影后直播算命被神秘部门招了[玄学] 作者:NoBlood 文案: 六年不出现,一出就开算命直播间。 最初,全网都以为影后被下降头了。 直到…… 半年前在网上求助上过热搜被职场暴力性侵的小姐姐,在冯地遥的指引下拿到了关键性证据,直播送上司进监狱; 一未婚男子交过六个女朋友竟有七个孩子; 一教师求问考公竟引出有人在她的隐形眼镜盒放胶水,在毛巾放银针; 一豪门重男轻女的千金引出家族企业重大丑闻; …… 【网友1:?我以为你是电影里演小神婆,没想到你是真神婆?】 【网友2:我吹你演技八年,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本色出演?】 —— 阅读指南: ①剧情流为主。 ②没有鬼,本文只算卦。文中会多次出现梅花易数六爻易经等。私设多,架空,架得很空,娱乐为主,谢绝考据。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异能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冯地遥 ┃ 配角:况玩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吹你演技八年,结果你本色出演 立意:绝地逢生 第1章 、古宅 -你上热搜了,知道吗? -黑星宣布你息影了。 -他们真是人渣,合同都到期了,这样也不放过你。 -电话怎么没人接? -醒醒,热搜第一了! …… 早上小鸟叽叽喳喳,冯地遥睁开眼,下床开了啤酒专用冰箱,从满柜子的各色啤酒罐拿出其中一罐,拉开拉环,苦涩冰冷的酒液入喉,麦芽的后调弥留在味蕾间。 清醒了一点儿,冯地遥才拿来手机,看到友人发来的信息,微微挑一挑眉。 回到家乡后,她就把过去用的手机卡注销,用仅剩的存款买了一台手机,订了个九块钱的月租套餐。 说是套餐,其实只是三十分钟通话时间和100M的流量。 不过也够满足她的需求,没有要通话的人,就连上网也靠WiFi。 唯一还在联系的人,也是小学认识的同学,后来发展成最好的好朋友。 就是这个连环轰炸她手机的友人。 冯地遥迅速给她回了个电话,还没有说话。 那边劈头盖脸问过来。 “你真不打算演了?”沈郁仪问。 “嗯。”冯地遥也不爱说废话,就着沈郁仪的话茬往下说,“本来也没多喜欢这份工作。” “太可惜了,你不觉得吗?地遥。”沈郁仪铿锵有力的语气里透着满满地遗憾和声情并茂地惋惜,“你可是被大导一眼相中,一出道就拿了影后,直到现在,你的记录在国内也没有人打破掉。” “可我的初衷只是想保住这套古宅。”冯地遥倚在窗边,从里往外看去。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冯地遥看到了蓝天白云,参天的树木,她摇下把手,将窗户推开,几乎是瞬间,大自然的声音没有任何屏障地进入到她的世界里。 “现在我做到了。”冯地遥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欢迎来我家做客,郁仪。” “……我当然会来,可现在说的不是这个。” 沈郁仪知道她口中的房子。 那是冯地遥曾祖母的祖上留下来的房子,坐落于丛林边上 ,建筑的外部结构怪异,内部更是奇异。 八年前,在冯地遥考上国内一所知名航空大学,还是机电学院飞行器制造与工程专业的一名普通大学生,与冯地遥相依为命的曾祖母病逝,留下这套房产。 亲人病逝,这是坏事。 留下一笔巨额遗产,这于万千普通平凡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可这事儿坏就坏在,这笔巨额遗产是非国有不可移动文物。 拥有七个多世纪的历史,虽比不上那些上千年历史的千年古建筑,却也在这乱世之中屹立了七百多年。 也就是说,该不可移动文物的所有人,需要定期给文物进行修缮,这是硬性规定,而这笔巨额遗产的修缮费用,也是天价的。 尤其这外部建筑,一半保留了当年当地的建筑风格,一半是在二百年这个节点,山洲被外族入侵,这座巨大古宅有过那么几年时间的沦陷动荡历史。 据悉,期间在古宅临时主人的驱使下,外墙经历了一次翻修。 然而改造到三分之二,没等外墙彻底改头换面,山州得到援助,里应外合,迅速把这群鸠占鹊巢的,打得屁滚尿流。 经此一战,族群四分五裂,死的死,走的走,剩下坚守在这座古宅里的人,都没有足够的钱财将古宅恢复到曾经气势恢宏的模样。 这座古宅被整修的如此不伦不类,落了个足以证明是被入侵过的外壳,是这个家族的耻辱。 再而后的四百年里,留在古宅里的人们又不断分家,奔向天南地北,各立宗祠。 冯地遥的曾祖母是唯一坚守阵地至今的,也是逐渐走向没落消亡的本家。 曾祖母于1955年接手古宅,因修缮所需资金巨大,她一生为此奔波。 临死前,曾祖母唯一的念想便是后代能成大器,担起重任,永远地将这座古宅传承下去。 冯地遥就是山州本家唯一的后代。 曾祖母去世后,重担一下落在她身上。 每个月几近上万的维护费用,是她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所支付不起的,更别说每隔几年,十几年就要全面修缮一次的费用,少说是个千万的数字。 那些接到讣告前来吊唁的亲朋戚友,曾在吊唁结束后三番四次私底下联系过她,想花个七八位的数字,从她手里转手这座不可移动文物。 至于买下来是要做什么,也许是想做民宿,开发度假村,又或者做景点,出租拍摄,等等。 冯地遥不止一次被动摇过,可每闭上眼,她都能想起曾祖母躺在呼吸机旁边,使劲浑身力气握着她的手。 “遥遥,古宅是你的了,守护好自己的家。” …… 天无绝人之路。 有天,一天打两份工,几近抑郁状态的冯地遥,在上完这天的专业课后,被沈郁仪套上汉服,美其名曰是要出去散心。 她们去了附近的电影城游玩,意外被大导相中,诚邀她拍摄一部最近正在筹备阶段的电影。 那天是她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郁仪,”觉察出好友替她不甘的心情,冯地遥安慰她,“如果人生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我那时候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来着。”沈郁仪的声音里染上些许不易察觉的哭腔,“可谁能想到,这是条死路呢……” “是啊。”冯地遥仰头喝完剩下的啤酒。 成了明星、名人,她的专业也相当于白读了。 研究院,大中型企业、科研设计生产技术管理等,都不会录用她。 “其实我知道。”冯地遥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知道什么?”沈郁仪问。 “都知道。”冯地遥说。 “你——”沈郁仪错愕。 “专业白读了,演员生涯短暂,获奖无数,代言有几个,但很快就被其他人接手。” “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做出应对?沈郁仪顿住,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一般,她震惊地问,“所以你一直在等?” 一直在等今天的到来。 她算到了一切,也都默默受着。 人不赚认知之外的钱财。这是冯地遥的信条。 “对。”冯地遥笑了下,关上窗门,回到室内。 过路扔掉空荡荡的啤酒罐。 她看着这偌大古宅,还是那一句。 “郁仪,欢迎到我家做客。” “我会的!”沈郁仪兴奋道。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看到被许多人针对,多年一蹶不振的好朋友,忽然调整自己,拾起行李,宣布开始新生活,沈郁仪是真心为她高兴。 “今天用艾叶洗个澡,去一去晦气!我这周六,不,周五一下班,我就飞过来找你!”沈郁仪说,“你带我好好逛一逛山州,我还没去过呢。” “没问题。”冯地遥一口答应。 “那你恢复自由身,有什么新的打算吗?”沈郁仪又问,“现在还有钱吗?” “没有了。”冯地遥叹气,“一部电影几个代言,支撑到第八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闲暇之余会做一些不露脸,不暴露身份的网络工作,比方剪辑视频、帮沈郁仪写宣传文案等等,但也只是杯水车薪,顶多是聊胜于无的程度,根本入不敷出。 “那你要不要来签我公司?”沈郁仪提议。 沈郁仪毕业后去了一所mcn机构,是一家知名网红公司。 “你来的话,我直接跟你对接,无论你想做什么方向的视频都可以,旅游也行,游戏也行,直播也行……” “直播?”冯地遥眼前一亮。 沈郁仪提醒到她了。 “嗯。”见她有兴趣,沈郁仪说,“你要供一座古宅,去打工肯定是不行的,现在摆在你面前就三条路,创业,可创业太慢了,还有可能失败。第二是网红,别小看网红,做到头部的话,养你的古宅完全没问题。最后是,继续做回明星。” “回不去的。”冯地遥说,她笃定道,“既然他们问都没问过我,直接宣布我息影,那意思就是间接在告诉我,不可能再让我当明星,除非我乖乖听话。” 沈郁仪:“呸。想得美。” “直播不错。”冯地遥闭眼算了下,“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沈郁仪错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那你想好直播什么了吗?” “我家的老本行。”冯地遥铿锵有力道。 第2章 、开播 老本行,算命。 冯地遥实在是烦透了与人面对面打交道,她厌恶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更反感那些以丑陋的目光打量她的脸与身材的眼神。 所以当沈郁仪提到直播这个字眼,电光石火之间,完美地解决掉了她当前的顾虑。 生而在世,别人的看法、眼神,她管不了那么多。 那么眼不见为净,也是一种解决方案。 “就这么定了。”冯地遥说。 沈郁仪见她心意已决,便立即给她科普一些直播相关事宜。 直播门槛低,给了许多找不到工作的人一线生机,在这个说着朝九晚五实际上是零零七的剧烈竞争时代,回家后看一些不动脑子且欢乐多的直播已经是许多社畜的常态,直播比电视上的狗血剧套路多,且更多元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也就慢慢地取代了电视。 沈郁仪:“视频是全网络全平台都可以发,直播的话,我建议你去鸽站。” 鸽站原本是自制视频发家,后来一跃成为直播行业的头头,培养了许多一代直播一哥一姐,在全网范围内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冯地遥从前不看直播,但也知道一些头部主播,顺着沈郁仪的科普,在直播区域粗略扫了一圈,只觉得封面有许多帅哥美女,点进去后看真人,虽然没有封面那么惊艳,却也是好看的。 弹幕数量亦非常多,通常这一条还没看清,就被下一条顶上去,直到消失于屏幕中。 潦草地领略了一番直播文化后,冯地遥便打算上岗。 “等等。”沈郁仪说,“你还缺一些设备。” “什么设备?” “当然是专业的设备。”沈郁仪说,“我马上让朋友去买,中午之前肯定给你安上。” 沈郁仪办事,她很放心,应了声好,两人便结束通话。 其实也没有用上多么专业的设备。 考虑到她是‘视频聊天’内容分区的直播,沈郁仪让人买了一台配置较高的电脑,还有细节还原度高以及画面真实的摄像头和麦克风。 “你长得好看,不需要开美颜,比起什么柔和滤镜,你这个五官更适合锐化,清晰,知道吗?”沈郁仪苦口婆心道。 冯地遥长得漂亮,这是毫无疑问的,就算get不到她的长相,也说不出她长得不好看的话。 这张脸,眼睛鼻子嘴巴捂着各看其一,都是不一样的感觉。 一双长细柳叶眉下,是一双无论在看谁,都懒得睁开,就像是在注视着垃圾一般的下三白眼,打横细看宛若一颗正在下坠的巨大水滴,下眼睑犹如一条波浪线,眼尾上挑,眼角向下内勾。 当初也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才被大导一眼相中,做了演员。 可做演员,这双眼睛也只是一个契机。 就像是沈郁仪说的,这张脸更适合清晰,锐化,简单来说就是适合让镜头直往脸上怼。 她的山根虽不塌,却也不高,反而显得鼻梁高而挺拔,宛若山从平地起,鼻头小尖圆,将窗外片进来的日光一分为二,右脸是金光灿灿般耀眼,左脸犹如隐藏在阴影中蓄势待发的神明。 眼睛死冷,鼻子小清冷,嘴巴却显得娇憨。 加上适合的妆造,出色的演技,电影一上映,使得她吸粉无数。 除了以上说的设备,这位沈郁仪拜托的朋友,还给她带来一盏面光灯。 “这个用来打光,仪姐说你这灯光挺暗的。”他喝着水,打量着这台古宅,眼神里充满着对她的艳羡。 设备各就各位,冯地遥将这位兄台送走,便坐到电脑前,下载了一个直播软件,又跟着新手指南,认真地看完直播教程,随后点击右上角‘我要开播’,注册账号。 浏览器弹出一个窗口,让她填写用户名,手机号和邮箱等。 冯地遥都一一填了,唯一难在用户名。 为此冯地遥还登上了微博小号,想试图从以前发过的博文里寻觅一些灵感。 当初注册这个小号的初衷,是为了不与社会脱节,毕竟热搜不止有娱乐头条,还有时事新闻,没想到刚点进去,冯地遥就在首页推荐看到了自己…… 用户名:红是我的命 起好了。冯地遥又打开手机,找到一张之前拍的照片,上传当直播界封面。 下午一点钟,#国际影后冯地遥宣布息影#还在热搜第一挂着,后头跟着一个‘爆’字 。 一个标题为《过气影后直播算两卦》的直播间,顶着冯地遥的相片,悄悄地出现在首页推荐。 鸽站平台的首页推荐几乎全是新手主播,唯有点进颜值、游戏、虚拟主播等分区,才是热度颇大的热门主播从上往下排序,一定程度上给了新人主播曝光的机会。 却也让许多爱看直播的观众一进来不看推荐,直接绕道去分区看热度排行榜。 冯地遥选了视频聊天的分区,毕竟没有专门开设的玄学分区。 看了眼入镜的画面,确保不会暴露窗外风景后,她就点进热搜看了起来。 评论区里有尊重她本人想法,祝福她终于离开这个肮脏的娱乐圈的,也有阴暗心理怀疑是炒作的,看风水的算命的。 同行啊。冯地遥乐的笑了下,不过两秒又敛起表情,继续往下看。 【七年前,抱着猎奇的心态看了你的处女作,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眼看你横扫新人奖,眼看你出道既是影后,眼看你被冷藏六年。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等到你和狗公司合约结束,我们可以重新起航,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结果,现在你告诉我,你的船触礁了。】 【为什么啊……遥宝,你回来吧……遥宝,我不能没有你啊遥宝……我腰包都可以给你啊遥宝……】 【救命,我房顶盖儿被正主一把掀了啊啊啊你今年才二十六,遥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呜呜呜】 …… 原来她有这么多影迷吗?冯地遥感动之余,有些惊讶。 在热搜逗留了十余分钟,冯地遥心路历程百感交集。 放下手机,才发现直播间里有人了。 还不少。 【主播好眼熟,在哪里见过?】 【跟现在在热一上挂着的那位影后有几分相似】 【?标题??主播在蹭热度吗?这可不好蹭啊,小心待会粉丝进来冲你】 【淦,好漂亮!我还以为又是个封面片子,结果进来更好看了是咋回事,主播适合动态啊】 直播间就这么零星几个人,原本被封面吸引进来,想看看封面有没有骗人,结果一进来就挪不开,竟然在公屏聊起天儿来,才给人造成一种人挺多热闹的错觉。 【有没有人注意到标题,这是个算卦直播间?】 【虽然我不信算卦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如果是算卦,是不是可以选分区学习-职业技能?或者人文社科?】 【美女说句话呗?你长得好像热搜上挂着的那个啊,笑死我了,她的粉丝还吹她的脸全网无代餐,现在不就有了?】 竟然没有一个认出来的? 冯地遥面上不显,心里乐的不行,总算感觉到一点乐趣了。 又一个人进入直播间,惯例夸了一波主播的颜值,竟然没有骗人,而后感叹:【现在直播行业玩得这么花了吗?唱歌跳舞不满足各位了吗?算命都出来了?】 【2022年了,搞封建迷信会被捉的吧?】 【主播说句话呗,我是地遥粉丝,不介意你蹭她热度,你要是声音都跟她像,我就把你当平替,代餐,花不到在她身上的钱,给你花也行】 【管她算得准不准,看这脸就能看一天,不是算卦吗?给哥哥算一卦,准不准哥哥都给你刷飞船】 飞船是鸽站平台的礼物,物价在所有礼物中算中高档,一个飞船是一千二百三十四块钱,平台与主播对半分。 【楼上老哥别被骗了,现在的美颜技术高超,阿姨都能变仙女】 【可是主播一点美颜都没开啊,她的泪痣清清楚楚的一点,连磨皮都没有,更别说美颜了】 【你们就酸吧,我先把关注点了,主播这颜值,什么都不干,就有榜一砸几万】 【楼上单押了。话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真的是本人。】 【也太像了,冯地遥公司找你,营销个小冯地遥也不是不行】 【不可能,绝无可能。影后放着戏不拍,来当网红主播?】 “为什么不可能?”冯地遥随口说着,鼠标移到那位刚才声称是她粉丝的人。 点开资料页,头像是她,ID跟她有关,收藏投币的视频,除了动漫番剧,其余真人视频几乎也全是她相关的。 美颜混剪,cp拉郎,演技盘点…… 【主播怎么眼皮耷拉下来了,看起来有点难过?】 “我从没说过要息影退圈,前公司不干人事罢了。”冯地遥说着,话音一顿,平整的嘴角一勾,关掉粉丝的资料页,说,“有人算一卦吗,开张第一单白送。” 第3章 、第一次算卦(1) 话刚放出去没多久,她又改口。 冯地遥:“啊,不收钱不合规矩,那就……” 她点开礼物表,选了便宜档的礼物之一,“一封情书一卦。” 价格是五块二。 【这么便宜?是整活?】 【好浪漫啊,不愧是漂亮的女孩儿,礼物都只要情书。】 【只要送了就可以算?那你得算到天亮】 话是这么说,但也就只有一个人送了礼物。 “第一个送情书的人……”冯地遥滑了一阵鼠标左轮,才看到名单,“我带猫猫上月球?” 【?我刚打开】 【我先观望观望】 【刚才那个说送飞船的老哥呢?】 【要不主播下次还是开抽奖吧,不是不送,我手速是真的慢】 “抽奖?”冯地遥倒是头一回听到这种方式,考虑了一下,觉得可以,“可以,下次一定。我带猫猫上月球,在吗?” 【我带猫猫上月球:在】 直播间人还算少,弹幕滑动的速度并不快,她轻易就能看见直播间的弹幕在说什么。 “你想算什么?”冯地遥问。 【我带猫猫上月球:我听说算命的也能找东西】 【我带猫猫上月球:我猫丢了,能帮我找找吗?】 【上月球把猫落下了??】 【没劲,还以为能见识到主播算人全家,结果就找个东西?】 【楼上什么鬼,这可是猫猫啊】 “什么时候丢的?” 冯地遥没理讽刺的人,移动鼠标,打开浏览器,输入梅花易数四个字,随手点进一个网站,又用鼠标扫了下时间。 【我带猫猫上月球:就这个月,五号丢的。】 【梅花易数?假的吧,梅花易数不用时辰啊】 【楼上真是不懂装懂,这种东西是要灵活应用的,有时候加时辰是为了上层保险,我看主播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冯地遥起了卦,不再说话。 直播间里各说各的,偶尔有新进来的观众不明就里,质疑所有的真实性。 有的相信她就是冯地遥本人,但怀疑她是在整活,蹭今天热搜第一的热度。有的认为她不是冯地遥,但还是认为她在蹭热度。 过了好一会让,冯地遥暂时先把浏览器页面关了。 “我带猫猫上月球,还在吗?”她问。 【我带猫猫上月球:在的在的】 冯地遥:“你的猫,还有你的摄像机对吧?” 【我带猫猫上月球:!!对】 【我带猫猫上月球:能找到吗!!】 冯地遥:“小猫带着你亲手给她佩戴的摄像机,绑在脖子上。” 【我带猫猫上月球:对!我平时会在各大平台发猫猫视角独自去外面玩的视频。】 【我靠,让猫猫自己去外面玩吗?】 【这丢了不是活该?猫猫爱流浪不记家的】 【你们别骂了吧,我看这位喵喵主人也知道错了,也找了这么久了】 【啊?猫主人都没说主播说得对不对,你们就这么急着骂人了?】 【……】 【我带猫猫上月球:主播说得是对的……怪我,我之前训练遛猫很长时间了,我家神舟很乖很聪明,记得家的位置,每次都会在傍晚回家,我后来工作忙起来,没精力再遛她,但是她又很想出去玩,所以我才让她自个儿出去玩的……】 【我的天,这也太可怜了】 【天哪,还能找到吗?】 【都丢了这么久了,希望很渺茫吧……】 【我带猫猫上月球:应该找不到了,我就是想问问,我家神舟到底是不想回家了,还是被偷走了,被人虐待了回不来了?给我一个准话,好让我死心。】 “摄像机被偷了,猫没有。” 冯地遥算到的卦是时,再结合六十甲子等,“那人就盯上摄像机,把你猫放了,但是猫的情况不怎么好,自己无法解救,周围都是水,没有食物。” 【我带猫猫上月球:艹】 【让猫自己出去玩就算了,还戴摄像机,这不就是在外面大摇大摆的跟小偷说:“来偷我啊”吗?】 【我带猫猫上月球:还能找到吗?主播】 发完这句话,我带猫猫上月球又忽然想起标题的过气影后,补了一句:“冯小姐?冯大师?” “噢,你叫我主播就行。”冯地遥不在乎这个,更何况她现在就是在干主播的活,“能找到,”她回答刚才的问题,“方便开摄像头吗?” 【卧槽,真能找到吗?这可是活物啊!梅花易数也能算到?】 【这不在梅花易数范围内了吧】 点进这个直播间的,也有一小部分人是冲着标题进来的,这些人多少会点东西,静静围观了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别小看我国的古代占卜,都牛叉得很!真学会了是很叼的!主播能在短时间内推出这么多,估计是系统学习过的】 【这也能吹?】 【啊——?主播刚才说的所有信息,不都是这位up主主页动态里就有的吗?看投稿封面就能得出全部信息了】 【我带猫猫上月球:方便的!!】 两个当事人,谁都没有理会直播间带的节奏。 “那我邀请你。”冯地遥更是忽略了弹幕,点进‘我带猫猫上月球’的用户资料,发起了视频邀请的按钮。 不过一两秒钟,直播间视频界面分为两半,右边是主播本人,另一边则是被邀请的猫主人。 猫主人看上去年龄不大,只有二十来岁,穿着朴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为什么都是眼睛都是鼻子都是嘴巴,竟然能差那么多啊?】 【这位观众怎么敢的啊?竟然真敢接视频邀请啊?】 视频中,猫主人的脸色陡然变了,下意识躲避着镜头。 “我这个人不怎么会说话,如果有些人,干了傻逼事儿,那我就会骂你一声,傻逼。” 冯地遥淡淡道。 【我靠,好优美的中国话】 【有些恶臭男,真的给我滚出直播间,不要脏了我们小仙女的地方好吗?】 【这话我爱听,情书我先送了】 【首先我不是女同……】 冯地遥随手将刚才那几个人拉黑,屏幕都在说她干得好,又给她送了一番礼物。 送礼物都有醒目提示和特效,冯地遥看到后,只淡淡说:“不用给我送礼物,你们也没算什么,而且明天算卦可不像今天这么便宜了。” 【开业大酬宾是吧】 【原价是多少啊?】 “明天再说。”冯地遥略过这一茬,将话题转移回到猫主人身上,“我能看看你的猫长什么样吗?” “当然可以啊。”弹幕干净了不少,猫主人大方道,立马拿来床头柜摆的合照,放到摄像头前。 “我的猫叫做神舟,是母猫。”猫主人说。 “今年五岁了吧。” 冯地遥说。 “对!你好厉害,这也算得出来!我从来没在网上说过我的猫的年龄!” “小意思。” 冯地遥说,“我重算一下方位。”说着,她又打开了先天八卦。 对了一遍先天八卦后,又打开地支表,然后上卦加下卦加……她默念的声音很小,录入麦克风的声音更像是低声呢喃。 【giao,这是在念什么?】 【好像在算数,听到在念数字了】 【大学修梅花易数的倒霉狗来现身说法,就是在算数!我刚做完作业拍完视频刚交给老师!没想到大数据推我直播间了!】 【这没点学历还真学不来,梅花易数就是以易学的数学为基础,结合易学中的象学来进行占卜,入门简单,精很难,随时随地都可以取卦】 【补充楼上:新手期很灵,过了新手保护期就不灵了】 【楼上xswl】 “现在出门找吧,” 冯地遥说,“先摁着摄像头,以你常住的地方为起点,下了楼往东南或东北方出发,我刚才还算了下六爻,今天是可以找到的,下了楼跟我说一声。” 第4章 、第一次算卦(2) 【啥,现在开始直播找猫?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美女的事情你别管】 【不然趁这短短等待的时间,算一下疫情什么时候结束吧?】 冯地遥也在无聊地等待,看到这一句,说:“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千年古话了属于。” 【真能算出来?】 【不可能吧】 【别逗我,如果能算出来什么时候结束,那就肯定能算出来这事情会发生,要真能算出来,至于当初打的我们措手不及吗】 “不能说。”冯地遥轻微摇头道。 她的回答几乎在所有人意料之内。 弹幕纷纷打趣她:【我来翻译翻译主播的话:算不出】 冯地遥很轻地笑了下,继而一脸正色道:“占卜的意思就是把神灵的话翻译说给你听,所以一,本直播间不接受询问自然灾害。神灵干的事情,你这么问,神灵会不开心,所以神灵的事情少问。 二,正经直播间,不接受询问黄赌毒。 三,干违法的事情,比如想算哪一户人家,今晚上有没有人在家,密码是什么,这叫不打自招,神灵会找上你的。最后,国家大事也不能算。” “至少不能泄露。”冯地遥补充。 这时,屏幕中央弹出一个框。 大意是主播直播时长到达三十分钟,达到平台激励,推送至首页推荐前排的萌新固定榜单位置。 一时间,大批观众涌入直播间。 随之而来的也是一大批重复之前的质疑。 冯地遥都免疫了。 但也有不介意她蹭不蹭热度,是不是真会算命的,单纯是为了舔颜而留下来。 几分钟后,传来单元门关闭的声音。 左边的屏幕由黑变白,终于看到了环境,是在一个小区的单元门前。 “我到楼下了。”猫主人说,“现在往哪边走?” “东南方。”冯地遥坐正,“中空线条是弯的地方,你家附近有桥吗?” “有的!东南风确实是有一道桥!” 明明是隔着网线,此前谁也不认识谁。 可冯地遥一上来就报了镜头画面之外的建筑,这使得猫主人对她的信任猛地飙升。 她满腔欢喜飞快地往附近的小桥跑去。 不过一小会儿,一阵虚弱却又急促的猫咪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我听到猫的声音了!!!”猫主人兴奋地对着直播间大喊着,“是我家神舟的摇滚嗓!!你们听到没!!” 【卧槽,这个主人也是神的,这也能听出来?】 【先走进看看吧,别待会认错了。】 【我也能认出来我家毛孩子的夹子音】 猫主人已经攥着手机百米冲刺一般,冲到了河边,往下面探。 【我靠,我晕车……我要下车】 一个曾经看过猫主人视频的粉丝狂怒:【手机拿稳一点,人师傅!我坐你家猫车的时候都没这么抖过!】 “真是我家神舟啊!!看到没有!?神舟!!”猫主人激动大喊,只见屏幕移动了下,对准桥下平台,一只脏兮兮的狮子猫赫然出现在屏幕中。 猫猫看到熟悉的主人,亦疯狂地喊了起来。 一人一猫,隔空相望,摇手呐喊。 【哎哟,吃苦了,脏成这样,毛都成绺了】 【咋跑到这里来了?】 “偷摄像机的人丢的。”冯地遥算了下。 “我操!”猫主人忍不住骂了一声。 屏幕也没忍住。 【妈的。】 【能算那人几天之内有血光之灾吗?】 “这个难,不认识。不过……”冯地遥话音缓和,过了几秒钟,才慢吞吞道,“有证据,包括这个人偷摄像机,把猫扔下河的证据。证据要么是附近的监控,要么是行车记录仪,这个只能麻烦您来寻找了。” “好的好的!”猫主人还在心系猫猫在桥底下,“我先联系猫猫救援队!晚点儿上来给你送礼物!” “不用,只收卦费……” 猫主人已经挂断了视频。 “……即可。”冯地遥坚持说完。 刚才那个猫主人的粉丝惊呆了,说:【卧槽,这就找到了?这也太快了吧,猫主人找了好久了……我们每天看到她发动态哭来着】 弹幕仍有人不信,诧异:【这是真的?】 【现在送情书还来得及吗?我耳机丢了】 【耳机丢了再买一对不就行了,别管他,主播,大佬,我手机丢了,能帮我找找嘛】 【问题是,那AirPods Pro,只丢了一只,剩下一只,我每回看到它,我都抓心挠肺的】 【可以请主播帮我算算,我的脑子去哪里了吗?】 【这个问主播没用,还是问问驴把你脑子踢哪里去了吧。】 谈笑风生间,冯地遥手机响了。 她静了麦,接起电话。 “喂?喂?你好,是冯小姐吗?” “是。”冯地遥起身,去翻今天的记事簿。 没等她走到告示栏,那边已报上名来。 “我是装空调的,我姓张。” “噢,”冯地遥想起来了,“是到了吗?” 上个月,冯地遥才得到允许,从首都回到山州。 这几年的积蓄几乎都用来养这座老宅了,既然人已经回到山州,那就不可能再干出住在出租屋,却养着老宅这种逆天的事情。 可夏天快到了,全国各地不同程度在升温。 山州是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她不能在夏天没有空调。 于是她又找来当地的文化保护单位,安排了古建人到现场勘察了一番。 最终是允许安装空调,但只能在特定的区域,且只能安装一个空调。 有就不错了,冯地遥对此没什么异议。 结束通话,冯地遥开了麦,对直播间说了句晚上来,便迅速下播,关机。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电脑前的这几个小时里。 #冯地遥算命直播间# #冯地遥说前公司不干人事# 这两个词条再次冲上了热搜。 只是不到两小时,第二条就从热搜上消失,只剩下第一条在上面挂着。 又是不到一小时,算命直播间这条,连带着早上那条爆的退圈热搜,也一同消失在网友眼中。 有好事看热闹的网友嗅到了瓜的苗头,见热搜一连被撤好几条,便去了各大平台吃集中楼的总结瓜。 而吃瓜的尽头,就是冯地遥的直播间。 第5章 、第二次算卦(1) 安装完空调,已是傍晚时分。 告别张师傅,冯地遥才觉得有些饿了,心血来潮地想吃甜品,便驱车到镇上去买。 古宅里虽能开火,却不能开炉大火炒菜,她平时要么吃囤在屋里的速食,要么在城镇周边下馆子,感受一下大锅气。 说是周边,却也不近。 车程来回就一小时。 冯地遥在车里放了个小冰箱,此程来回买了晚餐的炒面,几份甜品,又买了一箱各色雪糕等,满载而归。 在客厅吃面,冯地遥再次接到沈郁仪的电话。通话内容大意是下午的事情,把前公司买热搜、撤热搜的骚操作给她说了一遍。 把冯地遥听乐了,筷子没拿稳,炒面豆芽都抖了几条出来,她用纸巾抹掉。 “没关系,快倒闭了。”冯地遥说。 如果是今天之前,沈郁仪只会把这句话当成是口嗨。 可有了今天下午的大前提,沈郁仪就犹豫了,没法当作是随口说的,她语气惊讶,将信将疑地问:“倒闭?真的?” “嗯。”冯地遥点头,笃定道,“等着瞧。” “卧槽,牛逼。”沈郁仪张了张嘴,不禁感叹,讷讷道,“这技能真牛逼。” 相识多年,这倒也不是沈郁仪头一次知道好朋友会算命。 只是现在才切身地体会到,有这么一个技能,属实人生开挂一般。 难怪早年间被封杀雪藏,她替冯地遥不值抱不平,却反被冯地遥云淡风轻地安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现在想来,横扫奖项,票房大卖,被公司高层盯上,雪藏,不久后公司倒闭,桩桩件件,冯地遥都心里有数。 “你就没有想过,改变命运吗?”沈郁仪一时心情复杂,“你本来可以过得更好。” 六年啊,被封杀了整整六年。 那可是女明星青春饭的二十岁到二十六岁。 冯地遥却说:“没有这六年,也会有别的六年。相反,我虽籍籍无名六年,却也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六年,如果为一己私欲改变命运,说不定下半辈子不保。” “好吧。”沈郁仪被她说服。 结束通话,冯地遥收拾桌子,回到二楼卧室,打开下午新安上的空调,冷风缓缓扑面而来,她感到一阵惬意地爽快,才将电脑开机,进入直播间。 明明还没有开播,这回却已经有人在她的直播间公屏聊天,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乎一秒一条。 【主播回来了!】 【开播开播!!】 【是遥宝吗??我是你的遥香草啊啊啊】 遥香草是她的粉丝名,是当初后援会和公司选的名字。 冯地遥没说话,她拿了一份甜品上来,在公屏打了四个字:八点开播。 【从热搜来的,想问一句是本人吗?】 【来都来了,为什么现在不开啊?我从首页推荐视频来的,还没直面感受过主播的美貌,想先睹为快。】 【你懂什么叫良辰吉时】 …… 直播间里一时来了许多人,有从热搜上看热闹来的,有从前的粉丝,也有纯属是看直播,为舔颜而来。 错过下午的直播,粉丝们都在央求她先把摄像头开了。 冯地遥犹豫片晌,还是觉得再三强调自己真的是冯地遥,这种感觉变得很微妙,便应了她们,先把摄像头开了。 一时之间,直播间就跟疯了一样,都是尖叫啊啊啊和呜呜呜,流动地很快。 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变得缓慢。 【这绝壁是本人啊,我喜欢她快八年,这个看人不怎么睁眼的神情,我化成灰都认得】 【这臭脸,这看垃圾的眼神,这不耐烦的眼皮要抬不抬,是我的遥宝没错了】 “我可没有看垃圾。”冯地遥面无表情地睁大眼睛看向摄像头,可没过几秒,就因为酸涩而恢复眼皮要抬不抬的姿态。 粉丝们都习惯了,且她们都自认为有些抖M,就喜欢冯地遥对着她们冷脸,才不会继续提醒她。 【地遥,这几年过得好吗?我好想你】 【我们都好想你】 【今天我生日,遥宝,能不能祝我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喵桑。”冯地遥念了她的ID,又说,“祝你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又回应了几条弹幕,避过那些前来想吃瓜,提及前公司的。 八点一到,冯地遥便说:“可以了,接下来不回私事。” 【好的!!请专注直播间(影迷粉丝)】 【我摩拳擦掌,跪天求地,球球抽中我!】 “来吧。”冯地遥去研究了一番抽奖流程,兴冲冲地回来,删掉屏幕上的字,打开抽奖的界面,说:“条件是关注我,抽中的人麻烦送一封情书。” 弹幕一时间停滞下来,大约都去关注她了。 【今晚上可以算多少卦啊?】流水的弹幕中,她看到这么一句。 “看情况,播到困了为止。”冯地遥按下抽奖倒计时,“十分钟。” 直播间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一批又一批的人,弹幕区不断提示有人进入直播间。 开播不到十分钟,直播间不知不觉已到五十万人气,比起下午的五万人气,现已多出了十倍,大约也有下午看到热搜和视频前来关注她的粉丝,开播提醒才来的。 “奄奄一息的上班狗。”冯地遥念出中奖的昵称,“在吗?” 【奄奄一息的上班狗:在】 “弹幕太快,容易看不清你的问题,介意连麦和露脸吗?”冯地遥说。 过了一会儿,看不到奄奄一息的上班狗的回答。 倒是看到一堆帮答的,提醒主播:【她说不介意】 “好的,那我邀你上直播间。”冯地遥重复下午的操作,邀请进行视频直播,很快界面又一分为二,冯地遥在右边,奄奄一息的上班狗在左边。 可左边画面一出,屏幕前的众多观众吓了一跳,纷纷发出问号。 【这位姐姐怎么了?怎么脸肿了?】 【被家暴?还是怎么了?】 冯地遥亦被这人吓一跳,只见她一头紫罗兰渐染的长发,本该是明艳的长相,此刻却鼻青脸肿。 【我靠,这个ID,不会是经历职场暴力吧?】 【啊这,应该去派出所报案,而不是来看直播吧?来错地方了。】 “我没来错。”奄奄一息的上班狗气若游丝道,“我叫张碗,经常玩微博看热搜评论的观众应该见过这个名字,被职场暴力。 傍晚我亲友给我推了个主播算卦很准的视频,说这个主播这里可以露脸,人气很高,还可以算命,所以我就来试一下,想试试能不能被选中。” 第6章 、第二次算卦(2) “我要曝光,”张碗念了很长一串地址,“该公司设计部门总经理马群益,有妇之夫,不但职场暴力我,性.侵我,还非法拍下照片,并威胁我,把我的设计成果无私给他的女儿马利亚。 可以上所有,因我个人疏忽、心大、愚蠢,都没有保存下证据,只有最后一项,也就是他以我没有穿衣服的照片威胁我,让我将我的劳动成果给他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同事马利亚。这个我有录音。 我去报案起诉,说我证据不足,只能走民事诉讼,可我快被他折磨死了,他的话语千刀万剐一样凌迟着我,我无法辞职,否则我的设计作品带不走,这些都是我的心血,我无法忍受我的心血落到这种人手上。除此以外,他的女儿也不是人,搞小团队,办公室霸凌,每天来挑衅我,还有……” “以上我所说的所有,都皆属实,愿意付法律责任,如有半点弄虚作假,我天打雷劈。”张碗严肃地看着直播间众人,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我靠,这对父女都是人渣啊】 【震惊我一万年,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没想到看直播也逃不开负面情绪……我先走了,待会儿来(不是冷血的意思,我情绪不好,受不了这些】 【温馨提示一:有情绪病的、抑郁症的友友们,请暂时离开直播间】 【温馨提示二:未成年请离开直播间】 冯地遥将这两句温馨提示截图下来,放大横在公屏上,说:“你的面相告诉我,你是有福之人。” 【卧槽,这句话好有力量,谁懂!】 【我要哭了,不为别的,就为我共情了,但我辞职了,也不知道那老王八蛋现在又在性侵谁】 【张碗姐姐还是走吧,为了一个设计真的不值当,你可以把东西都销了原文件都毁了,别给他们留下也行啊】 【啊……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刚才就应该走的,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是吗?”张碗几乎两行泪滑了出来,挂在脸颊上,几乎泣不成声,“谢谢你。我就是想算一算,我有没有可能将此人绳之于法,又或者坏人有没有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张碗姐姐你的微博是什么啊?打出来吧,我们去给你转发微博,然后圈一些大V,人多力量大】 【先等等吧,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万一是讹人的呢?又或者只有有证据的那个是真的,其他都是编的,怪不得没证据】 【楼上的是什么冷血怪物?宁可帮错一个,不可漏救一个,懂?】 【就算这次被骗了,下次也得继续帮啊,万一呢?】 【又来了,受害者有罪论】 【万一被骗了呢?我好心喂了狗,谁来心疼我?】 人多的地方,就会发生口角。冯地遥深有体会,记了一笔,打算下播后找沈郁仪商量,找房管的事情。 “你私信我一张,他的正面相片。”冯地遥说。 “好!”张碗回答。 两分钟后,冯地遥收到张碗发来的私信。 一张马群益的相片。 冯地遥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挑了下眉。 一些曾是冯地遥影迷粉丝的,比较熟悉她的下意识表情习惯,便说:【遥宝挑眉了hhh,是不是想到好玩有趣的事情?】 冯地遥平整地嘴角勾了勾,说:“把他女儿也发来。” 张碗:“好!” 【这句话也好帅,这是想一家人整整齐齐?】 我与青山发了一条付费留言(¥50):【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像这位张碗姐姐一样的人,在遇到事儿,极度崩溃的时候,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就肯定没法整理证据。如果一个人遭了罪,但她就是没有证据,那这口气要怎么办?就只能就这么咽了吗?】 付费留言是鸽站平台几年前新出的一种‘消费陷阱’,意为superchat,醒目留言,大意是花钱把自己的留言放在醒目的地方,让在场的各位都能看到。 【SC说得对,网上有备而来的那些,好多都是证据齐全的,这些都不一定能成功呢,难道没有证据的,就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吗?】 【主播加油!打倒资本家和他的关系户!】 【情书走起!这是我对你最无声的支持!】 情书刷到三十四封时,冯地遥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左边画面,说:“你现在所在的城市可以自由出行吧?” 张碗闻言,知道这是有戏的意思,兴奋地点点头,“可以,我们解封了!” 【有戏??】 【喜大普奔,我们还每天一捅】 冯地遥:“叫辆车出发,去酒吧街,他们就在那里。” 【他们?】 【卧槽,现在是要做什么!!是要去拿证据还是曝光?打人??】 “他们。”冯地遥点点头。 【这年头还有老爸带女儿去酒吧啊?】 【有的,我以前未成年,又在同学和网上被洗脑酒吧很好玩,就让我爸带我去,结果屁啊,哪里好玩了?】 【你爸心真大】 【温馨提示:未成年适量饮酒,禁止进入酒吧。父亲禁止带未成年儿女进入酒吧、网吧等地】 …… 坐车的时间漫长,冯地遥拿来每日记事簿,看明天要做什么,耳边是张碗坐车的导航,以及她从头说起这件事。 从她入职,到马群益以提拔新人的由头,带她出去跟甲方吃饭,再到灌酒被占便宜,发生关系。 关系只发生过一次,却也是这一次,被拍下照片。 性.侵后,开始了漫长的暴力。 包括语言暴力,肢体暴力,职场霸凌,一直持续至今。 马群益也担心被她拿到把柄,每次的肢体暴力只发生在他的办公室里。 可上司让她带报告进办公室,她又不能说不去。 后来她在与马群益周旋时,带过录音笔,想要发给他的老婆,让他老婆出面。 可录音笔却无端不见了。 她一度绝望到想死,半年时间让她心灰意冷。 第一次上热搜的时候,她激动地睡不着觉,还以为这件事即将被重视,事情要划上句号了。 可热搜上挂了不到半天时间,就热度退散下了热搜,有几百个人因此关注她的微博号,给她支招,可就像是石子打在棉花上,所有人都不痛不痒。 渐渐地,这些人也走了,不再给她评论,转发微博。 她还在现实生活中被警察找上门,说是马群益以诽谤造谣等理由报警。 …… 【真是人渣我靠】 【职场这么险恶的吗?大学生瑟瑟发抖】 【上个录音笔怎么不见了?我怀疑是同组的马利亚拿走的】 【这种事情多的是啊,这位张碗小姐姐忍受不了爆出来而已,更多时候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给笔钱就解决了】 【所以各位进入职场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我靠,这种事情不能就我一个人围观,我把链接分享到我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群里了】 【我也,姑!我妙妙啊!!看到我了吗!】 飞快如流水的弹幕中,妙妙的姑姑发出:【看到啦!妙妙!】 【卧槽,突然变得好热闹,好像合家团圆……圆了我今年春节因为疫情没回老家的梦】 【我投屏到我家的电视上了,跟我家里人一起看,我妈还说右边这个娃儿长得好好看,想给她送礼物,难怪有些人一看到主播就想给打钱】 【虽然但是,这位主播之前是个女明星,还是影后,当然长得好看了!这骨相真的是细心雕刻的程度】 …… 在弹幕欢快的十几分钟后,张碗坐车来到目的地。 第7章 、第二次算卦(3) 左边的镜头画面已经变成繁华的酒吧街,人来人往。 张碗怕入镜其他人,几乎都是对着地面,只有在冯地遥有需求的时候,会看路标牌。 “直走。”冯地遥辨认着画面里的方位。 【这些人不戴口罩?】 【真羡慕啊,我现在还要每天一捅,下了班只敢回家】 【谁不是呢】 “顺着这条路走,我让你停再停。”冯地遥说。 随着直播的时长越来越久,却始终没看到自己想看的,【怎么一直在走路,好久啊,不会是在安排演员吧?】 【不要戳穿主播啊,这戏不是挺好看的嘛?我倒要看看主播怎么收场】 【话说主播这次开播之后,就没再说过自己是不是冯地遥了,是不是怕被本尊发现,给你发传票和开庭通知书啊?】 也有些看不下去的人出来解释:【上面的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张碗这个名字还有这件事,半年前就出现在微博了】 【我还见过上热搜趋势,点进去看过一眼,后来没关注了,没想到现在在这里见到了】 【告诉我,哪个主播导戏能从半年前就开始布局的?】 【就是,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人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这么点时间都等不起,去看你们的漂亮小妹妹唱歌吧,别在这儿跳脚】 【漂亮小妹妹?是我们影后不够看吗?】 随着冯地遥的指路,张碗停在一家名叫‘探险’的网吧。 【终于到了】 【广告结束了?不说我还以为这是个城市酒吧街的宣传片】 “进去吧,手机拿稳了,保护好自己。”冯地遥说。 “好。”张碗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口罩。 【我开始摩拳擦掌,等待正片高.潮!】 【有前方高能吗?】 接下来有几分钟,左边的镜头都在照着地下,直到张碗进入酒吧内部。 这是一个蹦迪吧,光束五颜六色地满场子打转,中间许多人在群魔乱舞。 【原来酒吧是这样的?这有什么好玩的?来自一个高中生的疑惑】 【好吵啊,主播把声音调小一点吧】 【温馨提示:喝酒有害身体】 “去十六号卡座。”冯地遥忽然出声。 “好。”张碗戴着耳机,能清楚听到她的声音。 十六号空着位置,没有人,张碗若无其事地坐下来,这毕竟不是她在前台订的桌,坐下来也有些心虚。 “悄悄地,镜头对准一点钟的方向。”冯地遥说。 “好。”张碗应道。 张碗调整了下坐姿,一个放松玩手机的姿势,手机对准了一点钟的方向。 “卧槽。”张碗吓了一跳,手也跟着抖了下。 【今天坐的两辆车都很抖啊(摇头)】 【不行了,我去吐一会儿】 张碗回过神,赶紧将怼到天花板五光十色上的摄像头挪回来固定。 这下直播间的观众都看清楚了。 画面里,俨然是一对男女在亲吻。 男人穿着上班族的标配,白衬西裤,只是啤酒肚把第二到四颗纽扣顶出一个巨大的弧度,头发倒是很多,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被他搂着的女人,尽管看不见脸,只凭抓着他臂膀的美甲和火辣的穿着,就能判断出,这是个年轻女人。 【弹幕:???】 【啊麦埃斯!(捂眼)】 【我靠,小心超管来了!】 【超管说:别闹,我也爱看】 【弱弱地说一声,本站不能播酒吧的吧?】 “这就是马群益!”张碗讶然道。 【弹幕:??】 【马群益不是有老婆?这个女生看上去这么年轻,应该不是老婆吧?】 【不是老婆的话,那这是出轨,张碗小姐姐,赶紧打电话给他老婆,你先别出面,让他老婆先把他打一顿,然后你拿录屏威胁让他把床照删了】 【楼上这么天真?这个人渣打女人,强.奸女人,作为上司还强盗员工的成果给自己女儿,他女儿带头霸凌同事,桩桩件件,你觉得他老婆也是善茬?】 【小姐姐,那个人会不会也是你的部门同事啊?】 “你认真看看,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冯地遥忽然出声。 “好。”张碗屏住呼吸,调大了屏幕。 那个女人一直侧着头与马群益亲吻,头发挡着半边脸,久久看不清。 直到男人松开她,她坐正翻包包。 张碗才气声尖叫了下,显然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这是马利亚!”她说。 【我靠。】 【?】 【这是什么狗血桥段,TD!马上TD!】 【新来的,我绝望了,现在狗血段子已经不满足于拍视频,开始搞直播形式了吗?】 【这不比电视剧好看?】 【啊这,确实是部门同事没错了,但是……也是家庭成员?(救命)】 张碗也被惊到了,爆了句粗口,结巴道:“他们,他们怎么……” 【可是前面不是说玛丽亚是马群一的女儿?(错别字别在意,就是懒得打对了)】 【你管这叫父女?】 “马群益自己亲口跟我说的,马利亚是他的女儿,这点我是复述他说的关系。”张碗期期艾艾地解释,“而且他们两个确实是真的叫这两个名字,我也没想到……” 【这要么是骗你的,乱搞办公室关系,婚内出轨,要么是□□,两个都很严重啊】 【我靠,精彩!tmd,我今年第一次这么惊讶】 【给我平平无奇的生活添彩了属于是】 【小姐姐!!快录下来!!他要是还敢拿□□什么的威胁你,你就拿这个威胁他!!发给他老婆,父母,领导!!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怕谁!!你得硬气起来!!gang!!】 【父母就别了吧楼上,父母做错了什么?】 【父母还没做错什么?没教儿子做个人,伤害原配,找小三,霍霍了年轻姑娘,他爸妈没责任是吗?】 …… “我明白,谢谢你们……”张碗看到弹幕给她支的招,心头一暖,鼻头一酸,又说,“我已经录下来了,然后我现在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打电话给他老婆……之前我打算去找他老婆求助的,但是证据没了导致我没办法去找,现在有了!” 张碗说着离开了十六号卡座。 这时,超管来了。 电脑屏幕弹出警告。 冯地遥定睛看了一眼。 “超管说画面涉嫌网吧和喝酒抽烟等内容,不能播。” 【这确实是不能播】 【想到了,没直接封就已经很幸运了】 “那这一卦就先到这里了。”冯地遥对张碗道,“你想问我的已经解了,这个人有血光之灾,也有牢狱之灾,成也家人,败也家人,我只能把话说到这里了。” 【成也家人,败也家人,这意思,是不是这个马群一其实是靠老婆家里上位的?】 【卧槽,吃软饭的还敢在外面偷吃?】 【别小看这种吃软饭的男人,就是会吃软饭的男人才经常会干出这种事】 “好!太谢谢你了,真的,”张碗激动地语无伦次,“要不是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本来都打算去死了,遗书都写好了……” 她一把抹掉眼泪,说:“等我把这件事解决了,再来好好的谢谢你。” 冯地遥:“不用,你已经付过卦钱了。” 可惜,没等她话说完,张碗就断线了。 冯地遥一阵无奈地笑,说:“能不能听我说完。” 弹幕都在发哈哈哈,有的还沉浸在她刚才说得‘成也家人,败也家人’这一句话里。 【所以他最后会被他老婆拉下去吧,是这个意思吧?】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大快人心】 【啊啊啊我好想看后续!!!】 …… 第8章 、第三次算卦(1) 因着直播间的观众四处分享她的直播间,致使人数不断上涨,人气从五十万,上升到七十万,九十万,破百万…… 撇开发弹幕送礼物后增加的人气,换算到真实人数,保底少说也有上千人。 除去那些只是想进来吃瓜的,一些从前没听说过冯地遥这个名字的观众,一进来无一例外都被冯地遥的骨相颜值惊艳一番。 就算不爱看狗血剧情,亦不相信算命,也会因为她的样貌而留下来,毕竟从‘视频聊天’区域进来的人,本身就是奔着封面颜值进来的。 至于标题里的影后二字——这些从直播区域找过来的人,基本不会在乎标题写了什么。 毕竟有些主播为了吸睛,往标题上写什么的都有。 类似《孩子爸爸你在哪》,《有三个共同好友观看》,《和封面长得一样(封面是小香猪)》等等的标题,也不是没有人取,在他们眼中就只是一句好玩的话罢了,逗乐了就进来松一松免费礼物,或是蹭一下免费礼物打发时间。 只是没想到动态比封面上的静态更好看,有种寻到宝藏的感觉。 【温馨提示:可以动动手指头关注一下主播,上个特别关注,还可以开播有提醒】 【好温馨,这个温馨提示可以上房管了我说】 “下一卦。关注就可以参与抽奖。抽中了麻烦送个情书。”冯地遥发起下一轮抽奖,“倒计时还是十分钟,大家聊聊天,我走开一会儿。” 她昨天接了沈郁仪给的一个广告文案,要在这周五之前交给她,刚好可以趁着每个十分钟的空隙,把这个兼职给赶了。 她拿来平板在电脑前坐下,弹幕也在各聊各的。 忽然间,直播间界面出现一架神舟飞船,屁股着火,原地起飞,直飞冲天! 【我带猫猫上月球投喂一个银河飞船!】 我带猫猫上月球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我来啦!我是下午找到猫猫神舟的那位,联系上猫猫救援队后,半个小时内就把神舟从桥底下救上来了!送去医院检查,估计有三天没吃东西,饿扁了都!估计也饿出心理阴影,现在成天粘着我,不爱出去玩了,以前多高冷啊!!我还没吃饭就嚷嚷出去玩,现在连门口都不去了】 我带猫猫上月球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我还联系上了车主,还好是电车,车主是个好心人,听我说完就拿出了黑匣子的SD卡,里面把偷猫偷相机的人的脸,作案过程都录下来啦!已报案!我的摄像机价值六千,他已构成犯罪!】 【猫猫受罪了呜呜呜爱猫猫人士表示谴责!】 【!!!好爽!!!大快人心!罪有应得!】 【我靠,饿了三天!!还被扔在桥底下,都是水!!我共情了,要是我家猫猫遭这种罪,我就杀了他!!】 这一切冯地遥都没看到,直到十分钟一到,闹铃响,冯地遥摁掉闹铃,抬头一看,发现弹幕都在让她看SC,她才看到这两条付费留言。 “那就好。”冯地遥亦松一口气。 她也喜欢猫猫,或许等生活彻底安定下来了,她可以去养一只属于自己的猫猫。 第三卦抽中的人,昵称:地尽头 “方便连麦吗?”由于直播间人太多,冯地遥看不到对方发的信息,于是问了一声。 连麦就是黑屏沟通,不出镜。 有些人算卦不一定要算命,也有可能像下午寻猫猫的那位,寻物,寻活物。 活物找起来有难度,但找到的概率不一定为零。 地尽头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我没什么要问的,参与抽奖只是因为想问主播,你真的是冯地遥吗】 【我也想知道】 【可恶啊!欧皇在随便晒机会是不是!】 【真是慷慨,从来没中过奖的我本人丑陋了】 【真的不问吗?现在不问,等主播越来越火,可不一定再次摇到你(恐吓!)】 地尽头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那这样吧,我凑一下热闹,因为我最近经常不见东西,怀疑是我室友干的,但我没有任何证据】 【好家伙,这是个富婆,说一句话发三十块!】 【破站这个醒目留言,是什么消费陷阱】 这意思就是寻物了。 冯地遥心里有数,将平板放到一边,强调:“不问不强求,也不能随便的问,否则不灵哦。” 不过既然网友都提出想算的问题了,冯地遥也不好回绝,便打算帮她算一算。 “方便视频吗?或者你跟我说你丢失的物品,丢失的时间。”冯地遥说。 “想不起来丢失的时间,可以说寻找的时间。” 地尽头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丢的东西太多了,都是一些香水,口红,电子产品,护肤品,沐浴露之类的,我都记不清楚丢的时间了,一开始找过一些,后来都懒得找了】 【香水口红沐浴露,这还不是室友干的?】 【沐浴露都偷?这不叫做证据确凿吗?】 【我靠,富婆,饿饿,饭饭】 过了一会儿。 地尽头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记起来一个,十几天前丢了平板,应该是5.2号。】 “连麦吧?不方便出镜可以黑屏的。”对于她这一把钱一把钱的挥霍,供着古宅的冯地遥实在看不下去了。且连麦方便沟通一些。 地尽头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方便!我没化妆,戴个口罩就好了,求求不要比较我和主播的颜值呜呜】 【不会,你有更大的槽点,就是人傻钱多】 【楼上不会说话憋说话】 邀请视频后,左边的画面出现了一位粉白色长发发尾,只穿着白色运动内衣,露出马甲线的小麦色肤色女孩。 【卧槽!这是什么好身材!】 【啊啊我贴贴贴!!!】 女孩还在调整镜头,过了会儿坐下来,已经戴着口罩,她大约是经常锻炼,所以身材非常好。 【难怪一开始什么都不想算,有钱有颜还爱运动,物质不缺的情况下身心健康,这能缺什么!?】 【缺脑子啊楼上!】 “嗨……翘翘,还有直播间的观众,我叫chyna,你们可以叫我绮娜。” 没等冯地遥询问,绮娜已经直入正题,说:“事情是这样的…… 第9章 、第三次算卦(2) 没等冯地遥询问,绮娜已经直入正题,说:“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在赶due,生死时速了已经,我是想着平板也就几千块,当时也不急着用,实在找不到的话,再买一个就是了,加上当时各种任务deadline,完不成我就没法毕业,所以就将频频丢失的物品这事儿放一边了。 而且我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平时丢的香水,口红之类的,全是红血,蓝血的品牌,口红就不说了,几百块的东西,但是香水一瓶六千,八千都有。 我也很困扰,怀疑过我的室友,但我确实是没有证据,而且她人很好,我和她平时关系也很要好,是多年好友了。 从初中一个宿舍,到高中国际部还是室友,一起考进了世界top100的学校,现在大三了,我们搬出来一起住,仍然是室友。往年春节冬假不回国,我们都是一起过,一起去旅游的…… 我们互相帮过对方很多的忙,我能怀疑她吗?怀疑谁我都不想怀疑她,但我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如果她没有拿,这些东西是怎么从家里不见的,我是真的想不通。”绮娜一口气把这段时间的困扰如同倒苦水一样,倒出来。 【典型的《我和她关系很好》】 【你室友家境怎么样啊?】 【留学生吗?难怪人傻钱多】 【一瓶香水八千,能坐牢了吧?】 【楼上是歧视留学生?】 冯地遥认真地听完,缓缓点了下头,紧接着打开浏览器,搜索梅花易数。 “我先帮你算一卦,”冯地遥起卦排盘,“先算一算平板现在在哪里。” “好。”绮娜点点头。 期间,弹幕向绮娜提问了一些问题。 绮娜都回答了,譬如她在哪所学校读书,考进去的流程。 得知绮娜在世界TOP5的学校,纷纷惊讶,一片国粹。 【好紧张,我第一次直面top5学校的学生】 【学姐!!学姐,我是同校的大一生,这个月就要搬出去住了,还没找到房子,学校不让留行李啊愤怒,有没有好建议啊!】 绮娜读完这条弹幕,便向她介绍了一番学校附近的公寓,并热心建议:“现在就要赶紧找,找人合租一定要擦亮眼睛。待会你私信我吧。” 大约三四分钟过去,冯地遥关掉网页,脸色却有些奇怪。 她看着绮娜,一时没说话。 一些等在直播间一直想看冯地遥出糗的观众瞬间高.潮了,起哄道:【要翻车了?】 【怎么不说话?没算出来?】 【别这么说,外国的地盘,用我中国的‘古代占卜术’怎么可能算出来,要算也得用塔罗牌啊】 【楼上有点阴阳怪气了】 “怎么了?”绮娜亦察觉到不对,忙不迭问,“是不是找不到了……” “那倒不是。”冯地遥似乎受惊了,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缓缓道,“东西就放在你经常生活居住的地方。” 【啊?那这不就是说明了,是室友干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没带出去当然就是丢在家里啊,问题是丢在家里哪里啊?】 “啊这。”绮娜显然也被难住了。 绮娜想了下,还是决定积极配合冯地遥,说:“我现在住的是公寓,一共两室两厅,两个都是一样大的主卧,主卧里都自带卫生间,住了我跟室友两个人,客厅相对小一点,餐厅加厨房的空间跟客厅差不多大,除了我室友的房间,其他地方在我闲下来的时候,我都找遍了,是真的没有。” 【这公寓,格局好奇葩】 【但是对合租的留学生很友好,房间差不多大还带卫生间!不用使客厅的卫生间!简直梦里的合租房好吗】 【那可能就真的是在你室友的房间里】 “上南下北,左东右西,你室友的房间是在……东北位对吧?”冯地遥说。 绮娜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对!确实是在东北位,然后呢!”话音刚落,她愣了下,“你的意思是……” “我算出来你的平板是在现代说的,呃,东北位,在中空的地方,可能在包包,也可能在柜子里,反正是在中空的地方。”冯地遥看着卦象说。 【算得这么准确吗?精确到在什么东西里了,这要是没找到,那岂不是翻大车。】 【看来主播是起卦了,后天八卦,每个方位都是反的,所以说得迟疑了?】 【怎么还有帮主播找补的,语速这么慢,这不就是在打草稿,酝酿怎么说吗?】 【中空?那我也能说,最后找不到,还能赖在中空上,毕竟烟囱也是中空的,不是吗?】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我也算了,可我算出来在东南位呜呜,在一些东西底下,要么是桌子底下,要么是被东西压着,看我和主播谁是对的】 【我敲,同行!】 【咋回事,现在牛逼的人这么多吗?】 【不是,以前去逛街,去拜神,一堆算命佬摆摊啊,现在时代变了,大人,在网上看到很多不是很正常吗?】 忽然间,每个人的屏幕前都弹出来了一个恭喜直播间登上‘视频聊天’区该小时的热度排行榜前二,许多不明就里的观众大批涌入。 【我好像无意中进了什么超自然力量的地方……】 【所以这是科学不能解释的地方?告辞!】 【头顶标题,算卦?@超管】 【憋@了,就算@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我们正在法律范围内的聊天!】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高亮1:主播迟疑说到方位是在打草稿没错,也可以说是字斟句酌,因为我们起卦,(包含奇门遁甲,紫微斗数),方位就是跟现代说的方位是反的】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高亮2:比如说有个词是天南地北,其实是乾卦天,坤卦地,八卦中,乾卦天南,坤卦地北(东西同理),但现代含义更多是指各在一方,天涯海角等。也被上北下南替代。】 【原来如此,sc好牛,关注了,催更!】 【这里都是大神(害怕)】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嗐我就是入门级别的,最近刚开始学,没多久,主播才是大神,她找东西可不止用了梅花易数,还用了六爻和小六壬等,有些东西不互通,但她居然也不混淆,已经很叼了】 “那我去找找?”绮娜还在思考冯地遥说的话。 她并不愿意去室友的房间。 有两个原因。一在于她不想怀疑室友。二因为她对于冯地遥的信任也只是一半一半,五五开。 她不可能信任一个陌生人,而怀疑自己相处了十年以上的好友。 且从初中就开始共处一室,朝夕相处,她跟自己爸妈都没一起待过这么长时间。 “这一点在于你自己。”冯地遥说,“你的问卜,我已经给出答案了。” 至于更深一层的…… 冯地遥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要不我私信跟你说吧。” 这落在直播间里的众人看来,自然不愿意了,谁愿意追剧到一半,剧情正推到高.潮,结果被告知烂尾了,不演了。 【不会吧,真翻车了?】 【把我逗乐了,主播不会是想私底下了了吧?】 【这个算不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骗子,前面那几位就是演员吧】 【很难说不是演员,难怪到一半救结束,而且超管也来了,然后主播顺水推舟说这一卦就先解到这里,是编不下去了,剧情就到这里吧?】 【那演员对自己也挺狠,多少钱请来的啊?这鼻青脸肿的】 【鼻青脸肿是可以化妆的,楼上还是见识的少】 她这句话,不仅落到观众耳里是心虚,绮娜听了也不痛快,心想你刚才都把话引到室友身上了。 “不用。”绮娜摇头道,“你直说吧,能不能找出来。找不到我就当我几十块钱白花了。” 第10章 、第三次算卦(3) 绮娜对她的语气里亦带着浓浓地不信任。 冯地遥倒不在乎,只是…… “认真的?”她皱了下眉,“你会后悔。” 后悔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件事。 【骗子的经典话术《你会后悔》】 【还能不能行了】 行吧,这一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你想找的东西,就在你朋友的房间里,在房间里东北位,任何中空的地方,”冯地遥笃定道,“去吧,找不到你算在我的头上。” 她语气坚定,话里话外都打了包票,又有下午找猫,和刚才酒吧的骚操作在前,令人不得不信服。 “我……”绮娜对她的不信任,变成了对室友的迟疑,踌躇着不愿起身,期期艾艾地,“我不是不信你,但如果我跟我室友说,我怀疑她,又进了她的房间,这万一没找到,那我们之间就会有隔阂……” 冯地遥只是网线上的人啊,这次连线断了,她们就不会再有下一次的交流了。 可她的室友是她的好朋友啊,她们有超十年的友谊,曾一同共患难,倘若这一次友谊破裂,她又上哪儿去找下一个好朋友?她深知成年人再找挚友的希望很渺茫。 【好茶的语气……你一开始就怀疑她了不是吗?】 【啊,这是又当又立?】 【好家伙,我还是头一回直面绿茶婊,又想知道真相,又不愿意踏出第一步,怎么着?想上帝给你开视角?】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没礼貌的乐子人?】 【鲁迅说:人多的地方就有傻逼】 【鲁迅说:傻逼!这话不是我说的!】 【快点吧,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经她一说,冯地遥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以防你不相信,我说一些大家都不知道,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信息。” “啊,别别别。”绮娜脱口而出地阻止,怕她暴露自己的家庭信息,“真的,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抵触把我的信息暴露在网络平台上。” “你不用怕,我就说一个今天发生的事情。”冯地遥莞尔笑道,“我知道你不想把自己的事情放到台面上说,我也是,所以想跟你私聊,但你不同意。” “好吧,你说。”绮娜正襟危坐,仍提心吊胆着。 话都暗示到这份上了,冯地遥不知她为何如此坚持要在公开平台说此事。 不过既然对方坚持…… “你今天流血了对吧,在你的脚踝上。”冯地遥说,“这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对吧?” 绮娜出镜也只露出了上半身,直播间不可能有人看到她的脚。 “对。”绮娜惊讶道,“卧槽……”她的脚踝的确流血了,今天早上起床磕到了柜子,冒了血皮。 【真的假的?】 【别大惊小怪,这个私底下也可以串通好】 【看看?】 有人要求想看伤口,绮娜倒没什么所谓,便配合地从支架上取下手机,将镜头对准白皙地脚踝,小心翼翼地撕下创口贴。 “早上起来不经意撞到了,只是冒了血皮,不严重。”绮娜说。 连消毒都不需要,创口贴自带的杀菌消毒,不过一会儿,血就凝住了,等到晚上,大概就完全好了。 等到她把手机摆回支架,弹幕公屏又变了一个风向,都在怂恿她去室友的房间找找。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现在要么直接断线,要么现在动身去找。”冯地遥不想她被直播间的水友观众牵着鼻子走,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至少,现在的绮娜应该做出她的选择。 “……好吧。”绮娜不太情愿地站起来,叹了口气,“我跟我室友商量一下,经过她的允许再进去找,麻烦稍等。” 【拿上手机啊喂!】 绮娜看到了这条弹幕,于是从手机支架上取下手机。 【商量可以,可别商量后,室友来一句:那我收拾一下房间,再让你进去】 【楼上+1】 冯地遥则抓紧时间拿来平板,继续构思。 【主播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了?】 【这个直播间要素太多,本想着来吃瓜的猹我本人要糊涂了】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开算卦直播间的影后的名字】 绮娜所在的地方,现在还是白天。 她走出房间,敲响了室友的房门。 不一会儿,门从里打开。 镜头入镜了室友的小腿和脚背,绮娜连忙把手机移开。 她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是这样的,我最近丢了东西,然后今天看了直播,这个直播间……是无意间进的,是一个,一个算卦的直播间,抽奖抽中的名额,我就,就心血来潮算了一卦,主播说……说……” 似乎有些难为情,绮娜怎么也无法说出那几个字。 但犹豫了几秒后,室友便猜出她的意思,恍然大悟。 “你怀疑是我偷的?”伊西不可置信地问。 “不是!”绮娜立刻反驳,“是主播说东西就在你的房间!” 【我靠……好浓的茶味!】 【?】 【这怎么把锅全赖主播头上来了!?不是你自己想算的吗?】 【主播吃力不讨好啊这是,也就几块钱,这钱咱不要了呗】 冯地遥从耳机里听到了这番话,但没理会,风轻云淡地勾了下嘴角。 不过想到直播间鱼龙混杂,不知道有什么成分的水友观众,她还是在盯着平板的时候,食指贴到嘴边,分心比了个无声的‘嘘’。 “那你就相信她了?”伊西愠怒道。 “西西,我就找一下,行不行?”绮娜说,“不是我不信你,就是……就是找一下……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而且……”她将手机捂着,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直播间里的人没能听清楚她的后半句话,但凭着她方才反手卖主播的操作,也能猜出来大概是在说一些,假若在室友房间找不到平板,那主播不就翻车了? 【看不下去了,茶香四溢,呕】 【什么塑料姐妹花】 【房管,放歌,哦,没有房管】 伊西不吃她这一套,悻然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丢了很多东西,但我没想到你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我跟你这么多年好朋友,虽然我家没你家有钱,但我伊西还用不着偷你的东西用!” 绮娜:“我知道,可是……” 伊西:“我爸妈从小就教育过我,生活再苦也不能偷别人的东西,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那就让她找呗,多简单的事情】 【室友话怎么这么多?咔一下吧,能不能快进到找东西的环节】 【额我越来越怀疑室友了】 【万一待会真在室友的房间找到就搞笑了】 【搞笑?这叫神作】 大约过了几分钟,绮娜还是一样的语气,低声下气,诚恳地想进去伊西的房间。 最后伊西让步,说:“你给我看一下,是什么直播间,我就看一下到底有没有一个所谓的直播间,还是就是你怀疑我,找理由进我房间。” 绮娜连忙抬起手机,让她看:“就是这个。” 伊西一下子入了镜,但她刚好要出门,已经化好了妆,也不介意入镜。 冯地遥听到了,从平板中抬起头,对着镜头抬起手,做了个打招呼‘嗨’的动作。 第11章 、第三次算卦(4) 伊西的脸色表情不太好,但看到对面的一刹那,不知出于何种心情,并没有破口大骂。 她让开一步,离开画面,声音硬绷绷地说:“行,你进去找吧。” “西西,对不住了……”绮娜经过她,说了这么一句。 “是我偷的,我跟你姓。”伊西在她背后双手环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一进房间,绮娜也不往其他地方走,就奔着东北的方向直去。 东北位的方向,中空的东西并不多,有一个衣柜,和伊西放在书桌上的两个包。 绮娜首先打开了衣柜,各色各样的裙子衣服入镜。 看得出来伊西家境不如绮娜,大牌的衣服并不多,都是一些很平价的衣衫,更多的是T恤牛仔裤,以及运动套装,少有裙子。 绮娜仔细翻了一番,这个过程花了好几分钟,最终没找到平板,便关上柜门。 期间伊西就靠在门边上,双手环胸,冷眼看她。 绮娜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猜疑自己的好友,可事情已经到这份上,她只能硬着头皮,再去翻下一个东西,否则她无法给任何人做交代。 直播间一面说她茶,主播又坚持说东西在伊西的房间,伊西又这样看她,绮娜心里难受极了,不禁后悔,或许有些东西不见了就该让它不见了? 如果东西在这个房间找到了,她该怎么办? 可如果东西找不到,她跟伊西的友情,是不是就到这里了? 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绮娜的手探到伊西的包包上。 结果是,包包也没有。 绮娜松一口气,这一口气松到直播间里的人都能听到。 【xswl,开始演了是吗?这么刻意】 【啊?怎么弹幕对两个漂亮女孩儿恶意这么重?现在不是东西没找到,主播翻车了吗?】 【有些人是成为主播的狗腿子了?开始护主了?】 【注意,主播现在在挑事啊,挑唆离间两个女孩儿的友情】 眼见着弹幕快吵起来,刚才一直发SC的小透明再次发了一条SC,提醒诸位。 (¥30)【书桌的抽屉也算中空吧?也在东北位】 【SC说得对,让主播再挣扎一下吧】 【有些人说话真的好阴阳怪气,能不能滚出这个直播间】 “直播间说书桌……我找一下书桌?”绮娜小心翼翼地看向伊西。 “你找呗,我堂堂正正,可一下都没拦着你。”伊西冷声道,拿过自己的手机静音,打开了她刚才从绮娜手机看到的直播间。 一进来,就看到那条说书桌的SC留言。 弹幕滑地还算快,但比不上平时看到的一些大主播。 主播倒是长得十分亮眼,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和伊西刚才想象中的,骗人的神棍,是完全不一样的形象。 伊西点开主播的资料,粉丝才刚破千。 才千把粉丝的直播间,可没有这样的弹幕速度……她平时也会看一些该平台的直播间,这样的弹幕速度,起码得是万粉,乃至十几万粉才有的水平。 伊西一边诧异,退回到直播的界面,却看到左边的屏幕画面,绮娜的手打开了最底下的抽屉,画面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平板! 同时,耳朵传来绮娜的惊呼声。 与此同时,直播间沸腾了,弹幕滑得更快了。 【我靠?还真找到了?神了】 【竟然还真是室友干的,我的天啊】 【卧槽,牛】 绮娜的手颤颤巍巍地,伸进抽屉,摁亮home键。 她的平板是自己的相片,这很好认。 然而屏幕一亮,竟还真是自己! “西西?”绮娜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伊西,“你?” “不是我!”伊西也十分震惊,“不是我偷的!” “……可是现在东西就出现在你的房间啊。”绮娜说完张了张嘴巴,眼神一阵悲伤。 “平板我又不是没有,再说也不贵,”伊西皱着眉道,“我有什么理由偷你的。” “你的平板坏了,在上个月,月尾坏的。”绮娜想到什么,补充道,“是你自己起身没注意,摔坏的。” 【刚才那些说主播挑事的呢?现在出来再说一次?是不是挑事?】 【楼上的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也想挑事】 【xs,好精彩的剧情!】 “那我也不至于偷你的东西。”伊西有一种不被信任的失落感,悲凉道,惶然想到什么,她抬起头,直视绮娜,质问道,“是你陷害我的?然后串通直播间来搞我,是吗?你想搞臭我?” “你在说什么?”绮娜抱着平板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她,“伊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动机这么做?现在是你偷了东西——” “你少在这里辩解了!”伊西尖声打断她,手机对准了绮娜的脸,“我都看到你勾引liam!不止一次!” liam是伊西的男朋友,两人交往不到两个月。 “……你在说什么。”绮娜一阵窒息,她闭了闭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好,好一个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伊西愤愤道,“我本来打算念着我们之间的友情,想着就这么算了的,不过就一个男人而已,我不在乎。” “可是你现在打算串通其他人在网上败坏我的名声!张绮娜,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狠毒吗?你要是这么喜欢我男朋友,你直说啊!我让给你啊!” 【卧槽……天雷滚滚……】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我是土狗我爱看!摩多摩多(摩拳擦掌)!】 “你给他发信息,叫他老公,叫他宝贝,你以为我看不到?你约他吃饭,就在今天晚上,你订了餐台,他订了酒店,还在网上网购了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伊西指着自己的脸,“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化好了妆吗?我就是打算待会去捉你们的奸!” 【xswl,转频道了这是】 【换台换台!!不要看低级扯头花!】 【不许换!!就播这个!!】 【这不比电视剧精彩?】 “什么叫他宝贝老公?什么今晚吃饭?”绮娜愣住,一脸懵逼,“完全没有这回事,我根本没做这样的事情,也根本没喜欢过你那个男朋友,”她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疼起来,虚弱道,“西西,是不是误会了吧?” “误会?你装什么啊?”伊西被她这副无辜的模样气笑了,失望地缓缓摇头道,“我还有你们的聊天截图。” 说着,伊西打开自己的手机相簿,点击其中一些拍下来的聊天图片。 第12章 、第三次算卦(5) 接着径自朝绮娜的方向走去,放到摄像头下。 “来,直播间的观众看清楚,我可没说假话,也不屑干这些低级的事情,我做事情可是有证有据的。”伊西说。 入镜的图是一个手机拍摄另一台黑色手机,光线不太好,大约是晚上偷偷拍的。 黑色手机的背景图是一对亚洲人长相的情侣的自拍照,男人搂着女人亲侧脸,两个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女人是伊西,男人可能就是她们口中的liam。 绿色框框的己方,头像也是和背景差不多情侣照。 白色聊天框的对方,头像则是绮娜,染了一头粉白色长发的女生。而顶上的备注昵称,被己方改为【娜娜】,有一种亲昵的感觉。 到此为止都还算正常,是联系较为紧密的体现。 可两人聊天的对话就让人看着难为情了。 娜娜说:你是唯一一个拿走我身和心的男人 己方回:晚上见?脱好等我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一大堆。 【我靠!!拿走!!拿走!!我是未成年!!】 【卧槽!!麦埃斯!买埃斯!!别脏了我的眼睛!!】 【遥宝!!给妈妈捂住眼睛!】 “……”冯地遥呼吸一窒,一阵无奈,却也听话地捂住眼睛。 伊西见到弹幕发的内容,便见好就收。 她收起自己的手机,抢过张绮娜的手机,对准张绮娜,质问地语气冷冰冰道:“你看到了吧,是不是你的头像?我还有视频为证,点进去就是你的微信,还狡辩吗?” 张绮娜当然认出相片里的头像是自己的,她前天才换上这个头像。 可她不记得自己发过这样的对话! “你没发过?”伊西气笑了,“啊,那你是不是想说,是我拿了你的手机跟我男朋友调情,反过来陷害你啊?” 【这个概率很低,但不是没有】 【谁知道呢,无论你现在跟我说什么,我都觉得有可能】 “拿走了吗?”这时,冯地遥出声。 她话一出,弹幕就开始回答她,连刷了十几个:【拿走了】 【主播好乖啊,让捂眼睛就捂眼睛】 “那我挪开手了?”冯地遥小心翼翼地,移开捂住眼睛的双手。 一打开,张绮娜脸色苍白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满脸痛苦和悔不当初。 “你们别吵了。”冯地遥干咳一声,道,“东西虽然在这位绿裙子小姐的房间,但不是她偷的。” 【绿裙子,xswl,被绿了所以今天特意穿了绿色吗?】 【kkk所以真是这位茶姐陷害了绿姐?】 【哈哈哈哈绿姐,茶姐,网友也太有才了,绿茶组合锁死】 “也不是绮娜陷害的。”冯地遥看到弹幕,回答道。 “至少不是有意的。”冯地遥补充道。 【什么意思?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真是茶姐放的?】 【主播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一路看下来,感觉山路十八弯,到底还要反转多少次?】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冯地遥说,“我说:东西就放在你经常生活居住的地方。” 【啊?所以现在开始做语文阅读?不要啊!(绝望)】 【这题我会做!联合上下文,意思就是,是茶姐把东西无意地放在绿姐的抽屉里】 【那茶姐咋忘记了?】 一些细心的网友开始就时间线来推测:【二号发现不见的,今天十五号,这么短的时间,亲手放的能不记得?】 【反正我不信,绿姐的房间又不是茶姐的活动空间,既然是茶姐放的,那茶姐铁定知道】 【茶姐,快说你失忆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冯地遥脑海里有个可能性,但她也不太确定,“真的是失忆?” 【?搞笑吗】 【哈哈,好巧(干笑)】 【别闹了,主播,你不会以为自己很幽默吧?】 冯地遥丝毫不想理会弹幕,她想了下,换了一种说法。 “绮娜。”她抿了下唇,迟疑道,“你知道,自己有病吗?” 左边的屏幕,张绮娜狠狠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向冯地遥。 “什么病?”她问。 这反应,看上去是知道?但又没完全知道? 或许是有所察觉,就如同冯地遥对她的猜疑,绮娜也感知到了什么,只是碍于最近学业繁忙,迟迟没有去医院挂号。 “精神病。”冯地遥指了下自己的脑子。 “不可能。”张绮娜皱眉,断言道,“我精神好得很,平时也很开心,这么多东西失踪都没影响我的好心情,怎么可能有精神病?”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观众的笑点,接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笑哈哈哈】 【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奇怪的病吗?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其他人房间的抽屉里,陷害自己的闺蜜?】 【我靠,这么多东西失踪都没影响你的好心情,这才是有病吧?】 伊西拿手机对着她,自己必然也会看到手机屏幕,看到这一句,忍不住笑出声。 张绮娜看了她一眼,伊西立刻收敛好表情。 “你去医院挂号吧。”冯地遥想了下,委婉地提醒她,“你的灵魂很拥挤。” “什么意思?”张绮娜一个怔忡地看她。 “就是……灵魂很拥挤,不止你一个,我只能把话说到这里了。” 冯地遥这一句话,令得直播间前的各位一片哗然。 【灵魂很拥挤…是精神分裂吗?】 【不对,应该是多重人格,注意茶姐说没有印象是自己干的事情,DID发病就是这样的】 【那这就说得通了,东西在室友的房间,记忆中没有自己干的过程,也不是室友干的,那就只能是第三个‘人’干的】 【我靠,我冷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灵魂很拥挤……妈呀……这句话好恐怖……妈妈……】 【我他妈的人傻了】 【如果是多重人格,那应该就是发病的时候,另一个人格出来勾引了室友的男朋友,还把主人格的东西藏到室友卧室,想挑拨离间主人格和室友的友情?真坏啊】 …… 第13章 、付费问题解答(1) 【希望这位朋友去医院看过,确诊之后,来报一下平安,到底是不是多重人格】 【+1,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从业十几年…还从来没见过多重人格,没想到被老婆拉着看一次直播,就见识到了……希望这位朋友跟进一下后续】 【我感觉是真的,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出现的时候,相当于偷走主人格的时间,做了什么,用了什么,主人格都是不知道的】 【好吓人,刚来没多久,谁能告诉我,这真的不是演的?】 【求求你们告诉我,这是演的】 【这一卦信息量太大了,是不是演的,得后续复盘才知道了。】 【世界观破灭了我要,,】 …… 弹幕都在怀疑人生。 “那么这一卦就先到这里吧。”冯地遥也不忍再看到张绮娜面如死灰的模样。 匆匆结束掉视频连线后,为了尽快转移直播间的注意力。 “开下一卦了。”她说。 依旧是倒计时十分钟,冯地遥重复了一遍参与抽奖的条件,而后补充道:“很多东西都是解释不了的,你让我解释,我读书少,也解释不来。” 【你读书少?我才是读书少,你别骗我】 【请注意:学历跟读书并不挂钩。有些人学历高但不爱看书,有些人学历不高但超爱看书的】 【主播在开玩笑,屏幕前的你们可别当真】 【话说主播这么厉害,为啥来直播啊?】 【这有什么好问的?现在线下算命摆摊有人去吗?而且今年这么热,还不如在家开直播算命来得舒服,没人来就直接下班】 【这句话,我也想问,而且我还想问,主播长得这么好看,有出道的想法吗?】 【笑死我了,你们是不是没注意到标题的‘影后’二字,主播已经出道过了,今天刚息影,还出道?二次出道吗?谁给钱拍电影啊?】 弹幕的走向越来越私人,冯地遥当作没看到,拿起平板来,继续绞尽脑汁地写文案。 【话说我之前找过微信的一个算命大师,某看书平台推的,说是专业看生辰八字和卦象,然后我188元算了姻缘和事业,算了我三十之前结婚事业有成,结果今年三十了,屁都没有】 【?我也算过,188,姻缘事业,三十岁,同样屁都没有响一个】 【你们俩算的大师,是同一个?】 弹幕你一言我一语,十分钟到了。 冯地遥堪堪写了三行字,都不满意,不打算用了,但还是拉了个存稿同步起来,揿灭屏幕,放到一旁。 第四卦,中奖的用户是:周公来了。 大约是为了让主播看清楚自己的发言,周公来了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是这样的,我不信这个,所以我想让主播击碎我的世界观】 【调皮蛋来了】 【既然没什么想问的,那就别参与抽奖啊,浪费机会】 冯地遥坐在新买的办公椅,胳膊肘搭着扶手,食指推着太阳穴,好一会儿,她做起来,说:“既然这位‘周公来了’没什么想问的,那我就回答一点沾边的吧。” “就当侧面回答一些直播间观众的好奇心。”她慢条斯理道。 【好耶!!!】 【来!我早就想问了!!请问这是什么原理?】 【玄学,你跟我说原理?】 【能教学吗?这看上去有点离谱啊】 “我不教学。”冯地遥说,“感兴趣的话,本站就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教学视频。” 在登上入驻这个网站前,冯地遥特地针对玄学方面搜查了一番,想看这方面的话题能否过审,然后发现这个网站的包容度很高,竟然有许多关于玄学的视频,以及各种教学方向的。 【有没有关键词,等你下播了我去看看】 【那你今天直播都用到了什么啊?能透露一下吗】 【你学了多久啊?】 弹幕里的水友观众真是好奇心浓厚,问什么的都有。 冯地遥倒也没什么所谓,便回答了这些问题。 “关键词?占卜吧,看你想学什么。” “今天直播都用到了什么——用到的多了。源头是易经。分支的话,主要是用了梅花易数和六爻,”冯地遥想了下,补充道,“……其实也用了射覆,今天下午找猫的时候。” “学了多久啊,出生就开始学。” “别的小孩学ABC我学六十四卦。别的小孩学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东升西落,我学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别的小孩学加减乘除九九八十一,我学64卦辞和384爻辞。别的小孩背三字经,我背易经。别的小孩学文理,我就学义理。别的小孩学奥数,我就学象数。别的小孩熟读古诗词,我得熟读歌诀和图谱。” “什么歌诀?就是易经的八卦取象,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又或者先天八卦的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等,后天八卦的一数坎兮二数坤,三震四巽数中分等,还有相对应的卦象。和先天八卦运用最多的是卦序不一样,后天八卦用得最多是方位,东震西兑,南离北坎等。” “然后就是六十四卦的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兮履泰否……以及相对应的卦象图,乾坎艮震阳四宫,巽离坤兑阴四宫……” “一大堆。”冯地遥做了个总结。 【哈哈哈哈哈听上去也太难了】 【就像隔壁家玩泥巴,而我在学画画,一样苦逼】 【也太绝了吧,从小就学习这些东西,关键是我记得遥宝你学义理也没落了文理啊,最后不是还考上了某个985211吗,还是机电学院的王牌专业】 【?所以当初拍戏,那些拗口难背的台词,你根本不用背是吗,你本来就会是吗】 【卧槽,你不会还是这部电影的指导吧?】 【楼上让我细思极恐】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既然现在是问题时间,那我不客气了。我想问一下主播,都说天机不可泄露,算命相当于窥探天机,那这样会折寿吗?因为我最近也在学习相关方面的古代占卜,我家里人不同意,就拿出这个压我,然后我每天痛并快乐着,又提心吊胆。注:我学习的是八字】 第14章 、付费问题解答(2) “我重新开一个抽奖,十分钟内给你们解答一下好奇的问题。”冯地遥不想就这么干聊天,她已经有些困了。 重新开一轮抽奖后,冯地遥复述一遍SC的话,关于算命会否折寿的问题。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冯地遥说,“无论是从哲学还是从玄学两个方面说起,大部分人都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因果定律,不信因果定律的人会把这一点认为是玄学,既然不信玄学自然也不信因果,但相信因果定律却不信玄学的人,就会觉得这是自然规律。” “那么,你算命出来的结果并告知,从而影响了他人的命运,这也存在因果论。” 【那你不怕折寿吗?】 【这番话好绕,没听明白,有人录屏吗?我想再听一遍】 【那你明知道会折寿,你还来算命?】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那您是怎么规避这种问题的?】 “我?”冯地遥勾了下平整的嘴角,从开播以来始终冷淡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温情,“我不信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开玩笑的,只要你老实回答你算出来的,不为了赚钱而用套路去添油加醋,影响了他人,就不会折寿。就一句,做到你问心无愧。” 【这个回答的范围好大啊,算命的都习惯不会把话说死吗?】 【话说回来,主播看上去才二十来岁,还很年轻,你们问这种问题有何意义?】 【算命到底会不会折寿,这问题不亚于十大未解之谜的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 【说说八字吧,经常看到有看婚姻八字合不合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倒计时还剩下五分钟,冯地遥看到了这一条弹幕。 “我没有多少八字的实战经验,更精于看相多一些,以前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在街上画画,看相……” “虽然不太擅长,但既然你们想听,还是说点吧,”冯地遥想了下,“也许在你们眼中八字这门学问很奇怪,两个生辰八字放在一块儿怎么就能得出姻缘合不合,两个人是不是正缘了。” “但在研究过的人看来,八字算命就是套一个公式。” “这个公式,是你的出生时间和空间,用四柱干支模拟出来。” “至于四柱干支又是什么……”说到这里,冯地遥有些无奈,平静笑道,“得你们自己去研究啊。” 【《我不太擅长八字》】 【感觉我听懂了哈哈哈哈】 【醒醒,你听懂了只是因为主播用了最浅显易懂的叙述告诉你】 【所以算命不会折寿,但是如果影响他人倒霉了,就算祸从口出?但这个结论,其实是不是可以涵盖所有现世报?】 【六年不见,遥宝的气场比刚出道的时候更猛了,像办公楼的中央空调让我无处可逃,又像冰冷的海水将我四面包围,沉溺其中】 【说多少遍了,咱们家遥宝的高冷不靠话少和面无表情!】 【粉丝的彩虹屁令我大开眼界】 【遥宝这双眼睛,就算无奈发笑也是冷感的样子,感觉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 这些弹幕几乎隔三岔五就出现在公屏上,冯地遥很难不看到,她笑了笑,没作出回应,继续直播间的相关话题。 弹幕里有一条问:【不算天灾和国家机密之类的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寿命不能算?】 以防其他观众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冯地遥复述了一遍这个问题,方才作出回答,却也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 “你们有没有发现,去算命的时候,排除那些确实是招摇撞骗的之外,命理师一般会把你过去的事情说得很准确,但是算未来的事情,概率就五五开?” 此话一出,弹幕滚得更快了。 【对!过去发生的事情都说对了,但是说我二十七结婚,可我今年都三十了还是单身!】 【确实啊,说我三天内有血光之灾,结果真撞电瓶车了,但是说我二十五以后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但生活还是跟从前一样】 【是不是因为只能看见已经发生的?因为没法改了】 “有条弹幕说对了。”冯地遥起了身,她感觉话说多了口干舌燥,有点口渴,便离了桌子,走到几米开外的小冰箱,从里拿出一瓶啤酒,开了易拉环,回到桌子前,又被直播间里的观众提醒,不能在镜头下喝酒,便错身到镜头外喝了两口,才将椅子转回来。 啤酒放好,镜头里她唇瓣水光潋滟,一张一合,说:“一般厉害的命理师是不会给问卜人算寿命的,因为生命长短,从来没有定数。” “算命是趋吉避凶,如果真给你算出来凶,你多加注意,是否就避开了?那不就意味着,你也不知道命理师所说的这个凶,是否真实存在着?” “再来是如果算出来,你因现代人的生活习惯,比如饮食睡眠不规律,重油重辣加班而短命,但你提前知道了,把不好的习惯都改掉,这不就长命了?” 【说得有道理哎……】 【算命本来就是用来提防的,不知道为啥有些人这么抵触】 【救命,有没有人跟我一样觉得主播说话好带感,首先我不是女同,其次我感觉我要,我要……弯了】 【主播,第四爱有兴趣吗?】 【我就不同了,勇敢狗狗大胆问:Can I Be Your Dog?】 没完没了了,这就是冯地遥不想搭理除影迷之外的粉丝或路人的原因,尤其是这种三观跟着五官走的颜狗。 倘若是像其他女明星那样,单纯觉得她漂亮而来就罢了,可偏偏她这张脸最能吸引一些抖M。 总有人会因为她的冷脸而不同程度地爱上她,刚火的第一个月,她的微博就已经收到不下百来张鞭子蜡烛绳子的私信照片。 说他们□□、变态、没礼貌吧,照片拍得又挺文艺的,还都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叫她主人。 这种特质的女明星,也不知道在内娱是不是独一份。 说起微博,她也该重新开一个‘大号’了。 第15章 、第四次算卦(1) 前后聊了十分钟,屏幕弹出中奖人ID。 冯地遥便顺水推舟地结束当前话题,说:“挂哥退散,在不在?” 【挂哥退散投喂了一封情书!】 挂哥退散发了一条付费留言(¥500):【邀我上麦】 【这位兄弟好熟悉流程,在直播间蹲多久了?】 【卧槽,咋说句话就发五百?】 【啊啊可恶,又不是我!】 冯地遥把人邀请连线,对方几乎是立即就点击了同意。 直播界面一分为二,左边的画面出现一个男人。 男人看上去不算年轻,大约三十好几,梳了个背头,穿得很朴素,一件T恤一条大裤衩,却开了一辆敞篷跑车。 车子停在郊区的马路边,他调整完镜头,对着直播间打了一声招呼。 “嗨。看来我运气一如既往地很好。” “直播间的各位观众直接叫我挂哥就行,”话音刚落,他又补充,“当然我这辈子玩游戏从来没开过挂啊,因为我现实人生开挂就已经够累了。” 【我靠,这是来炫耀的?】 【呵呵,被他装到了】 温馨提示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开车禁止玩手机、打电话、回复信息】 挂哥退散大约看到了这一条留言,连忙解释:“哎,不要瞎说啊,我现在不就靠停在路边吗?” “你想算什么?”冯地遥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出这一句。 “小妹妹,我看你算了两次卦,都觉得玄乎,但也觉得有破绽,不能全信。”挂哥说。 “那你想怎么样?”冯地遥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不是不信你们这种跟玄乎邪门打交道的人啊,”挂哥解释道,“相反,我也是个信命的,因为我能活到今天,我也觉得很邪门。” “嗯。”冯地遥看出来了,笑了下。 “看出来了?”挂哥也笑,“不是有钱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他在回答弹幕说的话,“我在成为有钱人之前,就很信命了。啊也不对,应该说,在成为有钱人的这一刻吧。” 接下来,挂哥简单地叙述了一遍自己为何信命的来龙去脉。 “三十多年前,我出生在一个小农村,村子里有个年轻的神婆,告诉我太爷爷,这大胖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命好的出奇,但就是命短了点儿。” “一开始我是不信的,都什么年代了,我学着马克思长大的,还能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但是今年三十多了,经历了这么多,有些东西还真轮不到我不信。而且我确实有被这句话的后半句影响到,说我命短,我不信,但侧面给了我启发,我这么快乐,活一百年我都嫌短,那我肯定抓紧时间享受短暂的人生,不过偶尔也是有点感伤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所以……”挂哥顿了顿,“冯小姐,我看过你的电影,还看过好几遍,我这么叫你可以吧?” 得到冯地遥的轻微点头,挂哥继续道:“冯小姐,既然你这么厉害,就请你来说说,我这三十几载都经历了什么,我再告诉你,我想算什么。我行得正坐得正,不怕你在直播间说我的信息。” “好。”冯地遥眼皮缓慢地眨下来,再抬起,还是那副眼皮要睁不睁的模样,整张脸看上去不怒自威。 虽是这么说,可信息量太大,她都不知从何说起。 默了默,她才平静道:“我从头说起吧?拣一些一鸣惊人的说。” “可以。”挂哥慷慨答应。 “你今年三十七,出生在六月,父母离异,有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来往,九岁之前跟着太爷爷一起生活,十岁太爷爷喜丧,你被烂赌的父亲接到城里生活。” 冯地遥说到此处,顿了顿,见他没反驳的表情,反而挑了下眉,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便继续往下说。 “同年离家出走,花光身上的积蓄,买了一张车票,投奔堂哥,同年用堂哥的身份证买了一张彩票,中了六位数的金额。” 话音刚落,原本速度缓慢的弹幕区,瞬间疯了一样的变动。 【卧槽!?】 【吸!!!!猛吸!!!!!】 这一条还没有看清楚,就被下一条覆盖。 “你说对了,”挂哥笑意明显,眼尾纹眯着三条,“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中彩票。” 冯地遥就着他说的话,继续补充:“在你的人生中,中彩票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金额最低六位数,多则七八位数,国内国外都中过,赌博亦是常胜将军。” 【???】 【十个……手……指头……数不过来……?】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吐血)】 【我平时买瓶可乐都不愿意给我再来一瓶?都是谢谢惠顾,这还有天理吗】 “这些我不提了,我说点别的。”冯地遥说。 似乎感知到冯地遥即将要说到什么,挂哥忽然正襟危坐,摆起一副严肃的表情。 “你目前未婚,已知交过六个女朋友,但有七个孩子。”冯地遥顿了下,随后补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弹幕:? 弹幕:??? 【这tmd还能不知情!?】 【确定吗?确定吗,这不是一个,是七个啊】 【好家伙,现在才开放三胎,你已经搞定一队葫芦娃了?】 【多谢兄台支持国家政策,我就不生了,就当兄弟替我生了一个】 “是的。”挂哥忽然苦笑,“命运弄人啊。” 冯地遥歪了下脑袋,长发垂到白皙手臂上,轻抚的扫着。 她声音平淡:“第一个前任怀上的时候,你正一腔热血要去当兵,前任不想阻止你前进的步伐,就决意自己生下来,做单亲妈妈。” 【卧槽???】 【万变不离其狗血】 【换台……(弱弱地说)】 温馨提示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普通人不要学!!!女孩子都给老娘清醒一点!!!!】 冯地遥继续上文,说:“不过你出发去当兵的时候,你们还没结束关系,到你女儿两周岁,第一位前任等不下去了,要与你分手,这时你还不知情你已经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是的。”挂哥嘴角挂着苦笑,“孩子妈妈不肯跟我说,说了要跟我分手后就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跟部队请假,好不容易拿到假条,回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交了男朋友,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贵圈真乱……】 【我现在脑瓜子嗡嗡地响,所以你三年都没回去找过孩她妈?逢年过节都不看一下?】 【tmd高价求一双没有听过的耳朵,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我们平时有视频!”挂哥解释,无奈道,“就第一年没回去,后面两年逢年过节都回去过,但她铁了心不告诉我,我也没办法啊……” “后来再见面就是她跟我提分手那回,我从部队请假回去想要挽回她,结果发现她交新男朋友了,在我眼里这可以算是无缝衔接的程度了,我就气得回部队,后来至少两年内没再联系。” “直到娃儿五岁多,生病了,急需用大笔钱,她才打电话主动联系我,我才知道我有娃儿了。”挂哥叹气,苦涩道,掏出烟盒点了一根。 “直播间不能抽烟出镜。”冯地遥忍不住提醒一句,不禁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挪到画面外,浅喝了一口酒。 “不好意思,我注意。”挂哥诚恳地说。 虽然直播间直呼狗血,可人气却一路飙升,几乎没掉下来过。 弹幕中有人担心,发问:【现在孩子好了吗?】 “好了,谢谢你们的关心。花了两百万以上吧,卖了两套房子才治好,后来我每年给娘俩一百万抚养费。”挂哥说。 第16章 、第四次算卦(2) 【只给钱不负责?人渣】 【楼上是看漏了一集?前面不是说了,前任跟她的现任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挂哥还怎么负责?】 “孩子五岁的时候,她也已经结婚两年多了,而且我们分别太久,早就各自有真爱……”挂哥出画偷偷吸了一口烟,略显惆怅道。 冯地遥补充:“第二位前任是部队里的心理医生。” “对。”挂哥扭头回来,“也是我最对不起的一个。” “交往两年后,你收到堂嫂的来电,得到你堂哥车祸,脖子以下瘫痪,经过深思熟虑,你立刻办理了退役的手续,跟女友分手,回来照顾堂哥。” “对。”挂哥轻轻颔首,“我十岁投奔堂哥,堂哥如果不收留我,我就是个小乞丐,但他丝毫不嫌弃地给我吃,给我喝,给我住的地方,还给我搞定学校,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他,可以说是我的再生父亲也不为过,我肯定要尽孝的。” “没想到你远在千里外的,人生交的第二位女朋友,也有了身孕。”冯地遥说,“发现的时候,已经快五个月。” 【好家伙……为什么不戴……】 【已经无力吐槽】 温馨提示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堕胎并非谋杀,就像带套不是绑架,B超也并非是儿童色.情影像!】 【温馨提示老师杀疯了!!】 【建议给温馨老师上房管】 “我知道我不是人。”挂哥抹了一把脸,“女朋友孕期说分手,简直是禽兽,我要是知道她怀孕了,我肯定不提分手,肯定会尊重她的所有决定,该结婚结婚,该生下来就生下来,不想生也行,在我这里,生育这件事肯定百分百都是她说了算。” “但她还是生了。”冯地遥眼睑微垂。 “对,她决定生下来是因为……”挂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她的隐私我就不在这儿说了,反正医生的意思就是她很难怀孕,这个流了也许这辈子怀不上,她考虑了一段时间,还是决定生下来了。——这是她的母亲告诉我的。” 他的语气忽然充满了疲倦和后悔,可谁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于是都化成了无能为力。 “正当她分娩大出血,你交了第三任女朋友。”冯地遥补充道,“孩子顺利出生,但她离开了人世,离开前留了你的联系方式。” 【………………】 【来个人,抬我离开,我气得发抖,走不动路】 【共情了,这个女朋友tmd真可怜,倒了八辈子血霉】 “但是医院把联系方式的纸条弄丢了,联系了她母亲,三年后我带第四任女友回去跟战友们重聚,才得知她去世了。”挂哥抹了一把脸,说,“是因为熊猫血,当地缺乏足够的储备,等到省中心血站供血科进行解冻等处理送来的路上,她已经错过抢救时间,永远的去了。” “我想去看看她,但不知道她的骨灰埋在哪里,就去了她家里拜访,结果……看到跟我小时候长得很像的……” 挂哥闭上了嘴巴,抿了抿唇,话锋一转:“行了,我相信你了。不用说下去了。” 弹幕纷纷:【???】 【怎么不继续说了?我正听上头】 【还有五个孩子呢!我那么大的五个孩子呢?】 既然当事人直言不想说下去,冯地遥自然不会暴露他的隐私。 “你想算什么?”冯地遥继续走流程。 “我本来是想算寿命的,但你前头说了,不算寿命和天灾。”挂哥说。 “是的,你得算其他的。” “既然那位神婆在我出生的时候就看出了我短命,那就来算一下,她说得是不是真的。”挂哥说。 “你们认为现代人,活到多少岁算短命?”冯地遥是在问他,也是在问弹幕。 【挂哥这个年龄就差不多了,再多一点儿,说他短命,短命都该不开心了】 【三十岁吧?三十五岁后都不算英年早逝了。】 【当代人能不能活到三十五岁都是个问题】 【四十岁前都算吧应该?】 “那我误会了。”冯地遥摸了摸鼻子,说,“我还以为英年早逝是指霍去病那样的,”历史上霍去病病逝时年仅二十三岁。“还想说挂先生您足够长命了。” 【挂先生哈哈哈哈哈】 【霍去病那样的又太早了,好可惜】 “如果四十岁前算短命,那么那位大师算对了。” 冯地遥忽然神情认真,看着左边的屏幕,真挚地问:“挂先生,您还想活吗?” “至少现阶段不想死吧。”挂哥说,“我七个孩子都没成年,我死了,我怕孩儿她妈养得艰难嘞,现在这个时代,没钱什么都干不了……” “那你从车上下来吧。”冯地遥说。 “嗯?”挂哥猛地看她,却一下迟疑都没有,从支架上扯下手机,连车门都没开,便跳出车外。 “快跑,不要回头。”冯地遥说。 尽管打从心底里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自从冯地遥能将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的,交过几任女朋友,生过几个孩子的信息说出来后,他对冯地遥的信任就已经直线上升。 她说跑,挂哥就头也不会地往前跑。 夜色如墨,郊区静悄悄地,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头顶。 风从耳边刮过,一阵一阵地呼啸,他满脸都是汗,几乎什么都听不清。 那些刚从亲朋戚友群里被一顿安利,分享点进来的,或从首页随机刷到被颜值吸引进来的,又或从下午那个百万播放量视频直通任意门进来的,此刻看到直播界面,纷纷一头雾水。 整个直播间没有音乐,右边的主播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端坐着,看着自己的手指,左边的屏幕则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似乎在死命奔跑着,彷佛有什么在追赶他。 【这是在干什么?直播抖一抖手机?】 【为什么跑?死神来收人了?】 不止新来的人不明所以,就算一直观看下来的观众,也有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地。 【能不能说一下,为啥突然让他跑啊?】 【那辆车有什么问题吗?】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我只能看到挂先生印堂发黑,坏事将近,有血光之灾,看来主播真的是大神,估计看出了更深的一层】 没有人知道冯地遥为何让他下车,又为何让他奔跑。 直到他百米狂奔,大约跑了半分钟不到,一些紧盯着左边屏幕的人,忽然看到了什么。 【卧槽火】 【火光!!还是我看错了!】 【就是火好像!!】 冯地遥终于抬脸,出声:“趴下。” 屏幕剧烈抖动一番,又定格下来,镜头照到挂哥的脸,周围乌漆嘛黑的,只看得见轮廓。 下一秒,左边的屏幕里传来一声巨响,划破天际。 弹幕:!!!!? 【什么玩意儿!!】 【我靠,我聋了】 就在这时,左边屏幕一黑,中间弹出了与对方断线的信息。 冯地遥冷静地关掉,说:“车子炸了,人应该没事。” 弹幕:??? 【车子怎么说炸就炸了?】 【有人陷害他?】 【有可能,这天然渣,你现在说他满世界遍布仇家,我都信】 “他车子有保险,我不能说别的,不然对不上。”冯地遥说,“下一卦。”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是怕保险公司告你吗宝,哈哈哈哈】 【好冷酷的宝,我爱了】 第17章 、第五次算卦(1) 【求求咯,下一卦必须是我!!】 开了新的一轮抽奖,时间已走到十点半。 有弹幕想问她几点下播。 “困了就下播。”冯地遥说。 我与青山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 【一天算卦这么频繁,多了不会不灵吗?】 “我不会。”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 【敢问大师,师从哪门啊?】 “师从我妈。” 【好霸气的回答,原来遥宝母上也是从事这一行的?】 【卧槽,我还以为主播是从哪个道观出来的】 【那我还想问问遥宝的母亲长什么样,我不好奇其他的,就好奇是怎么生出这么好看的娃儿,以及胎教相关的】 【一般人间绝色都是隔代或基因变异和重组,不是父母能左右的】 【楼上+1,放眼整个娱乐圈,也没有哪个星二代赶超明星父母的】 转眼间十分钟到了,中奖人ID:刘巴南想考公上岸 没等冯地遥走流程,这位观众已经付了卦金。 【刘巴南想考公上岸投喂了一封情书!】 “可以连麦吗?”冯地遥按照流程问道。 弹幕滑得很快,冯地遥没看见她的回答,直到眼尖的观众看到刘巴南想考公上岸的回答,才提醒她,发了一连串可以。 于是冯地遥把人抱到麦上,直播间界面再次一分为二。 首先是黑屏,继而是一个大学生面孔的年轻女性赫然出现,画面背景像是在学生宿舍里,空间不大的二人寝室 ,统一的上床下桌,她的背后没有人,或许寝室里就只有她一个。 看到屏幕里的自己,她吓一跳,又自说自话,“连上了?”紧接着镜头一阵乱晃,看不清她的脸。 直到几秒钟后,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靠着不知什么东西,却屡屡滑倒,镜头漆黑过几次后,她不得不放弃,妥协地举着手机。 然而举了几秒钟,刘巴南觉得手机里的自己过于难看,尤其是在右边冯地遥的对比下,刘巴南皱着眉,便开始找好看的角度——她发誓这辈子还没看过这么大脸盘子的自己。 没有人说话,冯地遥等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弹幕耐心告罄,又开始骂骂咧咧了。 冯地遥才开口道:“你可以只连麦的,不用勉强自己。” “啊?”镜头一顿,停下来,刘巴南愣愣地看过来,表情一窘,脸红了,“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一下子忘了。” 不过现在脸都露了,也没必要断了重来,刘巴南虽然爱美,却也不想耽误人时间,尤其这个直播间里还这么多人在等着。 “没关系,你想算什么?”冯地遥倒不生气。 没几个人知道,其实冯地遥的脾气挺好的,待人处事也很有耐心。 只不过每个人看到她放松时的面无表情,都会觉得是冷脸,是在摆臭脸耍大牌,所以以往跟她接触的工作人员,多多少少都会捧着她,就着她,能三十分钟处理完毕的事情,决不拖到三十一分钟。 有时候冯地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好是好在做事效率高,坏就坏在容易得罪人。 尽管冯地遥不怎么在乎,但对于那些和她共事的工作人员来说,也许她们会觉得,这是一件挺倒霉的事情——尽管冯地遥什么都没做,只是面无表情而已。 【她ID写得清清楚楚呢,我赌一把是想问今年能否上岸的】 【感觉这人怪怪的,看到自己中了就立马付卦金,主播邀麦但点了摄像头,但是又扭扭捏捏的,没完全做好出镜的准备】 【不是上岸就是暴富,现代人的执念了,总不可能是爱情吧?这么俗的东西我可不看】 刘巴南本来想翻出一个口罩戴上,她下课回来睡了个大觉,刚睡醒睁开眼,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通知栏收到特别关注的冯地遥开播提醒,于是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她最近因为考公,压力太大,看直播可以说是她唯一的解压方式,一时间看得忘了洗漱和晚饭。 戴上口罩的话,这样会使没洗脸,又没化妆的自己从容一些,毕竟直播间里这么多人。 ……早知道不偷懒了。她懊悔地心想。 闻言,刘巴南说:“我就是想算一下,我今年第七次考公了,国考,今年能上岸吗?” 【果不其然,我猜对了】 【?竟然还真的是关于考公的啊】 【绝了,考公的竟然来算命?】 【竟然来算命+1,】 【你马克思都学到哪里去了?被狗吃了?】 【有些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人就是凑个热闹随口问问不行?】 【随口问问?这是随口问问的事情吗?你但凡是来算小学初中期末考试合不合格也就算了,问题是都算到上岸了,马克思都学到哪儿去了?】 …… 问卜人算考公,意料之中。 弹幕又开始了骂战,意料之中。 冯地遥心想。 但是这些都在情理之外。 冯地遥平生最是厌恶那些凡事都以说教口吻处事的人,但此刻也不得不说一句:“主观能动性和客观规律性辩证关系的原理,告诉我们在想问题、办事情的时候,既要尊重客观规律,按规律办事,又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把尊重客观规律和发挥主观能动性有机地结合起来。” “并且要反对片面夸大人的主观能动性、否认规律的客观性、盲目蛮干的唯心主义错误;也要反对片面夸大规律的客观性,忽视人的主观能动性、无所作为的机械唯物主义错误。” “这句话来自教材,送给直播间的在座各位。” 这一番话,冯地遥说得即字正腔圆,又平静从容,不止是说给左边屏幕的刘巴南,还是说给这个直播间的。 【乐死我了,梦回高中,看来主播是有点墨水在肚子里的】 【我好像听懂了主播的用心良苦,但感觉主播你不明着说,有些人就是听不懂,他们的大脑只有键盘上的二十六个字母,中文字两千个,打包起来估计不到2kb】 【楼上在嘲讽谁呢?】 弹幕逐渐又吵起来,但好歹转移了话题,冯地遥不想理会她们,目光转向刘巴南。 第18章 、第五次算卦(2) 刘巴南早已被她和弹幕说得面色苍白,冯地遥一面觉得这个女孩的心态多少有些不抗压,前六次考公都没上岸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面也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没有明文规定要求问卜人不能算考公方面的。 “不好意思,闹得你不愉快了。”冯地遥看着刘巴南道,“你还想算吗?” “当然,可是……”刘巴南一下子眼神飘忽,没有给出下文和肯定的回答。 冯地遥明白刘巴南此刻顾忌着什么,她还是想算自己今年能否上岸,但她也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此刻支支吾吾,无非就是直播间里反对算考公的人颇多。 直播间里指不定就有同一届的考公人。 如果冯地遥在公开平台上,帮刘巴南算出来的卦象是今年可以上岸,估计要天下大乱。 冯地遥想了想,说:“已知考公是不能算的,让你临时再想一个问卜,估计你也想不出来。可你付了卦金,让问卜者败兴而归不是我冯地遥的做事风格。”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提醒,一个……”她在脑子里字斟句酌,最终搜索出来这么一个词汇,“保命的提醒。” “一个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但你尚不知情,却又与你性命息息相关的提醒。” “是什么?”刘巴南一怔,“这么严重?” 倒也没有多严重,但桩桩件件算到一块儿,估计够刘巴南死好几次了。 冯地遥也不跟她兜兜转转,直接切入正题:“你今天,是不是扔了一副不想用的隐形眼镜,现在还在垃圾桶。” 刘巴南面色由苍白转为惊骇,讶然道:“对,你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刘巴南似乎想起什么,一阵尴尬,捂着嘴巴道:“是的,就在刚才,我从床上下来,大概在被抽中前几分钟吧。”她看了眼旁边的垃圾桶。 “不过我早就想扔了,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一直没想起,刚才看到,才随手扔的。”刘巴南补充道。 “你把隐形眼镜捡起来吧。”冯地遥说。 “啊……”刘巴南以肉眼可见的嫌弃姿态,盯着垃圾桶。 “手套。”冯地遥提醒她。 “哦对。”刘巴南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物品,起身打开柜子,拿下两只一次性手套,左右套上。 刘巴南照着她的话做,弯了腰,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打开桌子底下的垃圾桶。 宿舍里没有人,因此也没有人看到她猫着腰在翻垃圾桶。 “你还住在学生宿舍里吗?”冯地遥问。 “不是,是教师宿舍。”左边屏幕里没有人,只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以及刘巴南的声音,“我留校做讲师了,想缩短通勤时间,就住在教师宿舍里了,看起来有点像学生宿舍是不是?见笑了,不过我们学校的条件确实是简陋了一些,就这已经比学生宿舍好太多了。” 一分钟后,刘巴南直起腰,手里拿着一副隐形眼镜护理盒。 “怎么了?”刘巴南盯着手里的小盒子。 “你打开看。” “好。” 刘巴南对她倒是很信任,没问什么就打开了护理盒。 没有什么不对,就是她之前一直在用的隐形眼镜,透明的没有颜色,度数375,就连护理液也没什么问题,没有杂质。 刘巴南将它丢掉,只是因为这是月抛的,过使用时间了。 “你再仔细瞧瞧?”冯地遥提醒她。 刘巴南只好定睛去看,起初还好,几秒钟后吓了一跳。 因着她看到了,护理盒里的液体相当粘稠,并不像一贯使用的护理液那般自然流动。 刘巴南表情变得怪异,稍微倾斜盒子端详,拿来纸巾往里渗湿,再拿出来,纸巾折叠。 等她想摊开纸巾,纸巾竟然黏在一块儿了,怎么也打不开,硬撕开,湿的那一块仍黏在一起,而后迅速变干。 “怎么回事?”刘巴南惊讶地看着纸巾,“护理液过期了?还是天气热了,护理液闷在里头,化学变化了?” 【我靠,好吓人,是从哪里买的?】 【这浓稠度,得是过期多久的了?】 【哪家的护理液和隐形眼镜,发出来避雷一下】 【上次戴是什么时候?】 “没有啊,按理来说过期半月,不会到这种程度。”刘巴南也很惊讶,把护理盒放到台灯下,仔细研究起来。 “你们就不觉得,这是胶水吗?”冯地遥忽然开口说。 【弹幕:?】 【卧槽,好像还真的是胶水沾了纸会有的反应变化 】 【谁放的?】 【我靠,是谁这么歹毒!!】 “谁?”刘巴南脸色骤变,手里的东西就跟烫手山芋一样,想也没想就被她扔到桌上,里面的液体流出来摊到桌上。 刘巴南嘴唇发白,心有余悸地盯着盒子,嘴唇轻微蠕动:“是谁想害我?” 【室友吧应该?】 【我tmd人傻了】 【就是室友了吧,还有谁进过你们寝室?】 【绝了啊,估计是刘女士不想戴了,把护理盒放桌子上,想害你的有心人看到了,以为你还要戴,就将计就计了】 【……多谢室友不杀之恩】 【你得罪哪个室友了?还是说你得罪谁了?】 【还是全方面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吧,别在苹果里吃出来银针了】 【+1,或者洗脸发现毛巾里有针】 【卧槽你们别吓我,真有室友会这么干?】 【真人真事,没人这么干过,我们怎么说得出来?】 【??没有证据就别怀疑室友了吧,室友多冤啊平白无故扣个大锅在头上】 【会不会是刘女士不小心弄得但是忘了?】 …… “你刚才说发生过无数次?”刘巴南忽然想起什么,蓦然抬头,看着右边屏幕的冯地遥。 “指得是这个?”刘巴南揪着沾有胶水的纸巾,在屏幕前晃了晃。 “这个只发生过一次。”冯地遥一直在等她情绪平息下来,闻言缓缓摇头,“类似陷害你的事情才发生过不少次,只是你都没有发现。弹幕提到的以上,都曾发生过,只是都被你巧妙地躲开了。” ……弹幕提到的,都曾发生过……?刘巴南着实被她的话惊呆了。 【卧槽,这么狠的吗?】 【这是要致你于死地了吧】 【赶快报警,把证据保存起来】 【如果之前弹幕提的那十几个例子都发生过,那我只能说一句,刘女士还挺幸运的,这样都没死——来自一个曾在用到一半结果在沐浴露里发现室友尿液的人的极度羡慕】 巧合的是,直播间里有刘巴南教过的学生,发了一条三十元的付费留言:【老师!赶紧报警!收集证据!!记得戴手套收集!!】 刘巴南真实地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着,刘巴南茫然地看了冯地遥几秒钟,而后飞快地起身,离开了摄像头前。 “稍等。” 第19章 、第五次算卦(3) 刘巴南离开镜头后,没过一会儿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毛巾,紧接着又离开了。 须臾,又拿着一个东西走了回来。 前后几分钟,刘巴南把刚才的弹幕所罗列出来的毛巾,水果,还把平时常用的洗漱用品,洗面奶和护肤品、沐浴露等都拿了过来,在镜头下仔细检查了一番。 首先是毛巾,这条毛巾她只在开学时,仗着仪式感买回来清洗过一遍,但始终没有用过,就挂在洗手间里。 刘巴南把台灯拉近,将毛巾摊开拿捏在光下,几乎是瞬间,她就看到了在台灯下闪烁了两下的物什,两根细长的银色的东西。 不止是刘巴南,直播间的观众和冯地遥也看到了。 刘巴南仔细地从毛巾里揪出这两根银针,放到镜头下,嘴巴微张着,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弹幕亦是同等的震惊,弹幕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竟然还真的有啊】 【这一秒,痛得像是在高考】 【看看其他东西】 刘巴南重振心情,又去翻看水果。 水果里倒是没有,又或许没来得及动手,毕竟这些水果是她刚才下课去买回来的。 可除了水果没有,其他的都无一幸免。 常穿裤子的□□被剪了几个不轻易能察觉到的窟窿,插孔里有回形针,刚买回来不到一周的牙膏和洗面奶,凭空少了三分之一。 这些都不值一提了,最让人感到恶心的,是沐浴露和泡泡洗面奶的日常用品里头多少掺和了白色虫子,电动牙刷毛黏附着不明物体,刘巴南几乎无法想象,有人用它干了什么,刷鞋?刷盥洗盆?还是…… 刘巴南几乎面如死灰地,坐在椅子上,过了会儿飞快地起身,伴随着干呕的声音消失在镜头前。 【弹幕:………………】 【你们宿舍是什么机关阵地吗?银行金库的陷阱都没这么细密吧】 【这是有多恨啊我的天】 【我狠狠地共情到刘女士了】 【快跑,这宿舍憋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真的可以称之为是幸运吗?我怎么感觉她每天都在跟死神擦肩而过?】 【这还不叫幸运?她到现在都没死,不是吗?换成其他人,早死千百回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巴南才从卫生间回来。 寝室里还是只有她一个。 她面色苍白地坐回椅子上,脸上都是没擦干净的水。 好久,刘巴南喉咙紧巴,气若游丝问:“是我室友干的吗?” “不确定。”冯地遥轻轻摇头。 她没见过刘巴南的室友,不好下定义。 何况她觉得刘巴南心中有数。 果不其然,下一秒,刘巴南愤怒地砸了护理盒,闭了闭眼睛,双手盖脸,沉沉呼吸着。 “我对她已经够好了,她竟然这样对我!?” 【谁啊?我刚来,错过了什么?】 【这题真的无解,太难了,换我摊上这种事情,我得崩溃】 【报警啊!报警了没有!取证啊!】 刘巴南深呼吸几下,平复好心情后,睁开眼。丽嘉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冯地遥说,“这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大幸。” “虽然裤子裆.部被剪了窟窿,但是最近天气转热,你都在穿裙子,没再穿过这条裤子。” “电路板插座有回形针,但是你最近都没在寝室复习备课,你要么在上课要么在学校图书馆备考,在那里可以充电看书,回来也就洗漱睡觉,用不到插座。” “虽然牙膏和洗面奶凭空少了一截,但是没有虫子,算是小亏。” “而沐浴露和洗面奶,你最近不是都在用小支装吗?五一和母亲结伴去旅游,装了一些小管和小支装,回来后又觉得扔掉很可惜。” “至于你的牙刷,你最近不是新买了一个电动牙刷吗?” 顺着冯地遥的话音,刘巴南的目光落在台灯后的电动牙刷。 因为寝室里厕所和浴室是一体的,洗澡的时候容易将整个卫生间弄得湿漉漉的,而牙刷这种带点电的东西,刘巴南觉得放在卫生间不稳当,所以每回刷完牙,都把电动牙刷带出来,放在自己的位子。 ……刘巴南狠狠地愣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看着冯地遥,“所,所以我我我全部都避过去了,是是这个意思吗?”她语气期期艾艾,透露着不敢置信。 “那不然我怎么说你幸运呢。”冯地遥笑了下。 弹幕直呼报警,刘巴南也觉得事不宜迟,临下麦前真诚地看向冯地遥。 “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来找你真诚地道谢。” “不用……”这两个字,冯地遥已经说倦了。 刘巴南摇头,脸色疲倦,却还是认真道:“要的,这一卦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的真心,至少我现在知道了真相,不会再被耍的团团转了。” “……嗯。” 没等冯地遥说结束语,刘巴南已掐断了连线,大约是要去跟那个‘室友’对峙,又或者翻箱倒柜,看还有没有类似的陷阱。 否则今天这个录播一旦传出去,该室友得知来龙去脉,短时间内就不会再行动了。 刘巴南走后,直播间的观众纷纷感到晦气。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 【应该是嫉妒刘女士吧?】 核桃燕麦奶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我要猛吸一大口直播间的欧气,今年九月上大学也要进入集体宿舍生活了,希望我能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度过我的宿舍生活】 小零食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这个可以说是恶毒,我前室友就纯属恶心人,用我的东西慷慨他人,偏偏好名声全她占了,都说她有眼力见,会做人,很大方,可不是吗,你手里的卫生纸都是我的!】 …… 开新一轮抽奖的时候,冯地遥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响了几声。 没有理会弹幕在聊什么,她拿起手机一看,顶上昵称赫然写着‘若姨’。 【若姨:约了明天下午一点,遥遥你记得去啊!经过我们的重重筛选,这次这位是真的很不错!阿姨打包票你会喜欢的!】 冯地遥哈哈一声,不知道该回什么,最后回了个好的。 第20章 、第六次算卦(1) 回复完这个好的,冯地遥脑子乱糟糟的,想了很多事情。 一个不留神,十分钟过去了。 今天的第六卦,是一个叫做【戴雅宁想暴富】的ID。 按照流程付了五块二的卦金,邀请对方上麦,对方还是选了视频出镜。 画面一分为二,左边首先是黑屏,继而是一个年轻活力四射的女生,赫然出现在屏幕中。 她长发披肩,脸上化了一个最近似乎很流行的亚裔混血妆容,腮红在眼下鼻梁打横刷了一道不带断的。 背景是遮光隐私帘,酷似在大学生宿舍,上床下桌,她就坐在一把藤制秋千椅子上,面对着桌子支架上的手机。 【我敲!美女!】 【啊啊啊好好看的妆!想学,美女鸽站有号吗?】 【卧槽,雅宁!这是个美妆博主啊!隔壁看书平台很火的】 “hello大家好。”戴雅宁笑着,在摄像头前打了个招呼,“我是戴雅宁,各位直接叫我雅宁就好了。” 大约是经常直面镜头,对比前面几卦出镜的那些多多少少有些局促的人,戴雅宁的行为举止优雅,谈吐大方,似乎对自己很有自信。 “我在鸽站有号的,就是这个号,平时会发一些妆容分享和日常生活vlog,点进我个人资料就能关注了。”戴雅宁说。 迟迟没有切入正题,聊的话题又与直播间标题不符,在场的观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别那么多废话了,这不是美妆频道,没人想看聊化妆的,能不能别浪费大众的时间】 【就是,不是来蹭热度的吧?】 作为一个平日就活跃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的小网红,戴雅宁一直会习惯性地关注弹幕区,乍然看到这些话,表情一僵。 “啊,我是来算卦的,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她小声补充道,看向直播间的主人。 右边的屏幕里,在戴雅宁自我介绍的时候,冯地遥只是沉默地盯着她看,没说过一句话。 等到戴雅宁想开始正题,冯地遥才慢慢出声:“你想算什么?” 【我知道,她ID说想暴富,应该是想算财运】 【我靠,终于来点正常的人了,我老早就想说,找东西的,炫耀的,就没有人好奇,想算一下自己有没有暴富的命吗?】 【这种问题,我觉得还是别问的好,给自己留点念想】 【万一主播说你没有,你就信了自己真没有暴富的命了?】 “弹幕说对了,我就是来算我什么时候可以暴富的。”戴雅宁说。 她是被朋友发来的链接安利过来,据说算得很准,所以想来凑凑热闹的。 她点进直播的链接,前两卦才刚开始,全程直呼狗血,可不得不说,主播算得很准,于是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与了抽奖,没想还真中了。 “你原生家庭的家境就很不错了。”冯地遥说。在戴雅宁跟直播间打招呼的时候,冯地遥虽然在沉默地看她,却也不是在发呆。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戴雅宁惊讶,而后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尴尬。可又不想解释,自己为何迫切地想暴富。 弹幕没有冯地遥那么了解她的情况,则一个劲儿地刷:【谁会嫌钱多?】 【就算是百万富翁,也会想着有朝一日翻几倍的暴富】 【主播可能是明星,钱来得也容易,粉丝就是衣食父母,提款机,天天进账,不知道别人的焦虑?】 看到这么一句,冯地遥不禁苦笑半响,可在工作的时候诉苦也不适合,于是她把话题转移回到戴雅宁身上。 “那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戴雅宁问。 戴雅宁眼睛很大,尤其还瞄着眼睛加重了眼线,就显得更大了,像极了日式漫画里的人物。 “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重男轻女,不久前对你说,他会把公司留给你弟弟,但会留两套房给你。”冯地遥说。 “……对。”戴雅宁惊讶地看她,却也是稍纵即逝,她面色垮了下来,丧气道,“就在几个月前,我爷爷确诊癌症晚期,让我父亲立遗嘱,说公司都给弟弟,否则死不瞑目。” 【卧槽?】 【……我还以为是普普通通的算暴富,没想到竟然上升到继承遗产】 【其实两套房也够了吧,这位美妆博主知足吧?那毕竟是都你爷你爸努力半辈子积攒的,他们想给谁就给谁呗】 【命真好啊,重男轻女也能拿两套房,我也想被这样重男轻女】 小零食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爷爷死而无憾,父亲尽孝立了遗嘱,弟弟拿了百分之九十(也许)的家产,姐姐拿到了两套房,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只有屏幕前996拿着四五千工资的我受到了伤害,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sc!四五千还敢说一句话就发三十?我不信!】 我与青山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爷爷死而无憾,父亲尽孝立了遗嘱……姐姐拿到了两套房,这位996拿着四五千工资但是编制内铁饭碗,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只有从事自由职业的我受到了伤害】 【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重男轻女,可没有你这么好命,还有房子可以拿,更多的女孩儿都是泼出去水。美妆博主知足吧】 面对直播间的‘劝导’,戴雅宁不服气。 “是不是恶意太重了?如果你在我这个位置,我不信你们会甘心。” 真,同是天涯沦落人。 同样是继承遗产的冯地遥本人,环顾四周,凝睇着这套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宅,一时间忍不住的惆怅。 不同的是,戴雅宁拿到的是崭新的房子,是上千万的安全感,而她继承的是岌岌可危的外壳,(负)上亿的修缮费,以及几百年的沉重历史。 此刻的冯地遥,确实是无法共情任何人。 说她幸运吧,可她没拿到一分实实在在的钱。 说她不幸运吧,这套巨大的古宅,房产本上的所有人,登得又是她的大名。 可说她幸运吧,这又是一套无法变现的,只能一直传承的老宅。 为了传承,她还得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否则这老宅传承给谁? 怎么想,横竖都是亏。 第21章 、第六次算卦(2) 冯地遥很快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到,回过神来,干咳一声,在戴雅宁振振有词的连声反驳中,如同见缝插针一样,开口提醒道:“其实你也没有很不甘心吧,别被带歪了。” 她平静略显温柔的语气,使得戴雅宁一怔,蓦然醒过来。 这番话点醒了戴雅宁,当戴雅宁得知老人家想把遗产都给弟弟的时候,彼时她的想法确实跟直播间刚开始的言论风向是差不多的,她并没有那么的不甘心。 家产家业毕竟都是上一辈人打下来的,她是既得利益者,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那两套房子,她只是害怕红眼病揪着不放,特意往小了说的。 实际上那是两套市中心黄金店面的旺铺,就算急出手,现在打底出售也能上两三千万一套。 两套房子就知足,她能这么想,只能说明她足够没心没肺,可是时代变了,就算她再怎么‘懂事’,也架不住三五好友吹耳边风。 “你确定你家不是重男轻女?” “才分到两套门店吗?城南的那个谁,嫁妆都不止两套门店。” “话说回来,那到时候结婚咋办?你不打算找个门当户对的?如果找个门当户对的,那你只有这两套门店怎么够?” “这你就满足了?那你也太好满足了。” …… 诸如此类的话,这两个月下来她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听得耳朵都快生茧,都能倒背如流了。 等到夜深人静,往仔细了想,心里是越想越不平衡,邪念瞧着缝儿,立马攻城掠池,就像是在她的身体里建了个刷怪塔,戴雅宁每天都有发泄不完的怨气。 明明自己才是先来的那个,是爸爸的第一个孩子,是家里的长女,为什么东西都理所应当地给了弟弟?就好像那是天经地义的一样。而给她的那两套店面,彷佛是从弟弟手里分出来给她的一般,叫她怎么心平气静地看待这件事? 可除却这件事,家里又没有任何重男轻女的倾向。 她从小与弟弟和睦相处,就像是万千家庭的姐弟一样。 偶尔打打闹闹,偶尔好的不分你我。拿到什么好东西,首要的就想着跟对方分享。 连爸爸都说,全家在他们姐弟俩眼中,还不如对方重要。 【其实这位美妆博主说得也对,换成你我在这个位置上,你我也不甘心】 【不是,题歪了,突然间忘了这位小姐姐想起什么卦】 【不是算何时暴富吗?】 【啊?两套房不算暴富吗?你们点进美妆博主的主页,她可是坐标上海啊】 “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戴雅宁看到了弹幕,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是想算我个人的财运,不是老一辈人的遗产。” 戴雅宁解释着,只想知道自己命中是否有财运,并不是惦记长辈们的财产。 【我懂,博主不用解释】 【就算想着老人的遗产,也不敢放到网上说啊】 【好酸啊我敲,这个直播间都是什么成分】 戴雅宁刚上麦时的好心情,也全然被直播间的弹幕毁坏了。 她抿着唇,不再关注弹幕区,而是放在右边的屏幕,这个曾经在娱乐圈火到如日中天的女明星。 “大师,麻烦您帮我看看,我有没有财运。”戴雅宁说,“我可以私信给你,我的八字。” “不用。”冯地遥摇摇头,“八字不要随便给任何人,而且我不方便收你们的八字,麻烦体谅一下。” 【懂了,遥可能是怕被人敲诈】 【也对哈,万一有人把他的八字发给主播,倒霉了,或者被下降头了,指不定会把锅扣到主播头上】 【说的有道理,好的好的,那就看面相吧】 我国五术山医命卜相,其中人相又分为面相与手相,可以通过观察面相和手部的纹线与气色而得知人吉凶与病理。 比起看八字,冯地遥更乐意看相。 毕竟八字是用四柱干支模拟出来的,每个字都包含着巨大的信息。 每个字组合在一块,又拆开来,可以模拟出人的六亲,在社会结构当中的位置,体现出性格组成部分。然后才能得出这些字之间的生克制化关系,大运流年的流转,未来的大致走向…… 简单来说,起卦就是在算数,过程需要解析比文言文更难的天书,一通答案写下来,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算对。 在很小的时候,冯地遥也有可能解题思路不对的时候,或者错看了字,从而得出错误的卦象。 毕竟一命二运三风水,八字看一生,认真算一次挺费脑子的。 可看人相就不同了,简单,也精准,只是没有八字那么详细。 如果问卜人只是想算健康、财运、性格、婚姻和父母子女,亲朋戚友,人生的阶段和运势等,人相就可以满足需求。 就连起卦都不需要,对方问什么,冯地遥就可以回答什么。 …… 【不过博主妆化得那么浓,还能看出来吗?】 【楼上,大熊猫的笋都被你吃光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好奇了,整过容的能算得准吗?】 虽然忍住不去看直播间弹幕,可作为一个美妆博主,经常直播的戴雅宁来说,早已养成了时刻关注弹幕的一举一动的习惯。 戴雅宁瞟到关于妆浓的那一句,没有反驳,忙不迭道:“哦,好好,那我需要给你什么东西吗?” “私我一张你素颜的照片吧,有吗?”冯地遥问。 “有,有的,稍等。” 戴雅宁立马去打开电脑,过了会儿捧着笔记本电脑回来,说:“发给你了,查收一下。” 两方都安静下来,冯地遥一会儿看着手机的相片,一会儿抬眼看相左边屏幕的戴雅宁,始终不发一语,弹幕倒不淡定了。 【看好久,这是不是代表信息量很大?】 【主播不做表情的时候,看着有点高冷】 【老婆,冷脸摩多摩多!】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戴雅宁被她看得尴尬起来。 这与她平时直播大相径庭。 自己直播的时候,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上,直播间的内容都是自己来把握的,就算气氛尬掉,她也能转移话题,把直播间的气氛热起来。 可现在不一样,这是别人的直播间。 她没办法做自己的事情,只能让人看着,偏偏这人不说话,她也不好说什么。 好在没过多久,大约两分钟后,冯地遥移开了视线。 结束了? “怎么样,大师?”戴雅宁急不可待地问。 第22章 、第六次算卦(3) “你不用叫我大师,直接叫我主播就行。”冯地遥神情自然。 【主播好像在转移话题?为啥不回答】 【表情也有点怪异,太淡定过头了】 【该不会是撇开家庭,命里就没财这个字,主播看出来了不好意思回答吧?】 【不是还没证实主播不是个骗子,这些人不是演员吗?怎么就不好意思回答了,只管说呗】 【虽然还没证实主播不是个骗子,但是主播是个演员这没跑的】 尽管直播间大部分观众,对冯地遥和戴雅宁的身份质疑的飞起,可戴雅宁知道,她不是冯地遥请回来的演员,且这个主播的厉害也不是盖的,她一眼就看穿戴雅宁家里大富大贵,家庭成员,还在极短的时间内看出了她现阶段的变故。 “你尽管说吧,我受得起。”戴雅宁微笑道,心里却一个咯噔。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她又安慰自己,有两套店面打底,就算财运坎坷,顶多以后省点儿用就好了。戴雅宁宽慰地心想。 “我再确认一遍,你是想算财运,对吧?”冯地遥问。 “对。”戴雅宁郑重其事地点头。 冯地遥便不再犹豫,告诉她:“你财运不佳,二十岁前富足,中年几乎可以说是环堵萧然,一贫如洗。” 冯地遥话音刚落,直播间几乎清一色的: 【ohhhhhhhhh】 【就等着一句!】 【笑死我了,一群乐子人】 【我就知道主播不会说她有暴富的命,但没想到主播会这么敢,一贫如洗2333也太敢说了吧】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暴富的命啊,钞票打印机都打不过来啊】 【我觉得这种问题,主播还是别算了吧,至少别在公众平台算,万一算出对方没有暴富的命,导致她对人间没有念想就去死了,那就完了】 随着冯地遥话音刚落,戴雅宁挂在嘴边的笑容慢慢消失,眉头皱起来,心生不悦。 “展开说说?”戴雅宁不笑时,嘴角是向下的,神情严肃,彷佛是谁欠了她的钱。 “我看到你家中除了四面围绕的土墙,一些生活必备用品之外,别无他物。”冯地遥说。 弹幕:【?】 【败家女?两套房都造没了?】 【不是吧,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两套房都没有的意思吧,我有没有理解错?】 【楼上,我也是这么理解的】 “什么意思?”戴雅宁心里不太舒服,愠怒道。 任谁算命,被说了命不好,终归是不会愉悦的。 “你的意思是,我爸最后连套房都不给我,是这个意思吗?”戴雅宁盯着她,眼神里满载着怒火。 【卧槽,这个眼神好吓人】 【不要这么盯着我们遥我靠】 【《我受得起》】 然而此刻屏幕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去理会弹幕。 “是这样。”冯地遥缓缓颔首。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知道吗?”戴雅宁没好气,脱口而出道,“你一个演员,没戏拍了就来开直播招摇撞骗,就真的没有道德底线了是吧?” “?”冯地遥看着她,眼皮子微垂,一时没说话。 【?这个人恼羞成怒了吗】 【我晕,不爱听实话就别来算卦啊?还指望着谁都要迎合你是不?】 【这年头怎么连算卦还想听好话的?】 “我出生就有算命的算过了,我这辈子大富大贵,不愁吃喝。”戴雅宁说,“怎么会前半辈子富足,后半辈子什么都没有?我爸指明要留给我的两套门店,打底六千万起,只要我省点儿,这辈子都不一定用得完。” 戴雅宁这一番话,犹如平地惊雷。 直播间惊讶地刷屏。 【两套门店六千万?】 【果然只有我等平凡人受到了伤害】 “这两套门店……”冯地遥看着她,声音轻轻地,略显困惑,“不是还没给你吗,还不是你的。” 冯地遥的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所以你算出来的就是,我爸最后什么都没给我?”戴雅宁看着她。 “对。”冯地遥点点头,“他也给不了你。” “胡说八道。”戴雅宁叱咄一声,愀然不悦到了极点,想要挂断连线。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你出生就大富大贵,含着金钥匙出生在金屋里,你家祖上赚的钱指不定坐吃山空还能养你家十八代人,那些算命的都亲眼见着了,还怎么说得出口你后半辈子穷的叮当响?】 【sc说得对,我投主播一票】 正当她即将关闭连线的时候,冯地遥清亮的声线传来—— “卦象上说,你十六岁换运,从小直到高一,学习成绩优异,头脑灵活,可惜没往学习上使,高一下册就不行了,又因为害怕孤独,不想离家,不想出国,最后考了二本。” 【《头脑灵活但没往学习上使》】 【《高一下册就不行了》】 【《考了二本》】 【本爱二本人士震怒!】 彷佛气氛烘托的恰当好处,一些在等着看好戏的观众,视线就在左右两边屏幕摇摆。 不少人盯着戴雅宁,几乎几秒的时间,表情从薄怒变成了惊骇。 【这位戴女士,要关连线的手退回去了可还行?】 【主播的话戳中你心巴了?】 戴雅宁原本想结束连线的,可听完冯地遥的话,惊骇的间隙,也冷静了下来。 她刚才真是被‘环堵萧然’四个字冲昏了头脑,短暂地忘了眼前这个人的厉害,恐惧迷茫和不解将她四面包围,有些透不过气。 戴雅宁略显恍惚道:“……对,我十六岁进了本地一所公办学校的国际部,可能学坏了一点吧,成绩就下降了,然后我又是特别依赖家人的人,家人想让我出国,我都没出……” 感受到戴雅宁的情绪低落。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冯地遥宽慰她。 “嗯。”戴雅宁一阵苦笑。 她很想不信,可现在又轮不到她不信了。 冯地遥说的这些话,有很多信息,都是外人不知道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戴雅宁心情愈发低落,便想结束连线。 “等等。”冯地遥忽然又开口。 戴雅宁一怔,抬头看着她,眼睛一亮,以为还有挽救的余地。 冯地遥明白她的心态,遗憾她并非想说这个。 “虽然从卦象上看,你中年没有财运,环堵萧然,但这是你自愿的,过了中年,你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冯地遥说。 戴雅宁不禁苦笑。 ……中年。 如果一直一贫如洗环堵萧然到中年,那还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中年。 “你不会是怕我想不开吧?”戴雅宁拧着眉,完全没有被开解到的样子。 “不是。”冯地遥摇摇头,“很快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很快是多快?”戴雅宁急不可耐地问。 “你的话,”冯地遥说:“最迟今晚。至于直播间的人,最迟是明天。” 第23章 、第七次算卦(1) 戴雅宁依然是一副困惑的表情,连同直播间的观众一起一头雾水。 她们不像冯地遥一般,彷佛开了上帝视角,很多已经发生的,还未发生的画面,一帧一帧在脑海里闪过。 与戴雅宁结束连线后,弹幕里还有很多人在问究竟会发生什么,会让重男轻女的豪门到最后连两套房都不留给戴雅宁。 【难道是因为今天戴女士跑来算命,激怒了豪门?】 【可是大部分有钱人都很迷信啊】 【背地里迷信和在台面上迷信,还是不太一样的】 …… “下一卦,今天的最后一卦。”冯地遥说。 【啊?这么快吗?】 【还没看够呜呜呜】 【就不能播通宵吗?】 【明天是不是就不是五块二了?】 【那明天多少钱算一卦?】 “价格明天再说。”冯地遥还没想好,而且——“明天没那么早开播,可能到晚上才来。” 回答了弹幕几个时间价钱的问题,抽奖结束了。 中奖人昵称: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这ID怎么有种毒奶的感觉】 【+1】 【但凡是岁月静好的人都不会取这种ID】 十分钟对于看直播的人来说还是太久,不确定中奖的人还在不在,“岁月静好在吗?”她边移动鼠标,边问。 弹幕刷得太快了,冯地遥完全看不见对方说话,便说:“我邀你上麦,不想出镜可以接语音,私信我一张自己的照片即可。” 几乎是话音刚落,点出的邀请就被同意,直播间屏幕被一分为二。 左边出现了三个人,齐齐坐在沙发上,背景像是在一个温馨的客厅。 屏幕前三人,分别是一男二女。 男人坐在屏幕的最左边,看着稍显年轻,像是工作没几年的年纪。 两个女人的年纪跨度较大,年长的妇人坐在他身边,妇人旁边则坐着一个与男人年纪相仿的女性。 大约是冯地遥没出声。 “接上了吗?”妇人急色地问。 “应该接上了吧。”年轻的女人略显尴尬,又疑惑地看着屏幕,“我刚才摁下同意了的。” “那对面的人怎么不说话?”妇人疑心道。 “哎哟妈,你等会儿吧,说不定只是网络不好,你坐会儿吧。”男人出声。 “整的这什么破网络。”妇人心生不满,皱着眉回去坐好。 以上对话不到半分钟,直播间的观众直呼精彩。 【@x导演 给我看看什么叫什么的精彩情节,五句话把角色关系性格都解释清楚了】 【怎么算卦还拖家带口的?】 【这题我会!是算儿子儿媳八字合不合吧?】 【什么年代了,还算这些?】 【xswl,这要不是在玄学算卦直播间,我都听不懂上面那位是一语双关】 【比较之前找平板延伸出来的扯头花大戏,这个八字合不合有点弱啊,显得落俗接地气了,主播没有好剧本可以不演的】 【可是主播说了不算八字啊】 …… 大约是看到了直播间的弹幕,屏幕里的一对年轻男女知道,这是连线成功的意思。 弹幕的语气不算友好,充满恶意,令原本就不大情愿来算命的年轻男女,脸色更不好了。 可毕竟来都来了,尽管不大高兴,可谁也没提出退缩。 男人首先出声:“是这样的,我叫池扬,这位是我女朋友。” 他先解释拆分了自己的名字是哪个字,然后抬手示意坐在边上的年轻女人。 “我叫韩旎旎。”年轻女人忙不迭回应。 “这位是我妈,姓田,名字就不用说了,也不是她算。”池扬说。 【果然岁月静好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这号是谁的?阿姨的吗?】 【买定离手,我赌八字不合!】 “怎么不算?要算!听你姨说这大师很准的,好不容易抢到的名额,怎么能不算!?”妇人拍了一把儿子的手,怪嗔又笑着对屏幕右边的女孩儿说,“大师你好,我叫田兰,这是我儿子池扬,还有他的女朋友,旎旎。” “你们好,想算什么?”冯地遥虽心中有数,但流程还是要走。 坐在一旁的池扬原本想解释,却被坐在中间的田兰抢先开了口:“哎是这样的,我儿今年二十五,和女朋友旎旎交往,属于早恋,有七八年了吧?” “妈,我俩上大学才在一起的,不算早恋。”池扬叹气,对冯地遥解释,“我跟旎旎在一起七年。” 【开始感到窒息了】 【这婆婆一点都不尊重这儿媳妇啊】 【我的评价是:还不如找平板】 “今年说要结婚。”妇人被儿子打断,顿觉没什么面子,脸色黑了一个度,急需转移话题。 “我说没问题啊,二十五结婚,不早也不晚,刚刚好,你想结婚,我跟你爸都支持。” “上个月,我们两家人约见了面,结果完事了,双方都觉得对对方不是很满意。” “对方不满意我儿还在读研,将来还要读博,这意味着婚后物质金钱方面得靠女方挑大梁。我说这个可不是问题,结了婚我家出房出车,我儿的生活费我们也会继续给,你女的生活就劳烦她自个儿负责,反正你家别阻止我儿继续读书就成了。” “结果对方又不满意了,说我家会亏待他们的女儿。我就搞不懂了,合着我家出钱出力,把你女儿娶回家供着?反正那天就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回家后我这心里啊,始终有个疙瘩,不舒服啊,你说你的女儿一个月税后也就赚个三四千,总的加起来还不如我儿学校跟项目半工读赚的多,只是一个是按月拿的,一个是按期拿的,你家有什么可嫌我儿子的?” 【刚去吃饭了,回来咋成这样了,我走错直播间了?抬头看标题,没错啊?现在转安慰热线了?】 【你没走错,是这家人来错了,现在这是在干嘛?】 【多多少少有些奇葩,她儿子女朋友脸色不好了】 【这是妈宝男?他妈这么骂他女朋友了,他也能一声不吭?】 弹幕发得太快,田兰一条都没看清,也就不知道有人说她不好听的,根本不受影响,继续道:“不满意归不满意,但这毕竟是两小孩的事情,反正他们以后也不跟我们这些老的过日子,我就想着,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得了。” “那经过我们的一番讨论,双方做家长的就各自让步了。我家呢,还是乐意买房买车,可以写女方名字,但法律上我儿会占有该房子车子的百分之八十。” “彩礼呢,亲家说要个好意头,二十八点八万,我家同意了,念在旎旎家庭不算好,嫁妆没要求,只要求女方不能把彩礼给家里,只能作为他们夫妻共同财产,放在旎旎手里,这没问题吧?” “很合理啊。”田兰说着,看向韩旎旎,又说:“不是阿姨做事难看,什么都想管,但你家重男轻女严重,我是怕你把钱给了家里,但你家只向着你弟,你会吃亏。” 韩旎旎点了下头,笑得勉强,回应:“您是对的,阿姨。” 第24章 第七次算卦(2) 这事情韩旎旎倒没异议, 她只是不太适应在镜头前公开说家事。 【感觉很合理,我是被洗脑了?】 【还行吧,反正没有很大槽点, 当事人同意就行】 【反正我是觉得很不错了这婆婆, 这婆婆都说了反正以后是两小孩过日子, 那就证明这做婆婆的不会跟小夫妻俩住在一起, 那很多事情忍忍就过去了】 【但是这婆婆瞧不起人啊,有种我有钱就一切都该是我做主的恶心】 【这不是自己也算得挺好的嘛,所以来找算卦的干嘛?】 “但我总觉得不得劲啊,”田兰回过头来, 看着冯地遥, “都说结婚冲喜, 我怎么觉得冲出来的是愁?自从我儿说结婚开始, 我就一直在愁。” “你说这女方家人有病重的,躺在床上不能自理, 还有心脏不好的隐患等等, 女方和我家也不算门当户对,学历上也不对等,一个大专的,一个未来还要读博的,你看。”田兰摊开手。 “优点也就是性格不错, 生得好看,勤快,乖巧, 可这样的女生满大街都是啊。” 【阿姨, 你太看得起满大街了】 【你儿子这个女朋友已经算万里挑一了, 要是我?我当场打爆你狗头】 【我操, 我火唰唰唰地起来了】 【这不是还没有读博吗?怎么就先贷款自己是博士生了?】 【这年头了还有人瞧不起大专生?本大专人士震怒!】 然而弹幕刷得太快,田兰根本看不清都在说什么,只当弹幕速度这么快,大约在座的各位都同意她的说法。 “我就在想啊,是不是八字不合?女方还没嫁过来,我心情都这么差了,嫁过来还得了?”田兰说,“所以我是打算找个算命先生算一算的。” “这不,我家人刚才找到我,说你算得准,所以来试试。” “大师,你看看我儿和旎旎,八字上合吗?再算一算旎旎跟我,能处得来吗?” 【这位阿姨,好像很替女方着想,实际上一心只想着自己和儿子】 【心里想着岁月静好,也是一种岁月静好】 【(掐人中)救命,这婆婆,我要窒息了,你儿子是什么抢手货吗?】 【事实上现实中,这种婆婆还真不少,嫌儿媳这的那的,只是这位拿到网上说了而已】 【女朋友快跑,现在还没嫁就这么窒息了,婚后过去你受得了(田女士口吻)】 【又来了,男的跟隐形了似的,你妈在各种数落你女朋友哎!】 【估计男的也想知道八字合不合,不合的话都不用风吹,估计就散了】 妇人不知道直播间的精彩,可这对年轻的情侣可看得七七八八。 男方本就来得不情不愿,此刻被各种针对,心生不悦,只想速战速决。 “需要我们提供生辰八字吗?”池扬问。 冯地遥轻轻摇了下头,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无需发八字。 放在屏幕前显眼的地方。 正当她准备起卦的时候,屋内忽然一道亮光,照亮屋内阴暗的角落,紧接着窗外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 闪电雷鸣过后,一道雨丝刮在玻璃窗面,接踵而来地是更大的雨滴,密集地,铺天盖地地从天而降。 【打雷了?我这儿也打雷了】 【我这里也,坐标山州】 【又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渡什么劫?我看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个婆婆了,打雷表示谴责呢】 冯地遥将窗帘拉上回来,喝了一口已经变得常温的啤酒才坐下来。 “总的来说,是算各方面合不合对吧?”她说。 “对对。”田兰附和,“算好了,我就给你刷十个飞船!” “你先把卦金付了吧。”冯地遥说。 田兰愣住,大约是不记得这个环节,她打了个哈哈,道:“不好意思啊,通常都是算完后才付钱的。” 池扬有眼力见地,立马回答:“我付。” 【岁月静好投喂了一封情书!】 【xswl哈哈哈哈才发现没有付钱】 【原来这是男方的号啊,岁月静好个屁】 “阿姨,你金木水火土缺了三样,从小体弱多病,对吧?”冯地遥说。 “对。”田兰眼前一亮,“我年轻的时候找人看过我的命格,大师说我五行缺三行。” 她在直播间看着冯地遥算了两卦,最初还疑心是在作假演戏,可现在面对面地,就被对方只凭着面相就看出命里缺了什么,相当有冲击感。 “姑娘你看面相就能看出八字啊?”田兰惊叹道。 【弹幕:???】 【卧槽,五行缺了三行?有点离谱了,那算命的是讹你的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五行里缺了三行的人……真不是假的吗?】 冯地遥看到这么些弹幕,没忍住,解释道:“实际上八字不是五行俱全才是好,大部分运势大起大落的人都是偏格,比如有钱人,多灾多难的人,没有几个是五行俱全的。”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这里就是一个普遍的误区了,五行皆全的人大多都生活平淡,一生平顺,没有大富大贵的命,也一生少有灾难降临,如果想做个健康平凡人,这确实是个好命格。ps:有个例。五行齐全但组合不好,一样会运不好。】 冯地遥读了一遍sc,补充道:“四柱流通有情另当别论。” “啊,是这样吗?”田兰惊讶道,恍然大悟状。 “所以你命里有小富,身弱财强。”冯地遥转了下笔,又说。 “哎,还真被你说对了。”田兰说,“我确实是命里有小富,那位大师也是这么说的,当年他还给了我一条建议,也是他改变了我命运的一生。” “这位大师说,我离家出外发展是一条好的出路,所以我八十年代就离家了,离家第二年工资就有三千块。”田兰得意地说。 【弹幕:!!!】 【八十年代三千块工资?相当于现在的多少?三万有吗?】 【难怪这么大口气,我错怪你了阿姨】 【说不定就是命里该有的,就算不离家也有,你被算命佬骗了】 弹幕里不论何时都有唱反调的,冯地遥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这回刷的多了,冯地遥就替他们问了。 田兰摇摇头,说:“我曾经也不是个那么相信算命的人,所以对这回事也是将信将疑,但抛开玄学仔细一想,我出生在一个小农村里,要什么什么都没,大家都在等待一个机会,就算有机会也轮不上我。” “赚钱看天时地利人和,大师不是先看到我命里有小富,而是先看到了我的性格,我的性格会做出来的选择,我日后选择走的路,又结合天时地利,最终才看到我命里的小富,如果他是骗我的,那为什么不说大富呢?” “我想通这件事后,跟各个亲戚借钱,好不容易才跟阿公阿伯阿叔们借到一百块钱,拿着这一百块钱头也不回地去了首都,第一年都是住地下室的,如果我吃不了苦,第一年都待不下去,更别说发家致富,所以我咬咬牙坚持下来了。” “瞧,小富这不就来了吗?” 第25章 第七次算卦(3) 【阿姨好魄力!是干大事的人!】 【这碗鸡汤我先干了】 【还好听了算命的话, 要不然现在还在农村下田种地】 【卧槽,奇了,那个算命佬真有这么准?】 没想到眼前的这个阿姨这么厉害, 直播间被惊到了。 可盯着右边屏幕的观众, 注意到冯地遥挑了下眼尾, 平静地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你撒谎了。”冯地遥说。 弹幕:??? 【打脸来得好快】 【好家伙, 在算命的面前撒谎啊?】 【怎么敢的啊?】 田兰面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恼羞成怒道:“我撒什么谎了?撒谎什么了?你说说看。” “促使你离家还有一个条件。”冯地遥说。 “……” 田兰不吱声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说, 我倒要看你猜得准不准。”田兰全然没有被揭短后的羞赧, 态度豁达道。 冯地遥说:“那位命理师在给你算命之前, 应该是先给你父母算命, 因为你家早年,在你出生时至少是万元户, 后来经济情况却每况愈下, 起初街坊邻里都认为你老田家是当家作主的父亲病重,导致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命理师一看,却说并非如此,要先有因才有果。果是全家饥寒交迫、贫病交加。至于因,那位大师给你家几个孩子和老人都算了命, 最终确定因出现在你和最小的妹妹。”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最小的妹妹突然有天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她还很小,你追问母亲问妹妹去了哪里, 结果母亲告诉你说, 那位大师算出来, 你和妹妹的八字对父不利, 所以妹妹被送走了,下一个就是你。” “你母亲到处借来一百块,让你走,你是抱着怨恨之心离开的。” 话毕,直播间一阵喧哗。 【什么鬼,还有这样的爸妈】 【这不就对上了?我说一个小姑娘没有背景,没有亲戚,八十年代敢主动闯首都,这魄力,不像是阿姨有的,原来是被扫地出门】 【八十年代闯首都,是个狠人,我要是被父母赶出来,我也能这么狠】 【(做法)懂哥退散!!】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子女克父母的】 【好多古代影视剧都演过了,什么克死父亲克死丈夫又克死儿子,男的生命力真的好脆弱,啥事都能赖女的身上,简直离谱】 【孩子克母这一点我倒是相信,而且还有个科学角度,胎儿就像是寄生虫,母体怀胎的时候,母体有个器官是会排异的】 …… 像是被人戳穿了隐藏多年的秘密,还以一种广而告之的方式,任谁都会不爽。 田兰脸色黑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冯地遥,嘴角向下,法令纹更深了,彷佛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表情之下蕴含着怒气,即将要爆发。 也许还没走出社会,不谙世事的小年轻会被田兰的眼神唬到,可冯地遥足月就随着曾祖母闯荡大江南北,生来就不怕被人看。 一生中在她生命里出现的人,比有些人走过的路都要多。 加上冯地遥出道即大爆,手握作品走遍红毯,最有标志性的就是这双眼睛。 风头无两的那一年,几乎全身上下都有高端代言,那时粉丝和路人发图做混剪,标题几乎都是:《全网无代餐的神明女明星》,《撒旦都得纹你的头像》,《直视我,崽种》,《这就是压迫感》,《作为反派最丢脸的事——洗白》…… 抑或是拉郎拉娘类混剪:《会有从神明眼中全身而退的人吗》,《我好喜欢她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神明和她那没用的男人》…… 气场这东西,倘若不靠面无表情,不靠身形,只靠一双眼睛,一双眼神,那么大部分人都需要将双眼睁大瞪大,或是半眯着才能气场全开。 冯地遥却不,她的气场,更多的源自于她眼皮子要抬不抬的眼神,每当她眼睑微垂,犹如泥瞬息被花吸干了养份,却仍甘愿做这花下泥。 【救命,这是什么看无机生物的眼神】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粉丝的抖M属性那么高,这脸,这眼神,谁看了能毫无反应啊?——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真·跪着看直播(看不懂,捂脸走了)】 【这位大婶是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 【把我看乐了阿姨,知道你面前这位女演员是怎么红起来的吗?主要是靠眼神】 【我遥从没在对视这上面输过一次】 【我怎么感觉主播完全没有你们说的那个意思,她完全不care的样子】 【何止不care,她躲到镜头外偷吃偷喝了】 口渴了偷喝一口酒都能被捉包,冯地遥面不改色坐回来,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巴。 却也不理会弹幕,只说:“阿姨,我说得对吗?” 一如她平静如水的眼神,冯地遥的声音不透情绪,使得田兰忽然卸了劲儿。 “你说对了,佩服,大师。”田兰脸色稍霁,叹了口气,“被父母赶出家门,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对外宣称,我是自己出来打拼的,说得多了,连我自己都信了。对不起啊,大师,刚才失礼了,直播间的各位,对不住了,见笑了。” 【没事没事,玩得起就行】 【主播不介意就行】 【就当是节目效果了】 “小姑娘,你真的有点东西。”田兰彻底服气了,“我能建立在这件事上提一个问题吗?” “你问。”冯地遥手心向上摆,做了个请的动作。 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倒出来,田兰反而变得豁达了,却也对此有一点困惑,这个困惑如同这个秘密,追随了她多年。 “所以大师,我真的是命里克父吗?”田兰说。 【听上去感觉好扯啊,子女克父母,父母克子女,这话听上去不觉得很离谱吗】 【那你问问为什么有父母家暴或性.侵子女的情况】 【再问问那些被遗弃的孩子】 【有些人还不配当人呢,父母克子女是什么稀奇事吗?】 【这一卦才赚五块二吗?我替我女落泪了,这买一碗甜品都不够】 田兰提出的问题在冯地遥的意料之中,她早知道田兰会这么问,只是迟早而已。 冯地遥说:“年柱逢空,年支与时支相冲克,注定你与你父亲缘分较薄。” “您父亲还建在,加上他的八字没大问题,那么在你离开后,他应该就逐渐好起来了。” 另一个当事人不在,冯地遥也没法得知具体情况,只能凭着给出的字以拆开,再如实告知。 【我呸!自己倒霉病重,这也能怪到儿女身上?那我爸现在躺医院里也是我克的呗】 【温馨提示:杠精退散!】 【有些人为啥这么喜欢代入?这世上是只能有一种人生可以‘过审’吗】 【那就要看阿姨的父亲在阿姨走了之后有没有好起来了,如果好起来,那这就很邪门了吧】 【《不太擅长八字》】 “我离开的第二年,他就好起来喽。”田兰自嘲道。 “没去医院看过是怎么回事吗?”冯地遥问出了弹幕想知道的问题。 “哪有钱,”田兰摇头道,“那时候穷得叮当响,开不了饭,我的兄弟姐妹,七个,学都没得上,会走路就要下地干活,我十五岁被赶出门的时候,一米五多的个子,不到七十斤,瘦得皮包骨。” “那还敢生那么多?”冯地遥继续当弹幕的复读机。 “哎哟,你这孩子问的,”田兰不知道她是在读弹幕,笑起来,彷佛是在笑她天真,“在老家乡下,子女都是劳动力,不多生几个,怎么忙得过来?” 冯地遥当然知道,耸了耸肩。 这回弹幕却友好地讨论起来,并感谢了一波英雄伟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 田兰继续说:“我父亲,虽然在我走后,身体好起来了,但身体素质还是大不如前。我富起来之后,本想着父女一场,想着把他们带到城市里生活。” “结果呢,来了没看红绿灯,出了车祸。还害了别人。” 田兰越说越是惆怅,面容疲惫,摸了一把脸,继续道:“你说是我克的吧,我倒觉得未必,是他自己作的,可他在农村啊,这么多大马路,附近有个海,发展了一条度假村,节假日也是车来车去的,没有红绿灯也都这么多年过来了,怎么就偏偏来我这儿就出事了呢?” 【邪门,有点邪门】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但不是有句话说,富贵命都是克父母的?】 【还有这种说法?难怪好多富一代跟父母的关系普遍都不太好】 【我靠,我得走了,再待下去,我唯物主义的信仰都要破灭了,就算是主播的脸也留不下我!再见!】 【竟然真在阿姨走后好起来了??】 【闯红灯??那你们有没有反思过,乡下没有红绿灯所以随便过是因(几十年种下的因),来了城市被撞这是果?(几十年后种出来的恶果)】 【这是个伪命题啊,老家就是没有红绿灯,没形成这种意识,这能咋办?】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冯地遥没什么情绪地歪了下脑袋。 还是那句话,另一个当事人不在。 冯地遥虽然可以凭一个人的面相得出的八字,模拟出这个人的亲朋戚友与之相关信息,她知道田兰父亲的出生年月,健康状态,与田兰相处的过程,如今还健在——但也没厉害到可以从田兰的八字给出的信息里,模拟出一个不在现场的人的八字。 这件事恐怕只有判官带着生死簿来了才能办到。 “你也无需把错都揽身上,按你说的,你父亲闯红绿灯,这问题就很大。”冯地遥说。 “那如果真是我的问题呢?有没有办法破解吗?”田兰惆怅问,“我父亲在我出世后就多灾多难。在那个算命佬出现之前,我父亲对我,对我们兄妹几个都还蛮好的。” “重男轻女的现象是有,农村嘛,都默认了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儿子才是家里头的顶梁柱,但在我们家里,我是说我们家还有点钱的时候,我哥我弟有的,我和我妹我姐都有。” “就算后来穷了,在算命佬来之前,也是一起啃馒头的,没有说私底下给谁开小灶……”田兰说着,低下头,摸了下眼角,“我就看不得啊,老头这么辛苦,也没几年了,难道我还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吗?我身为人女,想孝顺也没几年了,这难道也不允许吗?” 【看到这里,我只能说一句,童年真的很重要,阿姨后面被父母扫地出门,也就只恨了那么几年,富了之后还想接俩老进城养老,就因为童年过得幸福】 【用一生去治愈童年,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你儿子娶媳妇冲喜,是你们催婚的吗?为你爸冲喜(别怪我思想阴暗,突然想到的)】 【好难过,我哭了,有种明明就在眼前,我却不能触摸的感觉】 【阿姨让我想起我上个月去世的老爸呜呜呜,本爸宝女现在哭得天崩地裂了】 …… 亲情就是如此的奇妙,就连没怎么用体会过父母之情的,也能联想起将自己抚养成人的曾祖母,与曾祖母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被学校里的小男孩小女孩嘲笑,没有父母、是石头蹦出来的,没有父母要的小孩,夜里躲在被子里埋枕头掉眼泪,是曾祖母给了她极大的自信,让她明白,她不是孤单一人,她未来路上的灯,永远有一盏为她亮着。 在地方小学被小女孩嫉妒当众扯裤子,打架,把对方打到入院缝了十几针,在医院被家长骂,在学校被老师骂,她都没哭,觉得自己压根就没错,如果不是那小女孩犯贱,又怎么会被打? 可等到年迈的曾祖母来接她,她顿时眼睛红了,觉得自己犯了天下最大的错。 然而全天下都说她错了,曾祖母却一口咬定她没错,错的就是先动手的人,各打五十大板是昏官断案的事,那小女孩不先动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所以,不是每个小孩都那么幸运,可以拥有父母,但也不是每个小孩都能那么幸运,有一个那么好的曾祖母。 ……想抽烟了。 冯地遥回过神,身上透着一股平淡沉默的气息,眼眸中没了悲伤,逐渐地趋于平静。 “原局并不是无法破解,”冯地遥说,“但我刚才说的,阿姨,你可能不太明白,这样的命理代表着父缘不深,也就是说无论你有多么孝顺,你的父亲也是不太能感受到你的孝顺之心的。” 【万万没想到……这也太惨了吧】 【我怀疑我跟我爸妈也是这种八字,就无论我对他们有多好,他们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什么都想着我那白眼狼的哥】 【惨是惨了点,但是相当普遍啊,身边不是很多这样的家庭吗?而且有些父母知道你孝顺,但是比起你,还是会更偏爱‘男宝’】 【大家还记得最开始是要算什么吗?】 “不过,”冯地遥说,“如果只是希望老人健康的,不再因你而受伤,也不求反馈,那么你可以另辟蹊径,找新的方法解决。” “什么方法?”田兰急着追问。 “……那你得找其他人了。”冯地遥看着弹幕,无奈道,再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或找你们同城的风水师,看风水,或佩戴或家中摆放吉祥物,或改名字,这些都可以,很简单,只是要一定的时间去应验。” 【哈哈哈哈怎么话题跑偏了】 【不过她儿子和女朋友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哈哈哈哈】 【那当初那个命理师咋不告诉阿姨,是可以化解的?搞得人家快老死不相往来了】 【怎么就成算命师的锅了?而且阿姨的致富之路不在乡下啊,阿姨要是那年不去北京,现在应该还在田地摘花生】 过于心系父亲,田兰聊得太过入迷,都忘记了身旁还有俩人,经冯地遥一提醒,田兰漏了点尴尬在脸上,明白眼下儿子的婚事也很要紧,只好拿出手机,说:“加个联系方式吧,大师。” 冯地遥说:“联系方式就算了。” 田兰忙不迭补充:“钱不是问题……” 冯地遥坚持:“不私联。” 【笑死我了,私联是偶像失格行为,给我吸烟刻肺】 【那可以约直播看风水吗】 “看风水可以,但容易暴露小区格局,你没有这方面担忧的话,可以安排。”冯地遥再一次看向时间,隐隐感觉到时间的紧迫,不由自主地想要赶流程。 “现在来说你儿子和这位小姐。”冯地遥说。 提到自己,这对年轻的小情侣立即正襟危坐。 “好,你说吧。”田兰也一脸正色。 第26章 第七次算卦(4) “阿姨, ”冯地遥看了看田兰,又看了看韩旎旎,说出心中早已算出的答案, “你跟韩小姐的八字不合。” 【ohhhhhhhhhhhh】 【果然!】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旎旎小姐姐, 就算算命的说你俩八字合, 你也得擦亮眼睛, 你跟这位阿姨明显的不合,如果你男朋友也不站你这边,婚后准一地鸡毛】 【阿姨,你还没说是不是要结婚冲喜呢?】 冯地遥的话, 似在田兰的意料之中, 又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和结果。 闻言, 田兰缓缓点头, 扭头看看儿子,又扭头看向韩旎旎。 犹如左右开弓般, 就差一声令下, 发箭! “瞧,”田兰眼梢吊着,就差把得逞二字写在脸上,好在一丝不苟的发髻和高颧骨把她的窃喜压下,压得稳稳当当, “旎旎,不是阿姨想拆散你们俩,可你们看, 大师都说了, 你跟我八字不合。” “你在说什么!?这像话吗?”池扬愣住。 “至于活生生现成的例子, 你刚才也听到了, 上周你还见过呢。”田兰不理他,只盯着韩旎旎说道。 眼看着女友垂得越来越低的脑袋,池扬脸色阴沉,听不下去了,打断母亲的话茬。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跟旎旎分手。” 池扬急了,他跟韩旎旎交往七年,一路艰辛,多少困难都挺过来了,怎么可能因为女朋友跟母亲的八字不合就分手? 这也太扯淡了,他不同意! “你还没问呢,”田兰哈了一声,看回自己九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辛酸拉扯大的儿子,冷笑道,“我跟你女朋友,现在是谁克谁?” 没等池扬开口,田兰又打了一剂强补丁,说:“你想你妈我,也像你姥爷那样瘫在床上吗?浑身上下插满管子!不能说话!四肢都躺退化了,皮都快陷下去了,是想你妈这样吗?啊?” 池扬被她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话说得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只能说出:“你这是迷信。” “迷信?就算是迷信又怎么样?不信就不会发生吗?”田兰铿锵有力道,“你姥爷的事情我还不信呢,现在人搁医院躺着,你就说信不信吧。” 母子俩突然当着直播间众人的面吵起架来,是观众没能想到的。 【?槽点很多,不知从何说起】 【冷静,冷静,阿姨,兄弟,有事咱断线了关起门来吵,别当着这直播间几千上万的人面前吵啊】 【但是这确实很难抉择噢,你说因为不是门当户对、性格不合、三观不合等所以分手,我还没啥,但是因为八字不合分手……呃……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我再说一遍。”池扬板着脸,一字一顿道,“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可能分手。姥爷现在这样,我也很难过,但姥爷现在这样的根本原因,就是姥爷没看红绿灯,所以出车祸了!所以你不要再拿姥爷来压我,我不信这个!” “你不信,好,好,”田兰指着他,手指几乎哆嗦,脸色亦不好看,声音颤抖道,“那你选吧,你要妈还是要老婆,选!” 【神tm妈妈还是老婆选一个】 【没想到……我还以为这种剧情只会存活在狗血剧里,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有幸亲眼见识到了】 【如果是让我选,妈妈只有一个,女朋友还可以再找,可现在不确定了,这个妈好恐怖】 【?但凡是个正常的妈,都不会让儿子这么选吧】 【笑尿了】 不但屏幕前的观众是这么认为的,就连池扬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面临这样的智障问题。 “妈,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池扬一脸哭笑不得,无奈道,“你现在脑子不清醒,咱们都睡一觉,清醒清醒,明天醒了坐下来好好谈。” “是你先让我为难在先。”田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我的要求很离谱吗?嗯?池扬?你告诉我,很离谱吗?你今年才二十五岁,往后还那么长一段人生,学历高,家里有钱,什么女孩遇不到?非要找一个跟你妈妈八字不合的人回来?” “我这是随便带一个人回来吗?”池扬快疯了,“我这不是谈了七年才带回来的吗?” “可以啊池扬,你这份为爱奉献的精神,当妈的我很佩服,我就没见过什么爱情,是要献祭妈来成全的,”田兰坚持不让步,声音中气十足,硬绷绷地,抑扬顿挫道,“你现在不当回事,不信,好,我放弃了,你爱信不信,那就等我死了再来信好了。” “妈,你讲讲理……”池扬有气无力道,深深的无措和无助包裹着他。 “妈怎么不讲理了?”田兰像被触到了逆鳞,猛地看向池扬,“怎么不讲理了你说,好赖你都不听是吧?我说我不喜欢你交的这个女朋友,一想起来就来气,心肌梗,你听吗?你当没这回事儿。” “心肌梗咱就去医院成吗?”池扬眉毛扬起来,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在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切勿生气。 “眼里有了老婆就没了妈,你瞧瞧你成了什么样子。心肌梗你还能觉得是妈主观,”田兰指着冯地遥,声色俱厉道,“那客观条件你又咋说!” 被蓦然一指的冯地遥,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一滞,立马恢复到面无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被捉到了】 【遥宝os:我是谁,我在哪,这是在干森莫】 【我人傻了,这就是婚姻吗?这就是现实吗?】 【每日恐婚小技巧+1】 【阿姨这脾气有点暴躁啊】 然而两个当事人并没把眼神分给他人,田兰也只是把她当成靶子搬出来。 “池扬,你可想好了,”田兰继续道,“你现在是娶妻,不是简单的处对象!她可是要过我家门的,现在她跟我八字不合,娶回来就是要逆我,你这也觉得无所谓,是吗?” “我早说了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池扬的耐心快要消失殆尽,他紧蹙着眉道,“你这不是在搞笑吗?说出去让人听了得笑掉大牙。” 眼瞅着儿子一副油盐不进的神情,这落在田兰眼中,无异于是给出了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那这就是要选女朋友,不要妈了是吧?”田兰再忍无可忍,“想结婚?好啊,这房、车、彩礼!你都甭想从我这拿到一个子儿!你看看,这些东西都没有,她还愿不愿意嫁给你!” “妈……” “我愿意!” 一旁,始终没怎么说话的韩旎旎,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重复一遍:“阿姨,我愿意。” “旎旎……”池扬惊讶地看向韩旎旎,心头一暖,一阵感动。 韩旎旎却看也没看他,对着田兰,认真地说:“阿姨,就算池扬什么都没有,我也愿意嫁给他。” 对此,田兰嗤之以鼻,笑道:“你愿意,好说,但又有什么用?你家愿意吗?让你嫁一个什么都没有,还在读书的小子,你看你爸妈不打断你的腿!” “那我不读书了。”池扬板着脸,走到韩旎旎身边,牵起她的手,“我明儿就去找工作。” 这句话简直触碰到田兰的逆鳞。 “你说什么?”田兰脸都快气紫了,唰得一下弹坐起来,“我不同意。” 这下子,左边的屏幕只有腰间以下的部位,三人齐齐出了画,只闻其音,不见其脸。 【糊涂啊……】 【实不相瞒,我血压上来了】 【这年头竟然还真的有人为了对象抛弃父母的?】 【就算抛弃父母也别抛弃学业啊……】 【但是这样的母亲也很难顶啊,如果男方今天答应分手,你们又得骂他妈宝男】 【话说,爱人、学业、父母三选一,是你,你选哪个?】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就不能都兼顾吗?】 【如果我是男主,我会选学业,他妈说得对,女朋友没了可以再找,但这样的妈我宁可不要,那就只剩下学业,唯有学业不会背叛我】 【可是女朋友的设定是真爱啊,真爱这么容易找到吗?】 【女朋友和学业不冲突啊,可以晚点结婚嘛,等有了钱再结呗】 【上面老哥说得轻松,女孩子愿意等你哦?】 …… “停,”冯地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开这个直播间是让你们吵架的吗。” 好在左边屏幕的三位还没有吵到失去理智,闻言一怔,顿觉尴尬,重新坐下来。 直播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回池扬坐在中间,母亲和女友被他从中隔开。 “我话还没说完。”冯地遥说,“等我说完再吵。” “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故意的是不是?”池扬怀疑她是想搞节目效果,这是一些主播的常用套路了。 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忽然两看相厌,池扬心里本就不太舒坦,可又不能把气撒在俩人身上。 此刻冯地遥这个陌生人出现,无疑拉走了所有仇恨值,且她还是这场骂战的根本。 “冷静一下。”冯地遥有点无奈。 被这么一打岔,冯地遥有点忘了刚才算的卦象,只好静心回想一下。 【?给你们脸了是不】 【怜爱了,这一单才几块钱阿?才五块二啊,要是我,我可不受这种气】 【主播的脾气和脸反差极大】 “啊,”想起来了。 冯地遥看着屏幕左边,缓缓道:“虽然阿姨跟韩小姐八字不搭,但池先生跟韩小姐的八字合啊。” 田兰:“?” 【弹幕:???】 【蚌埠住了,阿姨要气死了吧】 【架都吵完了,你来说这个】 田兰脸色更不好了,她气得眼睛湿润,望天抹了抹脸。 被一旁的池扬发觉,忙不迭问:“妈,怎么了?” 啊。冯地遥刚想说下一句,被堵在喉咙里。 【阿姨:被你们气哭的】 【xswl,看主播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一卦到底算多久啊,我现在煮个泡面当泡面番看还来得及吗】 “不用你管。”田兰一把拍开儿子的手,愤愤地别开脸,哀伤道,“大师,您继续说,不用管我们。” 第27章 第七次算卦(5) 冯地遥也想速战速决, 有感觉到这回真要来了。 她打起精神来,说:“直播间人多,公众场合, 多余的就不说了。池先生命局官杀旺, 韩小姐印枭旺, 在命局上是般配的。” 闻言, 池扬一喜,一改方才的面色阴沉,他笑着挽起韩旎旎的手,小情侣俩人四目相对, 都笑了起来。 彷佛这场拉锯战, 是他们拉赢了。 不同于小情侣的眉欢眼笑, 旁边的田兰面如土色, 大失所望。 冯地遥看在眼里,平静道:“其次是双方日支合化为喜用神, 将来夫妻美满和谐。就算两位性格爱好都不同, 但池先生和韩小姐的五行是互补的,命理运气可以互相帮扶,可以说是一个圆满的合局。” 以上就是这卦的结论。 “如果不信的话,那就不信。”冯地遥也不强迫对方一定要相信她,“也可以在现实中找一个命理师再看一遍, 然后对我的说辞。” “没有不信任你,大师!”池扬忙开口,想起自己刚才的脱口而出, 不免窘态。 【哦豁, 这回信任了?】 【有些人, 怎么还有两副面孔?还叫上大师了】 【五块二, 这也太值了吧?在做慈善吗?】 【主播:不,是来招生的(bushi)。】 【楼上这么说倒也没错。ps:近几年一些大学有开玄学班和专业,什么易经建筑风水班,周易选修课】 面对池扬羞赧傀怍的辩驳,冯地遥无动于衷。 她耸了耸肩,说:“那今天就这样吧。” 田兰已经心如死灰了,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几分钟前别开的脸,如今还没摆回来。 或许快乐就是建立在他人身上的,眼看着这个景象,直播间里不少人乐了。 【阿姨:毁灭吧,赶紧的】 【共情了阿姨,我看你就当没这个儿子得了,拿着钱去happy吧还是,生儿子真的没啥用】 【太好笑了hhh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过于精彩了,我决定关注主播了】 “啊,对了。”冯地遥忽然间出声。 池扬本想点击结束连线的手,立刻收了回来。 “大师?”池扬困惑道。 【哦豁,还好我手慢,不然我也退出去了】 【楼上+1,我推出去,听到这句又回来了】 【干嘛干嘛,还有戏吗?】 “你们今天要算的卦是,你和你女朋友的八字,女朋友和阿姨的八字,我都解完了。”冯地遥说。 池扬一点头:“对。谢谢你啊大师,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冯地遥说,“我曾祖母说过,遇到就帮一下,权当给自己积德。” 直播间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收这么点钱】 【早就觉得五块二这么物美价廉是做在慈善了,原来还真的是意思意思啊?】 误会了,大家。冯地遥心想。 “所以……”她慢吞吞地说着,移动着鼠标,到结束直播的按钮之上,“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可别生气?”这句话是对着左边的屏幕说的,尤其是田兰。 【?搞事了吗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噢豁我再次闻到了反转的味道!】 池扬一怔,有种不祥的预感,也不知这番话还该不该听,听了也许今晚上都不得安宁。 然而冯地遥迟迟没说下一句,她歪了下脑袋,手放到键盘上,传来啪嗒几声响,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池先生,先让阿姨休息去吧。” 田兰始终看着别处,没注意到手机屏幕上竟出现了这么一行字。 “哦,哦。”池扬点一点头,照做。 田兰大约早就想走了,可直播没结束,好面子的她冷静下来后,只觉得极度后悔,又拉不下这个脸。 池扬开口,她刚好顺着台阶下了,在池扬的搀扶下离开客厅,回到房间。 上年纪的老人不在,冯地遥这回总算放开了一些。 等到池扬一回来,她几乎是直接开口,切入主题。 “池先生,你们最初想算的两个卦我都解了,接下来说的话,不在你们提出问题的解答范围之内,可以说,这是另一个卜文,”冯地遥想了下,又说,“算是有缘,送你们的。” 池扬有些许发懵,他与女友两人四目相对,两脸茫然。 池扬摸了摸后颈,说:“你说吧,大师。” “我会说的,但是说之前,我还需要补充一句,因为这卦不是你们问的,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所以我不需要为你们作详细解答。”冯地遥重新握上鼠标,鼠标点在‘结束直播’四个字上。 池扬已经被她挑起了极大的好奇心,只想立刻听到她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吧。”池扬又重复了一遍。 “我真的说了?”冯地遥看着他。 “说。”池扬一点头。 “池先生你,”冯地遥特意顿了一下,“你跟你妈八字不合。” 说完,屏幕一黑。 下一秒,直播间画面一变。 【当前直播已结束】 【推荐看看其他精彩直播:……】 · 第一天完美落幕。 ——至少在冯地遥看来,是的。 只有直播间的观众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虽然表面保持一副‘我不可能相信,这不可能是真的’的平静样子,但内心里隐隐约约的猎奇心态,暴露了他们的意犹未尽。 而大数据时代,使得他们刚退出直播间,上面的搜索栏就出现了‘玄学’二字。 本就跃跃欲试的他们,毫不犹豫点击了玄学后跟着的搜索二字,于是晚上十二点,世界上有那么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度过了这个被知识冲刷的夜晚。 尽管他们都看得不明就里,但不妨碍他们彼此的一腔热血。 直到凌晨三点,微博热搜忽然出现两个词条。 排名13:【戴企拖欠工资】 排名36:【戴雅宁】 最初还没有人将这两个词条联想到一起,路人最多点开的是#戴企拖欠工资#。 毕竟戴企是一家耳熟能详的上市公司,涵盖各种生活用品,其中母婴用品更是出了名的。也许宝妈看到了这条热搜都不会点开,但股民看到了一定会点开。 而昨日在冯地遥直播间待过的网友,则会多点击一个#戴雅宁#。 再联想到刚从上面刷下来的,热搜第十三的#戴企拖欠工资#,网友们不禁怀疑前后者有什么联系。 于是广大神通的网友就开始摸索一切蛛丝马迹,最后发现戴雅宁就是戴企最大股东的千金。 还发现该千金昨晚在热搜上挂了快一天的息影影后开的直播间里算了一卦,自爆火车爷爷确诊癌症晚期,豪门重男轻女,要将企业传给男丁,只留给千金两套价值六千万的市中心门店。 加上被爆拖欠农民工资,dbuff直接叠满。 信息量太大,要素过多,网友一时之间都不知从何骂起。 于是一拨人扩散圈大V,一拨人继续深挖,打开了冯地遥的直播间,发现没有直播回放,于是去找客服,找录屏。 凌晨四点,排在热搜三十六的#戴雅宁#词条热度持续上升,到了二十三名,在她名字下方,有三个字紧随其后。 #冯地遥# 四点半,热搜话题广场热闹极了。 【细思极恐!你们有去看冯地遥昨天的直播间吗,指路昨天第六卦,冯地遥最后那两句“很快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戴雅宁问她很快就有多快?冯地遥回答:“你的话,最迟今晚。至于直播间的人,最迟是明天。”ps:今天就是冯地遥口中的明天。】 【昨天的直播我看了!冯地遥还说她拿不到这两套门店,原话是:1.“你财运不佳,二十岁前富足,中年几乎可以说是环堵萧然,一贫如洗。” 2.“我看到你家中除了四面围绕的土墙,一些生活必备用品之外,别无他物。” 然后戴雅宁反驳冯地遥,说自己出生就有算命的算过了,这辈子大富大贵,不愁吃喝。 3.“这两套门店……不是还没给你吗,还不是你的。” 以上双引号里的内容,都是冯地遥的原话。 录屏:[链接] 如果戴雅宁拿不到两套房,这意思是不是说明戴企这次栽了? ps:也有可能是千金闯祸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 翌日,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冯地遥,还不知道自己又上了热搜,眼下,她有一件优先级要处理的事情,那就是先前答应若姨的相亲。 时间约在下午,见还早着,冯地遥洗漱一番,拿来平板到楼下玻璃花房,继续写沈郁仪要的文案,没有灵感时就浇花泡茶,有灵感了就平板哒哒哒哒。 转眼到了中午,冯地遥饭后,即将为出门做准备。 一早上过得过于充实,于是网上的腥风血雨,她一概不知,自然也不知道,关于戴企的词条,已经十几个轮番着上了。 #戴企 拖欠农民工资# #戴雅宁 两套门店六千万# #戴企股价大跌# #戴企拖欠工资你怎么看# #戴雅宁 冯地遥# #冯地遥预言家# #冯地遥算命出道# #一贫如洗# …… 一条下了,下一条替上,彷佛有人特意安排的一般。 拖欠工资的存在,一直是广众人民心中的痛,但凡是出来工作好几年的,多少都遭遇过被拖欠工资的倒霉事儿,只是有的规模小,有的只针对个人,掀不起多大的水花。 也并不是每家大公司、大企业大规模地拖欠工资,都会有今天这般如此大的关注度。 戴企拖欠农民工资这件事之所以能上十几个热搜,加起来阅读量几十亿,有两个轮番爆了的话题,这些都脱离不开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又或者说,是此刻终于被幸运眷顾了。 冯地遥作为这件事的直接受益人,更是获得了巨大的关注度。 昨晚新注册放在鸽站简介的微博,也被人圈出,一条博文都没有,空空如也的微博,一晚上,一个早晨就破了十万粉。 她那早就废弃、堆满了杂草的超话广场更是被人屠了。 有错过直播、不明真相的粉丝问她,那个在直播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有害怕她一夜翻红的前公司和对家,买营销号和水军来屠广场,说话特别的阴阳怪气。 表面看起来是在夸她厉害,实则暗戳戳地怀疑冯地遥是早已收到内部消息,想制造话题翻红,重新出道,所以先一步直播透露,这不,如今热度和人设都有了,下一步就是电影宣发了吧? 更多的是关注戴企的网民和路人,说什么的都有,有认为她也不是什么东西,是一丘之貉,也有为她说话的好人。 …… 第28章 车祸和相亲 彼时, 她正被若姨若干个电话催着出门。 “别着急,若姨,就快了, 相亲总得有个好形象吧。”冯地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将刚扎好的蜈蚣辫盘起来, 简约的鲨鱼夹紧扣进去。 她能理解若姨的迫切心情。 八年前, 八十多岁的曾祖母于病逝前,将还是学生的冯地遥托付给了王林若。 王林若曾是曾祖母的下属,曾高中辍学、后关系户初入职场。 王林若比曾祖母小了三十多岁,曾祖母为了还领导人情, 也很照顾这个下属。 大约是两人在性格上很合得来, 共事不到两年时间, 曾祖母五十五岁从公司退休, 后面的很多年,两人依旧保持联系, 逢年过节都一起过。 王林若可以说是看着冯地遥长大的。 曾祖母去世后, 尽管王林若已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家庭,但还是想认冯地遥为干女儿,每月都给她发几百块的零花钱。 王林若说是因曾受过曾祖母的恩惠与眷顾,爱屋及乌,不忍心看到冯地遥吃苦。 那么在老一辈人的观念里, 倘若不想看到子女后背吃苦,那么最快的捷径,便是看着子女结婚生子。 什么有都不如个伴在身边照顾她, 曾祖母不例外, 王林若也不例外。 曾祖母还在世的时候, 就不止一次的说过, 希望活得久一些,想亲眼看到小曾孙穿上婚纱,挽着小曾孙的手,走上红毯,步入婚姻殿堂,亲手将小曾孙的手,交到那位可以信任地,可以一辈子对她好的人手中。 尽管‘入赘’冯家的曾祖父早亡,曾祖母一生为古宅奔波,但与曾祖父相处的日子里,曾祖母认为那是一生当中最欢喜的两个阶段之一,第二段便是小家伙幸运顽强地活了下来。 曾祖母时常会对冯地遥说起这段佳话,与曾祖父年轻时的浪漫、果敢、那个黑色大环境下的不离不弃,曾祖母是觉得幸福的,便也希望视为宝贝的小曾孙也尝一尝这样的幸福。 无数个日夜,无论在哪里,站着还是躺着,冯地遥都会想起曾祖母慈祥的面孔,温柔的嘱咐,就算往后一个人过,也要对生活保持热爱。 从冯地遥到法定结婚年龄开始,王林若就开始替她物色人选。 冯地遥头几年还礼貌地拒绝过,到了二十四、二十五这两年,她开始说不清道不明地向王林若妥协。 也许是堆积在一起的原因太多了。 若姨的好意。 曾祖母的冀望。 虽然对男人的靠近反感、但由于个人取向问题、对男性这个群体没法做到彻底的抗拒和厌恶。 一个人生活太寂寞。 朋友有男朋友。 总是跟沈郁仪蹲在路边喝酒,欣赏过路的情侣接吻。 偶尔的春.梦。 ……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生阶段的重大决定背后,都有无数个原因动机推着人往前走,犹如那至高无上的王座是由万千尸骨堆积而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打开的局面。 这不代表她会将就,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冯地遥也有一套自己的择偶标准。 例如,她喜欢年上的、温柔体贴地、思考周道地、脑子健全地…… ……乐观的话,冯地遥认为自己可以在三十五岁前结婚。 听到她就快出门的话,王林若也不宜在打扰她,嘱咐了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临出门前,冯地遥给自己算了一卦,关于今天的运势。 有桃花。很好。 但不宜出门。 嗯?冯地遥看着自己的手。 有意思…… 冯地遥不是个喜欢把每天都算尽的人,可今天特殊,是个例外,稍微往深处一算。 今天没有血光之灾,也不用破财消灾。 ……嗯,再三思虑一番,冯地遥还是驱车出门了。 但一如昨天她跟戴雅宁说的‘很快’,很快,冯地遥就知道了这个卦象的具体意思。 一如既往地,冯地遥进城需要走一段绿油油、两边都是参天巨木的泥土路,离开这片原始森林,再走一段这个乡镇翻新到一半、那个乡镇还没开始翻新的国道,从国道半截路绕到还是郊区的收费站,还得开一段时间才能进到城里。 但今天还没开出这片森林,冯地遥在泥土车道这一截路就出了意外。 简单来说,出车祸了。 准确地说,她撞人了。 更具体一点,是这人撞她车了。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又从多高掉下来,就像是魔法师在空中划个圈,这人就从圈的另一个次元凭空出现,直线下坠,就那么赶巧地,撞到她挡风玻璃上。 尽管刹车及时,可亲眼所见,以及那‘嘭’地一声告诉冯地遥,还是撞到了。 且是直接撞到挡风玻璃上,然后顺着车前坡度滚下去的。 机械与肉身撞上的这一声巨响,叫冯地遥心里一个咯噔,紧接着心头打鼓。 附近治安不太好,当地新闻经常播报某某小区被入室盗窃,更甚者有入室杀人的警情。 这人出现的方式太过蹊跷,但凡是个人都会心生警惕。 可不下车吧,万一这人确实就是个倒霉蛋,如今生死未卜,因为她的警惕懦弱错过最佳治疗时间,那她真是罪该万死。 尽管他的出场方式根本不像是个过路人。 冯地遥思忖再三,决定还是下车一趟。 临下车前,考虑到人身安全,冯地遥拿上一直备在车里的匕首,脱了鞘。 难怪不宜出门,还没离家两公里就闯了大祸。 难怪没有血光之灾,这灾根本不在她的身上。 绕过车头,冯地遥看到了侧趴在地上的男人。 离他一米多远,冯地遥只能看得清他的侧脸。 男人的脸上沾着血迹,看得出来底子白净,可眉眼、脸颊都糊了红红的血,有些干涸了,有些还是湿哒哒地,顺着伏趴的姿势,鲜血缓慢蜿蜒地流,滴在腥气的土壤上。或许受伤后没尝试过这个姿势,鲜血也跟着另辟蹊径。 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冯地遥没有冒然上前,立刻返回车上打急救。 调度科拿到地址,已经联系出车,又问她病人的情况现在如何。 冯地遥戴着蓝牙耳机,回到男人旁边。 “昏迷中。”冯地遥蹲下来一手拿着刀,一手向他靠近,小心翼翼地放在男人的鼻息下。 活的。 冯地遥松了一口气,把相关情况告诉调度科人员,挂了电话,冯地遥还是没敢放下刀。 就这样,巨树参天,不见天日,四周灰蒙蒙地泥土小路上,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手里紧握着刀,不时看着侧躺在车头前的男人,不时看着周围阴森的树木。 女人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女人心里其实在想:这出血量,绝对不是她时速四十可以撞出来的。 可究竟是哪里出血了,除了额头还有哪里受伤,她也不敢冒然去查看,以防万一身体里骨折,随着她搬动而导致加重病情。 冯地遥只能从大体上观察,黑衬上浸染的一大片血迹早已干涸,说明不是刚才撞出来的。 既然早就干了,又还没死,那这个伤口大约不是致命伤,出血量也不是很大。 ……应该吧。 猜的。 拿着匕首的手攥紧拳头,冯地遥想感受一下他的体温,如果是灼热的,那么就是在发烧,一定程度可以证明伤口在发炎。 可没等到她的手靠近,男人睫毛轻颤,没被一直紧盯着他的冯地遥错过。 冯地遥握着的刀柄更紧了。 睫毛轻颤两下,况玩延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一副画面,银光闪过,一双纤纤玉手,朝他而来。 视野有限,只能看到这么多,还糊了一层模糊发白光的滤镜。 “你怎么样?”女人收回手,紧张地问。 眼压很低,眼前一片模糊,头脑晕眩,浑身都疼。 “疼。”况玩延皱着眉道。声音嘶哑,喉咙也疼。 “哪里疼?” 没有回答。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冯地遥谨慎地问,不经意地瞥一眼他破损的额头,一个血窟窿,尤以吓人。 不怪她这么问,这很可能脑震荡,导致患者陷入短暂的失忆。 “嗯。”他低低地回答。 正当冯地遥要松一口气。 “不记得。”他低声道。 “……”冯地遥一口气提起来,神经紧张,却故作镇定地说,“没关系,我叫救护车了,应该很快就到了。”她下意识地想去看时间,刚要起身,他又说话了。 “骗你的。” 冯地遥顿了顿,保持起身的姿势,还没完全的起,静静地看着他。心真大,她想。 又不说话了,似乎这么侧趴躺着不舒服,他极力换了个姿势,也不顾黑衬衫沾上泥土,大咧咧地仰躺在地上。 待到整张脸露出。 这时,冯地遥才意识到他是谁,怔忡一瞬,又诧异,他怎么会出现在山州? “你别怕,我想起来了。”他声音虚弱,混杂着那么一点要强,“没在讹你,被你撞之前就这样了。” 依然没说话,冯地遥看着这个满脸是血的男人,黑衣黑裤黑发,皮肤却很白,脖颈戴着一条细链子,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间透露着矜贵。 和六年前在舞会上看到的他,虽然形象不同,但气质却差不离多少,一样的漫不经心,一样的吊儿郎当。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一下额头的血窟窿,这个他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浑身的不适和晕眩都是因其引起的伤口。 “别动。”冯地遥支着刀背挡开他的手,“会感染。” “要感染早感染了。”况玩延满不在乎道,扫了眼上空的参天巨树。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听话的放下了手。 冯地遥循着他的视线,往头顶看去。 这里的树木长得很高,几乎颗颗都是上百年千年的岁数,往原始森林腹地走,还有上万年的。 “你为什么从上面掉下来?”冯地遥敛回目光,眉头皱了起来,慢慢意识到了事情的更加重要性。 方圆就地五米的范围内,最矮最近的树桠,都离地面十米高,足有三层楼的高度。 他从这么高的地方直线掉下来,然后让她一车撞了出去…… 就跟平时打羽毛球的方式差不多。 冯地遥不敢再想下去。 “你没事吧?”她必须再确认一遍。 “没事。” “这种事可以不逞强的。” “没事。”况玩延看着她。 “行。” 冯地遥蹲坐下来,还是没放下刀。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个躺着,一个抱着膝盖蹲坐着。 偌大的原始森林里,四周皆是黑色老树盘根错节的巨根,枝叶茂盛,只漏了几束稀薄的日光打在地上,绿光幽幽,土腥味弥漫,没有任何声音,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况玩延想坐起来,手支撑着地面。 “最好别。”冯地遥劝他,“你至少会有一处骨折。” 别害我。她还想说。 “我没事。”况玩延终于面露古怪,看了她一眼。 “你是医生?”冯地遥顺着杆子往下问。 就算是医生,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掉下来,也说不出“没事”这样的话。 “不是。”况玩延努力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躺着舒服,于是又躺回去了。 冯地遥始终看着他,似乎想到什么,“稍等。” 她回到车上,给他拿了一张毯子,折叠起来,垫在他的脑后。 大约是她先表达出善意,况玩延虽还是有些扭捏,却也没再跟她反着来。 不知过了多久。 “我叫况玩延。”他无聊地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冯地遥在想别的事情,冷不丁地听见这一句,平静地回答。 “知道我和指刀我,还是有点区别的。”况玩延看着怼在腰侧的匕首。 “不冲突。”冯地遥别开脸,不再看他。 其实是山州治安不太好,城里都不好,更别说郊区和原始森林这一带。 过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况玩延问。 “有吗?”冯地遥已经没再看他,刀尖划拉着地面的泥土,歪歪扭扭的不知道在写什么。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他又说。 “是吗。”冯地遥漫不经心地回答。 “救护车来了。”况玩延听到了。 “是吗?”冯地遥扭头,顺着这条狭窄的乡间小车道望去,试图一眼望尽,最终什么都没看见。 近一个月,这条路上估计只有她的这辆牧马人来回经过。 原始森林之大,就算是家在这里,冯地遥也不敢到处乱跑。 因此,冯地遥在这里短暂地住了个把月,也只知道这一条通往古宅的路。 冯地遥的手机响了,她拿着刀回到车上,以为是救护车找不到路,看也没看来电显示便点了接听。 下一秒。 “冯地遥,你啷个耍我是不!?都几点了!都几点了!” 若姨的大嗓门几乎要冲出蓝牙耳机。 冯地遥摘开耳机,捂了捂耳朵,才把耳机戴回去。 若姨:“侬现在搁哪的呢?搁哪个旮旯呢?” 气到方言都出来了,冯地遥看了看头顶,叹了口气,倚靠着车门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她说出车祸了,虽然没有受伤,但以若姨的性子,她一定会千里迢迢跑来山州,要亲眼看了才放心。 可如果扯别的理由吧,若姨一定会觉得是她又临门一脚,反悔了。 正当冯地遥想头铁地说一句:刚才算了一卦,今天不宜出门—— 救护车真的到了。 “什么声音?”若姨显然也听到了。 “救护车。”冯地遥循着声音看过去。 像一辆笨重的面包车,摇摇晃晃在乡间小路上。 “呀,出车祸啦?”若姨惊讶,“怎么撞的?要紧吗?没有死人吧?难怪你迟到了,你离目的地还多久啊?要不要我给那个男孩打个电话,让他改个时间啊?” 若姨还以为她是在去城里的路上,遇到别人出的车祸。 现成的借口摆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冯地遥直接顺着杆子往下爬,一一回答了,看着救护人员从车上拉下担子,将况玩延全身上下检查一番,又一举将他抬上担架。 整个过程似乎很慢,可又过得很快,冯地遥靠在牧马人车门边,看着况玩延在凝睇着自己,脸上那些干涸地、新鲜地涌出的血液,衬得他此刻脆弱又破碎,可他的眼神又那么的坚韧和固执。 冯地遥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着视线,直到他上了救护车,车门即将关上,急救人员返回,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医院,是要随他们的车,还是她开车跟车。 “不……”冯地遥这才回过神,一颗心稳稳地落回原处,她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 待到救护车缓缓离去,若姨不知何时挂了电话,冯地遥转身上车,还是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刚要发动汽车,她看见了一片裂痕,犹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在挡风玻璃上。 冯地遥小声地倒吸一口气,擦亮眼睛往前再定睛一看。 ……裂开了。 不但是挡风玻璃裂开,她也裂开了。 这叫没有破财消灾吗? —— 冯地遥最终还是决定赶去相亲,将牧马人开到国道边上的一个小饭店,托付认识的老板,打了保险公司将车子拖走去修。 荒山野岭的,她是开车的那位,这事儿谁全责很难说,冯地遥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先忍了,后续等保险公司通知就行。 饭店老板李丛军和曾祖母认识,曾受过曾祖母的恩惠,得知古宅主人回来了后立刻上门拜访,因此对冯地遥也格外友好。 起初还曾考虑过古宅交通不便,提议过将一日三餐从饭店做好送进古宅,冯地遥简直受宠若惊,毕竟彼时的她还把李丛军划分在陌生关系。 可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冯地遥借口吃不惯麻辣口味而婉拒。——众所周知这个菜系无辣不欢,就连锅都是辣的。 李丛军却相当热情,说:“这有什么,重新买个锅就可以了。” 实在是盛情难却,只好再三辩驳,她可以接受微辣,可以一周来尝试个一次,李丛军感受到她的为难,只好作罢,各自退一步。 于是冯地遥至少每周来吃一顿微麻辣的、锅气十足的小炒。 一来二去,她跟饭店夫妻、两人的儿子女儿都混熟了。 老板的女儿叫李巧,今年十六岁,就在附近的高中读高一,刚才还在收银台后写作业,这时窜到冯地遥身边。 “你要去相亲?”李巧问。 “你怎么知道的?”冯地遥诧异地看她。 “猜的。”李巧说,“平时足不出户,今天却打扮得这么好看,又到年龄了,我妈妈就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生我哥的。总体感觉就很像电视剧里演的,女人去相亲的样子。” 冯地遥一时语噎,须臾道:“也看点有用的电视剧吧。” 李巧还想说什么,这时老板从楼上下来,将一把车钥匙抛给冯地遥,说:“开车小心啊。”嘱咐后又担忧,“要不我让臭小子送你去吧。” 臭小子是老板对儿子李元的爱称。女儿李巧是臭妮子。 “不用,刚才是个意外。”冯地遥笑道,又扭头看着李巧,挥了挥手机,“晚上带奶茶,想喝什么告诉我。” “好嘞!”李巧回应。 城郊不好打车,约车相当于是从另一个城市出发,几乎要等下个整点,于是冯地遥借了老板的车,往城里开。 相亲的男人名叫方知有,遇上方知有的方知有,据说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经理。 相亲的地点就在一家咖啡厅,棕色天花板、湖蓝色装潢、棕黄色的灯光、摆放着书籍蜡烛和杯子的各式书架,整个装修风格陈设都离不开棕色。 这个时间正好是上班时间,咖啡厅里没几个人,方知有就坐在临窗边的卡座。 尽管迟到两小时,但方知有似乎没有任何怨气,语气温柔地让冯地遥不要自责,顺便招来服务员,动作娴熟地给冯地遥点了一杯热咖啡。 冯地遥看了服务员一眼,没说话。 也许是性格敏感,冯地遥不喜欢喝热的,因此隐隐约约感觉到方知有在莫名地散逸着一种大男子主义的气场。 这个气场让冯地遥感到不适,有一种初次见面就被陌生人尝试支配的,没有界限感的不适。 简单来说就是越界。 可这么快就下定论,似乎有点太过于潦草了。 但愿是她想太多。冯地遥心想。 不喜欢喝热饮这一点,是她的个人性格喜好,方知有不了解是很正常的,他们可以在发展后续时,持续性地互相了解对方。 乍一想,似乎没什么不对?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的温柔和体贴? 那么初见面的初印象,算是差强人意? 大体上还算让人满意。 可是他大可以直接问一句:冯小姐,餐牌在这里。又或者,冯小姐,热饮还是冷饮? 而不是一上来就招服务员,给这位女士一杯热咖啡。 也许对方是紧张,没想太多,只想表现出自己‘温柔体贴’的一面? ……更糟糕了。 糟糕到就像是一只丑陋的孔雀在开屏求偶。 冯地遥不认为这是个加分项。 那么仔细一想,从社会上的大局观来看,也许这种男方所流露出来的‘体贴’,在女性人群里是吃香的? 是一种男方相亲多次总结出来的经验?公式?上来就是一杯热咖啡? 是因为每个跟他相亲过的女人,都觉得热饮受用吗? 是这群女人太惯着他们,还是这个男人没感受到外面三十多度的天气? 是什么让他觉得,每个女人都需要热水? “冯小姐?” “嗯?” 冯地遥回过神,看着面前这个戴着金丝框眼镜,表现得儒雅随和的男人。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趣?”方知有嘴角泛起苦笑。 那倒也没有,挺有趣的,就连相亲都在套公式做题,不愧是上市公司的高层。 “方先生您,今年贵庚?”冯地遥问。 若姨没有跟她说过多少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冯地遥只知道他性格好,学历高,但是离过婚,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经理,年薪税前几百万,有几套房子,几辆车。 冯地遥还知道,方知有为了今天的相亲,特意空出前后三天,从首都飞到山州来的,所以若姨得知她迟到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怎么称呼您,”方知有笑道,“叫我知有就行。我今年三十五,介意吗?我比你要大九岁。” “我就喜欢比我年长的。”冯地遥勾起嘴角,也笑,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 “那这真是我的荣幸。”方知有惊讶道,“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我还一直担忧着,遥遥你会不会觉得年龄差太多,好在……” 好感似乎在循序渐进,正好热咖啡呈上来。 冯地遥看着咖啡,一边听着眼前男人喋喋不休,一边思想漫无边际。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与人之间要想一辈子的相处,靠得不就是这样吗? 虽然不喜欢方知有的强势,但方知有的耐心不错,在这里等了她两个小时都没发火,这一点就连她,也是做不到的,何况强势也仅仅只是在她这里不吃香,也许有些女人很喜欢呢? 没有人是完全长在自己的审美上的。冯地遥心想。 “听说是你主动找到若姨的?”冯地遥端起那杯热咖啡,放到嘴边轻轻泯了一口。 ……嗯,就像是在喝中药。冯地遥面不改色,将咖啡放回杯垫上。 “是,”方知有轻颔首,“我接下来说的话,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但是你可能也不希望我编一个谎言来骗你。” “当然,你说。”冯地遥无所谓道。 比起爱听的、不爱听的,冯地遥确实更在乎对方是在说真心话、大实话,而不是虚心假意的好听话,所谓善意的谎言。 “你在相亲的消息,不是秘密。”方知有边说,边打量她的神色,“所以我很快就知道了,立马联系了若姨。” “你为什么很快知道?”冯地遥面不改色。 其实她心中早已有答案,这个男人喜欢她,不是在今天见到她才一见倾心,是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喜欢她,也只有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心平气静地等一个迟到两小时的人。 倘若是平时的相亲对象,也许等不到半小时就走了。 方知有也觉得她是明知故问,意味深长道:“地遥,你知道的,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人喜欢你。” “方先生真爱开玩笑。”冯地遥没这么感觉到。 倘若真是有那么多人喜欢她,那么不至于泼了公司老总一杯酒,就被雪藏六年。 “是真的,地遥,”方知有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手指推了推镜框,阳光切进来,镜片不知道反到什么,闪了一瞬的精光,方知有神情认真,看着她说,“你以为,为什么你得罪了人,却只是被雪藏,就能相安无事地度过六年?” 却只是被雪藏? 方知有成功地引起了冯地遥的不快。 冯地遥不认为,一个男人性骚扰一个女人,被泼了酒水,叫得罪。 如果这一切必须跟罪这个字搭上联系,那么该叫罪有应得。 “所以这是一出男人犯贱,男人施以援手,男人感动自己的戏码啊。”冯地遥嘴角平整地看他,点缀在眼下的泪痣透着一股平静地嘲讽之意。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事情一码归一码,方知有不是那个骚扰她的人,冯地遥认为自己过激了。 可方知有也不是没有错,他在说到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混杂着些许得意忘形,并自我陶醉于这种骄傲自满,从而忘了最开始给自己塑造的人设。 冯地遥能明显地感觉出来,方知有眼中的她,只不过是男人们圈养在花花世界里的金丝雀。 刚才那番话,意思既是:其中有个男人想独占她,被群体反对。而方知有就是这个群体里的其中一个。 “抱歉。”方知有幡然回神,感觉到了她的不愉快,立马转移话题。 电光石火之间,冯地遥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从一开始,进门到落座后,迅速地就感觉到了不适。 是因为陌生男人的靠近吗? 不是。 是来自这个男人的男性凝视。 今天一天,冯地遥也就近距离的接触了三个男人。 一个况玩延,一个李丛军,一个方知有。 李丛军就不提了,他们整个说话过程不到三分钟,李丛军就热心肠地上楼找儿子拿来车钥匙,下来后把钥匙给了她。 她离开小饭店的时候,李丛军还苦口婆心让臭妮子别玩了,倒数第一还敢这么玩,怎么敢的啊。 其次是况玩延。 冯地遥与他有过很长时间的对视,可况玩延始终自发地保持着距离,他会因为等得无聊,因为受伤了不想睡着——害怕就此一睡不醒,与世长辞——而跟她搭话,可出发点不是为了搭讪,也不是为了跟她说话。 又譬如,况玩延整个交流的姿态,所表现出来的是防御、要强。 他忘了曾与冯地遥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他尝试起身的动作无果后,做了自我介绍,是在忌讳冯地遥手里的刀,怕是担心冯地遥想交通肇事逃逸,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冯地遥也许会补刀。 发现一切都是他想太多后,他也没说什么,最后一句话就是淡淡的“救护车来了”,除此之外没有告别,没有纠缠,不像以往接触过的男人会硬留联系方式。 他留下来的,是一个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眼神。 那么方知有呢? 最开始,冯地遥姗姗来迟,方知有为了表现出体贴,叫来服务员,给她点了一杯热咖啡。 紧接着,关于年纪,方知有表明自己此前一直担忧着,冯地遥会嫌弃他年龄太大,可方知有后来又说他喜欢冯地遥。 可一如他口中所说的,冯地遥在相亲这件事不是个秘密,冯地遥喜欢年上的男人,这件事也不是个秘密,甚至是公开的,她曾在采访时透露过,自己喜欢年上温柔的男性。 所以不难猜出,温柔体贴是方知有在坐下来后,给自己套上的人设。 可惜他没掌握到精髓,从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 最后,方知有还透露,在他的圈子里,还有很多像他这样身份的人,甚至比他更有权有势的人,喜欢着她。 这句话几乎激发了冯地遥的呕吐欲,她现在满身心的感到不适和恶心。 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人都喜欢她? 那喜欢只是较为文雅的说辞罢了,说喜欢都侮辱了喜欢这两个字。 按理来说,在舞会上,冯地遥当着一群有头有面的、所谓上流社会的人面前,落了公司老总的面子,这人铁定不会放过她。 这个人有千万种方式可以让她过不下去,不仅仅是在娱乐圈过不下去,是在这个世上过不下去。 轻的,接拍一堆低成本擦边球烂片。 重的,就是绑架轮.奸裸.照一条龙,再‘不小心’传播到网上,所谓的艳.照门。 更重的,送去哪里割腰子,强迫吸粉,强制关押…… 毁掉一个人的方式,太多了。 照这么看来,雪藏反而是最善良的一种惩罚。 所以,雪藏是他们最终商议好的?即要安抚老总的情绪,也要顾及着她? 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己被无形地架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而这群男性通过各种媒介和渠道享受着窥视她的愉悦。 真恶心啊。冯地遥喉咙干涩,又想抽烟了。 可除了最初的老总性骚扰,她这六年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 也没有,这才是最让人烦躁的。 这意味着,她只能忍着,把这口气就这么咽了。 一旦她跟其他人提起,也许朋友会怜爱她,可除了亲朋戚友之外的所有人,谁会当回事? 不就是看看吗?看看会少一块肉? 真是小题大做,仗着是个公众人物就浪费热度? 与其关注你,还不如多关注那些受到实质性被骚扰的女性,那些真正需要被帮助的人。 倒成了她心胸狭窄。 冯地遥已经过了当初那个,但凡是接触过三分钟以上,就要算对方面相的年纪。所以一进来,她没有算方知有的命,也没有算两个人之间的缘分。 可现在。 “方先生,”冯地遥打断他的话音,淡薄的眼皮子要抬不抬地看他,宛若在看什么无机生物的眼神,又或是懒得正眼看他,省得晦气,“今天你先他们一步而来,是想拿我‘这张门票’,做上流社会的敲门砖?” 方知有正在介绍他的豪宅,表示如果冯地遥介意住旧的,他可以在此地买一套新的,属于他们的婚房,并且房子会写冯地遥的名字。 闻言,方知有一怔:“地遥?” 方知有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是豪宅戳到了冯地遥的痛点?可他说起这个话题足足有十分钟了,期间冯地遥还应了,说她也喜欢附近的景点,那她为何突然就发作? “难怪。”冯地遥看着他,却彷佛透过他,看到什么。 “你喜欢戴绿帽子。”陈述肯定的语气。 第29章 第二天开播 “有这种癖好, 才有这种想法,对吧?”冯地遥忽然笑了一声,鼓掌两下, “又刷新了我对人性的认知, 不错。” 不得不说, 方知有这一下, 可以入选她的恶臭男图鉴前列。 虽然他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做,但就是恶心到了人。 气氛瞬间落到了冰点。 “你的喜欢,是一种怎样的喜欢?”冯地遥歪了下脑袋,“想把自己的妻子送到他人床上的喜欢?这样会爽一点吗?” “你想多了, 我没这个意思。”方知有终于跟她连到一个频道上, 金丝框后的表情稍显慌乱。 “你有啊, 怎么没有, 方先生,你有的多了, ”冯地遥藐视着他, 彷佛在看什么垃圾一样的眼神,嘴角衔着轻蔑,“你税补全了吗,就来跟我说话?而且,我可不跟肇事逃逸的男人说话。” “你——” 几乎是瞬间, 方知有从卡座站了起来,脸色刷地变了,由文质彬彬变成怔愣, 再变震惊, 一变再变, 最后变成了阴沉。 也许是他的动静太大, 周围几桌客人循着声音纷纷看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方知有坐下来,表情依然惊惧震悚,惊恐万分。 从冯地遥的方向看过去,方知有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咖啡厅里暗色调的灯光从上打下来,将他的脸型衬得倒三角,两边颧骨外扩,尖尖地突出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冯地遥。 也许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么可怕,还以为自己在关心对方。 “你昨天没看到热搜吗?我是什么人。我随时可以帮你预定监狱三年的客房服务。”冯地遥慢吞吞地补充道,“再加一条,穿增高鞋垫也不行。” 她声音轻而有力,其他桌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可方知有却直面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轻声细语,却杀机四伏。 她看到了,这个男人表面光鲜,实际上内里坏透了。 “跟女朋友去无人区旅行,结果车子抛锚拦车,眼看着女朋友被男的强.奸,结果还万幸活下来了的废物也不行。” 可以说是千疮百孔,但每一个孔里都蔓延着恶心的虫。 “哦对了,上周去男科医院就诊性无能的人也禁止跟我说话。”话毕,冯地遥不想再跟他拉扯下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许我不欢迎你,但医院一定欢迎你。无论是男科医院还是精神病院。” 男人蠢就蠢在爱炫耀,也许得等到他回去后再□□省,才明白,不说那句话,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也多亏方知有爱炫耀,否则她还要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这人没她想象的那么坏。 可实际上,只有更坏。 见方知有不放弃,还想跟上来。 冯地遥转过身,冷眼看着他,“方先生,你活过三天再来跟我说话吧。”语气平静和缓,眼尾却吊着一股惯有的厌倦。 · 离开咖啡厅,冯地遥去买了晚餐和奶茶。 每回周末进城,冯地遥几乎都会买上好几杯奶茶带回去,因为鲜少有奶茶店开在城郊,就算有,也多是劣质的,不好喝的,饭店老板的女儿更喜欢城里开的奶茶店,冯地遥就当作是还人情,也乐意礼尚往来,每次都给她和家人带几杯。 回到饭店还车是傍晚,老板娘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让儿子送她回古宅,又驱车回饭店。 冯地遥将昨晚写好的文案重新润色一番,发给沈郁仪后,才给若姨打电话。 从城里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平复好心情,心平气静地希望若姨以后不要再揽这份活。 “经过今天,我还是想尝试一下自由恋爱。”怕伤了若姨的好心,冯地遥找了个借口。 若姨是个聪慧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虽不知道小辈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这是极其不满意的意思,毕竟以往就算相亲不成功,冯地遥也从来没阻止过她的好意。 若姨叹了口气,却也不是一意孤行的人,听冯地遥这么说,她便只好说:“无论你做什么,若姨都支持你。将来有喜欢的人,就带来给若姨看看,若姨帮你把关。” 与若姨结束通话,冯地遥迅速吹干头发,将长发盘起,发髻固定了个轻古典的编发,准备开播。 今天快要浪费一天时间,却还是什么都没办成。 将电脑打开,临点开直播软件前,冯地遥心血来潮地,想先探探风头,打探一下网上的人,现在都如何评论她。 可平时就不怎么看自制视频的冯地遥,并不知道这个网站有没有论坛后花园供网民讨论和建议,冯地遥只能去搜索框一处,试图搜索自己的ID。 昨晚弹幕有人提过,她下午直播找猫的录屏被传到站内,有近百万播放量,所以晚上才忽然来了那么多人。冯地遥想看看这个视频底下的评论,彼时风向如何。 鼠标移动到搜索栏点击,一个方框自动向下伸展开。 冯地遥正要输入自己的ID:红是我的命。 然而定睛,一愣。 冯地遥还没动手输入,可她的ID,赫然出现在搜索栏下方。 再定睛一看。 她的ID竟然出现在鸽站热搜榜单里。 “…………!” 冯地遥挑了下眉,无声地倒吸一口气,又默念数着。 一、二、三—— 红是我的命,就排在第三位。 前面两位是戴企和戴雅宁。 几乎是瞬间,冯地遥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右上角有个伸展下来的通知框,框起了许多新提示,有圈她的,有关注她的,有给她充电的。 消息那一处,有个小红点,写着99+ 虽然知道点进去会看到什么,但冯地遥还是点了进去,在一群陌生来信中,滚轮向下不断滑动着,最终看到了戴雅宁的ID。 【相信你已经从热搜上得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我现在明白了,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昨日,戴雅宁忽然收到父亲的来电,让她赶紧收拾行李,只带一些重要物品,并给她发了一个地址,让她现在立刻马上过去。语气刻不容缓。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戴雅宁,虽然一脸懵逼,却还是照父亲的话去做了。 戴雅宁有预感,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是冯地遥口中说的‘很快’。 于是她迅速打包了行李,就连平时很爱惜的化妆品也不要了,拉着行李箱就往父亲说的地址赶过去。 后来的一切,发生的很快,打得她措手不及,大脑一片空白,宕机了反应不过来,却又好像没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是从她身边溜过去,留下了当头一棒的痕迹,不知过了多久,这痕迹开始痒了,痛了,戴雅宁才意识到,不是在做梦,母亲说得都是真的。 【挪用公款,贿赂官员,真行啊,那几个已经双规,我爸也逃不掉了,估计十年都出不来了】 【其实拖欠工资这件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做了我爸二十年的女儿,他是什么人,我们都门儿清,只是……】 【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一个好爸爸啊……】 发完这句话,中间空了个时间节点。 大约是两个小时后,戴雅宁再次发来了信息。 【他的刀对准了屋子外的所有人。】 【我快崩溃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又是一段时间的无声。 冯地遥难以想象她在这段时间里,精神遭受了多大的重创,这是一场父爱与人性的对抗。 这个人,他好像很好,又似乎没有那么好,从前不想面对现实的残酷,而选择了逃避,待在父亲给他们建立的花房里,城堡中,生活的像个童话公主一样。 如今墙倒众人推,才深刻意识到城堡是用尸骨堆砌而成,公主看着四周的残骸,城墙外衣衫褴褛的恶鬼变成了巨人,真相从脑海中浮现。 …… 【我姑让我出去躲躲,避避风头。给了我几个选择,我选择去做乡村教师了,亲近大自然,这件事也挺酷的,不是吗。】 【……环堵萧然,那生活条件也却确实是除了四面围绕的土墙,一些生活必备用品之外就没有其它了,可不就是环堵萧然吗?】 【他们爱咋咋吧,都跟我无关了。】 【再见。】 …… 冯地遥看完,百感交集。 最终回复:一路顺风。 不知道戴雅宁还会不会登录这个账号,看到她发的这条回复。 也许再也不会看到了吧。 拖欠工资不是一件小事,戴雅宁作为网红,一个靶子,这件事的所有仇恨值,几乎都拉到她身上了,此刻她的私信应该全是网民发去的谩骂和诅咒,而冯地遥给她的回复,约莫在下个十分钟,就会消失在有限的近期消息里。 没有情绪地关掉私信,冯地遥返回刚才的页面,将鼠标移到相对应的位置,轻轻地一点击。 浏览器弹出一个新的网页。 因着网速好,不过一两秒钟,便加载完毕。 新的网页出现了许多视频,排列的整整齐齐,供君挑选,和刚才不一样的是,与‘红是我的命’这个ID,这行字相关的字体,都被标成了红色,出现在每个视频的标题里。 滚轮往下,第一页就五十个视频,每个视频封面,几乎都是她昨天直播的截图,要么就是黑底白字写着她的大名和吹嘘的内容,吹得天花乱坠。 标题倒是大同小异,直接套直播内容的总结,或是震惊体、或是卧槽流,也有最朴素淳朴的《走近科学》,《神婆》…… 冯地遥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哆嗦了下手,点进播放量最高的一个视频。 二百零九万播放量,发布时间是早上,视频直到现在还标着热门两个字,同时在线观看多达一万人+ 这个两百多万播放量的录屏视频,是她昨晚几次算卦的剪辑,中间做了一些快进处理,时长控制在一个小时内。 冯地遥赶时间直播,没心情细看,拉了几次进度条,也不知道该视频里有没有恶剪内容,只能草草地过一遍内容,以及弹幕区,而后直奔最想看的评论区。 热评一(6.5w赞):【昨天直播我在现场,下播时的真实想法:如果不是作秀,感觉可以被国家队收去了】 楼中楼1:虽然不知道这门职业有没有国家队,但是国家确实是有这方面的人才,感觉这个姑娘可以入编了 楼中楼2:那个xxx不就是国家队的吗?之前top2学校建筑系专业还特地请了他来演讲,讲的是风水 …… 热评二(5.1w赞):【终于有人宣传这门学问了!本人私以为,古代占卜术命理可以称得上是我们中华文明最顶级的瑰宝!支持宣扬!】 楼中楼1:冷知识:迷信科学也是迷信 楼中楼2:科学解释不来的东西也多了去了!凭什么说古代占卜是封建迷信!我不服! …… 热评三(3.3w赞):【禁止封建迷信,除非上交国家。ps:楼上说的对,这个女孩子真的牛,昨晚看下来,她的知识面涵盖了面相、八字、紫微、六爻、梅花易数、奇门遁甲、六壬,射覆……听说是个演员?我惊呆了】 楼中楼1:反思一下,你为什么打不过热一。 楼中楼2:给不懂的路人科普一下:奇门、六壬、太乙是术数,八字和紫微等是命理。 1.其中奇门遁甲是三式之首,是我国古代多代人共同研究出来的结果,最初创建有四千多局,风后改良为一千零八十局,包含有天文学、战争学、历法学、谋略学、哲学等(复制baidu) 2.懒得说了 3.(通俗解释):易经是二进制,紫薇和八字是高级语言,六壬是c语言。 4 .(给萌新一条指点):太乙学好了,奇门六壬会相对简单一些。/给太乙打call! 楼中楼3:别看这是一行字,几个名称这么简单,这可是一整套系统!!!很多人没个几十年根本研究不出来!! 楼中楼4:@楼中楼3:这可是古代人花两千年研究出来的一套公式,怎么可能让你一下子就学会了 楼中楼5:所以普通人只要学会其中一样,就足够可以出去唬人了。 楼中楼6:@楼中楼3:自信一点,很多人一辈子,就研究个一样,都研究不出来个所以然 …… 热评四(2w赞):【不建议上交国家!至少等到我国影视剧行业发展起来了!否则我看什么!!!强烈抗议上交国家!!】 楼中楼:附议!!! 热评五(1.9w赞):【@社科院 ,这儿有个好苗子】 热评六(1.4w赞):【冷知识:算命的算字,涵盖了一堆公式,然而普通人只看到命,就说假的。】 热评七(1.1w赞):【说一个细思极恐的事情。这些厉害的占卜命理大师,只要认真去看,生命在他们眼里就跟一颗树一样,你何时发芽,何时开花结果,何时被洞穴动物打洞,被鸟类动物筑巢,蛇类爬过,何时经历风吹雨打,何时遇到光头强,他们都一清二楚。】 热评八(1w赞):【@中科院麻烦出来解释一下这是科学的,哲学的,礼貌地……能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吗?】 …… 几乎是立刻,冯地遥关了电脑,长腿支地,摊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天花板。 她要的不是这种效果啊! 现在不但要警惕男人敲门,还得防着国家上门了。 …… 无论如何,生命还要继续。 古宅还要供着,她还要继续挣钱。 花了几分钟平复好心情,冯地遥摁下开机键。 麻木地输入密码、麻木地打开直播软件、麻木地点下开启直播,而后麻木地调整了一下麦的音量。 “能听到吗?” 话音刚落,守候在直播间快一整天,和时不时就点进来的观众都疯了一样,弹幕疯狂地出现,一条还没看清,就成片成片地被顶上去。 【来了来了!!!】 【可以!!!!】 【啊啊啊遥,我的遥!!】 看到这么多人,冯地遥的心情终于好起来一些,彷佛能看到古宅美好的未来,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啊,昨晚睡得好吗?” 【现在问是不是有点太迟了,新的一轮睡眠即将到来】 【根本没睡着,看你的视频忘乎所以,又去找教学视频学了个不知所以然,通宵一晚去上班了,困死了】 【下班回家的路上,现在在公交上看直播】 【你又火了遥宝!你今天挂了一天热搜,视频还上热门了!】 【今天要继续算卦吗?】 “算。”冯地遥打开买来的晚餐,“我先吃饭,刚回来。” 【那我也要叫个外卖】 【吃的什么啊?】 【开摄像头吧宝,我有六年没见过活生生的,会动的你了呜呜呜】 【+1!!我新来的,让我舔舔颜吧】 “吃完开。”冯地遥还不适应在吃饭的时候开摄像头,她边吃寿司,边移动鼠标,操作抽奖。 “条件跟昨天一样,关注就行,建议有需要的来。” “价格不一样了,一卦一架银河飞船。”(银河飞船:¥1234) “不接看八字,只看面相。” “看面相的,自愿出镜、或自愿发相片的来。” “炫耀的就别来了。” “不算寿命、天灾、国家机密,以及犯法相关的占卜。”她一一说着,把条件都打在公屏上,打了数字的序号。 第30章 第八次算卦(1) 【抽我抽我抽我】 【摄像头摄像头】 看到这一条, 冯地遥这才想起,她还没开摄像头,直播画面仍是她的电脑桌面。 这轮被抽中的人, ID名叫:忘忧草。 且已经付了卦金。 冯地遥说了句稍等, 把刚拿来的冻啤放到不会出镜的位置, 才把摄像头打开, 又问忘忧草在不在,方便连麦吗? 一如既往地看不见弹幕,直到弹幕区一水儿的下来都是【他说在】【他说方便】,像是小火车接龙一样, 然后又被等着舔颜的逐个打破。 【我tm整都不敢整成这样, 做梦都梦不到自己长这样】 【又一个女娲炫技之作】 【我等练手之作, 来围观女娲的巅峰之作】 【长成这样没被自己美死了, 也是命大】 冯地遥一声不吭,点击了邀请连线。 谈笑风生间, 无人在意的忘忧草上麦了。 “hello, 喂,喂?”左边小喇叭亮了。 “……” 一直没有人回应,忘忧草以为自己麦坏了,试探性地出声:“能听到吗?” “可以。”冯地遥回了一句。 她还以为忘忧草这个ID的背后,应该是个女人。 没想到竟然是个男人, 还是一个低音炮。 男人这两个字,让冯地遥不可避免地想起下午的事情 ,短时间地不想说话, 避免迁怒于无辜的人。 直播间的观众显然跟她持着同一个想法, 纷纷以为忘忧草是个女生。 【男人??】 【男人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这昵称, 还以为应该是个文艺香香美女, 刚准备贴贴。晦气】 忘忧草看到弹幕的疑惑,一时间气笑了,反问:“男人怎么就不能叫忘忧草了?非要叫变形金刚,小汽车,这样才够男是吧?” 【忘忧草的草就很男啊,忘忧咋了?】直播间里也有同为男性的不服气,戮力同心群威群胆地发表站队。 【就是,男人怎么就不能叫忘忧草了?我以前跟女朋友表白的时候,就说过“你是我的忘忧草”,到现在八年长跑了还没分过】 【草用在形容某人的时候,不是中性词吗,女不能被形容草吗?拥有小草一般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生命力顽强……】 事后烟发表了一条付费留言(¥30):【xswl,给女友表白你是我的忘忧草这位,或许知道,忘忧草=黄花菜吗?】 【什么??】 【你是我的黄花菜哈哈哈哈哈哈】 【?我靠。知道这个真相的我,眼泪掉了下来】 【卧槽,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个】 【楼上的,忘忧草还有个名字叫金针菜,是不是比黄花菜好接受一点?】 “那你们就误会了,”当事人本人的忘忧草说,“忘忧草在我这里,第一个字和第三个字都是动词。” “其实是忘忧,草。” 【弹幕:???】 【别开黄腔谢谢,尊重一下在座各位】 【我靠,这么多人,能不能要点脸】 【应该不是搞颜色,可能就是发自肺腑的一句大实话罢了,说大实话也是搞颜色吗?】 【别玩这些低俗梗行不行,主播都沉默了】 忘忧草约莫是看到了这条弹幕,恍然大悟过来,立即道歉。 “哎不好意思啊,对不住对不住,无意冒犯。” 忘忧草只连了麦,没有出镜,左边屏幕是直播平台提供的背景图,一个随着说话音量产生大小波动的麦克风。 “你想算什么?”冯地遥对他的道歉置若罔闻,边开啤酒,边道。 因着不爱喝没有味道的凉白开,加上酒量好,酒德佳,冯地遥偶尔会以酒代水,喝一些低酒精的麦芽啤酒。很久以前是为了练酒量,以防被灌醉,后来纯属是习惯了。 啤酒喝多了伤身,沈郁仪经常借酒揶揄她,之所以总是那么淡定,是因为血管里流淌的都是酒吧?麻木了你的神经。 “我想算,能否跟前任复合,”忘忧草忙不迭回答,“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冯地遥‘哦’了一声,问:“接受出镜吗?” “一定要出镜吗?不是可以不出镜吗?”忘忧草犹豫着,“我看本站一些占卜的,塔罗牌通灵占卜什么的,不用出镜也行啊。” “没塔罗牌在身边。”冯地遥说。看来得网购一些了。 忘忧草:“那之前我看到一个戴口罩的,你也接?” 冯地遥回想了下,想起来了,说:“你说绮娜?她是找东西,直接起卦就行。你这个是问卜占卜,要复杂一些。” “就没有其他方法了?一定要出镜?手相行不行?” “手相太糊了,看不清。”冯地遥看了眼画面中的自己,尤其到了晚上,光线要比白天模糊一些。 忘忧草阒然无声,沉默半晌,问:“呃……那咋办?” 【搞快点搞快点】 【照片都不能私发吗?这么神秘?】 【估计就是来玩的,主播搞点什么打发走得了】 【楼上,你会花一千多来玩?】 “稍等。”冯地遥背靠椅背,绕过电脑看向前方。 没有塔罗牌,没有古币,也没有扑克,没有针线。 更没有祝由,香,灵签…… 环顾四周,冯地遥目光出神地,思忖一忽儿。 啊,有了。 “稍等。”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一遍。 离了座位,冯地遥便出了画面。 两分钟,她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些东西。 “一共三样物品。”冯地遥把抱着的东西摆在桌面上。 “第一组,情书。”说着,冯地遥拿起一封泛黄的信封,举起放在镜头前,让众人看清晰一些。 信封看上去有些时日,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 在镜头前停摆几秒钟,信封放下,冯地遥拿起下一个。 “第二组,种子。”小塑料袋里装着半袋子种子,随着抖动倾斜的互相碰撞,发出悉悉索索地声响。 “第三组,被绿一周年纪念款的帽子。” 【?夹带私货吗】 【笑死我了,这是在暗示什么】 【这不是故意的我不信】 【被绿一周年纪念款的帽子??你竟然被绿过??大美女也被绿过吗??】 冯地遥收起祖宗的帽子,看到这一句,哑然失笑一阵。 片时,解释道:“这是祖上一位嬢嬢的东西。” 那天冯地遥打扫古宅,翻出来许多东西,又一样一样地对着族谱归拢拾掇这些物什,得知这位嬢嬢是位姨太太,一位旗袍制作师,仔细算来,该是曾祖母这代还要往上数一两辈的人物,冯地遥不知该怎么称呼,叫老祖宗又觉得失宜,便统一把年长的女人们称作为嬢嬢。 这位嬢嬢锦瑟华年与一位纨绔子弟自由恋爱,不久却发现纨绔子弟出轨,嬢嬢一气之下与之分手,不惜做妾,迅速嫁给了当年还是当地望族的冯氏当家,享年八十一,终生无后。 冯地遥也是看了嬢嬢的记事本才知悉,这顶帽子是嬢嬢嫁进冯氏第一年的设计,名字就叫做《被绿一周年纪念款》。 不过一个世纪前的故事,冯地遥没必要道给一个世纪后的人听。 “请静下心来,选择你最有感应的一件物品。”陆续展示过后,冯地遥将这三组物品分开摆在镜头前可以看到的地方。 “好。”忘忧草回答。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弹幕也刷了起来,纷纷打下自己选择的物品。 几秒钟后,忘忧草回答:“我选种子。” 【wow!我跟忘忧草选的一样】 【为第三组打call!】 【啊啊我选了第一组,主播是都会解答吗?还是只解答忘忧草的?】 【这是什么占卜啊?道具选的也太奇怪了吧】 【这可能是道具算命的一种?】 “稍等几分钟。”冯地遥说着,将桌上的东西移开到一边,拿起忘忧草选的种子离开。 忘忧草:“好。” 大约过了几分钟,冯地遥回到桌边。 “好啦。”她说。 忘忧草问:“算到什么了吗?我能跟我的前任复合吗?”他声音亟亟,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冯地遥听得出来他挺在乎的,刚想说什么,“你——”夷由了下,冯地遥愣住,诧愕地抬起头,看向屏幕的左边。 “……” 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她错愕的眼神与怪讶之后的钳口不言,足够引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怎么了?”忘忧草问,声色低沉却语气轻扬。 冯地遥怀疑他这句话是在明知故问。 “你可以和前任复合。”她说。 “真的?”忘忧草惊喜问。 “真的。”冯地遥给了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问题是,”她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你想跟第几任复合?” 【笑死,这是什么语气】 【这一卦进行的好快,这么快就结束了?】 【哈哈哈哈哈会不会最后草哥想复合的前任复不了,不想复合的结果天生一对?】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忘忧草却短暂地没出声。 忘忧草不说话,或许是在思考,冯地遥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直到弹幕打起问号催促,冯地遥才言声儿。 “算命是趋吉避凶,也就意味着有些东西是可以改变的。”冯地遥声色平静道,“所以先生,您不说是哪位女士,我又怎么算得出来,你想复合的那一位,究竟有没有一点想跟你再续前缘的意愿呢?” “这意思,”忘忧草困惑地‘嗯?’了一声,纳闷道,“听上去怎么感觉有一种,虽然你算出来我将来会跟别人在一起,但只要我死心塌地的追求我想复合的姑娘,迟早有天会触动她,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 “只要是在道德与法律允许范围内的追求,”冯地遥平静地打补丁,“哪怕只能看出她有一点点真心剑指你的小矛头,你也可以抓住矛头不放。” “原来如此。”忘忧草若有所思道。 “嗯。” “那,”忘忧草:“先不论我想与哪位复合,你觉得我适合谁?” “嗯?”冯地遥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忘忧草干咳一声,“呃,大师你觉得,我适合跟哪位前任再续前缘?” 冯地遥打了个愣,继而半是怫然半是笑,没好气道:“这位先生,跟你发生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你自己有数过吗?可有三百——” 在她即将要说出一个准确数字前,忘忧草明显地倒吸一口凉气,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嘶……别别别,卧槽,这个别说,姐姐,妹妹,求你!这个不能说。”忘忧草连忙打断她的话音。 当事人不愿意透露隐私,冯地遥只好闭口藏舌,猎奇的兴奋劲顿消褪去,她兴味索然地看着屏幕,原本逐渐缓慢下来的弹幕速度,骤然加快。 【???不要做谜语人】 【我胡乱猜测一下,别跟我说,是有过三百多个前任的意思?】 【?】 【?】 【在座各位的问号打得都很灵性】 【应该不是前任,注意主播说的,《亲密关系》,估计是419什么的】 【??……可恶,无意选取这一组,取消连结!】刚才给种子这一组打call的此时此刻。 过了好一会儿,忘忧草干咳一声,贴近麦,惶窘说:“都可以,是谁都可以。”这句话是在回答冯地遥那句可有三百——忘忧草又说,“大师你太厉害了,这也能看出来,实乃佩服,鄙人还有个请求,一个不算很过分的请求,就是能不能麻烦你,嗯……可不可以帮我看看,这些前任,哪一位更适合我?” 这一句话,让直播间原本还如堕五里雾中的观众,刹那间开窍,大彻大悟。 【我靠!!竟然是真的??还真的有三百多个?听上去这么离谱的事情,你跟我说是真的?】 【我无语了,这算种马还是海王!?】 【估计是养鱼的(我叹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噫,有没有淋病梅毒啊?】 【牛逼啊兄弟,我以为我够牛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个直播间这么多能人的吗】 这问卜要求并不过分,某种程度雷同一些男女求问姻缘正缘什么时候来。 只是这位兄台的角度刁钻一些,冯地遥也是头一次见。 冯地遥不由地一阵苦笑,心想这要她怎么说? “你这个样本量,也太大了。” 哪个能说,能说到什么程度? 哪个又是不能说的,不能被大众所听到的? “重新总结最终的诉求。想跟前任复合,无论哪个前任都可以,是这样吧?”冯地遥心里苦,但是她不说。 “对,就是这样。”忘忧草回答。 【好家伙,涉及三百多人的姻缘算命,这要怎么算?关键没八字没面相,这不是在为难人吗】 【xswl,主播现在是不是风中凌乱】 【这波1234算命钱花得值】 有些从昨天就开始看直播的粉丝,对冯地遥看出了感情,以一种云长辈看后辈,互联网母亲的心情,关怀道:【要是算别的也就算了,但是算一个种马,这不会看到什么不干不净要长针眼的事情吧?】 【老哥为啥那么执着于前任?新的现任她不香吗?】 冯地遥再次离开了座位,忘忧草看着右边空空如也的电竞椅,既然主播在,他作为跟主播连线的人,有义务帮主播分担一下节目效果。 碰巧看到这么一条弹幕。 “我累了。”忘忧草回答,“很简单,就是这三个字,我累了。这种感觉很疲惫,不知道你们能否意会。” 【可恶啊,凡尔赛】 【本母胎solo明白,我过个三百辈子都不一定能赶得上老哥你的高度】 “可能主播会明白,她看到了我过去的种种。”忘忧草又说,“这么说吧,打个比方,就像是灰姑娘参加完王子举办的那一场盛世舞会,午夜衣衫褴褛地回到家后的那种寂寞。灰姑娘的寂寞在于觉得,或者灰姑娘知道往后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我的寂寞在于,这样的舞会我参加过太多次了,已经到了生理性厌恶的地步。” 【怪不得老哥说啥也不愿意出镜,连照片都不肯发】 【到底是三百多少啊?都这个份上了,告诉我们呗】 【三百多,这个数字,听得出来确实很累】 忘忧草不置可否,笑吟吟地没说话,大约是趁着这短暂地沉默,在脑海里假设了一遍,把实话说出来的后果和下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谈笑风生间,冯地遥终于回来了。 忘忧草不知道冯地遥离开电脑前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最后还是给直播间做了个小总结。 “简答来说,”忘忧草说,“我现在很疲惫,不想再试错了,其实回头看看,我的每个前任都很好啊,大家说分手,不再见面的时候,都是以和平的状态结束,在我眼里,她们都很值得。” “但就如大家知道的,人再怎么好,性格不适配也只会折磨到老。如果我跟她走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不是这个人不好,而是不适合罢了,但这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俩个人曾经那么浪漫,美好,最后却落得个两看两相厌的结局,谁乐意啊?” “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再试错了。认识新的,又需要花很长时间去了解,没有这个必要。” “跟前任复合多好啊,我们认识多年,互相了解对方的性格,也算知根知底,有过美好的回忆,以后还可以玩情趣,复刻这些美好的回忆。就是不太清楚谁愿意和我一起复刻这些美好的回忆。” “反正最后思来想去,只有算命能最快速度的解决这个问题了。” 【总结:海王吃鱼吃累了,想上岸吃回头草了】 【你以为他是海王,但其实他还是种马,吃鱼吃草两不误好吗?不过是山珍和海味罢了。】 【既然大家都在总结,那么我也来:这个直播间,刷新了我的世界观,还要冲击我的三观,是人干事?】 【我还在怀疑人生,三百多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确定你现在还了解着对方?不怕把另一个女生的生活习惯套到对方身上?】 冯地遥坐下来后,顺手拿来手边的啤酒,出画面仰头喝了两口,回来面不改色,道:“忘忧草先生,因着信息量太大,有很多内容,不知你是否愿意说给镜头前的各位听,所以我说到哪里,你不想让我说下去,直接叫停就好了。” 此处话音一顿,没等忘忧草回答,冯地遥又继续说:“我看到一个火盆在熊熊燃烧,火盆里有一件红嫁衣。”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直播间的观众纷纷刷出了问号。 【看到?怎么看到的?】 【这用的是什么方式占卜啊?竟然还能看到?】 【这句话什么意思?恐怖电影的剧情?鬼吗?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呜呜】 弹幕对这句话不知所以然,忘忧草却听懂了这句话的暗指,惊讶道:“你看到的?”紧接着忘忧草又说,“我上一段婚姻确实结束的很快。你看到的,是这个意思吗?” “第一段不快。” 忘忧草愣住,而后无奈笑道:“确实是,你说得对。第一段和上一段,意思不一样。” 【我有没有听错?这个意思是,海王是二婚的?】 【不止,如果再婚,就是三婚了】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海王不愿意出镜了】 忘忧草见直播间的各位那么好奇,本着反正没有出镜,出了直播间谁也不认识谁的大胆心态,便说:“既然如此,给大家说个故事吧。” “是这样的。”忘忧草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原本就是低音炮的嗓音,此刻更低了,彷佛有个人在耳边与你娓娓道来。 “从前,有个男人在大学就读的时候就结婚了,女人是大学时期交往的学妹兼女友,两人商量好,趁着读书还不算很忙,结了婚就要孩子。” “原因有很多,一是要掐准时间,两人进职场,要忙起来的时候,孩子刚好上幼儿园,皆大欢喜。二是女人看了科普说年轻生育好恢复,加上两人都喜欢孩子,女人想当年轻的辣妈。三是已婚已孕,女人升职时的绊脚石少一些,诸如此类的很多原因,让两个人坚定了这份要孩子的决心。” “但好像命运偏爱捉弄有心人,想要什么偏偏不给,不想要的,硬塞着给你。男人和女人前后足足备孕了三年,直到男人硕士毕业,女人本科毕业,双双出来上班都没怀上。” “长时间的失落、越来越忙的工作、碰面时只剩下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双方家里催着生育,种种,几乎是所有婚姻中该出现的问题,都纷纷朝他们接踵而来。男人和女人都是体面人士,不愿意为了生活低头,跟对方撕破脸,最终决定都不再容忍,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直奔民政局扯了离婚证。” 【你们结婚是为了生孩子?】 【听上去好浪漫,虽然结局是BE】 【所以不能生是谁的锅?你的?你老婆的?】 第31章 第八次算卦(2) 为了故事的连贯性, 忘忧草没理会弹幕,他继续缓缓道来。 “一年后,男人恋爱再婚, 第二任妻子年小他几岁, 是一位可可爱爱, 但内心强大的姑娘。两人婚后不到两月就传出喜事。夫妻俩狂喜, 十分期待和迎接这个新生儿的到来。” 这句话,相当于侧面回复了弹幕的提问。 “九个月后,某天妻子临产分娩,男人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左等右等, 就是等不到人出来, 男人就在产房外来回踱步。” 【需要讲的那么仔细吗?】 【快点儿吧, 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能不能说正事儿?】 “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 产房门终于打开,一个精疲力竭的孕妇被推了出来, 男人心疼极了, 连忙上去帮忙推车,跟医生询问情况。” “医生都一一说了,是个男孩,八斤多,孩儿妈受苦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这句话。” “正当我想跟老婆说句辛苦了, 结果低头一看。” “愣住——” “我前前妻的脸,也就是我的第一任妻子,这天也是她的分娩日。” 【弹幕:???】 【弹幕:…………】 【实不相瞒, 我人傻了】 【这画面感太强烈, 我这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事儿, 俩人都得没齿难忘了, 终生无法忘记】 【我靠,我拳头硬了,那第二任呢???还没出来吗?还在生吗?】 忘忧草继续说:“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前妻的现任丈夫在一旁看着,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过来一看,尴尬地跟我说了声谢谢,然后我俩换手,他和护士们推着车离开。” “正好这时候,我爸妈,岳父母赶来,大家是迎面撞上的,没办法错开。我爸妈俩佬儿跟我前妻的关系相当好,我们还是婚姻期间,我爸妈是当她亲女儿看待的,也是惊讶这种缘分,但是碍于当时环境特殊,就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是很正常的那种,没有透露关系的打招呼,就算有关系,也就是认识的关系罢了。” “他们走后的十分钟后吧,我前妻也从产房出来了。” “我又听医生报了一遍新生儿信息,女婴,六斤多一点。” …… 【听得我替老哥捏一把汗】 【卧槽,那这不就是,第一任妻子和第二任妻子的孩子,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一产房生????】 【楼上亮了】 【天雷滚滚啊……】 【一环扣一环啊,影视剧都拍不出来这么精彩的反转】 【你们没有注意到吗?这个说明,老哥的第一任妻子是百分百能生育的啊,所以老哥是怎么能确定,你百分百能生的?】 【楼上说的,细思极恐,所以老哥前妻的孩子是……】 【卧槽,说得对,如果老哥百分百能生,第一任也百分百可以(现在看来就是百分百可以,毕竟都生出来一个了),那到底为啥子努力了三年都生不出来?】 …… “事情还没完。”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作孽啊,”忘忧草叹了一口气,“半年后,我前期忽然跟我说,那段时间在医院生孩子的宝妈们建了个群,说既然都是巨蟹座的宝宝,也是一种缘分,最近宝妈们筹备要办一个宝宝派对,我前妻本着分享交流育儿经验,二话不说就答应去了。那这种事作为父亲一角的我本人,怎么能缺席?” “我跟我前妻虽然是在我离婚后才走到一起的,但我们也认识有十来年了,从小就在一片地方里生活,不认识都难。我第一任结婚的时候还请过她和她父母来参加婚礼,她当然知道我前前妻是谁了。” “于是那天的过程败露的很彻底,也进行的顺利,我们从宝宝派对回去,第二天她就套出父母的话,然后,一切就凉凉了。” “用我前妻的话说,其实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可她就是觉得这事儿膈应,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这是最初的导火索。我们也会吵架,因为育儿观念方式不同,因为跟朋友聚会喝了一点酒,因为下班太累袜子扔在了玄关没来得及收拾……” “但是每次吵架,她都会翻旧账,拿这件事出来,这就很没意思了。” “没过多久,我们就离了。从此以后我就只谈性,不谈爱了。” “但是最近,我真的累了,人到中年,物质到位,就缺个可以分享生活细枝末节的伴。” “我后来遇到的女人吧,比较多的是一面之缘、几面之缘,不过不要紧,只要是有缘人,那就可以再续前缘。” 【原来老哥是个有故事的人】 【老哥被伤到了】 【前妻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离婚啊……怎么这么不信呢,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啊?】 【所以第一任妻子跟你不能生,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忘忧草看到这条弹幕,想起中间没解答,便说:“我跟第一任妻子,玄学一点说,是缘分不到位。科学一点说,是基因不合。所以孩子迟迟不来,各自重新结缘之后就来的就很快了,所以不是我们的错,只是我们不适合罢了。” 话音刚落,他想起点儿什么,又补充:“以防被杠为什么一定要孩子,首先我们都很喜欢孩子,都认为在一个家庭里,必须有个孩子才是完整的,这种观念追溯到我们的童年,是很难改变的。说到底也许是因为不够爱,我俩各自对对方的爱,都不能够冲破这一层观念的枷锁。” “那你有比较喜欢的前缘吗?”冯地遥手里攥着笔,若有所思转了两圈,才缓缓问。 “大师看不出来?”忘忧草揶揄道。 冯地遥不吃这一套,说:“三百六十六位,超出一半你都没留联系方式吧?” “哎——!”忘忧草没想到她竟然把具体数字说出来了。 ……不过,原来是三百六十五位啊?他自己算着,只有三百六。 【弹幕:????】 【好家伙,365,一年里一天一个】 【我靠,单身狗流下了羡慕的眼泪】 【上天啊,我胃口也不大,不求一天一个,只求一辈子一个,怎么就这么难呢?】 【客观来说,作为女人,我觉得一辈子一个和一天一个,还是前者更难,前者需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及母性一般的忍耐,后者仅仅只需要金钱美貌二选一】 【楼上+1】 【温馨老师今天怎么没来?】 弹幕各聊各的,当事人却有一种被戳穿了的尴尬,“那我不是想算一下哪位跟我有缘吗?”忘忧草讪讪道,“再说了,联系方式不是问题啊。” “我是不能告诉你,对方现在的所在地的。”冯地遥认真地说,“而且也不排除,有些跟你合得来的女性,但因为她自己不走运,现在已在投胎的路上了。” “……” “好吧。”忘忧草妥协了。 他打起精神来,说:“而且你也说得对,有些我确实是没有联系方式了,有些,也已经结婚了,我还参加过她们的婚礼。” 【贵圈真乱】 【好家伙,炮.友参加炮.友的婚礼,我觉得前任凑一桌两桌已经不算很离谱了,这位老哥参加过的炮.友婚礼说不定能凑个十二生肖】 【我今天真是被这个直播间大开眼界了……】 【老哥,吾辈楷模】 “你还需要给我一张她们的照片。”冯地遥提醒他,“先前是只算你一个人,所以没有出镜没有人相也无所谓,但现在要算的是,你与另一个人的未来。” “我明白。”忘忧草叹气。 似乎也没有转弯找其他解决方法的余地了,忘忧草决定配合她。 忘忧草是用手机连麦的,不太方便,便翻出自己的笔电和平板,开始找前任的相片。 【等下?怎么还真有前任照片啊?】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漂亮美女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一个海王】 【你们别忘了,老哥除了是海王,还是种马,能跟种马玩419一夜情的,心里多少有点数,我看老哥一天一个的心态,是个豁达之人,如果女方不愿意,应该也不会死搅蛮缠】 【老哥能不能传授一下经验,海王是怎么当的?我被老哥的业绩惊呆了,曾经自诩为海王的我,现在真是小巫见大巫】 老哥开机的间隙,看到这么一句,便说:“其实海王不是有样貌就足够的,有那什么盛世美颜当然是最好的,可没有也没关系,不耽误,只要不是太丑就行,反正样貌这回事,有点就行了。” “其次是形象,你仔细想啊,首先,现代女性对男人的最低标准要求是什么?没错,干净,绅士,绅士也可以对标成温柔、体贴、成熟,最重要的是尊重。” “外表干净,形象性格绅士,这两点才是发展关系的前提!有了这两点,你就已经有成为海王预备役的资格了。表面尊重也是尊重,这就来到了第三点,也是做海王的关键,你需要让每一位可爱的女士都宾至如归。” “海王是什么,跟渣男搭点边,但不完全是渣男。海王本质就是个养鱼的,如果你只打算奔着一夜情去,这叫大润发杀鱼的,不叫海王。” “我的建议是,”忘忧草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他说,“主播可以走开一下吗?闭一下自己的麦,你在这里我都不好意思说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一些让你直播间封禁的话。其余的,没有家长陪同观看的未成年也退让一下谢谢。” 冯地遥:“?” 【弹幕:哈哈哈哈哈让主播静音哈哈哈哈】 【这到底是谁的直播间?】 【这老哥反客为主了】 冯地遥也郁闷,想了下倒没什么所谓,她刚才想匀出时间泡一壶茶,便回了声好,“我去泡茶,十分钟后回来。”将电脑静音,冯地遥离了座位。 忘忧草见电脑桌前确实没人了,便继续说:“把自己打扮的干净清爽一些,房子拾掇的整洁一些,修剪一下自己的指甲,锉一下尖锐的地方,修建一下自己的眉毛……” “在屋子里,浴室里准备一切女生可能需要的东西,比如洗澡用的毛巾,除味喷雾剂,无味的湿纸巾,带盖的垃圾桶,准备一些收纳盒,往里放一些护垫,也有女生喜欢用棉条,所以也不能少,反正一切卫生用品,以防忽然需要。” “然后就是卸妆水,卸妆棉。浴室里最好备一个音响,以防使用卫生间的人尴尬……” 十分钟后,冯地遥抱着一个保温壶和装满满杯冰块的杯子回来,只见弹幕已经开始膜拜忘忧草。 【海王之所以是海王,是有道理的(本人女)】 【如果全世界的男人都这么讲卫生,海王现在也不至于赢麻了,某些男的也不至于哭着说自己找不到对象】 【吾辈楷模】 【确实很贴心,防水床单换洗和治疗失眠的药,都是我约后最需要的】 “噢,主播回来了,不说了。”忘忧草到此打住,切回正题,“大师,我给你私发了一些相片,您看看?剩下的我还在找。” 忘忧草发的都是一些他现如今还保留联系,未婚的女性相片。 “行。”冯地遥拿来自己的手机打开。 看相片的期间,忘忧草仍在源源不断地给她发来相片。 这个过程持续了又十来分钟。 彻底看完后,时间已经走到快十点。 冯地遥深思熟虑一番,沉思过后,说:“如果你非要从前任里找的话,那么这里头确实有那么一位女士,与你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简直是天作之合,刚好她还是未婚,单身状态。” “真的!?”忘忧草惊喜道。 【弹幕:???】 【这也能让他找到正缘?】 【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靠,这个狗男人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做海王做到极致,想上岸了还能找到天作之合?!!】 【我一头扎进去猛吸!!!】 “不过有一点,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冯地遥退出她与忘忧草的私信界面。 “什么,你说?”忘忧草忙不迭道,“尽管说。” “这位佳人,现在怀有身孕。”冯地遥缓缓道。 “噢。” 【哈哈哈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海王:打扰了】 【要喜当爹的节奏】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怀有身孕但是未婚单身??果然海王天作之合的另一半也非池中之物】 “如果你不介意,你们会有好的未来。”冯地遥说。 那边沉默片刻。 好一会儿,忘忧草才出声,说:“我不介意,我也有个孩子,但是你说她现在怀有身孕,这不就是她有对象的意思吗?我虽然两性看得开,却也不是没有道德底线之人,孩子出生还是要有个健康的家庭才行。” 【此刻起,我对海王改观了】 【海王不愧是海王,心胸真的豁达!】 【有没有人录屏?我要把这视频下载下来,裱我家里,让每个来我家的亲朋戚友学习观摩,什么叫正常的男人】 【海王就是海王,不是我身边这群臭鱼烂虾可以比的】 “你放心,我可以保证,她现在是单身状态。”冯地遥回答。 “噢?是谁啊?”忘忧草开始好奇了。 冯地遥将照片发给他。 忘忧草一看,啊了一声,似乎很惊讶,而后却又久久未出声。 “怎么了?”冯地遥问。 没有回答。 【海王可能是陷入了与这一位女士的曾经过往,浪漫回忆中】 【又或者是有过比其他一面之缘更深的露水情缘?】 “嗯?”忘忧草回过神,氛围语气有些许尴尬,他打了个哈哈,解释道,“这一位女士,我跟她倒是有过一些充满戏剧性的过去。” 【ohhhhh,说来听听?】 【你要是唠这个,我就不困了】 【看来应该是真的有缘,主播不是随便挑的】 “是这样的,”忘忧草说,“我与前妻离婚后,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做人还挺失败的,怎么就两段婚姻都经营失败了,过得很糟糕,看了心理医生后,做下决定离开伤心之地,刚好当时有个机会,就去了隔壁城市读博,顺带上班。” “这个时间很漫长,持续了有两年,期间我认识了……在这里我叫她月亮。” “月亮是混血儿,留学生,当时在国内读本科,我们的年龄跨度很大,跨了个十二生肖吧,是在选修课上认识的——她的选修课,我是该任课老师的学生,平时工作在实验室里,那天心血来潮想去上一节老师的课,我的老师是个院士。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不久后月亮坐在我身边,于是就有了缘分。” “当时我们说好的是1v1炮.友状态,所以那段时间没有其他人。持续这段关系有一年时间,月亮想结束这种状态了,准确来说是结束关系。” 【1v1炮.友??】 【重新定义1v1】 【难怪海王这么有魅力,还是个博士生海王】 【就海王那一段在屋子里准备一切女生所需要的物品,我已经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海王了】 【海王的细心程度注定他一下可以拿下好多人,但他还是坚持一下只拿一个,好温柔,我哭死】 弹幕各说各地捧哏,忘忧草没有理会,他回忆起与月亮的过去。 “说实话,我心里还挺喜欢月亮的。她知性,礼貌,漂亮,在这里我就不一一阐述她有多么地优秀了。只简单说一点,月亮的美貌与主播有得一拼。” 忘忧草顿了一下,大约是觉得没必要在直播间里说太多,点到为止就足够了,于是话锋一转:“总之月亮是我两段婚姻外,接触时间最长的女性,我带着遗憾问她,既然你没有想要发展成恋爱关系的人,为何要与我结束呢?” “月亮却说,她爱上了别人。”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总不好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之后我们以朋友的身份继续联系。” “分手的那段时间正巧碰上我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因为太忙了,时间连轴转,就也没有太伤心。但偶尔还是会不甘寂寞,就那种夜深人静,结束工作又没有睡意,独自躺在床上沐浴月光的时候,这种銥嬅时候我最容易想起我的月亮,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的月亮是否在照耀着他人。” “就这么一段时间,我的工作就快要结束,临近尾声吧,我知道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个人沉溺在某段关系不能自拔,还不能告诉某人,算怎么回事儿?” “秉着解救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在手机下载了个app,就是那种,你们懂。体检发过去后,约着先聊几天,等到工作结束,再玩真的。她也很乖巧,应了我说好。” “我还记得工作告一段落,那天是个多云天,但是天气很好,秋高气爽,我把自己拾掇地干干净净,去了提前约好的酒店,前台说已经有人入住,我就没拿房卡,上到十五楼,走到1509房,敲门。” “门一打开,结果是她。” “月亮。” 【弹幕:???】 【好家伙,你俩果然是很有缘】 【这缘分,叫不期而遇】 【月亮不是说爱上了别人?】 【果然,月亮也非池中之物】 【所以月亮只是想回到森林,而不是真的爱上了别人】 “这么仔细想想,我们确实是有缘。” 经过自己一番回忆疏导,忘忧草成功地反向攻略了自己,似乎想通了,下定决心。 他对冯地遥说:“谢谢大师,我现在整理一下心情,去买礼物和花,上门拜访一下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祝你成功。”冯地遥诚恳道。 直播间里的观众尽管是乐子人居多,大部分都是想看热闹,但看到促成一对姻缘,还是如此奇葩的姻缘,倒挺喜闻乐见的,纷纷持祝福状态。 【老哥加油!!!和嫂子HE了记得回来撒喜糖!!】 【海王月亮,给我锁死!!】 人多的地方,有正面就一定会有反面的反馈,有些人只觉得这俩人放荡的,便冷嘲热讽:【可不锁死吗,可别出来害人了】 【就是,干的都是什么事儿,这也有人追捧吗?什么三观】 【啊?海王那些事儿不都是你情我愿的吗?月亮也是啊,他们俩谁害人了?】 眼见着直播间就快吵起来,冯地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泡茶。 “下一卦。” 第32章 前三卦自证 谈笑风生间, 弹幕左下角,源源不断地提示有新观众进来,一个接着一个, 几乎要与直播间的弹幕速度同频。 冯地遥眼看着, 虽不明所以, 但还是隐隐约约地猜测出, 也许是自己的大名上热搜了。 因为下午给自己算的那一卦,虽然没有血光之灾类实质性的伤害,但冯地遥明显感觉到了周身裹挟着不可名状的喧嚣,雀喧鸠聚的景象, 乱七八糟的符文以她为中心胡乱的飞舞。 用大白话说:彷佛身处于话题中心, 高台之上, 被台下黑压压地一片、看不清脸的人群影子, 指指点点。 当然了,这些都是超现实, 俗称脑补, 需要结合现实条件。 那么要将卦象的解,联系到现实当中,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冯地遥认为先前的猜测算是最贴合现实,也是最容易发生的。 因着没有时间去求证, 冯地遥今天一天都没打开过热搜,加上沈郁仪今天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是惦记着让她不要看微博。 不要看微博。 这个叮嘱好熟悉。出道第一年, 经纪人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正是她大爆的时候, 众口交赞, 流言蜚语, 四面八方朝她而来。 以防万一她公开发言挑衅网友,经纪人刚好在这个节点上提出,公司直接管理账号,冯地遥也懒得管理这些,便轻易同意了,这就导致她是不知道自己大名的微博账号密码的,但实际上那个账号也不是她自己注册的,是公司注册的。 仔细想来,自曾祖母生病入院后,成年以来,她就已经改掉见人就起卦的习惯了。 在很小的时候,曾祖母就曾告诫过她,知易者不占,善易者不卜。 祖母这意思,大白话就是:讲事实,不讲道理。 善易者不常卜,因为周易讲天地之理,善易者理法天地,循道而行,心里无惑,根本就不需要占卜,所以不卜。 但小时候的她,更像是孩童拿到一个新玩具,爱不释手,见到人就窥探人。 且因为越长大,掌握的新知识越多,成就感更足,每次看到的都是一些崭新的东西,没有人能抗拒这种超出常理的知识诱惑。就好像没有人能抗拒村口阿姨阿婶们,添油加醋的八卦一般。 实际上这个行为是不礼貌的,且接收到的巨大信息量,超出了年龄上的认知,一个小小孩童的心灵是承受不住天地之万物的,无论这个心灵有多么强大。 她能从这些人身上看到过去与不太明晰的未来,童年的幸福与不幸,现阶段的缺点与优点,内心的丑陋等,各种人生百态,时常夜里做噩梦,哭着奔向祖母的房间。 祖母告诉她:世上的一切都遵循能量守恒定律,这个人有一面好,就定会有一面是坏的。这个好坏不限于善与恶。可以套上任何的正反义词。 冯地遥不愿意把每个人都看的那么不堪,尽管那就是事实。 可这让她感觉到自己似乎身处于劣迹斑斑的世界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也就一定程度地影响了她的社交范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晓得祖母的苦口婆心。越是多的接触到黑暗的另一面,她也会被黑暗拉过去,这也让冯地遥本能的抵触。 再长大一些,又跟祖母辗转十几个城市,她学会了装糊涂,不再算身边人。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给世界上一层梦幻的滤镜,相信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候都很友好,日子会好过一些。 虽然不再对身边人算命,但其他方面还是要算一算的。 她对频繁接触的朋友同学有了底线,这个底线影响了她的耐心阈值,只要这个人个人卫生方面到位,冯地遥就不要求其它了。 待到冯地遥意识到指尖疼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下意识地咬指骨。 有些人走神会咬本能的手指,但冯地遥会本能的咬食指的指骨。 她迅速松开手,出画喝了一口啤酒润喉,问:“什么帖子?” 弹幕公屏上都在刷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热搜来的’,‘亲朋戚友推荐而来’,‘对象压着头看(跪着祈祷被抽中)’,‘开派对邀请朋友在客厅投屏围观’…… 而在这一堆重复率多且高频出现的回复里,隔三岔五出现几行字。 大意是让直播间的人去看这个帖子,包括主播本人。 【昨天在这直播间算过命的人都在!给主播作证了】 【来顶礼膜拜道歉,昨天直言主播作秀,是我没有见识了】 【粉了粉了,恨昨天没有早点来,都从五块二涨到1234一卦了吗,太贵了呜呜呜,某书也才188,就不能便宜一点嘛】 “能用冥币吗?”冯地遥看着弹幕,感到好笑,“面值太大了不是我能找开的,你自个儿留着用吧。” 倒计时还有七分钟,冯地遥应了直播间的观众,拿来手机去找这个帖子。 帖子就叫做:《你们怎么看待#红是我的命 / 冯地遥? 算命事件》。 该帖子最初发表于看书平台的【热点吐槽】分区里,楼主昵称为【大家别理她】,帖子发布时间为零点,当时冯地遥刚下播没多久。 热点吐槽分区,是一个基本集结了,上过热搜的娱乐、社会时事新闻事件的聚集地。 这个分区的存在,是由于微博评论常被粉丝控评、被蹭明星热度的名字ID高赞占据前排,容易导致一言堂的局面,为了网友言论自由,且集中讨论,所以特地开辟的【热点吐槽】分区。 不过随着这个分区越来越多人,言论发表的越来越自由,也就演变成了,是个臭名远扬,神经病众多的聚集地。 可能是发布时间不赶巧,戴企事件深夜发酵。所以最开始,这个帖子无人在意。 结果不到半天时间,这个帖子就爆出了分区,上了首页热门推荐。 冯地遥偶尔会用这个平台观看好物推荐和排雷,轻车熟路便找到了帖子。——其实是一进去还没搜索关键字,就看到带有自己名字的标题出现在眼前。 点进去,楼里前排还是最早发的评论,有很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热点的书友。 【懒得去看,轻置玉臀,有看懂的宝贝踢一踢我的屁股】 【楼上又来骗踢了,大家别理她】 最后还是楼主出来重新编辑一楼,简单介绍了一番来龙去脉。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在鸽站等一个恐怖游戏区的开播,结果这逼还在三环堵车回不来家,发了条动态打发我们,说最迟一小时就回到家,所以就去了首页逛一逛,想找个好看的妹妹,想打发一下时间。 在首页看到这张图的时候,附件:[直播封面图],是个人都很难不点进去啊友友们。 不过,最初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结果点进去,卧槽,这脸,这脸型的折叠度,这眼睛,这轻蔑的眼神(粉丝别打我,我知道她应该没这个意思,但无奈她就长这样),反正就是一下把我魂勾走了,看到她的一刹那,彷佛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好不容易移开眼,看到条弹幕,才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九个大字《过气影后直播算两卦》。 我还以为就是开玩笑,就跟那些什么《二十岁,没整容,不能叫妈》的关键词一样,就是吸引人眼球进来发弹幕,问长得这么老才二十岁,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叫没整容?首页起码二十个人跟你有一模一样的脸……反正就是这么意思,我以为就是聊聊天的。 结果,我沉迷她美色几分钟后,来了一个人,给了五块二找她算卦(这里五块二据主播说是开业大酬宾,所以便宜)。找她算命的人,在找的过程中,发现也是鸽站的一个up主。 看到这里,我能联想到的,顶多就是鸽站up主们联动,而不是生意上门。 结果,又半小时后,这个自称是过气影后的主播,一顿操作猛如虎,失踪几天的猫就在的她的指点下找着了。但其实看到这里,我不仅没有惊讶,甚至还很想笑,就觉得这戏演的很烂。 后续是,我去关注了丢猫的up主,现阶段已经在走法律程序了(丢猫up要告偷猫人) 以上是起因。 阶段性小结:作为一个新时代,学着马列主义和毛思想,又毛概邓论马哲的年轻大学生,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如此荒谬之事!权当这是演剧本,不过碍于主播确实长得漂亮,于是我又耐着心思看下去了。 这个直播间昨天算了挺多卦的,五花八门,很杂,有些要出镜,有些要发起卦,有些还要出外景。 第一卦是找猫的,总结:作秀成分高。让我上我也行。不就是把爱宠扔桥底下几天吗,能拿好几万块呢,就算真有所谓的录像录下了偷猫人,那也顶多进去蹲几天,几万块不亏,那可是影后想翻红的钱,多少都值啊。 第二卦是职场暴力(我顺着蛛丝马迹去查了,半年前该问卜人就在wb上声称自己被职场暴力,还上过热搜,很快就下去了,报过案(没立,报案过程有语音为证)总结:不像是作假的样子,但也没有啥证据证明真有人性.侵暴力了她。 补充:虽然不像是作假,但也不排除是拉长线钓大鱼,反正事情进展到现在,肯定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害者,总比是骗子要更容易被关注,也好赚钱。再结合主播把事情闹大再发酵,完美啊,一箭双雕。 第三卦是找东西(事件主人公在美丽国,太远了,无法查证),不过也很好作假,成本低得很,虽然她出镜了,但她说自己是有钱人大学生就是了?随便给钱找个人来演也很容易,把平板放某处,再演一出戏就美滋滋拿钱了。 第四卦是车子爆炸,总结:假。补充:镜头太模糊了,前面都是讲故事,后面爆炸的时候,连线就断开了。懒得说了,假。 第五卦是教师,考公人被室友陷害,总结:作秀成分高。补充:证据一找一个准,反而显得假,让我往眼镜盒放胶水,在毛巾里放银针,让我演,我也行,道具组演员都是我本人也行。 第六卦是伪网红,真千金,自爆家里重男轻女。总结:假。假的不行。我就问哪家豪门千金这么蠢?傻白甜啊?豪门哎!花那么多钱培养,脑子是只种出花儿来了?只有两套房子,那就去争家产啊?来算卦?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我只能说有钱人真迷信。 以上就是我对六卦的看法,最后来说说主播本人。 我后来去搜索她了,得知她竟然真是个演员,我还挺惊讶的,然后知道她演过《巫祝》,就更傻了。 因为我看过巫祝(这电影是我国电影top10前列,跌打的前五,没看过的友友们吃我一安利,超级好看,水准超高,剧情环环相扣不断反转的一部电影,全程没有一点尿点,女主演技超神,而且是绝对的女主剧,除了女主一番,剩下的角色只能称得上是二番,没有男主)——没错,我真的看过这部电影,但是我竟然没有认出女主是她!!! 不过上次看这部电影还是大学生,好几年过去了没出现在大众眼前,妆造换了,我自问认不出来很正常。 没想到她现在自甘堕落了,是不是被下降头了啊?这么好的演技不去拍戏,之前吃瓜听说她得罪人了被雪藏,我还不信,现在不得不信了,可能是入戏太深了,以为自己真的可以算尽一切?就这性格,哪个公司敢用她啊,神女变神婆啊这是。 前五卦我还是当节目看的,挺精彩的其实,如果你说这是剧本排的演的,豆瓣能打8分以上,这可是妥妥的大女主人设,而且故事剧情里,家庭伦理有了,男女狗血有了,闺蜜间的虚情假意有了,还有爆炸情节…… 但是第六卦吧,啧,不知道咋说,当观众是傻的一样。 不过我也能理解,内娱塌方无数,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就造成一种这些明星,爱豆没有一个是真货,什么都是假的迹象,为了火,为了红,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毕竟黑红也是红嘛。 毕竟是个明星嘛,还是影后,出道就是大制作,后台肯定硬,找几个人串通给个几万,签保密协议,洒洒水啦!比起成功翻红,几十万算个什么,一集电视剧就赚回来了。 —— 凌晨一点半补充更新: 我来了,我靠!友友们看到热搜了没有?第六卦竟然是真的!? 我靠,竟然真的存在千金傻白甜,我人傻了,是我没见识。 凌晨补充更新2: 不过真的很怪啊,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前面五卦确实是演的,只有最后一卦是真的。 会不会是早就收到了风声?毕竟这种事不是一天就能查出来的,从立案调查,到结果出来,中间估计有好几个月,拖欠工资是因为没钱付而不是不想付,中间肯定也有协调啥的,只是没谈拢。 而且啊,拖欠工资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那些知名的企业多少都拖欠过基层工资,只是有些被曝光了,有些没被曝光。别说大公司了,小公司更容易拖欠员工呢。 这次居然直接爆了热搜,你说没有人在背后操纵?我不信,这些资本家吸血鬼,没被大肆曝光的,只是最初初露苗头的时候,被掐了芽,这种是给了钱的,大家心照不宣的私下交易。 估计戴企这次是没谈拢,被搞了。 假设冯地遥早就收到风声,戴企大规模拖欠工资,串通网红千金戴雅宁(家里出现变故肯定一个子儿也没有,配合冯地遥说不定能拿个十几万),加上有人在操纵热度,(说不定冯地遥就是推波助澜的那个人,草,细思极恐,不敢想下去了),利用网民群众的心理,真是好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最后编辑于04:39】 脑洞真大啊。看完主楼的冯地遥不得不心想,再往下滑个几楼。 5L:【所以楼主总结就是只有一卦看上去不像是假的,其他都是编的,那难为你看完了】 9L:【作为也是一个全程看完直播的,来说两句:我觉得有点东西】 15L:【我跟楼主脑子共频了,感觉是真真假假混在一块儿】 19L:【起初我还不信,现在是信了,原来书友真的是,除了书外,什么都看啊。】 …… 玄学这事儿本就不好论证,更何况每个平台的受众相当于是一个圈子,如果鸽站是接受度高的年轻人聚集地,那么看书平台就多是一些思想古板、不愿意作出改变、安于现状的中年人。 出了鸽站,风评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楼里的内容再次回到颜值上,或许是因为颜值就是最直观的第一印象。 冯地遥看完第一页,还没看到弹幕所说的,昨天算卦的人都在。 于是弹幕给她指路,第九页。 冯地遥便直接跳页,到289L。 在此之前,这帖子爬的不算高,讨论戴雅宁的人比较多。 到了289L,发布时间已到上午十点,有一个人甩了一个链接,并直言:【你管这叫作秀成分高?】 本来就在这层楼讨论的,一刷新就看到了这层楼,于是便点进这一串链接,界面转到一个视频页面。 网友纷纷不明所以,抬眼看标题。 只见标题上写着:《早间新闻:一男子的敞篷跑车在乡间国道上发生爆炸》 【?新闻视频的上传人竟然是官媒,卧槽】 【看完视频回来了,万幸是没有受伤,这还好是跑得快,趴得快,不然得被气波撞飞】 【车都爆出残骸了,你们管这叫作秀?那辆车我查了下市场价,四百多万,你们拿四百多万出来作秀?】 【爆炸原因有吗?有没有懂哥来说一下】 【炸得这么惨烈,应该是有人陷害的吧】 【官媒给出的监控,确实也跟那位玄学主播的录屏对上了好像】 …… 转眼间,这帖子成高楼了,讨论的人越来越多,转眼就上了千楼。 到了中午,大家八卦的热情才渐渐消退,就要离开这楼,结果一刷新页面,又出现一层瓜楼。 昵称名:刘巴南想考公上岸。 【刚从派出所出来,朋友给我发了个链接,说这儿有人说我作秀。我唰地一下,马上就来了。 你们管这叫作秀吗?[图][图][图][图]……】 刘巴南上传了几张图,摊在宿舍一地证据的照片,民警查案办事的背影,大早上坐上警车,最后一张是刘巴南母校开出黄某韵教师的声明。 那些昨天看过直播的直呼大快人心,没看过直播但吃了这个瓜的,也发来贺电。 刘巴南大约是在看到这贴之后,回复这贴之前,就已经把想说的话都打完在聊天框中,第二段很快就发出来了。 这次不再是图,而是一段链接。 【刘巴南:这是我跟当事人黄某韵的对峙录音,全程三分零六秒,在报警后,警察来之前的录音,这个时候黄某韵并不知道我录音了。 回到宿舍一看地上的东西,得知自己败露,当我质问她的时候,她供认不讳,直言讨厌我。 我心想我考公失败这么多次,这么可怜,这样你还讨厌我?结果她说讨厌我狗腿子,成天巴结其他同事主任领导,这样他们一有好处,就会想到我,而不是找她。 我吐了,虽然我考公失败六次,在备战第七次,但这不能说明我是个废物好吗?领导们找我办事,纯属是因为我能胜任,再说了他们交给我的都是啥呀?批作业,写材料,你要吗?早说啊,给你得了,这么害我,现在饭碗丢了不会也怪我,是我把你饭碗丢的吧? …… 气死了,但不说了,我下午还有课,再见。】 刘巴南回复完这个帖子就走了,没再后续回复,留下楼里一堆发卧槽的,又去学校官博查证,证实了刘巴南所说的是真人真事。 【这绝无做戏可能了吧?你说那些网红up主想火一把配合剧本演戏,我信,但这可是教师,编制稳定铁饭碗,火一把吃长期饭也不是这么搞的,谁会那么想不开把自己饭碗给掀了?】 【录音我听完了,感觉刘的室友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总是突然拔高音量,虽然知道这是做贼心虚还想理直气壮的表现,简单来说就是色厉内荏,但不排除她是真有病,建议去治】 …… 下午两点,楼层盖到了三千多,上了分区热门,一个顶着池扬大名的ID,在一百零四页的3124楼,留下自己的回复。 【大家好,我是池扬,今天的热搜和楼上的新闻视频链接,以及刘巴南刘老师的发言,应该已经让大家相信,我池扬也不是作秀的了吧。 我本人比较安静,本来是不打算凑这个热闹的,但刚才跟我对象商量了下,决定还是要站出来为冯小姐说句话,以及解释一下,昨天冯小姐所说的,我妈跟我八字不合的事情。 先解释这一点吧。可能大家会觉得母子八字不合这事很荒谬,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因为这句话失眠了一晚上没睡着,我对象也陪着我,问我这二十多年来跟我妈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有没有类似我妈所谓克我爷爷的事情发生; 我仔细一想,还真的有,我母亲是生意人,她昨天也说了,她八十年代闯首都,工资就三千块,其实不是,她是创业,当时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最开始是月进三千,然后开了个厂,日进斗金,可以说是一个女强人。 在我家里,我爸的脾气是要比我妈弱一点的,我随了我爸,所以从我出生起,我家就是我妈当家做主。 她很辛苦,我也很能体谅她的幸苦,每天在厂里忙活,到处应酬,回到家还要辅导我功课,她这辈子没读过什么书,最高学历就是小学,所以希望我学业有成,读到博士最好,所以我人生前二十年的生活,只跟学习挂钩,每天睡醒了就是学习,学习之余抽出一点点时间洗漱吃饭,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来的。 这种自己没有所以希望子女有的心态,我很能理解。也许有人会说父母不该把自己的希望寄到子女身上,但是我母亲,不但把自己的希望寄到我身上,她是把她童年缺失的所有东西,都弥补给了我。 孩童时候的她温饱都困难,所以我从小吃穿不愁,小学就揣着十块钱上学吃小零食,到了初中高中,直接绑了她的副卡,成年生日就是一辆车。 例子差不多就举到这里吧,反正我学习压力很大的同时,生活是富足的,只是精神被严重压榨,从小身体抵抗力差,容易生病发烧流鼻血,没生过大病,但是小病经常有。 比如小车祸、从楼上摔下来导致骨折、跑步扭到脚,腰突,湿疹,颈椎问题等等。高中被确诊了焦虑症,那段时间的失眠、烦躁易怒,紧张过度颤抖,现在还在吃药当中。 然后就是大学出现了‘血管迷走神经性晕厥’,这个病可能大家没怎么听说过,详情可百度,简单来说就是意识丧失几分钟,病发之前就已经注意力不集中,视、听觉下降,呕吐之类的。病发后醒来可能伴随遗忘,头痛着1-2天左右。 但我认为这些都是我命里该受的,就是我个人的劫难,跟我妈无关。 然后来说我爷,早上我把我妈哄好了之后,问我妈,我爷当时是怎么病的,我妈说,听我奶含泪说,是因为当时家里越来越穷,家里孩子又多,大的十岁,小的三岁,我妈当时五岁。 穷得揭不开锅了,我爷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能饿着孩子们,就想剑走偏锋赚外快,结果那天下了一场大暴雨,我爷摔了一跤,直接把自己摔瘫痪了,本来家里就没钱了,治疗的钱也是乡亲父老各种借的,直接掏空了家里。 事情就是这么个样子,但你要说这就是女克父,又母克子之类的,那就见仁见智吧。 我是觉得有因必有果,因是我学习压力大,导致抵抗力下降,所以产生了恶果,得了焦虑症(压力大),湿疹(抵抗力下降),血管迷走神经性晕厥(体质虚弱压力大颈椎问题等)。 我爷就是天时地利都不占,明知道天气不好还外出,结果就摊上事了,简单来说就是倒霉。 最后来说一下,冯小姐说,我跟我对象的八字般配的问题,虽然我不信什么女克父,又母克子的,也不信任八字,但还是不得不说一下我跟我对象谈恋爱后,我的疾病情况有很大的好转。 一是我的焦虑症稳定了病情,去年在医生的诊断下,彻底停药。血管迷走神经性晕厥也很久不复发了,湿疹早就好了这不用说,腰突颈椎问题也有很大的改善,现在已经不为这俩困扰。 二是我的学业问题,没有很大的跃升,比如什么提前毕业之类的,不过写论文啥的很顺。 三是我能感觉到,跟我对象在一起后,我的精神层面有很大的收获,感到很幸福。 算了不说了,说多了你们觉得我在撒狗粮,反正就一切都是见仁见智吧,你们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我觉得是假的就是假的。 最后:虽然我妈说我女朋友一个月就三四千工资,但我女朋友是护士,是个稳定工作。 】 池扬的这段长篇大论的回复,又引起了几百楼的讨论。 下午四点,这个帖子彻底出区,上了首页推荐,引来更多大批路人进楼吃瓜,引起了全区的热议。 很少人能抗拒这种玄乎却又真实的东西,一瞬间大家都上了头。 大约是晚上七点多钟,彼时冯地遥开播大约三十来分钟,直播间又进来一个人。 他的用户ID叫做:挂哥退散 【谈笑风生间,大师开播了,真不真假不假的,继续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文字下方,还附了直播间链接及指路。 【对了,昨天在遥宝直播间算过卦的,都证明了自己不是作秀成分之一,我是不是也应该自证一下?不过我的证据已经有人发在上头了,所以应该不用我自己发了吧?】 也许看久了就看出了感情,这个让整栋楼牵挂念叨了快一个白天的ID突然出现,彻底点燃了整栋楼的气氛,瞬间就震惊掉了十几页。 正当网友开始调侃和问挂哥更多细节,以及与死神擦肩而过是什么感受的时候,挂哥退散又发了一条评论。 【兄弟们,帮我一个忙,昨天看过遥宝直播的都知道,她似乎不太爱收卦金以外的钱和礼物,你们能去直播间,让她来看我这个帖子吗?我趁她不注意,送几个礼物,十分钟一到,她肯定就不看这个帖子了,到时候还是正常直播,不耽误大家时间。】 挂哥的语气诚恳,加上吃瓜凑热闹,楼里的吃瓜群众喜闻乐见,于是便答应了帮这个忙。 大家点进去的时候,十分钟还没到,冯地遥也还没看到这一楼。 直播间画面上有几行字,众人还没仔细去看,屏幕突然爆出一群鸽子,在屏幕前飞。 鸽子退散,一座大城堡出现在眼前。 【挂哥退散投喂了一座鸽子之城!】 【挂哥退散投喂了一座鸽子之城!】 【挂哥退散投喂了一座鸽子之城!】 …… 众人发出卧槽的声音。 鸽子之城是鸽站最贵的一档礼物,原价¥2345。 它拥有一个其他礼物都没有的礼物效果,可以在该平台的所有在播和未开播的直播间内,闪过一个该直播间的推荐条。 因此,所有人一进来,就看到一个【挂哥退散】的ID,在疯狂的给该直播间送鸽子之城。 一口气连送了一百八十八个,屏幕前的礼物特效就没停下来过。 同一时间,所有直播间内,不断地有一个能源小飞艇从右边出现,向左边平移,下方拉着一条横幅,写着【快去@红是我的命,的直播间看看吧~】 这在从前也不是前所未有的,毕竟2345元对一些有钱人来说,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数字,所以砸一个鸽子之城,基本上只会无事发生。 但一口气给同一个主播砸了一百八十八个鸽子之城,飞过一百八十八次能源小飞艇的景象,共四十多万的钞票,足以羡煞旁人。 不但是冯地遥的直播间,几乎所有直播间的观众和主播都惊呆了。 【卧槽,是哪个直播间在庆生?】 基本上这样源源不断的小飞艇景象,都是在一些大主播过生日的时候,才会有的待遇。 【这ID好像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 【哥去给你们探探路,看看就回来!】 顺着能源小飞艇的横幅点击,几乎是立刻就跳转了界面。 但只能看到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女人,她微微侧着头,微垂着眼睑,嘴角平整,面无表情,没什么情绪却又显得专注地在看手机。 许多新来的人和想一探究竟的主播,看着不说话的人,陷入了沉思。 【这主播什么来路?没听说过啊,咋这么多人在?隔壁站挖来的吗还是?有人能说说吗】 【今天是在庆生吗?】 再抬头一看,直播间标题:《过气影后直播算两卦》。 【???】 【……一百八十八个鸽子之城,四十四万rmb,这就是玄学吗?】 【卧槽可以啊挂哥,手速可以啊!一百八十八个!!!】 一时间,直播间内相当热闹,不管是其他平台来的,还是其他直播间来的,你一言我一语,加之【挂哥退散】送的一百八十八个鸽子之城,毫无悬念的,直接把该直播间送上全平台该小时段的榜一,获得超人气推荐奖励!直接在热门榜首不走了,直到下一个小时段不走了。 十分钟一到,冯地遥还是没看到挂哥退散发的那一楼,抬起头只见弹幕发的飞快,一水儿的恭喜她上了全区的榜一。 “谢谢大家。”冯地遥将手机放到一旁。 对于那个帖子,冯地遥没有想对直播间观众说的,只想继续直播,不过直播间的人气怎么,怎么……从刚才单位是百万的三位数,变成了四位数? “bug了?”冯地遥一愣,“榜一还有这种玄乎的功能?” 她不信直播间有这么多人,这换算过来都得有十万人上下了。 弹幕此刻四极分化。 【看SC你就知道了】知道真相但是坏心眼地想戳穿一切。 【别告诉她】乖乖听了挂哥话的。 【看礼物栏】看不下去,老实满足她的求知欲的。 【主播也不知道???】刚从其他直播间过来的。 冯地遥:“???” 怀揣着一头雾水的心态,冯地遥打开了付费留言的历史记录,于是看到了一堆几分钟前的新增留言。 挂哥退散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大伙们,我挂哥还活着,来给大家报个平安】 或许是挂哥觉得在帖子里说了不保险,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帖子,于是在这边也发了SC醒目留言。 直播间里有些昨天就在的观众,见到他突然出现,不免一喜,直问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挂哥退散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别提了,被小人暗算了,这里就不展开说了,晦气,别传染给了你们。ps:我没受伤,车子走了保险,也报案了】 挂哥退散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对了,我正打算给我救命恩人刷礼物,要不是她,我今天就该躺盒子里了】 挂哥退散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不过她不爱看到别人送她礼物,所以你们千万别告诉她】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么声势浩大的一出。 冯地遥看完:“……” 第33章 第九次算卦 冯地遥是个有眼力见的人, 明白大家送礼也只是想求个心安。 她也在乎钱,明白在很多觉得钱是最重要的人眼中,在感恩的时候, 送钱送礼就是最实在的。 冯地遥理解大家的心态, 只好退而求其次, 在直播间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标注:人类幼崽禁止氪金。 这个小插曲只持续了几分钟。 冯地遥出画喝了一口啤酒润喉,去翻看刚才抽奖结束的中将人名单。 距离开奖结束只过去一两分钟,但是整个抽奖到开奖两分钟后,却是持续了十二分钟, 这期间中奖人不一定还蹲守在直播间。 “事后烟。”她看着屏幕, 将ID读了出来, 而后看向屏幕, “还在吗?” 【这个ID??】 【完了,感觉又是儿童不宜的一卦, 这个直播间再也不是合家欢的直播间了】 【救, 各位也试着保护一下未成年人吧?想来上卦就改一下昵称啊?你可是即将要当着千万人气连麦出镜的】 【她说在!】 千万人气直播间的弹幕速度,让冯地遥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长江滚滚流,感觉到自己的动态视力都好了许多。 “那么我直接邀请你连麦了,语音视频是可以自己选的,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 冯地遥说着, 将鼠标移到中奖人的个人资料页面,点击发出邀请。 几秒钟后,视频界面一分为二, 左边的屏幕顿时变得敞亮。 一开始, 镜头摇摇晃晃的, 大概是在人为的固定支架中。 背景似乎是在一个别墅小花园里, 后院落地门边外的屋檐下,入镜的东西有一张藤制包边的玻璃桌子,两张藤制椅子,附近的不远处大约是有一个游泳池和小喷泉,没有入镜,但是水声潺潺地传到直播间里来。 【哇这次又是有钱人专场吗?】 【这次又会爆出来什么,让我拭目以待!】 几秒钟后,镜头固定在一张空椅子前。 一个红色大波浪发型的女人走到镜头前,对着手机看了几秒,而后抬眼看向对面。 “满满!连通了,过来!” 【?我正想说好漂亮好正的姐姐,结果不是她来算?】 【不要啊,漂亮姐姐,别走!】 镜头之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一个白紫罗兰渐染发色的女人入镜,红头发的女人给她让座,坐在她的隔壁,只露出半边香肩。 【卧槽,好漂亮!】 【果然美女的朋友还是美女】 【这个发色果然是只适合美女,我上次染完之后,被我小外甥叫了一个月阿婆,最后不堪重负,去把头发染回来了】 …… 要问卜的女人穿着一席纯白长裙,长发披肩,看上去年轻,却没有年轻人的活力,仪态慵懒地倚在藤制椅子上,彷佛浑身柔弱无骨一般,看着面前的手机。 似乎看到了什么,凑近了些许。 【啊啊啊美女姐姐靠得太近了】 【can i be your dog?】 【?各位自重】 “你长得可真好看。”满满看着手机,认真地说,“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她勾起红唇嘴角,轻轻笑道,又说,“我叫满满。” 【这也太赏心悦目了呜呜】 【我嗑到了,谁懂,爱一些漂亮姐姐x漂亮姐姐】 【有没有文,有没有文?】 【现在有现成的,看什么文?】 “你好。”冯地遥平整的嘴角勾了勾,“想算什么?” 【事后烟投喂了一架银河飞船!】 忽然间,坐在满满旁边的红发女人入了镜,拿起手机在镜头前晃了晃,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卦金付了哈。你们继续。” “这是我姐,我亲姐。”满满接过话茬,为红发女人介绍着,又说,“我姐说你算卦很准,今天一天都在跟我安利你,所以我想来算一卦。” 这句话,冯地遥也不知道听说过多少遍了,问卜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从朋友那一处听闻她的,碰巧当下确实面临着那么一个难题要解决,无论是信算命的,还是不信的,顺水推舟着就来参与了。 满满是个爽快之人,既然都决定来算卦了,也不跟她扭扭捏捏。 “那么我就直说了。”满满语气平静道,“一个半月前,我被朋友挖墙脚,然后自暴自弃,一周内前后跟十七个男人发生了关系。” 【弹幕:?】 【弹幕:…………】 短短一句话,平静地没有起伏,却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信息量大到我一下子无法相信和理解】 【我靠,这么漂亮的美女也能被挖墙脚?】 【糊涂啊!!就算自暴自弃也不能随意发生关系啊!!谁知道那些男的有没有病】 【漂亮姐姐咋这么不自爱我泪目了】 【看的我火起来了,那对狗男女是谁!!曝光他们!!】 【能在一周内跟十七个男的发生关系,平均一天两个以上,你又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哎?有些人说话别嘴上没门啊。”红发女人拿着平板在旁边看弹幕,看到直播间无论是谁乱扫射一把,直到扫到妹妹身上,忍不住了,“这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哈,不爱看就出去。” “别。”满满一手搭在姐姐的手臂上,温柔地笑了下,安抚她,“没事。” 红发女人没好气地退了回去。 【所以出了这事儿找算命的有什么用?】 【就是,去医院啊】 【检查自己有没有被染上病才是最重要的,记得这个检查完了还得去检查一下脑子】 “感谢大家的关心,没病,检查完了。也已经曝光了,狗男人得到了应该有的社死,导致他工作都没了,另一个贱人也给我磕头道歉了,念在多年好友的份上,最后我放过她了。” “不过,”满满忽略了满屏对她的恶意弹幕,轻描淡写道,“现在有个问题是——” “我怀孕了。” 【弹幕:???】 【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到了,一周十七个,比刚才那位老哥的一天一个还要猛】 【怀孕了去医院啊,来算命直播间干嘛?算孩子亲生爸爸是谁吗?】 【这个直播间真是卧龙凤雏,我怜爱主播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收回我刚才对美女的怜爱之心,我现在感觉美女脑子有点毛病】 【美女,我理解你的无措,孩子没出生之前也是可以做亲子鉴定的,你去找相关人士咨询一下啊?】 “亲子鉴定已经在做了,昨天送了七个过去,还没出结果,剩下十个,还在等快递寄给我,劳烦大家如此费心。” 满满不知道是自事发以来就已经接受过谩骂的洗礼,早就经历过风口浪尖,现在已麻木,还是她内心本来就很强大,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近乎不在乎的状态,始终秉着一副‘不过是小事’的淡然和泰然处之。 “不过你们误会了,我今天不是要来算孩子爸爸的,这些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就行。” 【卧槽,我人傻了,我有没有理解错?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这十七个男的都想负责?】 【实不相瞒,是我,我也想负责,你也不看看美女的样子!!脑干残缺的美也是美!!我甚至可以替她奶孩子,可惜人不给我机会啊(哭)】 【什么?孩子要生下来吗?】 【为这个孩子允悲,这到时候得所有人都知道,ta来到这个世界,曾有十七个男人为ta努力过】 【神tm努力过】 【看主播眼皮抬起的样子哈哈哈哈哈,这眼皮终于抬起来了吗】 “所以你想算什么?”冯地遥确实是被小小的震惊到了。 “如你们所想,这十七个男人确实都愿意负责,并且声称,无论孩子是不是他们的,他们都会视如己出。”满满缓缓说道,“刚好我也想要了这个孩子。” “所以我来算一卦,算一算,这十七个男人,哪位与我最是有缘的,就是哪位了。” 【……卧槽,这么潦草的吗】 【我突然想到,怀孕了不是不能化妆吗?】 【楼上,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孕妇专用的化妆品】 【美女,你不看长相,物质条件之类的吗?】 “这些在发生关系之前就已经看过了。”满满无所谓道,“何况,谁更有钱还不好说呢。” 【哦嚯,我懂了,看来是个富婆】 【那我懂了,为什么那十七个男人都想负责,原来如此】 【富婆小心凤凰男啊!!】 【性别卡的这么死吗,忧伤……】 “怎么样?可以算吗?”满满看着屏幕右侧。 “可以。”冯地遥已恢复放松的面无表情,“不过需要你把他们的照片私聊发给我。” “这颗难倒我了。”满满嘀咕了一声,又说,“稍等下。” “不着急。”冯地遥说。 这对于满满来说似乎真的有些难度,还叫来她的红发姐姐一起来翻找。 找完了相簿,找朋友圈和微博,都找遍了都没有的话,便直接问对方拿。足足过去半个小时才集齐十七张。 过程中,她发多少,冯地遥就看多少。 发完最后一张相片,红发女人受不了了,跑到一边叫奶茶外卖,满满则慢悠悠地喝着酸奶。 【都这样了,美女好像完全没有烦恼的样子】 【我要是有美女这张脸,这么有钱,我也没有烦恼,洗澡都不关门的那种】 “我原本还以为我今天会收到满满的恶意。”满满悠哉地勾着红唇嘴角,自嘲笑道,“没想到大家对我还挺友好的嘛。” 直到坐到这个位子上之前,满满的心态还是不情不愿的,要问她原因,无非就是懒得,以及不想再被人骂了。 她自己干出来的事情,又没有影响到他人,其他人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指点点?败坏风俗?太搞笑了。 加上怀孕之后,满满就总是感到疲惫,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干坐着,也会感到食欲不振,想呕吐而耗尽浑身力气,还总是嗜睡,没有精神,每日都是没精打采的模样。 要不是姐姐不放心她挑男人的眼光,而她也理解姐姐的用心良苦,加上一切确实都很凑巧,就那么赶巧地被抽中了一个名额,否则她是不会找什么算命的。 【因为你长得漂亮,没人忍心骂你】 【抱抱你还来不及,怀孕幸苦了,做妈妈是很不容易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姑娘】 【我现在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三观跟着五官跑】 【美女的事情我们少管】 【一定要生下来吗?为什么啊?有那么多钱,一个人不香吗?】 与此同时,冯地遥放下手机,说:“好了,麻烦你看私信。” “行。”满满应了一声,拿过自己的手机,查看私信。 面前这台手机是姐姐的,为了方便,她的手机和姐姐的平板也登陆了姐姐的账号,一个方便付卦金,一个方便看弹幕,还要一个是她的,方便发照片。 冯地遥只给她发了三张相片,却不作任何解释。 满满笑了。 “为什么?”她问,“没有任何说法吗?你不应该说一说,为什么就他们仨跟我有缘,其他人却没有吗?而且,三个啊,这得犯法。” 或许是怀孕了,满满身上总袅绕着一种母性的慈祥光辉,很温柔,很平和,完全看不出能疯到什么地步。 不合时宜的,冯地遥想起了曾祖母的话,世上的一切都遵循能量守恒定律。 “我在等你问我。”冯地遥回答,“你问卦的范围太大,如果照你问的,那么答案就是这三个。” 见满满不说话,似乎不明所以,冯地遥补充道:“如果你的本意只是想找一个从八字上与你登对般配的人,那么这三个人都很不错,你们的命局用神互为相生。” 满满顿悟,‘哦’了一声:“所以剩下的这十四个人,八字都跟我相斥,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好像听懂了,遥遥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七十多亿人,大家都不会只非一个人不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与你八字般配,天作之合的人】 【我还是感到好痛心,如果性取向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上还有三十多亿男人,光我国就有约七亿,不够你挑的吗?】 【我也,漂亮姐姐好想不开,七十亿人你非要从这十七个人里挑吗??】 经过刚才那一帖子的证据,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不得不对冯地遥刮目相看,尤其祖国人大部分都有慕强的心理,现在看着冯地遥都秉持着一种,无论她做什么都不明觉厉的心态和目光。 建立在这个前提上,此刻再看冯地遥对满满的态度略显友善,观众们或多或少也凭空产生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和愚不可教的痛恨。 “不完全是相斥。”冯地遥确认她听懂了,明白过来满满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便低声曼语,措词宛转,尽量将语速放慢,“这十四个人里,抛开那些完全不合的人,剩下的要么是你们其中一方的忌神为对方的用神,要么是其中一方的忌神是对方命局所克制的。” “通俗一点来说,”冯地遥看着弹幕满屏打的没听懂问号,以及满满一脸茫然的表情,“这两种情况说明,你们的八字只对一方有利,而不是互利,所以不宜结成夫妻,也不宜做生活上的伴侣。” “原来如此。”满满缓缓点头。 【原来是个笨蛋美人啊?爱了爱了】 【难怪,都不说夫妻了,毕竟夫妻被生活圈在了原地,单说自由的情侣吧。好多情侣在一起后,他们明明都在为自己为家人为生活奋斗的,可是总有一方要么退步,要么原地踏步,那种一起变好的情况很少】 【楼上说得情况玄乎了一点,那那种原地踏步或者不求上进的寡佬怎么说】 “还有一个是情况比较特殊的。”冯地遥忽然道。 “什么?”满满看着她。 冯地遥拿起手机,打开与满满的聊天框,滑到上面找到一个男人的相片,转发回给满满。 “这个人,他其实也能与你生活美满,白头偕老。”她继而补充道:“但前提有一个条件是,你们没有子女。” “嗯?”满满惊讶地从手机里抬起头,看向冯地遥,似乎这个时候才有那么一点兴趣,兴趣盎然道,“你也太厉害了,他确实是丁克一族。” 【嗯?你不是说他们都愿意负责吗?那他是丁克一族咋办?】 【又是个假丁克?】 “不是。”满满说,“他确实是丁克一族,早前得知我怀孕的消息,还不高兴过。” 【呃,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不想把人肚子搞大?】 【太天真了,太天真了(抓狂)】 【女娲啊,为什么你这么残忍,智慧与美貌是什么不可并存的东西吗?就没有套餐打包吗?比起我没有美貌,我更恨美人没有脑子】 【都说一孕傻三年……】 满满渐渐地不说话了。 眼看着弹幕越说越离谱,冯地遥怫然不悦。 “不会说话的人就去跟狗玩。”她声音平静,不紧不慢,却莫名地有威慑力。 【卧槽,玉音放送】 【多骂点,我爱听】 冯地遥恼火中,气头上,没有理会这些弹幕。 “他是真的丁克一族。”冯地遥忽然说。 “真的?”满满刚耷拉下去的眼皮,倏然掀起来,眼神亮亮地看着冯地遥,目光炯炯粲然道。 “是的。”冯地遥说,“你可以相信他,他丁克是因为童年过得不幸福,觉得自己没法成为一个好父亲。” “原来如此。”满满恍然大悟,又说,“那他之前还说,可以为了我,愿意陪伴一个孩子成长,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吧。”事后烟忽然在旁边插一句,“我觉得他人蛮好的,很老实,待人很真诚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冯小姐怎么看,这个人适合我妹吗?” 刚点完外卖回家的事后烟,发现她们的进度忒慢,急性子忍不住了,便直截了当地替妹妹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这个人不错。”冯地遥回答她,“是个好人,也绝对是个好伴侣。” “你怎么知道他会是个好伴侣?”事后烟敏锐地察觉出问题所在,眯了眯眼睛,“他结婚了?我妹被小三了?” 冯地遥很轻地笑了下,她们的姐妹情把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那倒没有。不是说了么,他确实是个好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且情商高学历高,是个认真在生活的人。” 【卧槽,这种男的哪里有?我也丁克,看看我叭】 【麻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那为什么他会在那十四个里?”满满疑惑不解地反问,“不是说也可以跟我生活美满白头偕老吗?难道是,虽然他说愿意为了我陪伴孩子成长,但他最后还是后悔了?” “你的这话冲突了。”事后烟在一旁提醒道,“生活美满的话就不可能后悔。” “那是为什么?”满满看着冯地遥。 “因为这位先生从八字上来说,就不适合有孩子,”冯地遥莞尔道,“现在你怀孕了,即使生下来,就算不为他所出,他也会伤害你原有的子女。也就是说当继父也不行。” “此外就是他的子女星戌又为空亡,空则无,不利子女方面的信息强烈,说明子女不多,或者子女容易流产,又或者无。” “因为概率三选一,所以咱们再类比一个情况。由于人的命运与风水、时代等等,息息相关,我们假设,最后真让他有了子女,但他时柱儿女宫比劫盖头,还是不利子女。”说到这里,冯地遥顿了一下,又补充,“至少十年内,是的。” 冯地遥已经尽自己所能,把一切都说得通俗易懂,都是大白话,但屏幕前的各位还是都反应了好一会儿。 【我靠,我现在有一种感觉,人生就像是在玩游戏,一切都有了基础设定,符文,buff什么,能不能过好这一辈子,就看有没有把这些基础设定打好组合,出连招】 【突然想起娱乐圈那些把老爸老妈搞得晚节不保的星二代,是不是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他们父子也是八字不合?】 “满满,有没有哪里不懂?”冯地遥看着满满道。 满满原本垂着眼睑思忖,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她。 “没有。”满满缓缓摇头。 “那么我来说说,另外那三个?”冯地遥笑问。 “第一个。” “啊,第一个不用说了,”满满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打断她,歉意地解释道,“他是我之前的房东,也是他,逼得我忍受不了,连夜搬出来住了一个月酒店,后来买下这套别墅——我受够他老在我面前说他妈了。” “懂了。”冯地遥轻颔首,明白,“妈宝男。” 【弹幕:???】 【神tm妈宝男哈哈哈哈】 【经常把他妈挂在嘴边=妈宝男哈哈哈哈哈】 【xswl这是什么脑回路】 满满亦被她逗乐了,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发颤。 “那么第二个,”冯地遥看着手机里相片,蓦地短暂地‘啊’了一声,尾音拉长,“第二位是你的……” “同事。”满满说。 “对。”冯地遥遗憾地说:“你的同事,最近有新欢了,不是你。我看他……” 冯地遥看着相片,思忖几秒,说:“除非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否则你要追他的话,可能举步维艰。” “噢?”满满挑了下眉,浑然不在意的模样,“那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咯。” “最后一个你觉得可以吗?”冯地遥忽然反问。 “不错啊。”满满无所谓道,“他也是个蛮好看的男人,保养得很好,有点像之前很火的叔圈的类型,可惜年纪比我大一点。” 【不会吧,真的这么儿戏吗?美女姐姐要不要再想想?你是富婆啊!自己养活孩子完全没问题啊!】 【+1根本没必要这么潦草就嫁了】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冯地遥说,“就像所弹幕说的,全球七十亿人,你有钱,可以满世界去找意中人。八字不合是可以破解和改变的,你不必要这么看重八字。” “不喜欢的,我会发生关系吗?”满满朝她眨了下眼睛,“我还没有疯到那个地步,我当然是都喜欢的,想结婚只是……只是想尝试用婚姻来约束我自己,我太……太……放荡了。”最后几个字,随着彷徨沉吟一字一顿,她声音愈发降低,“所以想试试这张纸有没有用。” “……” 冯地遥顿口无言,无可置喙。 虽然早已看出来满满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但当她就这么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冯地遥还是被噎了下,心里五味杂陈。 直播间的众人也被这句话冲击了一下,先前满满表现出来的不在乎和无所谓,让大家还以为她真如表面这般云淡风轻,还感叹着这个女生心里真强大,没想到她会把外界的谩骂都记在心上。 【小姐姐产前抑郁了?】 【感觉像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放荡?】 【有楼上这种人,谁会不抑郁啊?】 “那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冯地遥随手拉黑了那人。 既然问卜人执意要从这十七人里选,冯地遥也不好再说别的。 一旁,红头发的姐姐听不下去了,说:“那你怎么保证你结婚后不会出轨?” “我会离的,好吗?”满满扭头看她,“离了我还要分人财产呢,这个约束力够了吧?just尝试一下,万一有用呢?” “好,好好。”事后烟连忙点头,表示不与她争吵。 满满终于露出满意的眼神,回头看向冯地遥,绽开笑容:“你继续说。” “最后一个,”冯地遥逐渐习惯了被当事人打断话茬的日常,缓缓接上上文,“不但八字上吻合,你们还寿数般配。” “不错。”满满很满意,再次确认,“我们会白头偕老,一起做老伴的意思吗?” “是的。” “那很好,我感觉我的未来有点盼头了。”满满咪了下眼睛,似乎想起点儿什么,说,“别说,我跟他还挺有缘的,是那种戏剧化的有缘,如果是他的话,一起过后半辈子,似乎也不算太糟糕。” 【我讨厌这个环节,谜语人一样】 【虽然有美女看,但感觉挺无聊乏味的,而且美女属于第一眼惊艳,不耐看型,还是没有我遥好看】 【展开说说吗?】 “可以啊。”满满欣然答应,“我们是在大学教室里认识的,在一个院士任课的选修课上。” 【?这剧情怎么似曾相识】 【我靠?演员拿错剧本了吗】 【导演,串台了】 “什么似曾相识?”满满没看懂弹幕,莫名其妙,继续说,“那天我迟到了,从后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坐在最后一排,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一整个斯文败类的样子,周围有好多人在频频回头看他,可他却看到了我,他看着我,我就不由自主地朝他走了过去。” “其实我不时地就会回想起这一天,感觉挺梦幻的。”满满低头笑了笑。 【所以,满满就是海后?】 【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上下卦联动的?】 【就这,你敢说没有剧本安排?我不信】 【别说,满满好像就是个混血儿,虽然特征不是很明显,但她还是有点儿古早混血感的】 一阵铃声打破当下的宁静,将满满从回忆里,拉回到现实中。 “你手机响了。”事后烟将旁边的手机拿过来,递到她手里。 “谁?”满满没有接电话的打算。 可匆匆瞥了眼屏幕后,蓦然愣了一下。 满满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冯地遥。 “这是缘分?” “你接起来就知道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满满没接,她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交代,“其实我是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才跟那个劈腿的前男友提分手的,在跟他们做的时候,就是这十七个男的,他们都以为我是出轨……但是实际上我也确实是出轨……因为想报复……” 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再次越来越低。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冯地遥轻声道,“你得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是吗?” 冯地遥本想说这个人不介意你有没有身孕,或是出轨,但仔细想了想,这种话还是交由当事人自己说出口更好。 满满犹豫了下,脸上挂着茫然,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接起电话。 “喂?”满满试探性地开口。 “满月,月亮,”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方便见一面吗,我想见你,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你不出来我不走。” 【我这回信了,你们的缘分,果然是充满了戏剧性】 【海王速度够快啊,前后不到一个半小时,已经跑到家门口去了】 【前有酒店进门是月亮,后有海后的归宿是海王】 【厉害了,两人兜兜转转,床上过了这么多人,最后竟然Happy Ending了,这福气我就不吸了,恭喜你们,祝愿百年好合,早……嗯,早生贵子】 闻言,苏满月一阵脸热,脸颊像是刷了两道腮红,赧然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段时间不见你们吗?” “我刚从公司出来,路过月记,就买了你喜欢吃的糕点,见一面,好吗?送完吃的我就走。”林忘说。 【他骗你的!!小姐姐,那是他特意去买的!!】 【救,海王是真的好会,我已经能预想到,海后的生活该有多么幸福了(前提是这俩都踏踏实实过日子)】 “出来吧,好不好?”林忘低声恳求道,“那我放在门口,我看到你拿了,我就离开?” “……好吧。”苏满月羞赧含羞地咬了下嘴唇,眼神躲闪,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苏满月看了一眼镜头,犹如面红飞快地溜到她的脸上,她也飞快地溜到镜头外。 【原来海后面对感情这么纯情啊?难怪那么多男的都栽她手上】 【海后长了一张斩男脸,加上气质我见犹怜,简直斩男又斩女】 苏满月走后不见,事后烟就进入到镜头前,向大家打了个招呼,手指却在手机上指指点点敲击的忙活。 【事后烟投喂了一座鸽子之城!】 “谢谢啊,大师,今天真是多谢了。”她说,“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拿我妹妹怎么办。” 【事后烟投喂了一座鸽子之城!】 事后烟:“其实我们看男人的眼光都很差,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中了debuff一样,有那什么传说中吸渣体质,可能是因为我们童年不幸福吧,缺爱导致的?我也不是学心理学的,搞不懂。” 事后烟就一边送礼物,一边向直播间和冯地遥诉说自己的为难处。 冯地遥看出她只是想借机送礼,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事后烟投喂了一座鸽子之城!】 事后烟:“但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舍不得啊,不忍心看她自甘堕落,满满吧,每回谈恋爱被伤到了,都只会折磨自己,把错都归咎于是自己滥交,所以没人爱是正常的。这次要不是我出手,把渣男小三教训了一顿,恐怕这次又被渣男躲过去了。” 【事后烟投喂了一座鸽子之城!】 “还好她也算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是愿意看到她好好过日子的,虽然现在情况很复杂,但是……人嘛,人生嘛,精彩一点总比平凡的日复一日更好?等老了再回首,就觉得我年轻的时候真tmd牛逼——我是这么认为的,大家不同意也不用说服我。” 【事后烟投喂了一座鸽子之城!】 “好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辛苦大家听我发牢骚了。”事后烟送完最后一个鸽子之城,抬头一笑,相当明艳,“再见,回头加个微信一起吃饭。” 第34章 第十次算卦 “下一卦。” “旧花。”冯地遥看着中奖人名单, 念了出来。 【终于来了个捉摸不透的ID了,开盘!赌这次算什么!】 【我赌学习暴富和婚姻】 【那我浅浅赌一个婚姻,看ID有点文艺青年, 要是输了我给主播送银河飞船】 逐渐熟悉直播流程之后, 冯地遥进度快了很多, 边问问卜人在不在, 边直接发出邀请。 不过两秒钟,左边就接受了视频连麦,直播间界面再次一分为二。 画面一闪,由黑转白再转暗, 光线并不怎么好, 背景像是处于一个光线不足的正方形小屋子里, 屋里装潢陈设一眼看尽, 白漆墙体灰黑斑斑,像潮湿到发了霉的状态, 一张浅色碎花床单的单人床, 一个简洁风的木色衣柜,一套同色的书桌椅子…… 【一股扑面而来的贫穷气息】 【终于有穷人家了嘛?】 【穷人哪有钱算命啊?这里明码标价1234哎,比某书都贵了三四倍】 【人呢?】 几秒钟后,左边的屏幕里,有一个人从手机背后的视野盲区绕了出来。 她戴着口罩, 浑身上下透露着局促,在小沙发坐下,有一种似乎终于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一切的英勇感。 “大家好 , 我是旧花。”她向着屏幕小声地打招呼。 似乎仍然很紧张, 旧花在面对镜头时, 周身盘旋着强烈地不自信气息, 无论是十指交缠绞着,还是不到半分钟的频频目光躲闪。 “你好,想算什么?”冯地遥回应她,一面心下了然,关于旧花的这种不自信是从何而来。 不仅是她,直播间里的众人也看出来了。 旧花戴着医用大口罩,将她眼睛以下到下巴这一截的部位都遮得严严实实,上半张脸有刘海头帘盖着,只露出一双杏核眼型、欧式平行大双眼皮的眼睛。 然而这双眼睛的上眼睑严重下垂,双眼皮快有半厘米的厚度,状似一条小小的面包幼虫,彷佛是肌无力一般松松地耷拉着在眼睛上,眼皮沉重到支撑不起来,导致眼眸暴露度不足。 眉骨似重重‘压’在眼睛上,下眼睑的卧蚕眼袋都快与一些人的眼睛差不多大了,像鱼泡眼一般,眼白多,瞳仁却不大,目光飘忽发散,无法聚神看人。 虽说冯地遥的眼皮也是时常处于要睁不睁的状态,可两人之间是完全不一样的。 冯地遥眼神平静,目光有神,有面部轮廓和眉骨等的完美配合衬托,致使她的眼睛看上去就算瞳孔暴露度不足,也只是一种情绪的传递,更别说她也有醒神睁大眼睛的时候。 而旧花的眼皮之所以睁不起来,是由于这种欧式大双眼皮的整容,需要在眼睛里去除许多的组织,造成一些不可逆的伤害,才导致眼皮抬不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欧式大双眼皮】 【有点恐怖了,这算整容失败了吧,都不敢想象口罩之下有多恐怖了】 【一股廉价的整容脸扑面而来】 “……” 弹幕直接让冯地遥气笑了。 “你又投胎的有多成功。”她怫然不悦,语气倒是平和,绵言软语一般,不急不躁,只不过字里行间像上了机关枪似的。 “净对他人的样貌指指点点。” 【就是,管好你自己吧,非要吵架是吗?】 【有些人的情商就是这么低,别人说东他就非要说西】 “谢谢你。”旧花感激地看她,一阵动容。 “不客气。”冯地遥在气不忿儿的时候几乎一视同仁,就算面对旧花,她也没有摆出好脸色,只是语气依旧平和靡靡,“想算什么?” 旧花抿了下唇,并没有说话,忽然凑近了一点儿,到屏幕前,手指在屏幕上轻叩几下。 旧花是在付卦金,然后坐回去,才缓缓开口:“其实,他们说得对。” “弹幕?”冯地遥明白她此刻是有些放不开,便出声逐渐地引导她,让旧花把本来就想说的话,打了十几遍的草稿,慢慢说出来。 “对。”旧花点点头,手犹豫地抬起,揪着口罩的边沿,但没有将口罩摘下来,只是停留在上面,像是捂着口罩和自己的脸,又像是随时就要摘掉这个保护自己的屏障。 “我就是整容失败了。”她说。 对于一个看重样貌的人来说,整容失败这件事,无疑是天大的打击。 冯地遥惯来只说事实,不说大道理,因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在深受过其好处和坏处的冯地遥看来,容貌确实没有那么重要,颜值这东西,有一点就足够了,不必要到倾国倾城的地步,那样危险系数太高了。 且冯地遥知道自己长得顶好看,至少受很多人喜欢,倘若顶着这么一张脸,去对整容失败的人说:其实容貌没有那么重要。 这话真不真,假不假的,见仁见智。 可要放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下来说,铁定没什么用,不讨喜,没有可信度,这就好比一个亿万富翁说我不喜欢钱一样。 好在旧花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温柔笑道:“没关系,我整容失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段时间我持续在看心理医生,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难过了。而且我也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什么?说到这里,旧花顿了一下,补充道:“习惯被人骂。” “刚开始失败的时候,被朋友骂,说我傻逼。那段时间也不敢回家,后来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被父母知道了,还是骂。在家里被爸妈骂,出来被领导骂,还因此丢了工作——” “我是幼儿园的老师,小朋友们看到我就哭,回家了告诉他们的家长,说班上来了一个长得很可怕的女巫,恶毒王后。晚上还会做噩梦,家长们肯定坐不住了,就来幼儿园闹了,要求开除我。”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身边的人当成饭后笑料,期间听到很多不好听的话,慢慢地我也就没有朋友了。现在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没什么感觉了。” 【好惨啊,自己都整容失败了,还要被人逮着骂,痛,太痛了】 【所以说有些人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嘴巴】 【小姐姐加油!别管那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傻逼,在我眼里大家都是美女,没整的是天然美女,整了的是勇敢美女】 离职宣传片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我理解你,宝贝,我也是医美失败,被赶出家门了,现在每天也只敢戴着口罩出门,直到疫情来了(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但是每个人都戴上口罩,才显得我没有那么另类,才逐渐感觉在生活里松了一口气,那种集中在我身上的奇怪看戏的目光终于没有了(是我心里作祟,也可能没有人在看我)】 …… 直播间里有不少被医美迫害过的人,无论男男女女,一时间都在弹幕里诉苦,诉说那些整容史。 有人想看看旧花到底是失败到什么程度,被一群人跟着反驳追骂。 倒是旧花觉得没关系。 “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俗话说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过其实,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旧花说。 她拿来放在旁边的平板,应该是早在决定要算命,和上播前就已经私底下模拟过一遍,要在直播间里说什么,需要展示的东西有什么。 “能看得到吗?这是我大学时期的照片,当时还没整。”旧花将平板举在镜头前。 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晰,但依稀可以看到相片里是一个小姑娘,长着一张娃娃型短脸,下巴偏短幼态,面部充盈,苹果肌圆润,细长的柳眉,轻微小扇形双眼皮的杏眼,山根塌鼻梁不高不低,但是鼻头大鼻翼宽,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微上翘…… 【卧槽,这不是长得挺好吗?】 【虽然不算是大美人,但是很邻家女孩啊,是我爸妈做梦都想找回家当儿媳妇的理想型哎,稍微拾掇一下化个妆,秒变小美女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去整容啊啊啊】 【美女,你这个底子已经长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看了,我要是长成这样,我人生都满足了,美女你咋这么不知足呢】 “不是说了么,是我贪心导致的。”旧花苦笑道,将平板的照片放大,“这张图我是一点都没P的,还不错吧?单看这张照片没什么问题是吧?那只能证明我上镜,因为在现实中,就是因为这个鼻子,导致我看起来觉得很土,很乡里乡气的气质。” 旧花指着图片中放大的鼻子,说:“其实我现实中,长得没有照片那么好看,在这里也能看出来,肉眼可见的,我的鼻子是蒜头鼻,鼻子长又宽,还扁平,从侧面看的话,我的眉心T区这一块,完全是塌下去的,而且无论是从正面还是侧面,都能看到鼻孔,就很不礼貌啊。” “算了,你们可能不是很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旧花抿了抿唇,将平板放下来,嗒丧气馁道,“我从小啊,无论去到哪里,学校也好,补习班也好,总会被人叫大鼻头,猪八戒的妹妹,猪八妹,你告诉我,哪一个女生愿意被这么叫?” “一开始我很难受,但是当时还不知道什么叫整容,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改变我的脸,经常以泪洗脸,后来有天,初中的时候做兼职,发传单,接了一份整容医院的传单派发,才跟发现新大陆一样。”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技能,简直跟黑魔法一样,能让人焕然一新,我觉得我的人生终于迎来了光明,有了新的希望,我好像看到了我活下去的动力,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把大鼻头变成小鼻头,把塌鼻子变成高鼻子,要把这股土气变得洋气。” “那种疯了一样的感觉,像着了魔一样,不知道你们懂不懂,就是开始在意一件事的时候,因为它就在你的眼前,你的脸上,你每天都能看到它,所以你对它,会比对任何东西都偏执一些,就会想着不改掉,死不瞑目,简直把它当成毕生所愿一样来对待。” 【了解了,也是个可怜人】 【我也是蒜头鼻,蒜头鼻不可怕,可怕的是很夸张的蒜头鼻,鼻孔真的清晰可见啊,哭了,论《眼睛嘴巴都是精致的,结果鼻子长得很粗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这跟你的欧式平行大双眼皮有什么关系?】 【我懂了,一开始是只想做鼻子,后来又想做眼睛,整容是会上瘾的,尝过一点甜头,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继续说啊美女,我能理解你,你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以后就无所畏惧了,这事情就翻篇了】 旧花被直播间的一些弹幕鼓舞到,鼓起勇气,一口气道:“是的,弹幕又说对了,不止,虽然我一开始只是想去动鼻子,结果后来眼睛、嘴巴、脸型、额头……全脸都动了。” 说着,旧花将口罩扯下来,露出一张臃肿、畸形的脸。 虽然光线昏暗,却不知为何还是显得油光满面,面部凹凸不平,虽然不崎岖,却也不流畅,太阳穴凹陷,眼角下方和脸颊凹陷,不凹陷的地方则是胀起,宛若发面馒头。 脸型也是一边大一边小,导致中线全歪,鼻子长而窄,鼻头倾斜,一边高一边低,鼻孔一边大一边小,小到甚至怀疑她可能无法通过鼻子正常呼吸,嘴唇则成了欧美厚嘟嘟唇。 撩起刘海后,侧过脸,露出凸起的畸形额头,彷佛脑门肿起一个大包,下巴十分的尖,只比童话故事里的女巫稍微逊色一下。 【弹幕:?】 【我还以为幼儿园的小朋友们说幼儿园来了个女巫这件事,是夸大了说的,原来是在说事实啊……】 【不愿再问,抬走吧,下一个】 【哪家医院啊,求避雷拔草!!!急,我很需要知道!!】 【是一次性动的全脸,还是陆陆续续?没理由陆陆续续的话,会失败的这么严重啊?除非你是随便找的黑医院做的】 旧花报了两个医院的名字,引起直播间喧哗,竟然是两家老牌的大型连锁整容医院。 旧花继续说:“其实我在整容之前,这期间跑了很多医院,做了很多功课,俗话说货比三家嘛。” “前后总共跑了二十来家医院,还翻阅了周边一些国家的知名医院的资料,就是那些女明星和网红经常去的医院,不过在结合性价比之后,最终我选了两家医院,就是我上面说的那两家。” “首先来说我去的第一家医院,第一次去是去面诊。我明确了我的需求,就是我要变美,把蒜头鼻变成其他鼻型,改掉鼻子带来的土味,我要变得洋气一点。” “但是我很纠结,因为没有明确的鼻型指向,看了很多女明星的鼻子,都很漂亮,但是因为我不会P图,所以我不知道这些鼻子适不适合我自己。所以在面诊的时候,我就问这个主任医生,根据你从业这行二十年的经历,你觉得我这张脸适合什么样的鼻子。” “可是医生却说,我这张脸,蒜头鼻都是小事,问题比较严重的,是我的脸型和骨相,线条有棱有角不流畅,颧骨外扩,下颌骨一高一低不对称,且也外扩,想不土是不可能的,要想彻底改掉土气,就得动骨。” “但我不是明星,不必要做到动骨这么极致,可以从别的方面入手,比如在不太好的基础上垫高额头,做个欧式眼皮,山根垫高,鼻子再高一点,整张脸就很洋气很好看了——这个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那我当然说不啊,这就好比,一个人只是想来吃个快餐,结果你给人整了一个全羊宴,我感觉我就是那只待宰的小羊羔,吓都吓走了。但是这个医生是有点东西的,她看我不为所动,就搬出了另一个方案。” “她说:她对风水也有那么一点研究,面相是可以改变人的运势的,脸就是人移动的风水,在她这里有很多明星网红和主播来做过套餐,来之前月收入也就那么四位数,做了个整形微调之后,月入百万嘞。” “然后还没有等我说话,她就开始切入正题了,说:看我这个鼻子啊,正面来看,鼻孔外露,肯定存不下钱财,因为总有事情困扰,导致花钱增多。” 也许是重温旧事,仍然感到无语,旧花顿了一下,无语地笑了一下,又像是气笑地,继续道:“我要是存得来钱,我就不会来整容了,我存了这么多钱,就是为了来整容,可不是总有事情困扰,花钱增多吗。” “不过她真的是把我们这些小羊羔顾客拿捏的死死的,又说:从侧面竟然也能看到鼻孔,也是漏财的运势,是个花钱十分浪费的命,属于挣得多,但是财来财去一场空。” “可不是吗?你们医院门口就写着,做个鼻小柱延长,就要四万块,可不花钱浪费吗,可不是财来财去一场空吗?但是这些都是小事,更离谱的在后面。” “她又说:两眉中间是疾厄宫的所在之处,我啊,这个眉间距太窄了,是会影响身体健康的。其次就是鼻子对财运的影响也是很大,像我这样的两眉距离过于窄,这样就很容易会造成鼻子堵塞,因此也很容易导致财运被堵塞。” “其次呢,两眉间距过于窄,还会目光短浅,小气。我还是头一回知道,整容能改变自己的目光短浅,真·提升眼界。然后是额头不够饱满。她还说,在风水里,面相学上,有句话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指得就是富贵吉利的面相,我这个额头太窄了,直接影响事业格局。” “而且还是头尖额窄,无贵相。头顶尖的人聪明,但是额头窄小,心无大志,这样的人很容易把聪明用到不正当的地方上,专门做损人利己之事,毫无道义可言——但是损人利己和道义结果赔得血本无归,这俩其中选一个,我宁愿选损人利己。” “嘴唇太薄,容易说错话,得罪人,易破财。她这一通说下来,我非但不生气,还很想笑。” “那,怎么着?我这脸,是属于走投无路的脸了对吧?” “然后她打开电脑,拿出她们医院的整容模板,俗称富贵命,暴富的整形模板说:五十万,让你逆天改命!”旧花一口气吐槽完第一个医院,时隔几年,回想起此事,依旧怒气填胸,将口罩拉了回去。 【哈哈哈哈这什么破医院,是骗你的,整容在风水上叫破相,怎么可能会逆天改命?就算真改命也不可能往好的方向改】 【笑死,竟然还有暴富的模板?这肯定能骗到一堆倒霉蛋,允悲】 【那有没有上岸的模板呜呜呜本人迫切的需要了】 【但你最后还是在这家医院做了呀,说明你还是心动了呀,最后是怎么搞成现在这样子的?】 旧花看到这条弹幕,便继续道:“虽然我也在这家医院做了,但是一开始没有选这家,是去了第四家,第二第三家中规中矩,后面的没去也不用说了,免得被断章取义说我抹黑。现在说第四家,也就是我第一次做整容的医院,这家医院比上一家更贼,是那种潜移默化的,随风潜入夜的贼,可惜我一开始没发现。” “因为有了前几家面诊的经验,到第四家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想要的,且适合我的鼻子,我就开始试探主刀医生的美商啊,价格啊等等之类的,这个医生也确实是个人精,我后面去的十几家医院,面诊的几十个医生,都没有这个医生说的话能打动我,但是他也确实是做得好。” “我最终敲定的方案是做肋骨鼻,肋骨鼻就是摘一根肋骨,前后花了我十万,刚做完看起来有点高,就侧面来看,好像高山平地起一样,不过消肿之后就是刚刚好的高度了,可是做完之后,才发现我的其他的问题慢慢浮现出来,第一个发现的是,我的鼻基底,真的太太太凹陷了。” “就是这一块,”旧花说着,拉下口罩,指着自己的鼻翼鼻孔和鼻小柱的基底,继续道,“当时就已经很难看,是凹进去的,而且法令纹明显,我就跟医生抱怨了一会儿。” “其实当时心态就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了,不懂什么叫沉没成本,只觉得那没办法,做都做了,既然想要变美,那就要有变美的决心,做成四五十岁面部凹陷的阿姨有什么用?而且我当时才十八岁,就肯定接受不了。然后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整完鼻基底,又觉得眼角不够大,因为鼻子量感很大,眼睛显得太小了,不灵气,整。整完了觉得额头确实太窄了,感觉怪怪的,整,按照医生的方案来说,就是把额头填充的饱满一些,弄完之后又觉得下颌骨一高一低,脸都是歪的,确实不好看,拍照也觉得脸很大,就开始削骨……” 【卧槽,好吓人】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都在想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晓得不晓得?原本这么好看的妈生脸不要,花几十万上百万弄一张假脸,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玻尿酸吗?】 温馨提示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小整怡情,大整伤身】 【!!温馨老师您终于来了】 【可以了吧,再说就不礼貌了,人家造的是自己的脸,花的自己的钱,跟你们有毛关系?凭什么被你们这么骂?】 【旧花你今年几岁?】 “我今年二十三,”旧花回答弹幕的问题,“看着不像对不对?整形五年了,这五年就是处于做了补,补了做,缝缝补补的状态。” 她的答案让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吓一跳。 【才二十三吗,我还以为有三十五+以上了】 【话说一个幼儿园老师哪有那么多钱整容啊?该不会是去借贷了吧?】 【整容真的是害死人,这种逆天的审美什么适合才给我消失】 “五年一共打过快将近三百支玻尿酸,因为沉迷于拍照录视频,觉得照片里的眼睛很小,所以就把眼角开得很大,搞到最后,睡觉都很难闭上眼睛,但也很难完全地睁开眼睛。”说着,她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轻易就能露出眼尾的红色组织,放开手,眼皮又再次耷拉下去。 “我深深地感觉到,这五年来,我的脾气越来越差,没有耐心,但是我自己是感觉不到的,等我醒悟过来,已经伤透了父母的心,朋友没有了,男朋友也被我作跑了。” 【五年三百支玻尿酸……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驱动】 【不用驱动,她整了肯定要修复,每次看看脸上的凹塌部分就是驱动,不能不去打,不打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卧槽,听上去有一种是被‘面具’附身上脸,这个面具长了手,深深地扒拉在脸上,爪子勾陷在血肉里,怎么揭也揭不下来的诡异恐怖,就像八爪鱼扑人脸一样?】 “因为没有工作,我就用积蓄,用房子去贷款——房子是我爸妈买给我的,用这些钱开了一家奶茶店,因为当时奶茶店不是很火吗,但是奶茶店开了半年,账面还是入不敷出,一直在亏损的状态,银行那边还不上款,就收到了银行和法院的传票,要收房子,我就坐不住了。” “然后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第一家医院,那个医生说的话,那个会一夜暴富的模板。”旧花后悔地闭上双眼,双手捂着脸,语气不免地沉重。 无论过去多久,她都不忍再回想这一段惨痛的过往。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顶着一张一看就知道是整容的脸,没有特色,没有辨识度,那么在离开第四家医院,去第一家医院整出来的,简直是噩梦。 “时隔三年,我再次见到那个医生,那个医生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过她还是那么热爱研究风水,将我的五官拆分开来又说了一遍,哪儿哪儿受不住财,哪儿哪儿漏财,目光短浅……” “然后根据流程,她再次拿出那个套餐,但是这次套餐前加了个B,B套餐,三十万,让我逆天改命。” “而且她说做B套餐的女明星都有谁谁谁,我回去后一搜索,连这几个女明星交过什么男朋友,在跟谁谈恋爱都给扒出来了,发现她们没整容之前,确实没拍到什么好戏,还是一些十八线小明星。” “整容之后,说是逆天改命也不夸张,现在个个都是手握几部大爆剧一番的女主角女明星,小道消息说一集五十到八十万不等的片酬。” “这能不心动吗?你们说。就,一个本来就在低估待着的人,面对‘一夜暴富’,‘逆天改命’这种话,你也很难不动容。” “反正对于当时本来就动了歪心思的我来说,把一切都压在这个逆天改命上面的我来说,就算到最后的最后,只是假的,一场骗局,没有真的逆天改命,我也认了,最惨不过是房子被收走而已,再不济就自杀,一死了之。” “但怎么也没想到,在一次全脸的自体脂肪填充、下巴的抽脂和调整下颚线手术上,碰到了面部神经,导致脸和嘴唇变歪。” 【都收到传票了,还能干出拿钱去整容的事儿,别说什么逆天改命,我觉得你已经是个大逆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说自作自受,也怪不了其他人了,这五年来你的父母朋友,或者是男朋友,肯定阻止了你很多次,但你肯定都没有听进去】 【行了,弹幕就别指责人家了,搞成这个样子最难过伤心的不还是她本人吗?】 “是我的问题。”旧花并不为自己开解。 她已经花了很长时间去忏悔,去自责,从一开始‘我只是想变美,我有什么错?’到现在‘同样的错误第一次犯是无知、是傻,第二次就是愚蠢’,她就是蠢得没有药医,就算给她灌一碗孟婆汤,让她的人生重来一遍,她还是会走上一模一样的路。 “所以你想算什么?”冯地遥耐心地听完旧花的一整个经历,从头到尾都没打断。 既然旧花愿意说,觉得说出来会好受一些,而直播间的人也愿意听,也算是给直播间提供一点节目效果,感受人间百态,冯地遥没理由去叫停一箭双雕的事情。 “在提出问题之前,我想问主播一个不是占卜的问题。”旧花将口罩提拉回去,大抵是怕吓到刚进直播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观众。 “你问。”冯地遥知道她此刻想问什么。也因为旧花心中太多迷惑,所以冯地遥看不出,旧花到底想占卜什么。 “整容到底会不会影响运势?”旧花问。 “会。”冯地遥直截了当地给了她回答,“就像弹幕说的,这是破相。通过面相学来说,一个人的运势,婚姻、健康、财运都会克制在脸上呈现出来,一旦被破坏了,轻则是引起是非和灾祸,重则红伤和血光之灾。旁的,不但会影响自己,也会影响六亲运势,父母妻儿子女。” 这个回答不算很明晰,更像是一个总结,起不到了解本意的作用,冯地遥决定用旧花的经历举一个例子。 “打个简单的比方,譬如在很久以前,有一位长相是天花板级别的女明星,她一生顺风顺水,受得很多很多人的喜爱,没有经历过天灾,也没有遭受过人祸,长命百岁,最后寿终正寝。以上就是打个比方,没有原型。” “到了近几年,这位已经很久的女明星,突然成为了新世纪整容模板,被称为是顶级富贵相,漂亮,有钱,又好命,加上一些噱头,说是可以一夜暴富,这对一些本来就动了整容的心的人来说,肯定是极大的诱惑。” 因为也不是有钱人才想着去整容,也有些从事出镜行业的人需要整容,这些人一半是追求美,一半是追求上镜获得更多的工作机会,更准确来说也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抛开那些整得四不像,或者只有五分像、七分像的例子,我们直接举例假设,倘若真有人复刻模板这位鹤去的女明星,整到跟女明星一模一样,那么她会复刻到女明星一帆风顺的人生吗?即有钱,又好命,人见人爱,还寿终正寝?” “不会。”冯地遥轻轻摇头,“因为各人有各人的吉相,每个人的骨骼面相都是顺着基因承袭下来的,如果硬要改成别人的模像,基因又与模像不吻合,最终只会导致气运逆乱等。” “那难道就没有整容后运势变好的办法吗?有,意识上的‘美’和面相上的‘吉’达到一致,这也许有可能。” 【原来如此,所以第一家医院那个医生说的是真的?】 【你们白听了,都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吉相,如果光盯着什么所谓的做什么鼻子就能聚财暴富,就做什么样的鼻子,这肯定是不行的,第一家医院那个医生从头到尾只说对了一句话:脸就是移动的风水。只有这句话是对的】 【原来这么多人不知道整容等于破自己风水运势,那我再说一个很多人都在做,但是不利于自己的健康和财运的——纹眉。】 【我也说一个:下巴削尖,晚年运势不利】 …… 弹幕都在发表自己不知道从哪处听来看来的话。 “还有其他问题吗?”冯地遥问。 “算命能改命吗?”旧花又问。 “不能。”冯地遥摇摇头,“一个人的命,一出生就定下了,永远都不会改变。虽然普罗大众都把算生辰八字称为算命,但是更准确一点的说辞,其实是叫看命。——当然算命也没什么错,确实是套公式算出来的。” “比如把人生比作一个饺子,刚出炉上桌的,就是已经包的饺子,只从外表看就想看出里面的馅,通常人是看不出来。” “如果换个懂行的人来看,看出它的馅是大葱玉米香菇猪肉,就一定会是以上说的这些,就算是懂行的,你也没法将它改变,难度之大就等于你把它外表破坏,将里面不想要的猪肉挑出来,但它也不再是一个完整的饺子了。” “看命的就是通过一个人的人相,或是生辰八字阴阳五克等,来看出一个人的一生,然后趋利避凶,告诉你怎么避开一些问题,但这叫改运,不叫改命。也许你能在短时间内将此避开,但不代表你能一辈子都可以避开。” 【原来如此,我突然想起那个暴富却短命的老哥了,不知道他能活多久】 【这个举例好接地气,想吃饺子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冯地遥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没有了。”旧花摇摇头。 “那么你想看什么?”冯地遥又问。 “我想,想……” 一提到这个,旧花嗫嗫嚅嚅,欲言又止的模样。 冯地遥并不打扰她,只任由她想,毕竟旧花想算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冯地遥不可能每一个都帮她算出结果。 旧花的精神状态并不好,至少不完全像她所说的那样,对外界的恶语相向全然无所谓。 同时她很后悔当初的决定,以及被父母赶出家门这件事,尤其的伤心。 搬到这个出租屋这么久,她几乎没日没夜的以泪洗脸,在悔不当初中度日如年。 “我想快占我的一年后,可以吗?”在犹豫了一段时间后,旧花忽然抬起头,盯着摄像头,看向冯地遥,语气诚恳,眼神认真,“冯小姐,我想活下去。” 【啊这,,】 【我最怕听到的话出现了,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不止这个,我害怕那些算暴富的,有也就算了,万一算到没有,真怕他们选择人生重开,到头来还要给遥宝扣一个教唆自杀的帽子】 “你不用说的很仔细。”旧花两手交叉挥了挥,“只要告诉我,我应该注意点什么就行了。” “可以。”冯地遥轻轻颔首,欣然同意,“稍等一下。” 说着,冯地遥离开了座位。 大约三分钟后,她拿着三个东西回来。 “一共三组指示物。” “第一组,数据线。” “第二组,无线耳机。” “第三组,平板。” “选一组吧。” 尽管知道冯地遥只会解答问卜人选的那一组,但弹幕里依然是有很多人在参与挑选。 【第一组,领取好运。】 【第三组,增强连结!】 【第二组,感恩宇宙,接好运!】 …… 一分钟后。 “第三组。”旧花作出了选择。 “好的,稍等。”冯地遥走开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她才回到电脑前,同时手中那个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记着她刚才写下来的,从通灵中看到的内容。 “躺平,午后,有从阴影走出来的感觉。” “注意咬合问题,多晒太阳,注意补钙。” “如果下雨,就不要出门。” “下雨天注意心情不好,可以多看令人心情愉悦的东西,也可以多看书。” “今年内不要社交,没有好处,不要让人进入你的私人领地,要小心被牵着鼻子走。不适合生育。” “在搬运东西,大的小的……今年会换到另一个城市居住,但在这之前需要你健身,要正确的,不要无脑盲目的健身,换来一个更强大的体魄,来年将迎来一份好工作,就看你能不能给把握住。” “最后,小钱流水不断。” 第35章 第十一次算卦(1) “下一卦。” 与旧花结束连线后, 冯地遥无缝衔接地开了下一卦的抽奖。 “檀香子?” 这回问卜人没有选择出镜,而是选择了连麦。 “你好啊,能听到吗?”檀香子试探性地问道。 是个女孩子, 声音听上去稚嫩且清亮, 虽然听不出岁数, 但没有意外的话, 这个声音多出现在女初高中生的群体里。 “可以。” 檀香子的声音太小,冯地遥将她的麦声音调高了一些,又说:“想算什么?” “不是算我自己。”檀香子说。 没有下文了。 “嗯?”冯地遥看着摄像头。 过了会儿,檀香子才发出声音:“照片私聊发给你了。” 冯地遥拿来平板, 点开了私信页面, 在一堆私信里, 点击最新的一条私信。 檀香子发来的是一对男女的合照, 不是电子照片,是从墙上的相框拍下来的。 “这两个人, 是我的爸妈。”檀香子开口道。 懂了。冯地遥了然地点头。 不过流程还是要走, 冯地遥问:“你想算他们的什么?” 此时弹幕看不懂了。 【别人的也可以算吗?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虽然说是他们的女儿】 【我相信你是知道并且确认他们是真的一家人,但是无缘无故的去算别人,这感觉怪怪的】 【昨天不是也算过别人吗?那个性.骚.扰的上司和他的‘女儿’】 【但是昨天那个不算无缘无故吧】 “可以算别人吗?”檀香子看到了弹幕,便问冯地遥。 “可以。”冯地遥轻轻颔首, “我知道你想算什么,这个可以算。但是得你自己说出来,你想算的是什么, 不能由我来说。” “我想算他们什么时候离婚。”檀香子字正腔圆道。 【卧槽?这也是我想问的!!】 【孝出强大】 【我以为是我在问, 我还有个微博, 每天打卡@我爸我妈今天离婚了吗, 今天也是作法他们离婚的一天】 “他们会离婚吗?”檀香子又问。 “会。”冯地遥说。 “什么时候离?”檀香子似乎很惊喜,语气雀跃,着急地追问。 “十年后。” “啊……” 几乎整个直播间都能听出这股失落的语气。 【妹妹,是你爸或者你妈对你不好吗?为什么想要他们离婚啊?】 【小妹妹,你是否需要法律的援助?】 【不用问,肯定又是一方家暴一方,或者一方外遇,这种戏码在不少家庭里上演着】 弹幕还在各说各的猜测着,檀香子又不出声,正当冯地遥要开口的时候,一阵低低地啜泣声忽然从扬声器传出来。 “呜呜呜……”一个小女孩在抽抽搭搭地哭着。 【卧槽,哭了?】 【小妹妹,你别哭啊,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我靠!这是怎么了,别哭啊,说出来,哥哥姐姐们给你想办法?没有什么事情是结局不了的!】 再一次被打断说话的冯地遥,此刻却很淡定,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然后离开了座位。 ——我去简单地煮个泡面。 【哈哈哈哈那看来这个小妹妹应该要哭很久了】 【好吧,我也去煮个泡面】 【那我叫个外卖】 虽然古宅里不能开大火,但是可以使用电磁炉。 虽然是想着简单地做个泡面,但打开冰箱后,第一眼就看到了上周买的青菜,再不煮就要烂掉了。 这么一想,冯地遥绕过冰箱门,看到了粘贴在冰箱门上的便利贴,上周采购都买了什么。 二十来分钟后,冯地遥端着煎蛋、午餐肉、香菇、大虾、空心菜、葫芦瓜集一碗的泡面回来。 檀香子已经不哭了,但是时不时还在打哭嗝,见她回来,立马道歉。 【《简单》】 【十几万人在听一个小姑娘哭泣,总算结束了】 【现在来说说,为什么哭,又为什么想让爸妈离婚吧?】 檀香子看到这句话,欲言又止,问:“可以说吗?会不会阻碍到大家的时间?” “你说吧,办法总比困难多,这里人多,可以给你提供一些过来人的经验。” 冯地遥将镜头移开一些,她还不想直播吃面,但是可以吃的时候转过身来,不吃的时候出镜。 “但是你要注意打码隐私信息。” 【对啊对啊,大人什么没有经历过?】 【我老婆煮的面看起来好好吃啊!】 “好。”檀香子长呼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至少要把哭嗝停下来。 可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无济于事,打了一个更响的嗝。 “呜呜呜……”要被自己气哭了。 【好可爱啊我的天哈哈哈】 【闭嘴憋气!不要呼吸!】 檀香子便照着弹幕说的去做。 又这么努力了一分钟,终于不打嗝了,檀香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年十七岁了,今年读高二。我想我爸妈离婚,这个想法持续很久了。” “大概是小学四年级,十岁的时候,我爸就出轨了,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我永远没办法忘记,那天是晚上,我妈妈突然把我叫到她和爸爸的房间,爸爸不在家,她抱着我哭,跟我说爸爸出轨。” 檀香子的声音又软又细,仍然带着哭腔,听的直播间的众人一阵心碎。 【操,又是狗男人管不住下半身】 【这个妈咋回事?孩子还那么小,竟然告诉她这种事情?】 【四年级不小了,应该懂了吧,总好过为孩子隐忍到十八岁吧?】 【你们做事一定要那么极端吗?折中不行吗?等到初中也行啊】 “我当时是不懂的,”檀香子看到了这一条弹幕,“那个时候的我,相对于其他小朋友,是个比较晚熟的小孩,不知道什么叫做出轨,只是看着妈妈哭,我也跟着哭了起来,可是不懂妈妈为什么哭。” “第二天我还要上学,放学回到家的时候,爸爸还是不在,妈妈在厨房煮晚饭。我当时没问爸爸为什么不在,因为爸爸在另一个城市工作,周末才会回来,我已经习惯了家里只有我和妈妈。” “而且那时候的我……总是喜欢爸爸时隔一段时间才回来。因为这意味着,爸爸会给我带礼物……” “妈妈给我拿了切好的水果,让我先吃着垫垫肚子。我就坐在厨房门口,问妈妈昨晚为什么在哭。” “结果害得妈妈切到了手指,流血了,我就很自责,马上给她找创口贴,结果妈妈从后抱着我,又哭了起来。我也很难过,看着妈妈流血的手指,看不得妈妈这么哭,就大声地问她到底为什么哭,是痛吗?” “妈妈说是的。” “但是妈妈没再跟我说爸爸出轨的事情,她只是抱着我哭了一会儿,就说妈妈没事了,然后就继续做饭了。”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很不对劲,然后翻出我的存钱罐,第二天放学去了家附近的黑网吧,上网搜索了‘出轨’,那天妈妈说的一些字眼。” 【妹妹的语言共情能力好强……我听哭了】 【然后妹妹就一夜长大了?天……原本是那么单纯天真的孩子】 檀香子:“然后我就懂了,爸爸出轨的意思,原来是我的家庭被破坏了,他有了别的家庭,之类的意思,但是我时间有限,回家晚了妈妈会担心,没来得及查这件事要怎么办,我就回家去了。” “很难过,晚上睡觉总是在哭,我觉得爸爸是不爱我和妈妈了,或者是不要我和妈妈了,所以才那么做,他更喜欢别人家的。第二天睡醒,我就给爸爸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问我是不是想他了,我说是的。想是一方面,但我更迫切的是想知道,他还要不要我跟妈妈了,他是不是有新的女儿了……” “结果我偷偷给爸爸打电话的时候,被妈妈知道了,妈妈很生气,直接抢过电话去,大声地质问我,如果他们离婚了,我要跟谁。我很害怕,我不想要他们分开。” 说到这里,檀香子顿了一下,紧接着补充:“当时是这么想的,但如果我知道我爸那么恶心,我根本不会这么想。” “这通电话是以我爸主动挂了电话为结束,我妈直接把我手机给摔了,那本来也是我爸用剩下的,给我用的,本来也不牢固,一摔就烂了。” “然后我妈又抓着我的肩膀,哭着质问我,如果她跟爸爸分开了,我要跟谁。我也哭了,这次是被妈妈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坏的,妈妈从来没在我面前这个样子过,我即害怕,又伤心,但是要问我选谁,我肯定选妈妈,这是毋庸置疑的。妈妈听到我的回答,终于高兴了。” “然后妈妈就回房间了,我隔着门板,听到她在卧室里哭,哭得很痛苦,还摔了东西,尖叫,我就在外面拍门板,也哭,但是她不给我回应,也不开门,楼下的人上来投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给我外公打电话。” “我外公很快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我妈妈的哥哥和他老婆,也就是舅舅和舅妈。了解了状况后,外公让舅舅撞开门,然后一群人摁住妈妈。” 【卧槽,我好像看到画面在我眼前上演】 【难以想象妹妹当时有多绝望,爸妈都不靠谱啊,还好娘家人住得近】 “外公不愿意让我看到这样的妈妈,舅舅就让舅妈先带我回家,说外婆已经煮好饭了。也是这一天,我才知道原来在我心中那么伟大的爸爸,原来这么的恶心。” “我妈十几岁的时候,看上了在屠宰场工作的我爸,然后两人很快就发生了关系。” “我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我妈是怎么看上他的。更荒唐的是,那个人只是想玩玩罢了,很快就提出分手,没想到我妈还不愿意,我外婆说我妈是觉得丢了贞洁不愿意分手。” “当时我们这边因为落后,还是很传统的,婚前别说这种事情了,连牵手都不行,谁牵手了,那意思就是要结婚的,不然这个女孩就脏了,就没有人要了,会被嘴碎的说闲话的。” 【让我想起那些被家暴也不敢说出来的女人们了,为什么?还不是怕被长舌妇们嚼舌根?】 【绝了,你当时还这么小,你家里人就把这些细节这么详细地告诉你了吗】 【这是你舅妈说的?还是你外婆?我真服了】 檀香子没在看弹幕,她在床上屈膝,怀里塞着枕头,抱着膝盖,轻轻地说着仍然清晰刻在记忆里的故事。 “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哭得昏天黑地,最后‘打动’了那个人,两人又和好了,就闹着要结婚。虽然我们这边传统,但我外公外婆都很疼我妈,自然是不愿意她嫁给一个屠宰场里工作的,就强烈要求我妈分手。” “但是这个时候我妈已经怀上我了,而且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我妈被人搞大肚子,她在这地方就更不可能嫁人了,如果她不嫁给那个人,也没有人愿意要她,所以我妈就非要嫁给那个人不可。” “但我外公还是不同意,他觉得这事儿不是个问题,试图说服我妈打掉这个孩子,请来隔壁镇子上的媒婆,给我妈做媒,不过因为我妈当时还揣着我,所以最后只有个二婚的愿意来,不过那个二婚的自己也有个孩子,所以不介意,只是想找个新的老伴搭伙过日子。” “我外公是宁愿我妈嫁个二婚有孩子的,把我妈送去当后妈,都不愿意她嫁给那个在屠宰场工作的。但是我妈觉得,她还那么年轻就当后妈,而且那男的比她要大十岁,就更不乐意了,执意要嫁给那个屠宰场的。” 【你妈是真的奇葩,是猎奇心吗?图你爸什么?图他身上臭?图他不洗澡?】 【哈哈哈妹妹现在直接称呼那个人叫‘屠宰场的’了吗】 “我外公外婆实在是没办法了,把她锁在家里,听我外婆说,我妈每天每天的哭,但是为了我能健康出生,饭一顿不落。但是也不跟我外公外婆说话,最后我外公还是妥协了,让她嫁给那个屠宰场的。” “那个屠宰场的没有爸妈,不是来这边工作所以见不到,而是就是没有,据他跟我外公说的,他是个孤儿,从小福利院长大,但是那个福利院是个吃人的地方,他十几岁从那个福利院逃出来就一路向西,最后定居在了我们这里。” “他很穷,娶我妈,就给了五千块的彩礼,还是到处借的钱。而且还爱赌博,就是打麻将,买码之类的,就是六合.彩,打麻将还行,买码没见他赢过,还带的我妈也爱买码。” 【绝了,你妈到底图他什么!!】 【五千块,绝了,还不如不给,竟然还是借的,,】 【结婚一定要听父母的!!!他们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不让你嫁的千万别嫁!!】 “但是这些事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爸妈很相爱,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前,我们家平时的状态,就跟普通恩爱的平凡家庭差不多,他虽然在另一个城市工作,但是周末会回来,给我和我妈带礼物,吃完饭我们会出去逛街……” “结果他本来就是在另一个城市有一个家啊,周一到周五跟另一个女人同居,周末回来看我和妈妈,这小日子过得真是滋润,说不定就连给我带的玩具,裙子,都是这个女人选的。” “现在想来,这些应该都是他看到我,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所以买的东西来弥补我?” 【我吐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正常一点的男人?】 【卧槽,要是我爸这么对我,我得把他送的东西堆在一块儿烧了】 【你家里人真的离谱,这种事儿也说,小姑娘你精神没有问题吧?】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当时还那么小,我家里人不该告诉我这些,但是当我知道的时候,就感觉我像是吃了屎一样,而且还是吃了十几年的屎。” “就算你跟我说屎里有奶油,那也是混着屎的奶油,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这种父爱我宁愿不要,我还恨他们说晚了。现在看到屠宰场我就生理性厌恶,想吐。”檀香子的语气愈发地激烈,声音气鼓鼓地。 “但是这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这只是一个开始。” 【卧槽,正在吃水果奶油蛋糕的我愣住了……】 【这你妈都不提离婚吗?还是你爸不愿意离婚?】 “我妈不愿意离婚,发生这件事之后,我外公应该是给那个屠宰场的打电话了,让他回来。当时是四月份,这事儿一直拖,拖到我妈精神稳定一点了,大概暑假的时候,我妈沉不住气了,带着我就去了那个人当时打工的城市。” “也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城市,虽然不是什么一线大城市,但比我们之前住的小镇子好很多,好歹有点都市的样子。我们去的那天,他吓坏了,很生气地问我妈妈怎么来了不提前说一声。我妈说提前说?让你提前准备把那个女的赶出去吗?然后就推开我爸走了进去,去看那个屋子。” “那个女的不在,他们应该是没有住在一起,但是我妈还是在洗手间发现了第二个漱口杯,第二根牙刷,在床上发现了长长的头发……” “结果他反过来怪我妈,怪我妈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还带着我来找他,让我看到这些,怪我妈当时不跟着他来这里,怪我妈不跟他一起打拼,害他被其他女的有机可乘。他觉得他是有错,但是那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他说他在外面赚钱累死累活供我们吃穿用住,最后怪我们不理解他。”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可能是约定等我十八岁就离婚,也可能是为了我而不离婚,我不知道,但总之他们和好了,我和妈妈搬到了他的身边,跟他一起住。”檀香子的声音和语气逐渐平静,可她的声音软细,越是平静,就越发让人感觉到似乎被伤到支离破碎。 【窒息了,如果只是知道爸爸出轨,应该还没什么,但是妹妹好像成了爸妈婚姻走向悲剧的旁观者】 【为什么都这样了你妈妈还是不愿意离婚啊?你家财政大权在谁手里?】 也许是开始看弹幕了,檀香子回答:“之前还在镇子上生活的时候,我妈在一家饭店里做服务员,白班,然后那个人的工资会给一半我妈。哦对了,他后来不在屠宰场干了。” “我读幼儿园的时候,他找了份新工作,就是在隔壁城市一个厂子里干活,第一年就有五千多的工资,放在当时也算是工资多的,折中会给我妈两千五,但是四五年过去了,还是两千五,没变过。” “搬到这座城市之后,我妈找了一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然后他们就跟相安无事一样,把日子过下去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偶尔他们会一起到楼下的小卖部打麻将,一起买码,大家一起吃饭,会说起别人家的八卦,哪家娶了新媳妇,哪家媳妇和婆婆不和,哪家媳妇回娘家……” “好像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我做的一个梦。有时候我看着他们,还真的以为这只是我做的一个梦,可是我知道不是,因为有时候我偷偷去翻那个人的手机,还能看见他在网上撩骚,过分地关心别的女人。” “他简直不知悔改。” 【救命,我已经窒息了,这好像是在说我家】 【注意:妹妹今年十七岁,也就是说她得知父亲出轨这件事已经七年了】 【小姑娘的精神好像不怎么好啊】 天生自然呆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哎……我爸也是出轨,他们总是吵架,每次吵架都敞开门吵,我爸发火就摔东西,我妈就尖叫,像是要整栋楼都知道我爸做的事情,我现在在住校,周末也不敢回去,说这些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妹妹,父母是父母,你是你,你还有大好日子要过,不要让他们影响了你】 檀香子看到这条SC了,说:“谢谢你,姐姐。但是事情到这里,还是没有完。” “我也以为最糟糕也就是这样了,貌合神离?反正一家子各过各的,搭伙过日子而已。” “但是四年前,也就是我十三岁,刚上初一的时候,那个人跟猪朋狗友吃夜宵,喝酒了,在夜市跟人起了冲突,捅了一个人几刀,砍了别人的小指头。” 【卧槽,卧槽,怎么一下子从民事上升到刑事了……??】 【啊这……啊这,,】 【被捅的那人死了吗?】 “没有死。”檀香子摇头道,“说实话,我后来想起这件事,真宁愿这人死了,或者生命垂危,这样这人家里就饶不了那个人,至少送他进去坐牢……但是没有。” 檀香子的语气混杂着遗憾和可惜,说:“那个人跑了,跑到哪里我不知道,可能是老家,可能是别的十八线小城,反正我妈只说,他是要去避一避风头,如果有人问起我爸去了哪里,就说是去大城市打工了。这一避就是三年多。” “事发的第一年,我一直变着法子的问我妈,他在哪里,藏在哪里了。如果让我知道了,我肯定报警让人去捉他,但是我妈跟我说,为了保险起见,他连我妈也没说。” “没有了他,我妈的压力重担一下子大了很多,因为家里开销都压在她身上了。那个人消失的第一年,我们俩就换了个小一点的房子住,离我学校近了很多,我每天只要走十分钟就到学校。” “我因为一直没见着他,加上潜意识希望这个人从此消失不见,到了第二年,第三年,我已经忘了这个人了,因为我的生活里,他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平淡地过下去。” “我妈继续上着白班,偶尔跟街坊打打麻将,我寒暑假去做兼职,什么酒楼端盘子,街上穿玩偶服发传单都做过。结果第四年,他回来,他竟然回来了!!”檀香子的语气忽然拔高,咬牙切齿一般怒冲冲道。 【卧槽,吓我一跳】 【这种感觉我能理解,就是你以为终于盼来好日子,但是更黑暗的还在等着你】 落青黛发了一条付费留言(500¥)【上面的说姑娘精神有问题,我刚才还想说那是被气到了,人之常情,但是现在有点同感了……是不是应该找个心理医生疏解一下啊?】 “而且他回来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住在一起?”檀香子继续道,“那个人,不知道在哪里躲躲藏藏的这三年,变得爱说脏话,整天把母亲和生殖器挂在嘴边上,变得爱暴力,动不动就发火。” “整天在家里躺着,上半身不穿衣服,露出个啤酒肚,每天在客厅抽烟喝酒睡觉,吃的不收拾,洗了澡衣服就扔在门口,每天都是我妈下班了收拾,拿衣服到阳台去洗。” “我受不了了,我劝我妈跟他离婚,但是我妈就是不愿意,怎么说也不愿意,我不懂,那个人就这么值得她死心塌地的追随吗?没有,可她就是不愿意跟我坦白说,为什么不想离婚的原因。” “她连我爸跟别的女人好上了都可以说,为什么就是不愿直截了当地跟我说,是因为她怕离婚了,再也没有男人要她了?男人就这么重要吗?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吗?可是到这里,还只是个开始。” “有一天,他们吵架了,当时是晚上,他们可能以为我睡着了,以为小声说话我会听不见,但是一墙之隔,那屋子根本不隔音。那个人把家里的东西摔的到处都是,电视机砸烂了。那是房东提供的,不是我们自己的,最后还得是我妈赔钱。” “吵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二次我在房间里忍不住了,扔了东西,发出巨响,他们不吵了,但是那个人出门了,门摔地比我扔的东西还要响。” “有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发展到后来,他们不会躲着我吵架了,就算我发出不满,他们也没什么关系,甚至会打起来,但是顶多也就是鼻青眼肿。” “后来有天,那人喝醉了,回来抄起家伙就开始揍我妈,我妈被他打得半死,但是我当时已经申请了住校,根本不知道,后来还是我妈告诉我的。” “这种情况还发生过不少次,有一回让我撞上了,我巨勇敢,上前去阻止他,但是他连我都一起打,他根本就是疯了,我看四年前那次捅人几刀、刀了别人的手指头,是让他体内的暴力因子都发散了蔓延到全身了,他天性都被释放了,真是无药可救了。” “他打完了,爽完了,然后大家都在客厅里睡着了,只是他是醉酒昏迷,我跟我妈是被打昏迷的,第二天还是我先醒来的,看到我妈头破血流——虽然糊在脸上的血都已经干了。我立刻报警打急救。” “但我真的万万没想到,在医院醒来之后,那个人短暂地后悔了下,提出离婚,我妈竟然没有答应。”檀香子顿了一下,“不,不是。”她纠正了自己的用词,“不是没有答应,是不允许,不赞同,她依旧是不愿意跟那个人离婚。” 第36章 第十一次算卦(2) 【?你妈妈是不是斯德哥尔摩】 【实在想不通你妈的脑回路】 【我懂了, 我猜你妈妈的心理可能是想摆烂,就是那种,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夫妻就得同甘共苦, 你妈不好过, 也不想让你爸去过好日子?】 一见喜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救命……我听到这里之前, 还觉得妹妹是不是太跟这个世界较真了,这样的父亲角色是大多数,但是听到这里,我只能说:快跑。你妈妈没救了, 你还有得救。如果你还留在这个家, 你也会变得跟你爸妈一样做事极端化, 相信我, 这不是你想要的性格】 “不知道。”檀香子也很迷惑,“我都打算我大学去读心理学了, 又或者临床心理学, 感觉这辈子只要搞清楚我妈的脑回路,来这人间一趟,我也不亏了。” “我妈不愿意离婚,一开始那个人还逼她离,打她, 骂她,在家里使劲各种办法,但我妈就是忍, 搞到后来那个人都没办法, 就开始想着办法躲着。” 【?你妈是个病娇吗】 【卧槽, 你爸妈都很恐怖啊感觉】 【那不是挺好的嘛?你爸都走了, 不在你娘俩跟前出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檀香子声音平静道,“但是我妈不这么想啊。” “大半年前,我妈突然间失踪了。消失了两个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人是失魂落魄的,刚进屋就晕倒了,我们立刻把她送到医院,检查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营养不良,压力太大了加上没有充足的睡眠时间,静养几天就没事。” “输了两天液才醒过来,睁眼就开始哭,抱着我,那个屠宰场的又出轨了。” “我就知道,她消失这么久肯定是去找那个男的了,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着的。” “且这次不仅仅只是出轨这么简单。我妈说,她是顺着之前那个男的给的信息,摸去了那个人之前犯事儿,躲了三年的地方,本来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没想到那个人连地方都不换一个。” “其实那就是一个小村子,农村,人口不超五百,但是邻村很近,不到五十米就有一个村子。”檀香子此刻声色平静,大约是说到最后,愈发心如死灰了,“非但不换一个,那个人还跟那个女人在当地结婚了,不知道有没有领证,但是举办了婚礼,就快生了。” “我妈看到他拥着一个年轻小姑娘,从一个老旧屋子里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那个人时不时摸着那姑娘的肚子,我妈简直气疯了,她说她怀着我的时候,那个人都不曾这样过。她一看那个人看小姑娘的眼神,就知道这老男人是中年遇上真爱了。” “后来我妈才知道,那个小姑娘就比我大四岁,刚成年没两年,今年也才二十一。但是当时我妈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推了那个姑娘一把,转头打了老男人一巴掌,质问他为什么出轨——” 说到这里,檀香子顿了一下,长叹一口气,说:“反正结果就是那个男的见事情败露后,恼羞成怒口出狂言,且对我妈拳打脚踢。那个姑娘被我妈一推在地流产,当场大出血,但是根本没人管她,加上她还有两周就到预产期,小地方医疗又落后,最终抢救不回来,一尸两命。” 【弹幕:……】 【麻了,看来那句‘大人什么没有经历过?’的弹幕发早了,这事儿我是真没经历过】 【无fuck可说,我的母语是无语】 “我妈也傻了,她根本没想过要弄死那个小姑娘……就算心里曾这么想过,但是哪个人在这么想的时候,会真的付出行动真让对方死啊?没有,对吧,就是心里一时间的恨而已……” “但是他们都疯了。” “那个姑娘也是被骗的,整个村子知道那个男人结过婚,但是是‘过’,那个人声称自己已离婚。” “那整个局面的展开,就相当于是我妈妈,直接亲手害死了那个姑娘和宝宝。” “好在那个姑娘的父母是好人,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原委之后,知道我妈也是无意的,然后我妈也诚心道歉,最后私下了了,姑娘的父母没有追责我妈,只要求我家出丧葬费和赔偿就行。” “虽然从事实婚姻上是‘配偶’死了,但是那个男的反正也没有证嘛,这事情不由他说了算。相反他还犯了重婚罪。” 【……这也太抓马了】 【……转台】 【我终于明白为啥妹妹非想要爸妈离婚了,这放哪家的女儿看着不想离婚啊?中间还隔着两条人命】 【礼貌地问一句,到这里完了吗?不会是还没有完吧?】 “还没有完。”檀香子深呼吸,憋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妈回来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每天以泪洗脸。没过多久,那个男的也回来了,生活好像没有发生过改变,又恢复到我住校期间的状态,那个男的每天醒着就看手机,看他那个真爱的照片,然后酗酒,喝的烂醉,就开始打我妈。” “我妈竟然不还手,就任他打,有好几次的状况,通常是我回去,她已经被打趴在地上,昏迷过了一天,都没有人救她,屋里酒味冲天,乌烟瘴气,那个男的就躺在沙发上打鼾睡大觉。” “我问我妈为什么,她说是她对不住那个姑娘,对不住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她在赎罪。” “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有人能把自己的人生搞得那么憋屈,就算她是我妈,这一路有多糟糕是我亲眼目睹,我都不能理解。” 【快跑,妹妹】 【突然想到妹妹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这学习环境也太糟糕了】 【你爸妈都不是正常人,你别用正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们,那样只有你会过得痛苦】 檀香子大约是已经把话说到现状了,最新也已经更新到了昨天,因为还没有划上句号,这件事还没有得到解决,因此她也再没有话可说了。 发生在檀香子身上的这一段窒息又匪夷所思的经历,也成功地使得整个直播间陷入了弹幕最低潮,就算有人发弹幕,也是诅咒故事中的男主死不瞑目。 【不但害了妹妹和妈妈,还害了那个年轻的姑娘和没出生的孩子,吐了,主播能看看他什么时候死吗?给个痛快】 【那个男的真是好运啊,无论是原配还是小三都感觉是喜欢他的,然后两次犯罪都逃脱了?】 檀香子看到了这一条弹幕,回答:“那个男的虽然犯了重婚罪,但是那个姑娘的父母都是农民,不懂什么打官司告他,而且觉得打官司要付的钱不少,最终觉得还是算了,斯人已逝。” 檀香子想了下,又补充:“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本来还打算出钱帮他们的,我有奖学金,而且还可以通过渠道找到那种免费的律师,就是可能要等,然后打官司的时间比较长,但是还没行动。” 【姑娘可以把你爸之前捅伤人,砍人手指头的事情一并算了,送他进去,能坐多久就坐多久,换自己一个清净】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让你父母离婚了再打官司比较好,不然姑娘你要背一个有前科的父亲,以后政审这关过不了】 “他们不愿意离了现在。”檀香子说,“两个人都不愿意了,女的觉得在赎罪,男的觉得,你是该赎罪,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你就活该在我阴影下过一生。” 【那为什么你刚才要算他们什么时候离婚?我看他俩就该锁死】 【说得容易,这可是妈妈啊】 【+1我不可能看着我妈活生生被打死,我猜妹妹是想跑,但是也想带妈妈跑】 “你有那个年轻姑娘的照片吗?”就在这时,冯地遥忽然开口。 “嗯?”檀香子闻言一愣,继而连忙点头,“有的,”回答完了,她轻啧了一声,“那个男的,把那个姐姐的神位放到我家了,让我妈每天上香烧钱给她和他们的儿子……” 【……我要是房东,我下个月就不租给你家了,真的晦气】 【怎么感觉主播看出什么了?】 “照片可以发给我看看吗?”冯地遥问。 “当然可以。”檀香子欣然同意。 檀香子只有一台手机设备,因此需要退出去翻相片,需要一点时间。 冯地遥趁着这点时间把碗洗了,再回来,檀香子刚巧把照片发给她。 檀香子说:“我不是有意拍下逝者的照片的,但是经过我去咨询律师,能不能就那个人刀了别人小指头这件事入狱,得到的回答是很大概率不能之后,我就看到什么就录音拍照了。” 檀香子发来的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她对着家里神台拍摄,红木高两米三的柜子,半米下有个抽屉,上方是两个隔板,姑娘的牌位和照片就摆在最高的隔板上,上下中央摆着两个纯铜香炉,两侧是烛台,周围散发着红光,诡异得很。 第二张是拍摄神态的近景,拉近了相框的镜头。 相框里是一个年轻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朴素无华,笑容灿烂,背景是在平方屋檐下的门口阶梯处,似乎刚从屋里走出来。 虽然直播间的观众看不到照片,但不妨碍他们发言。 【姑娘爸妈愿意让姑娘的神位摆你家?逆大天了】 【今天的卦真的都好离谱,我怀念昨天的找猫和找平板了】 【律师为什么说大概率不能?那不还是有概率可能的可能吗?】 “当然有,但是很难。”檀香子回答。 趁着冯地遥看相片的间隙,檀香子展开说了一下她就此事去咨询律师的过程。 “我第一次去咨询律师的时间节点,就在他躲了三年后,重新回到我们的视野中,大概没有一个月吧,我再也忍受不了我妈每天下班回家,还要累死累活地收拾一地狼藉,做家务,煮饭给他吃,哪怕晚了一点都要挨他骂,挨他打,也再也受不了他的喜怒无常了,就去找律师。” “但是律师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首先事发的时候,当事人没有去报警,又或者说报警了没有立案。假设如果当事人报警且立案了,那一旦那个人进城市里,就会第一时间被逮捕或追踪,如果没有,那就证明没有立案。” “再假设如果现在才找出来当事人A某去立案,但是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三年,警察调查难度加大,很可能一点证据都搜查不出来,还要加剧恶化我跟他的关系,他可能会被这件事激怒,变本加厉地在我跟我妈身上找回来。” “再再假设,哪怕找到了证据,百分百证明是那个人刀了受害人A某,但是捅了几刀没到要害处,加上被片刀了小指头,种种加起来也只能构成轻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表现的好甚至不到一年就可以释放了。” “第三条再再假设,还是建立在所有证据齐全,力能把他绳之于法的前提条件上。这教会我上了一课,没有证据,就是扯淡。没有证据,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自己把这口气咽了。” 【不知道说什么,就一个字吧,哎……】 【感觉妹妹为这件事付出了所有的精力,实在是要走投无路的样子了】 【实话实说,这件事落在我身上,我只会崩溃,这个妹妹已经很抗压了】 “我看完了,各位想听听我的发言吗?”冯地遥将手机放到一旁,背部靠回椅背上,双手十指并拢相扣。 弹幕和檀香子都忙不迭回答:“当然!” “刚才说到你法律上的父母亲会离婚。”冯地遥翕然道。 “对。”檀香子附和,又沮丧道,“但你说那得是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没有意外的话,按自然发展来说,确实是十年后。”冯地遥不慌不忙道。 闻言,檀香子蓦然一愣。 “你的意思是……?”她没能听懂。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哈哈哈,主播的意思是:那就让它有意外!】 【没有意外是十年后,那有意外不就行了?】 【怎么直播间和主播的意思听上去,是要犯法的意思??】 檀香子依然是没明白,要怎么让没意外变成有意外。 “但是这不是……”檀香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精准用词,脑海中字斟句酌,最终疑惑道,“人的一生中,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都是定好的吗?要怎么变成有意外?难道你刚才说的十年后,只是个大概率会发生的事件?还是说可以改命?” “不。”冯地遥轻轻摇头,神闲气静道,尽量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举例道,“一对夫妻十年后离异,有多少儿女,这是他们命里写着的,是既定的,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以上是命。把离异的时间提前,也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的,这叫改运,不叫改命。” 说着,冯地遥话锋一转,夷然自若地说:“你这位法律和生物意义上的父亲的那位不受法律婚姻法保护的新婚妻子,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生物意义上的父亲,不是你法律和生物意义上的父亲,所以你母亲没有必要向他赎什么罪。” 【?一时间没听懂,太绕了】 【《严谨》】 【卧槽……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卦信息量太大了,真是从来没想过小三的孩子原来不是这位法律和生物意义上的父亲的】 “竟然不是他的?”檀香子震惊地,音量拔高,“那岂不就是……” 檀香子话音一顿,大概是斯人已逝,她也不想以最坏的角度去揣摩这个人,但是—— “这个姑娘是故意的吗?”她问冯地遥。 紧接着,檀香子得到一个“对”的回答。 【没想到啊,原来那个姑娘也不是个善茬】 【喜当爹?戴绿帽?被当成老实人接盘了?啊哈哈哈活该】 “那姑娘家里人知道吗?”檀香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茫然又问。 “知道。”冯地遥轻轻颔首。 “……”檀香子忍不住地难得骂了句脏话,“难怪这么轻易就原谅了我妈,还说什么死者为大,不追究了,只要求我们出丧葬费就成。原来是理亏在先,免得夜长梦多就干脆趁早地把事情都了了?” 【牛啊,真的是完全没有破绽,要是我,我也被这家人骗得拿捏得死死的,还要反过来感激涕零,人家这么大度,没有责怪我害死他们家女儿】 【绝,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个姑娘有个弟弟,家里不愿意出钱帮姐姐打官司,没想到竟然能是这么一出】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重婚了有孩子了?结果孩子还不是他的?我听的一头雾水】 对此檀香子似乎也不是很明晰,她尝试着拉了一个时间线跟大家讲明白。 “事情是从那个人犯事了,开始四处逃窜开始,他一开始应该是辗转了几处地方,最后在一个小村落定居,我妈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最开始那几处地方,他都有告诉我妈,而且他带的钱不多,又不能找工作,需要我妈寄钱,就是用信封寄钱的方式。” “这三年他就时不时地给我妈寄信,但是信里会故意模糊自己的地点,表示他换了十几个地方,但实际上他没有挪过窝,三年来都待在那个小村落。” “在那里他看上一个果民家的女儿,果民家里在后山有很大一片果园,他那三年就在果园工作,跟果民家的女儿眉来眼去——我妈是这么说的,她说是出事后,他们还在村子里的时候,村子里一个妇女看不下去了,可怜我妈原配的身份,悄悄跟她说的。” “那个姑娘一开始根本就不理他,对身边的人说觉得这人太粗鲁,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程度。可后来时间长了,朝夕相处,加上那个人总是给姑娘送各种昂贵的礼物,两人的相处状态才开始慢慢有转变。” “妇女说:那个人看起来很贫穷,但是好像有点闲钱,总是给姑娘买一些放在村子里、很新奇时髦的礼物,比如化妆品,好看的裙子之类的。” 【礼物都送到这个份上了,那姑娘如果还不懂你这爹是什么意思,或者不给个准信儿,就肯定是茶,而且段位不低的样子】 【?哪来的钱?你爸拿你妈寄的钱买礼物送给小三?渣出我的想象,虽然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你家这本有点过于精彩了吧】 【这么听来他犯事之后躲躲藏藏的那三年,日子也过得蛮滋润的嘛,那为啥还要回到你们身边?】 “没钱了可能。又或者我妈不愿意寄钱了,催他回来了。”檀香子皱了下眉,说,“这个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毕竟在这起事件中,檀香子的位置更多地是处于旁观者,而不是当事人,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很正常,更何况到底为什么选择回来这件事,估计只有那个人才知道。 “他是回来离婚的。”冯地遥忽然开口道。 “什么?”檀香子讶然。 “他想跟你母亲离婚,然后娶那个姑娘。”冯地遥说,“回来第一天就跟你母亲提了,但你母亲不同意离,他很生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难怪这渣喜怒无常,不出去工作,在客厅脱衣服躺着,把你妈当保姆,你妈也任劳任怨,甚至打你妈都不还手,这是逼你妈离婚呢】 【原来如此,竟然扣上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妈斯德哥尔摩,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就算有这原因也是斯德哥尔摩没跑了吧,如果你妈当时答应离婚,那之后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也不至于现在离不了】 这句话,足足令檀香子沉默了两分钟。 大概是这时才想通,原来当初是有很多机会可以将这段孽缘划上句号的。但她们竟然都没发现,甚至是没有意识到,就这么任由恶果开花。 没有人知道,种下的恶报业根是什么之后化形的,犹如藤条般延展到每个人身上,以命运的形式悄悄将他们扼喉,让他们自食其果,逐渐走向悲剧,直到此刻,大家才幡然醒悟。 “你母亲不愿意离,他又一直被催着回去,”冯地遥给了她一点缓冲的事件,才缓缓继续道,“所以决定赌一把,对你和你的母亲大打出手,想让你的母亲在看到你受伤后,能起到一番恻隐之心,答应他提出的离婚。” “但她还是坚持不离,”檀香子接过她的话茬,“那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置之不理的跑了。对不对?” “对。”冯地遥点头,“临走前,拿走了你母亲这几年存下来的三万积蓄,作为彩礼娶了那个姑娘。你母亲发现的时候气到不行,才到处去找他。” “……” 这别说母亲了,檀香子听完了都要怒火冲天。 原本檀香子觉得一切都不可能再坏了,没想到冯地遥一句话,就让她再一次地刷新了她对父亲的认识。 “他娶我妈到处借的那五千,结婚后我妈还把钱给了他,让他拿着还回去!现在他拿我妈的钱娶别的女人?” 【卧,槽,什么玩意儿】 【世界上真的会存在这种人吗?前面几卦虽然也夸张,但是世界上确实存在这样的人,但你这老爸,简直是debuff叠满了的渣啊渣啊】 “那三万块还拿的回来吗?”檀香子镇定下来后,询问道。 “难。”冯地遥说,“钱在果民手里,这方面详情可以咨询律师,让律师跟进,你自己去就很难要回来。”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檀香子彻底对这件事束手无策了,简直一筹莫展。 “这婚必须得离。”冯地遥对她说。 “可是那个人不愿意,我妈也是一心想赎这破罪……” “换个说法,婚不一定离,但你母亲必须得搬离他身边。”冯地遥想了下,又说,“离婚这件事急不得,你可以从几个方面入手。” 闻言,檀香子彷佛看到了希望。 “是什么?”她快速地反问。 “首先是让你母亲知道,那个姑娘肚子里的没有出生的孩子,不是你父亲的。最好是帮助你母亲理清整件事的细枝末节,并让你母亲镇定下来,让她明白,她不必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这起事件里的每个人都不无辜。” “其次是通过你们不出面的方法,让你父亲得知这个真相,以他的个性很可能会陷入癫狂,所以你需要做好万全准备,和你母亲搬出来,不能让你父亲知道你们的地址。这个前后自己找准时机就行,否则他会有所提防,不让你母亲搬出去。” “以及在这一点上,你父亲如果很在乎真相,他会出远门一趟,回到那个躲了三年的地方一探究竟,你们可以趁着这个节骨眼,乘其不备立刻搬家。” “第三就是说服你的母亲,先交一份离婚起诉,这个时候你父亲会拒绝,所以概率没法离婚,除非家暴等证据齐全,但是六个月后再起诉一次,基本可以离成。”话音刚落,冯地遥继续补充,“所以突破点还是在你母亲身上。” 【绝了,我感觉我在看恐怖大逃脱,要使尽浑身解数,想到万全之策才能逃离深渊,重返光明】 【原来离婚还能这么搞吗,但是六个月是不是有点太久了啊?】 【有些小孩真是出生来还债的,想想我女儿在高考的时候,我一日三餐地照顾,深怕哪儿影响到她一点,但是现在看到这位小朋友,摊上这么一对父母,真是倒了血霉】 “好,”檀香子坚定道,“我试试,我一定要带我妈逃出去。” “加油,你很勇敢。”冯地遥笑说,“祝你好运。” 第37章 第十二次算卦 “下一卦。” “干姜墨叶。”冯地遥边念ID, 边发出邀请连麦视频。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冯地遥以为对面没人的时候,屏幕才弹出提示, 连线成功, 直播间一分为二, 右边出现一个男生的面孔。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刚才网络不好。”男生一上来就跟直播间道歉,手掌支在额头处,频频颔首低头, 看得出来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的。 “没关系。”冯地遥看着他, 却是轻轻皱了下眉, 但又很快舒展开来。 直播间里有许多盯着她表情等着逐帧分析的观众, 此刻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表演秀。 【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是皱眉?表里不一?】 【是不是看出了啥?这个男生长得挺清秀, 不会内里又是个渣吧?】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左边表里不一,还是右边表里不一,压定离手】 【赌狗开盘是吧?上上轮赌学习暴富和婚姻结果都不是的赌狗,银河飞船交了吗?】 …… 干姜墨叶确实如弹幕说得,长了一张清秀的脸, 五官很小,头也小,头肩比优秀, 气质干干净净, 是不少女生喜欢的长相, 因此直播间有不少观众当场表白他的, 直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干姜墨叶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母胎solo。” 【长成这样也会母胎solo吗??】 【会不会是身高上有缺陷?】 【就算身高上有缺陷,这脸在网恋界也很吃得开啊,横着走好吗?】 弹幕各说各的,干姜墨叶趁着这个时间付了卦金,紧接着正襟危坐地姿态,坐在书桌前。 看屏幕中的背景,干姜墨叶大概是在自己家中,一个温馨小卧室,房间大灯是橙黄色的,书桌开了一盏白光小台灯,背后就是双人床和衣柜。 “你想算什么?”冯地遥看着他问。 干姜墨叶正在认真地看弹幕,大概是从来没有接收过这么大规模的爱意,在安静的空间里冷不丁听到声音,他愣地下回过神。 “哦,哦是这样的。”他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我是不太相信玄学或者算命的。” “是吗?”冯地遥轻轻道出这两个字,冁然一笑,“你这一周才在朋友圈发了几条上班迟到,水逆;手机坏了,水逆。门卡不见了水逆。这个月才发了‘请你对我好一点’,啊对了,今年还是你的本命年——” “哎——”干姜墨叶忙不迭打断她的话音,生怕她对着直播间十几万人说出自己穿着红色内裤的事情。 虽然他已经在直播间等候多时,也在‘现场’地看过冯地遥算了几卦,但看直播的时候是不代入的,所以他顶多会觉得冯地遥很厉害,但远没有现在那么有冲击感。 “你手上不是戴着红绳吗?我说错了?”冯地遥一副你慌什么的模样,下巴颏抬了抬,示意他看自己撑在椅子边的手。 干姜墨叶抬起手来一看,哦确实。是他大惊小怪了。 “……没。” 但他看着冯地遥,总觉得她知道自己穿着红内裤的事情……早知道刚才换一身衣服了。干姜墨叶懊悔地心想。现在总有一种在人前裸奔的微妙感。 好在弹幕似乎没有往这方面发散的。 【哈哈哈笑死,说起来玄学迷信,我vx列表有个给头像开光的,昨天发了朋友圈,据说在寺庙求的,三千块】 【原来发‘请你对我好一点’也是玄学?我还以为只是随便发发的,每年都发,从2015开始到今年2022都没停下来过,就寄希望于新的一年对我好一点】 我与青山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我感觉我在生活中干过的最迷信的事情就是:选C】 核桃燕麦奶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我是学生时代强行要求学霸跟我握手,或者借他们的文具,但是当时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迷信玄学,就是一种本能地想吸他们的欧气】 …… “那我改个说辞。”干姜墨叶立刻纠正自己,“我之前是不太相信玄学神学宗教迷信这些东西的,只信科学。” 眼看着弹幕清一水儿下来都是:俺也是。 干姜墨叶:“你们肯定没有我那么相信科学,我是信科学信到之前抵制封建迷信、维护科学理性的社区氛围的时候,我是走前举报前沿的,举报了很多虚假有害信息传播的‘道长’,还组了一个千人群,口号就是:誓要打掉这些牛鬼蛇神——” “——这个能说吗?”他顿了一下,看向冯地遥,在别人的地盘上说这个,总感觉不太好,“我现在肯定不那么想了,当初是太年轻。” 冯地遥无所谓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是这个程度。”得到允许,干姜墨叶继续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还别说,现在回想过往,有一种明知误入歧途,但是迷而不返的怪异感深深包围着我。” 【卧槽,就是你小子退群了,背弃了我们是吧?】 【听起来有点恐怖有没有,有种新时代猎巫的既视感】 【那你是怎么从曾经的相信科学,到现在相信玄学的?】 “说来话长。”干姜墨叶摇头唉声叹气,看着直播间的弹幕,“你们有没有哪一刻,感觉到自己非常的倒霉?” 本以为他要说出自己的故事,没想到他在这之前还要先来一次反问。 这放在小直播间也许无人买账,但这个直播间不一样,人多基数大,于是这个问题一出,便有许人发起付费留言,一条三十、五十、一百、三百、甚至一千三千的发,内容多是自己曾经的惨痛经历,但都过去了,普通弹幕多是发一些“摸摸SC,抱抱SC,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非常倒霉的有了。”干姜墨叶看了几分钟弹幕,又说,“那一直倒霉的有没有?” 【?搁这儿做社会调研呢?】 【我劝你见好就收,咱们直播间不走卖惨路线】 “好好。”干姜墨叶作举手投降状,紧接着指着自己说,“我就是那个一直倒霉的超级倒霉蛋。” “可能会有人说,你都没死,这算什么超级倒霉蛋?” “不能这么对比。”干姜墨叶做了个‘NO’的手势,“有些人虽然倒霉死了,但是他这一生拢共也就只倒霉了这一次大的,不幸死在了这一次。他们确实可以说是超级倒霉蛋。” “我可以说,我是比他们要幸运一点,因为我没死;但是我一直倒霉,死亡的想法已经伴随我快一年了,我感觉还不如他们那样呢,干脆利落的让我倒霉死了算了。” 【?到底有多倒霉,让你觉得可以比肩死亡】 【来碰瓷的?】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干姜墨叶觉得他们还是太年轻了,很象当初的自己,一副不屑一顾、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模样。 曾经的他,也是如此,不知道命运专治各种不服。 于是他将目光投放到最有可能与他共情的冯地遥身上。 “大师,主播,冯小姐,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多年是什么感受的吧?” “当然。”冯地遥略一颔首,神色有着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如此倒霉的人,今天是长见识了。 于是她决定给这位干姜墨叶正名。 “你是早产儿。” 早产儿既是在母体里尚不足月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思。足月是指三十七周,而干姜墨叶提前了十周来到这个世界。 “出生才1000g,也就是两斤。” 比起现代许多出生就是五六斤,七八斤的新生儿,干姜墨叶这个体重想活下来,有一定难度的可能性,加上…… “出生无呼吸,重度窒息约二十分钟,全身绀紫。”冯地遥说。 “就是黑里透红的颜色。”干姜墨叶补充道。 “是的。” “你们肯定想象不出来有多难看和可怕。我还有照片,稍等下。” 干姜墨叶说着,就拿来手机的手机,照片大概就存放轻易就能找到的地方,不过半分钟,他就把手机放在镜头前。 “可能会有点吓人,害怕的可以捂住眼睛。”干姜墨叶贴心地说,“这张照片我每每换手机,都会导到我的新手机上。” 照片里,一个全身紫里透红透黑的婴儿,嘴巴连接着管子,躺在一个保育箱中。 “这已经是抢救过来的照片。”干姜墨叶说,“当时是我姨妈帮我妈接生,所以才有这张照片的存在。我本来是不知道我出生还走过一趟鬼门关的,直到两年前我过生日,我给我妈送了一束花,辛苦她把我生出来,我妈才抱着我哭着说出来这些,感叹我长大了。” 干姜墨叶顿了下,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眶在慢慢发红。 说到亲人,总有人会忍不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还好是救过来了。”冯地遥接过话茬,声音缓缓,“在新生儿重症监护病房连了两个月呼吸机后,脑核磁查出小脑有一块脑梗,因为还太小了看不出有什么影响,所以观察一段时间后就出院了。” 干姜墨叶觉得在公众场合要是哭起来就太丢脸了,于是收起手机,拼命地忍住内心的情绪,频频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他说:“出院后就各种吃补足大脑营养的东西,运动啥的,还好之后再复查,脑梗后软化空洞的地方因为早期运动和补足营养而填满了,看不出之前受损的地方了,这是第一个不幸中的万幸。” 干姜墨叶说着,顿了一下,补充:“我是这么认为的,但以上只是倒霉的开始。” “接下来说到我出院以后,为了让大家更好的代入,我先来说一下我的家庭背景。”干姜墨叶说,“我出生在一个一线城市的富有家庭,比不上什么豪门有钱人家,但也算是个中高收入家庭——是我出生的时候就哦。” “随着我长大呢,家里是越来越富有,生活水平直线上升,父母年收入都很可观,供个三口之家是绰绰有余,每年都可以拨出个四五十万出国旅行的那种。” “但有时候我不得不觉得,是我家把我献祭了。你们懂这种感觉吗?” “我爸是个大忙人,我刚出生在重症病房,他带着弟兄们在非洲老挝这些地方干了一票大的,回来后我家就从高楼公寓变成了接地气的别墅。我有一个超级大的玩具房,就叫玩具房,好比我爸的书房,我妈的花房,我的玩具房。” “我一岁的时候,小孩都会得的什么黄疸、这样的小毛小病就不提了。我因为出生就很虚弱,我妈很重视我的运动,所以游泳这种事少不了。” “结果有一次去外面的婴儿游泳馆,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无人看护,总之身体脱离游泳圈,溺水超一分钟以上。后续引起的相关后遗症也不提了,放在这些事情前面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乎每一年,我都要过一次这样的鬼门关。”干姜墨叶说,又觉得弹幕不信,“不信你们可以问大师。” “是的。”冯地遥也不扭捏,直接给了直播间观众准确的回答,“两岁那年,你得了一场重感冒,来来回回烧了一个月上下,把左耳烧失聪了。” “对。”干姜墨叶配合地扭过头,让大家看到他左耳戴着一个昂贵的助听器,“这边是彻底听不见的。” “三岁上幼儿园——” “是好不容易活到上幼儿园。”干姜墨叶补充。 “行。”冯地遥说,“三岁上幼儿园,在操场上跑步的时候,被一个人的牙齿磕到了脸。” “对。”干姜墨叶点点头,突然开始兴奋,“这个我开始有印象了,当时我们在跑步,我前面是一个大胖小子,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身,但我们又挨得很近,一下子就撞上了,他的牙齿在我的脸上磕出一道口子,就在眼睛下面半厘米的位置。” 干姜墨叶凑近一点屏幕,指着自己眼下的皮肤,“看到没有?过去十来年,现在肯定淡了很多了,但是还是能看到有一条白白的蜈蚣疤。” 【啊……这个位置真的,稍有不慎可能就失明了,本来就失聪了,要是还失明的话……】 【有一种被厄运盯上但是又幸运值max且生命力顽强,血厚的既视感】 【但是你心态好像还蛮不错?】 “心态要是不好的话,早活不下去了。”干姜墨叶耸肩道,“四岁那年,我老爸被手下背刺,把我连坐,差点被撕票。在这里必须再说一次,感谢我们市的警察叔叔,真的是万分感谢。” “不过,刚才不是说到我家好像把我献祭了?”干姜墨叶说,“好不容易活着回来,我老爸公司上市了。” 【细思极恐?不会真的是,,吧】 【你有没有去查证啊?】 “查了,没什么问题。”干姜墨叶说,“纯属是我倒霉。我爸也是个极其相信科学的人,公司上市之后他赞助了许多重本研究院,研究什么的都有,不过大方向只有一个,就是科学、机器改变世界。” “五岁那年在班级里遇上地震,好险躲过一劫。”冯地遥说。 干姜墨叶点点头,说:“经过这次,我爷爷我奶奶就差喂我喝符水了,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抵触迷信的原因。” “六岁,你母亲坚持生命在于运动,让你去学滑雪,不料你被刹不住车的游客撞到栏杆,撞出脑震荡,失忆近一个月。” “对,后来这种运动就被我禁止了。”干姜墨叶无奈笑道,“顶多去一去健身房,更多是爬山跑步。” “七岁跟父母去旅游,住在一个套房,你使用外面的淋浴间,洗澡的时候,玻璃门碎了。” “卧槽,这个堪称是我人生一大阴影。”干姜墨叶忽然激动起来,“我现在还记得那一个瞬间,我亲眼看着一整块玻璃在我面前变成一个个小颗粒,然后四处炸开。” “我一下子就懵了,后面的画面就不那么清晰了,只记得我挡脸挡眼睛的手开始冒血,说喷都不为过,浑身上下都是玻璃渣,大大小小的血点争先恐后的冒——你们可以试想一下什么叫做人体筛子。” 【我靠,别吓我,我家也是玻璃门,我还没有洗澡!!】 【洗澡这个真的是防不胜防,你想这门用了几年没事,谁能想到这天就出事了?】 【我愿称之为现代版死神来了,但是不料你有免死金牌。】 “八岁发生了一场车祸。”冯地遥的表情似乎有点忍俊不禁。这要放在其他事情上,该指着她说幸灾乐祸了。 “哦对,”干姜墨叶竟也跟着笑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八岁这年,我暑假回到老家陪爷爷奶奶,在乡下认识了一个好朋友,有一天我俩想去赶集,因为赶集有玩具买,然后就找来村子里的大哥哥,载我们去镇子上玩。” “我跟这个好朋友都是瘦子,一辆摩托车,一个成年人带我们俩个小孩,位置是绰绰有余,不过这是不对的哈,我事先说明。”干姜墨叶说,“但是问题不出在非法载人,而是我这个好朋友是个傻逼。” “我坐在车的最后,好朋友坐在哥哥和我中间,车子在路上驶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把脚伸进了摩托车的车轮,他还知道痛,仰天大叫之后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没抓住,就向后倒,结果我们后面跟着一辆车,我就撞在挡风玻璃上。” “后来,这件事以他骨折,我骨折,大哥哥被家长们打到骨折而告终。” “当我问我的好朋友,为什么把脚伸进车轮里的时候,他竟然说:只是因为觉得摩托的车轮转起来很好看,想把脚伸进去近距离感受一下。”干姜墨叶一巴掌拍了下脑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是不是傻……” 【哈哈哈哈不作死就不会死】 【好惨笑死我了倒霉到这个份上真的没谁了】 “我这个好朋友是真的傻叉,”干姜墨叶见直播间弹幕挺欢乐的,便多说了一件好朋友的糗事,“插个题外话。还是一次暑假,我又回老家了,当时我们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菜,路过猪肉摊的时候,好朋友的奶奶想买点猪肉回去小炒,我们就停在这个档口前了,看着上面一排排猪肉。” “正当我想说什么的时候,奶奶忽然间惊呼大叫,我立马看过去,才发现我这个好朋友,脑子被门夹了,也可能是那一瞬间脑子被寄生虫入侵了,在手起刀落的一瞬间,他把手伸到了菜板的猪肉上。” “毫不夸张地说,我傻眼了,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再后来我们俩家不让我们在一起玩了,他们都觉得我有点晦气,是我传染了他。不过他不介意,我们还是有联系。现在他手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只要有人问起,他就会说是年少不懂事在铜锣湾和别人打架被砍了。” 【我说,能相遇成为好朋友在一起玩的,都不是没有原因的,对吧?】 【你这个好朋友也不是什么池中之物】 【幸好没让你的好朋友见过缝纫机……别问为什么,我就是缝纫机的受害者】 “说回正题。”干姜墨叶摆了摆手,然后脸部表情一白,愣住。 “说到哪儿了?”他不记得了。 “九岁。”冯地遥提醒他,“你被狗咬了。三次。” “啊对。”干姜墨叶一脸一言难尽,“还是发生在老家。我在城市里是没接触过什么狗的,也不知道狗的脾性。第一次被狗咬的时候,我老爸也在,甚至他就是导致我被狗咬的元凶。” “时间的发生过程也很简单。我问我爸:狗狗凶嘛?” “我爸说:你踩一下它的尾巴就知道了。” “我说:好的!” “结果你们知道了。我刚踩下去就被咬了,然后这狗记仇,我后来一个月内被这条狗追着咬了两次。打了三针狂犬。以后见到它就掉头走。” 【……我只能说,不怪它哈哈哈哈哈哈】 【中国好爸爸哈哈哈】 【你现在能活生生坐在这里说话,简直是上帝给你开了作弊器一样的神奇】 “后来我爸在家跪了两小时键盘——我妈还录像了哈哈哈。” 奇迹尚未出现,倒霉还在继续。 “十岁这年……是相安无事的一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那都是关于吃的,比如……” “空心菜卡了食道出血,鱼刺剌了食道出血,喝口水都能呛出来血,有回总算没食道出血了,但是是吃雪糕,吃了十来个雪糕,当晚急性阑尾炎送进医院,连夜割了。” 【??这叫相安无事】 【哈哈哈应了那句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十一岁,也是相安无事的一年,不过因为多次从楼上滚下来,荣获一个绰号 :滚滚。” “哦对了,十一岁这年还发生过一件事,就是春节前,我跟我妈妈去花鸟市场备年货,从停车场到花鸟市场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的路上有那种城市绿化花坛的围墙,我就走在围墙上面,结果不知道咋地,脚一崴,就要掉下去。” “根据我多年的人生经验,我觉得我应该是没救的了,但我天生乐观的心态,让我‘濒死’前下意识挣扎了下,竟然安全落地!”干姜墨叶兴奋道。 “我妈走在前面根本没见到我的好身手,只听到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过那一秒我可能也脑子被门夹了吧,我强行地要给我妈演示一遍,我刚才是怎么起死回生的。” “结果就是这一下,又脑震荡了。” 【?哈哈哈脑震荡是什么家常便饭吗???】 【你妈:我的好大儿,你可别作了】 【有可能是命中有此劫,你躲不过的哈哈哈】 等他们笑完了,直播间渐渐安静下来。 “十二岁,这一年集中小倒霉,但总的来说没有大灾大难。”冯地遥说。 “是的。”干姜墨叶说,“这一年甚至可以称之为是幸运年,不过受伤地很有规律,一年有五十二周,每周的星期二,我都会受伤一次,一开始只是被虫咬了,但是是那种口器很锐利的虫子——我也没见过,只是第二天醒来发现手上有好几道口子,伤口像是被A4纸片伤了一样。” “后来发展成腿脚扭伤,睡觉翻身的时候胳膊脱臼,爬山脚滑从山上滚下来,但是都是擦伤,就诸如此类的轻伤,胳膊接回去,云南白药喷一喷就没事了的轻伤。” “十三岁,被高空坠物砸到肩膀,险些命中脑部。”冯地遥说。 “对,当时是去一个小城市旅游,主要是奔着美食去了,就去了美食街,美食街两旁的房子顶多几层楼高,那个东西从上面掉下来,还好有那种防高空落物的遮阳彩棚减缓了冲击力。” “不过比较倒霉的是,这个遮阳彩棚装饰成分较高,比较软,所以它是相当于从彩棚上又借力,弹到我肩膀上的,但这都没什么,对不对?可关键是它是平底锅啊,锅里还有热腾腾的食物,所以我是被高空坠物砸伤,加上半身半边烫伤。” 【6,只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好惨啊兄弟,比较安慰的是你家还有钱,可以随机幸运一下子享福】 冯地遥:“十四岁,差点被狗谋杀。” “是的,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被宠物谋杀的概率很低但绝不为零。”干姜墨叶义正言辞道。 “那是一个冬天,我醒来感觉很口渴,就想下楼泡一杯热饮,结果端着水杯回楼上的途中,我家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地板上撒了泡尿,我没有注意到,一脚踩上去。” “然后就是命运给我出了一个连招——踩在狗尿上,我脚打滑,我人飞起,我手里的杯子热水荡出,烫伤了我,杯子从惨叫的我手里飞出,进行了一番自由落体运动,直至地上摔破,我也因为狗尿站不稳,终于落地,然后我骨折,杯子玻璃扎破我的屁股。” “——给你们看看凶手的照片。”干姜墨叶说着,拿起手机摁亮,他的手机屏保是一只哈士奇。 毫不犹豫地,直播间又开始发起哈哈哈,直到干姜墨叶说到今年二十四,已经倒霉过了,年初那会儿走在路上,被一个精神病拿着木棍爆头,脑震荡过完了年。 【倒霉到这个份上真的没谁了哈哈哈】 【果然人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哈哈哈】 【你们为啥老是哈哈哈,老是哈哈哈?做人还有没有最基本的同情心了哈哈哈哈】 【难怪问卜人说想死,我要是问卜人我早就选择去死了,问卜人之所以还活着,估计是爸妈都很爱他】 “没关系,大家想笑就笑吧,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干姜墨叶说,“用我妈的话说,没死没瘫就是赚着了,只是每年放点血,就当是献祭自己了。” “但就是我妈这么一句话,给了我新的启发。一开始我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到后来只求命运轻点虐,原来我觉得人定胜天,现在就各种买那些可以转运的东西。” 虽然天性乐观,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干姜墨叶还是不得不怀疑自己,认为自己就是一颗被上天随意摆弄的棋子。 “以前从不相信算命占卜,觉得算命占卜这玩意儿就是古代低端文明的产物,但是现在不会了,命运真是专治各种不服,我现在愿称之为是我中华文明文化瑰宝。” “那么你想算什么?”冯地遥问。 “不算什么,我也不好奇我为什么可以一直这么的倒霉,毕竟你说的,神灵干的事,不要问。”干姜墨叶缓缓摇头,试探性地问冯地遥,“就一点,我想改运,这可以吗?能改吗?” “我因为一直很倒霉,上网讨论过,去医院看过,就很怀疑人生,但是网友都建议我不要在意已经发生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更重要的还是眼下和未来,对自己适当调整休息,别让那些烦恼的事情内耗自己。” “还有的说,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的时候,就把自己全身上下收拾收拾,家里也收拾一遍的,你是没有过在洗澡的时候也能骨折,被玻璃爆破。” “话说回来,人真可以一直这么倒霉吗?”干姜墨叶叹气道,“倒霉到上一个阴霾还没走出来,下一个阴影就到头上了。” “以上都只说了我二十四年来的、身体上的大灾小难,天灾人祸,但是排开这些,生活中大大小小麻烦不断,运气差到我可以写一本书,就这些年来说,上班开会结果U盘不见了,门卡丢了,被以前同学骗钱,被不止一个老师针对。” “前女友觉得我太倒霉了分手,前前女友追溯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偷偷修改我文章,最终我被老师定为抄袭,成绩直接滑了一个档,期间小组作业说好的各自负责一个部分,结果被队友坑了,导致拿了个D。” “更惨的是同年实验报告因为老师改了deadline而当时的我因为前前女友删了通知,没看见,所以迟交了三天——是一开始的deadline日期——成绩直接下了一档。我也因此推迟一年毕业。” “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出来工作还要被上司领导逮着骂,被同事背地里说关系户,但我的简历撇开工作经验这一行,其他的明明比他们还要好。” “以上我都可以劝我自己毕竟是拿人工资,结果我做房东,出租个房子还要被临走的变态租客恐吓,损失一笔钱,那个男的还要在我屋子里留一泡粑粑。” “去年我考研了,想躲避社会,回到校园里猫着,结果,今年我家是收到了一封录取通知书,不过是我爸的博士录取通知书。”干姜墨叶摆出一个笑脸,很快又敛回表情。 “反正,我的要求并不多,别再让我那么倒霉就行了。”说着,干姜墨叶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脖子,“虽然好像放在我身上,显得要求挺多的。所以这能改吗?” 【卧槽,要是可以的话,救救这位兄弟吧,我都看不下去了】 【今天之前我也觉得我很倒霉,人生毫无起色,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鹿衔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绝了,前面几卦还没让我怀疑人生,这一卦直接傻眼,真的会有人这么倒霉吗?我玩游戏被骗氪六块都觉得我今天特别倒霉,小哥哥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顽强的?】 “当然可以改。”冯地遥回答,“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这事儿说起来就是很玄,就看你想不想听。” “当然想。”干姜墨叶连忙道,“大师请讲。” 冯地遥也不扭捏,直切入正题:“我先讲个背景,好让你们有个大致框架。首先这关乎到天文学和风水学。再下来就是三元九运,这个三元九运的作用是我国古代划分大时间的方法,历法配合干支历。” “三元九运的意思是,古人把二十年划分为一运,三运,六十年形成一元,又有上中下三元,上元又分为一二三运,中下以此类推到四至九,加起来总共是一百八十年。” “来源是我国古代科学家们的观测发现,在九大行星中,土木星每隔二十年相会一次。每隔六十年,土木水也会相会一次。每隔一百八十年,九大行星会处于太阳的同一侧,分布在一个小的扇面中,形成‘九星连珠’。” “因这种天体运行规律循环往复,永不改变,天文学家们洞悉这一天机,根据此划定了‘三元九运’的时间体系,给这北斗九星分别取了名字,并确定了三元九运中每一运的二十年由哪颗星主事,即是以二十年为一运。” “简单来说,就是每隔二十年,地球上往往会发生一些重大的地质和自然灾难,这样的运行规律也会影响到地球上自然现象、人事的吉凶轮流转。” 说到这里,冯地遥做了个小总结:“如果再不明白,就当是水逆看待吧。” 紧接着她又继续,说:“也就是说,每二十年各有不同的星运,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风水宝地,但也没有永远的穷山恶水。” “而古人又以三元九运、洛书九宫等为基础,建立和发展了一套‘时’与‘空’统一的,可以推算出阳宅运气、人的吉凶祸福的较为完备的玄空风水理论。” “从命理的角度来看,一个人就算再倒霉,也至多倒霉个三十年,第三个十年就会有好转逐渐上坡,有句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是轮流转的,当然前提是你坚持熬过这三十年。” “像你这样接连倒霉了二十几年的少见,更多的人是十年一大运、五年为基数。” “现在你的问题只看两点。第一,在身边有看着你长大的小人,是你的六亲,但不是你的双亲。可以打电话问你父母,当初是什么亲戚,替你家别墅选址,还有你手里的两套全款房,也是经谁拍板的。前后事件是一个人在经手。” “第二还是风水,结合你的五行,从你生活里的衣着,颜色,睡床等上面做个补救。只能说可以挽救于万一,让你的人生顺顺利利,不能让你从此行大运。” 冯地遥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因内容冗长,干姜墨叶一直沉默且专心地听着,直到听到倒数第二段,他大为震惊。 “你是说,我这么倒霉,都是我家里人干的?”他讶然道,两眼愣愣地看着冯地遥。 “一切有迹可循。”冯地遥平静道。 【笑死我了,小哥又陷入了怀疑人生】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我是科学神学双信徒,不冲突,科学证明出什么我就信什么,玄学论据出什么,我就信什么,因为现有的证据无法支撑、也不足以左右我认为玄学是不存在的,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怪,不讲道理,所以小哥,加油,过了这个坎,世界就是你的。】 “谢谢你。”干姜墨叶看到了这条SC,神情依然慌张,可能是放心不下冯地遥的话,他心不在焉地说,“先到这里结束吧,我先给我爸妈拨个电话问清楚这件事,否则你太火了,万一先一步被他还是她得知情况跑路,就不好了。” 冯地遥也不阻拦他,只说:“你还很年轻,大好人生在等着你,别死在了幸福的门前。” 干姜墨叶感激不尽地看着她,心里微微一动,道:“谢谢你,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迎接接下来的人生了。” “这一路走来辛苦了。”冯地遥笑笑,说,“再见。” 第38章 第十三次算卦(1) 或许是提前得知干姜墨叶的未来过得不会太差, 于是直播间的众人也替他高兴,让他有时间回来讲讲后续发展。 冯地遥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便打算来今晚的最后一卦。 “下一卦。” “马齿苋。” 马齿苋选择了视频连线。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长相, 在镜头里和现实中是不太一样的, 有些人会比镜头里的自己更好看, 俗称上镜, 有些人则在镜头里更胖更难看。 马齿苋就属于是后者这样的类型。 她在现实中身材丰腴,皮肤白皙,上镜后就莫名被镜头上了一层慈祥和蔼的滤镜。 莫名年长了好几岁,加上马齿苋身处于一个装修地富丽堂皇的屋子里, 客厅宽敞, 映入眼帘的全是红木家具和瓷器花瓶等, 一切在普通家庭里不算常见的陈设。 也使得直播间的观众开始发散猜测。 【又是婆婆来算儿媳妇八字的吗?】 【但是这次这个阿姨的面相宽容大气, 不像昨天那位一脸算计的样子哎】 【人不可貌相啊,你们就别对别人的外貌指指点点了吧, 又不是主播能看出更深的东西来】 马齿苋眯着眼凑近屏幕, 看到弹幕,有点尴尬道:“我不是来算儿子儿媳八字的,我连儿子女儿都没有,不必要算这些东西。” “那么你想算什么呢 ?” 冯地遥看着屏幕里的人,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网购一些起卦占卜类的牌和物什, 或者明天打扫一遍祖宗们曾经使用过的房间,从里找出一点好东西来。 “是这样的。”马齿苋端坐起来,她的发型梳得一丝不苟, 更彰显的她面向大气。 这是有福之人。冯地遥心想。 “我最近呢, 过得稍显不顺, 遇到了很多事情, 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发生,想不通,所以来请教一下大师。”马齿苋恭而有礼道。 说着她拿来平板,做了长美甲的手小心翼翼在平板上点戳,操作地很慢,两分钟后,冯地遥才收到她的卦金。 “不好意思,最近想转换心情所以尝试了一些新鲜玩意儿,还不太适应。”马齿苋抬起手,短暂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美甲,紧接着直接切入正题,“我今年四十岁,有点闲钱,未婚,前段时间我被熟人介绍了一个男人。” 【原来是要算自己的八字啊?】 【姐姐,男人不靠谱,你看我可以吗?我会背九九乘法表,会呼吸,不会捡地上的东西吃,下雨了会跑回家,憋不住了知道会去厕所……】 【也看看我吧,我985211毕业,被人搭讪只会说你好,绝对不乱搞!】 “你们误会了。”马齿苋哭笑不得,“问题不是出在我这个男朋友身上,男朋友只是最近糟心事里的其中一件,而且我跟他,问题主要还是出在我的身上。” “我跟他吧,一开始是经熟人介绍的,他人还不错,长得不算好看,就是普通一般的长相,扔在人群中熟人都很难找到的那种大众脸,但胜在个子高高的,身材结实,看着就有安全感。” “保养得好,没有啤酒肚,能看得出来有在健身,眼睛亮亮的,很有精神气,比我小两岁,不抽烟不喝酒,生活习惯就很正常人。” 【太过正常反而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感觉还行,脸不行但是身高和良好生活习惯凑上了】 【小心凤凰男盯你家产啊姐姐!!】 “你们想多了,没有的事儿。”马齿苋摆了摆手,“我这家只是装修的有钱,这些红木家具,是我以前打了十年工的家私厂老板送的,不是我自己买的,没有你们想象的这么有钱,这屋子也是租的,不是我买的。” “我品味就是这样,把象征着有钱的东西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就有点暴发户,土壕的感觉,虽然这俩我都不沾边,所以不用担心对方是来骗我钱的。” “说回正题,我已经四十了,大伙们,找个心仪的伴是很难的,”马齿苋说,“这样的男人作伴我已经很满意了,可能有些人会说,你有钱,有工作,为什么还一定要男人?没有不行吗?” “兄弟们,姐妹们,”马齿苋语重心长道,“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想,也许两三百年,四五百年后,咱们人类的基因里就没有欲望这回事了,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知道吗?” “无关什么子嗣繁育,而是我们少了一个幸福生活的选项。这个世界上到目前为止,确实是存在幸福家庭的,这个你们没办法辩驳吧。” 这就是冯地遥反感说教的原因,不是这番话不中听,而是没有一个人的大道理是适用于任何人的,这就是人类的奇妙之处。 好在马齿苋不是极端的人,她尊重所有人的选择。 “这个世界是很广阔的,有人追求理想,有人追求暴富,就有人追求爱情,追求平凡的生活。” “作为一个曾经追求过暴富的过来人阿姨我,我不干涉你们这些年轻人对人生的向往,你们也不必对我们这样的人、干涉我们的选择。” “人生是很长的,人生也并非只有一个选择,阿姨我大学毕业了,干过好工作,最差也端过盘子,也当过白领,创业失败过,现在又有钱了。作为过来人啊,阿姨我认为啊,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奋斗了快二十年,也是到了该开始享福的时间段了。” “阿姨现在只是想趁着在四十岁、还可以自由地使用人类某个生来就有的器官,还可以享乐之前,享受一些不一样的生活,但是道德底线颇高,不想以嫖、包.养的方式来进行某事。” “又因为曾见识过父母的幸福生活,所以阿姨我向往结婚,婚后生活这件事,没有很难理解,对吗?” 最后这句话,就差在跟直播间的人说:老娘的事情你们少管。 【哈哈哈哈就是!阿姨我支持你!甭管那些穷疯了一心只想暴富的人】 【阿姨是个看得开的,确实人生就是该百花齐放,人生虽然很长,但也很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重要,听从自己的内心】 【神经病啊,有些人能不能别挑事】 【阿姨很会说话啊,看得出来是个干大事的人,面对这么多人说一些不是大众爱听的话,居然也不唯唯诺诺而是硬刚,没有结巴,很厉害了】 “没有异议了对吧?”马齿苋展开双手耸肩,继而道,“那我继续了,虽然知道大家不爱听,但是男朋友这件事还是得继续说,因为最终还是要做出选择。” “因为我们三观一致,所以谈了不到半年后,我们就谈婚论嫁了,我去过他家里探望他的父母,他父母人好,对我也满意。我们婚房都看好了,决定在领证后,两人各自出一半的钱付首付,然后贷款一起还。” “但是现在证还没领,我家里接踵发生了许多事情,最近一次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处理,就跟我一起回去了,结果就出大事了。碰巧遇到一个算命的,说我俩八字不合。” 【能被八字轻易击倒的,都不是爱情,望周知。】 【是来寻求破解方法的?不是说了八字不合是可以破解的吗,劝大家也别太把这些事情当回事了】 【阿姨既然知道跟男朋友八字不合,为啥不问那个算命的有没有方法破解?算算风水啊啥的都可以破解掉啊,何必再花千来块冤枉钱】 大约是在直播间看着冯地遥算了几卦,有些人以为自己略知一二了,便开始推敲算卦相关的事情。 然而刚才的弹幕已经引起马齿苋的不悦,她不想再跟弹幕扯东扯西。 “现在来说说我的家庭。”马齿苋说,“我出生在一个十八线城市的普通家庭,没有很穷,有房子,是那种老旧的居民楼,没有楼梯,生活过得算是很节俭,是那种我跟我哥在上大学以前是根本没有零花钱这回事的节俭,但我们一家四口过得很幸福。” “幸福是在我高一那年急转直下的,父亲因为一起事故去世,留下我和我母亲我兄长三个人,母亲得知噩耗病倒,身体大不如前,彼时兄长已经成年,不过还在上大学,所以家里的重担主要还是母亲撑着,兄长半工半读,我的学费生活费也都是他们支付的。” “后来我大学毕业了,进入社会工作,但还是住在家中,一来我怕我母亲孤单,我也离不开我母亲,二来我确实也想省下租房的钱,存起来以便不时之需。” “然后转眼间,我兄长就要结婚娶老婆了,这年我二十六,这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当我兄长提起的时候,我手里还拿着一颗苹果,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老哥你们婚房看好没啊?要我帮忙吗?我挑个离家近的,生了孩子我周末还可以帮你们带一带啊,让你俩夫妻过二人世界。” “结果我兄长说,搬什么搬?他就住这里,他老婆当然也住在这里。” “我当时是有点懵的,竟然没听明白他的潜意思,还傻乎乎地问,你让嫂子跟你挤这么小的房间吗——当时我母亲还住在主卧,我跟兄长俩的房间都很小——而且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 “他看我是真没听懂,就把话挑明了,说婚后他跟嫂子搬到主卧,母亲会搬到我的房间,至于他的房间,以后留给小孩用。这意思很明了,是让我搬出去了。” 被自个儿家人赶出家门。马齿苋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信息。 毫不夸张地,马齿苋直接大脑宕机,嘴里还有一口苹果没来得及咀嚼咽下,看向母亲的眼神也很尴尬,说:“我还想多陪阿妈几年呢。” 从小在一个质朴的家庭长大,虽不是最幸福的家庭,但马齿苋是很向往婚姻的,她知道她的未来始终是要嫁人的,一旦组建一个新家庭,那么她的注意力一定会有所倾斜,会更侧重于新组建的家庭和成员,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关心母亲了。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很少人能在朝九晚五的基础上,还能有精力把新家和娘家都照顾的井井有条。 结果母亲却说:你也是时候找个男朋友谈恋爱了。我也时日不多了。能看着你哥跟你都有自己的家庭,有人照顾你们,我就心满意足,无愧去见你们的父亲了。 而兄长也在一旁附和,说:就是,都长这么大了竟然还没有男朋友,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打岔过去了,母亲和兄长都没再提过让她搬出去的事情,马齿苋心中虽仍然有个疙瘩,但并不愿意多想,或者说是不敢多想,不敢想长大了,他们这个家却要散了这件事。 但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不会发生的。 那天的对话已经埋下一颗种子,时间不断地施肥,矛盾总有一天会冒出头来。 发芽的那天就是同年的新年,兄长带着还没有领证、举行婚礼的嫂子来她们家过年,母亲很高兴,甚至提前一周就打扫家里,去花鸟市场买花布置家中,又在年三十前一天去市场买菜,要给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做一顿好吃的。 当天嫂子来了、兄长在客厅陪长辈们喝酒聊天,马齿苋在厨房帮忙做饭,等到饭做好了,母亲让她去叫嫂子吃饭。 嫂子叫做张菲,在阳台打电话,只能看见她秀丽的背影。 直到目前,马齿苋对她都还是持有好感的,结果她刚走到阳台,还没打开门,就听到张菲的声音从门缝中变得愈发清晰。 张菲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电话内容却是兄长的财产问题。 “……有一套房,是从他那死去的老爸那里继承过来的。房产人的名字?就他自己,他说他妈和妹妹都放弃继承了,房子是他一个人的。” “……可以商量一下嘛,看他要不要宝宝咯,如果想让我生孩子,房子肯定得加我名字的,不然他彩礼都没有,万一我孕期出轨怎么办?” 任谁家的妹妹,在听到还没过门的嫂子在背后说自家兄长的是非和图自己家钱财,都是不高兴的。 可马齿苋一定神,就懵了,什么叫做从死去的老爸那里继承的房子,就他一个人的,还母亲和她都放弃继承了? 马齿苋完全傻眼了。 满脑子都是张菲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母亲知道这件事情吗?兄长去继承了父亲的房子这件事,如果知道,为什么就她马齿苋一个人不知道? 没等她理清这件事,张菲又开说话了。 “比较惨的是,如果结婚了,那就得跟婆婆一起住。”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张菲回答:“但就是比较烦嘛,明明结婚就是要组建一个新的家庭的,而我就是这家的女主人才对。可现在变成是我打包行李搬到婆婆家住,那婆婆就还是家里的女主人,那我算什么啊?” “……” “也是啦,以后生了宝宝是可以让婆婆帮忙带。就是他妈妈在的话,总是不方便的,那么大一个电灯泡,想搞夫妻二人世界小情趣都很难玩得起来。” “关键是这老房子不知道有没有上百年,隔音差得很,房事都只能悄悄地……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妈妈搬出去住啊?他家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有啊有啊,他有一个妹妹。” 马齿苋原本就听得火大,住了二十来年的房子最终不声不响地没有了她的份,还让她搬出去,给还没有到来的家庭成员挪位置,这就算了,现在还把主意打到让她带着母亲搬出去?真是什么好处都让这个女人占完了。 年轻的马齿苋更是心直口快,唰地一下打开落地窗门,指着张菲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兄长一群人就在两三米后的客厅,一看见不对就跑了过来,加入了骂战队伍,不过箭头是指向马齿苋的。 马齿苋原本就对着兄长有怨气,见他此刻帮着还没过门的老婆都不帮她,更是气到不打一出来,于是骂的更大声了,把这件事挑明。 来家里过年的亲戚看似各站一边,实则是在劝架,让他们大过年的,以和为贵,结果压不住兄妹俩的声音,就也拔高了音量。 一时间,整个客厅七嘴八舌却又异口同辞地。 马齿苋心灰意冷极了,觉得兄长和母亲都在帮着这个没过门的儿媳妇,就连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都是在劝她退一步道歉,而不是让张菲道歉。 当晚,百念皆灰而消沉地马齿苋是在闺蜜家过的,闺蜜一家是从远方搬到这边定居的,家族人丁稀薄,祖上不怎么来往,大年三十的家里很安静,也很欢迎她的到来,还开解她,是她母亲兄长做错了,但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她得让自己振作起来。 在闺蜜家过完年,马齿苋才回家收拾行李,张菲竟然还在,不过她也已经打定主意,从家里搬出去,任母亲怎么低声下气求她原谅,马齿苋都没有吭声。 后来马齿苋收到了兄长结婚的消息,不举行婚礼,只摆几桌酒请亲朋戚友吃饭。 这在她们这边的小城市是很常见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或者想办婚礼,于是就请客吃几桌意思意思就成了。 母亲让她回去吃顿饭,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马齿苋便问:“那我还需要道歉吗?” 马齿苋之所以会说这句话,是想着母亲让她回去吃这顿饭,这意思听上去好像是给她递了个台阶,可仔细想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该不会是这边跟她说事情就这么过去,但张菲不知道吧? 只是老人家的一厢情愿,寄希望于后辈们都好好的。 可如果她马齿苋就这么顺着台阶下去了,而母亲却又没有提前跟张菲通过气。 那么这件事就会演变成,张菲在自己的摆酒宴上,莫名其妙看到了之前跟自己吵架还没有和好的人,任谁都会不高兴,更何况她这天还是新娘。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到时候张菲不领情怎么办? 这件事也过去那么久了,马齿苋自然是已经消气了的,但如果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不计前嫌了,张菲会同意吗?会晓得母亲的用心良苦吗? 不料母亲却以为她终于想通了。 “你要肯道歉就最好啦。”母亲说。 马齿苋气笑了,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所以张菲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也根本没想着请她来参加摆酒宴,更没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我不去。”马齿苋挂了电话。 又是几年后,此时的马齿苋已经去到一线大城市发展,从闺蜜那儿知晓,兄长和张菲生了一个女宝宝。 马齿苋从兄长的朋友圈里见到宝宝的照片,也看到兄长心疼妻女的只言片语,心中一阵触动,想起很久以前,兄长对自己也是极好的。 父亲去世以后,她们一家三口过得很是艰难,可家里但凡有好吃的,母亲会以兄长是劳动力,每天上班辛苦了而给兄长吃,兄长却觉得小妹在长身体,所以给了马齿苋。 如今兄长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他的爱转移到了妻女身上,马齿苋虽然有点怀念从前,却也是替兄长高兴。 最终,血浓于水将不干压了下去,那一刻,她不再计较张菲和房子的事情,给兄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朋友圈看到好消息,想给小侄女买衣服和吃的。 兄长当然很高兴,还说起小时候的事情,看着她从那么小的一个小豆丁,健康茁壮地长大成人,如今事业有成,他很替她高兴,俩人说到最后甚至喜极而泣。 也是这个电话,让马齿苋放下了这个执念。 一晃又四年过去了,也就是今年,女宝宝四岁了,小名叫花花,如张菲所想,花花从出生起就是母亲,也就是花花的奶奶在带,无论是吃喝还是睡觉,直到去年上了幼儿园,也是母亲在接送上下学。 然而天公不作美,彷佛是天要跟他们家作对。 “也就接送了不到一个学期吧,母亲在菜地滑了一跤,腰摔骨折了。”马齿苋叹气道,“现在不但孙女没人照顾,她自个儿还要反过来要被人照顾。” “儿媳照顾了她两天。要工作,下了班要去接女儿,还要去买菜回家还要做饭,实在顶不住了,就说要雇佣一个保姆。” 【?又来了,男人又失踪了是吗】 【凭什么你妈要让儿媳照顾,儿媳愿意照顾是情分,不愿意照顾是本分,懂吗?】 第39章 第十三次算卦(2) “你们太过计较得失, 这是要吃亏的。”马齿苋对弹幕里的各位感到深深地无奈。 “家庭是要讲究分工的,张菲开销大,花花上学又是一笔大的开销, ”张菲和花花是马齿苋为了方便给大家阐述而取的花名, “一家子人等着我兄长来养, 所以他兄长就算周末也是去开长途跑单的, 这四年来我母亲照顾花花的时候,张菲都在打麻将呢,我兄长不在家的时候,她甚至能打通宵。” “在这里还是奉劝各位兄弟姐妹们, 经营一个家庭不是那么容易的, 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还是不要进入婚姻, 也许是影视剧蒙蔽了你们的双眼,让你们对爱情婚姻有美好的滤镜。” “但真实的婚姻其实就是一场原地的、时间的旅行, 你可以在这一趟旅行当中得到一些别的旅行得不到的感悟和幸福, 但也极有可能因为穷游、裸婚或者任何原因而过得不开心。” 兄长家的财政大权是在张菲手里,工资卡也是上交的,对请保姆这件事兄长没有异议,让张菲来处理。 但张菲还是不乐意,说:“你知道现在请一个保姆有多贵吗?妈不能下楼, 这一个月几乎都要躺在床上,吃喝拉撒起来都得借力扶着才能起床,也就是说这个保姆还得是请住家的, 我去问过, 最便宜的都要七千块, 一个月七千请个保姆, 你吃得消吗?” 他们家虽然还有积蓄,七千块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但关键是七千块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至少在他们家不是。 现在这个社会无论是做什么都要花钱,丈夫在外面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只赚到个一万二,加上她自己的工资,俩人一个月也就万把块钱,一下子就去掉半个月工资,张菲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的。 “那你想怎么样?”兄长被她搞糊涂了,“你不是说想请保姆吗?” “保姆是肯定要请的,但钱不能都我们出,妈是大家的妈,你那个妹妹不知道你妈受伤了吗?” 张菲一番话说的通俗易懂,对方这才终于听懂了,说他会找小苋谈的。 【你哥应该是觉得你嫂子对着你说话不好听,所以他亲自找你谈吧】 覆盘子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我感觉这个嫂子虽然有点没人情味,但直到目前为止,她做的事情都很‘人性’,人本能地会为自己着想,不然她白白嫁过来给你哥生孩子吗?没有彩礼的话,房子还不加她名字就说不过去了。这次母亲受伤也是,钱肯定是要对半出的,大家都很不容易,母亲是你们兄妹俩的母亲,你就是得出钱,就是这么个理】 【SC说得不错(鼓掌),所以房子不是兄妹俩的房子】 …… 马齿苋已经懒得应付弹幕了,继续说道:“张菲提出这个要求,我是没什么怨言的,也没有异议,因为那是我母亲,我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拉扯大的。” “但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后来搬到我现在的城市工作,跟她们隔着两个多小时高铁的距离,我工作也走不开,所以我只能选择付钱。” “当时谈好的,先请一个月的保姆,减轻嫂子的重担,既要能照顾老人,还要接送花花上下学——之前没有说清楚,嫂子下班时间是六点,花花每天五点就放学了,所以花花每天都在学校多等一个半小时,才等到妈妈来接她放学。” “除此以外是还要买菜做法,打扫卫生。不过包吃包住,吃大家一起吃,住的话是在老人房间里支个小床这样,也方便老人如果半夜想上厕所,就叫醒她扶起来。” 【事儿好多?所以工资多少?七千吗?这种保姆麻烦给我来俩个】 【羡慕,多胎家庭还是能分担一点的,要是我一个月就一万工资,还要花七千块请保姆,我可以去死了,房贷都要还不起】 一见喜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独生子女感觉这确实是一个难题,就看你怎么选择了。①上班前做好一天吃的放在母亲能够到的地方,白天放任老母在家躺着憋尿,晚上上一天班累死累活回来,结果还要伺候母亲】 一见喜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②:把你一个月一万工资花掉七千请保姆,但你可以在公司美美上班摸鱼(或者挨骂),只需要装个监控震慑保姆禁止虐待老人即可。是你的话,你选①or②?】 “我会选二。”马齿苋有一种终于看到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的成年人了的欣慰,露出笑容说,“相信我,能选二就选二,二顶多会让你心累,但钱是可以再赚的。如果选一,一会让你心力交瘁,身心都跟不上。” “保姆工资确实是七千,但放在我们那座小城市,已经可以了,我那老家多的是月工资两三千的呢,要不然我怎么会背井离乡,到一线城市来干活呢?” 保姆工资七千,马齿苋跟兄长说好,一人出三千五。 而每到周末休假,马齿苋就会买点好的,乘坐两个小时高铁回去yihua探望母亲。 “但有句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意料之中的,母亲这伤还是没养好,这时候虽然能下床走路,但重活肯定是不能干的,就类似于弯腰提拿东西,腰部发力都算是重活,那就等于做饭也不行,做饭需要长时间弯腰驼背,所以第二个月还是要请保姆。” “可是……我是无所谓出这第二个三千五,但无奈有人不愿意收第二个七千啊。”马齿苋说这番话的时候真是无奈极了,“第二个月的又某个周末,我跟往常一样,买了一些我母亲爱吃的回去。” 兄长和张菲都不在,花花在幼儿园,家里只有保姆和母亲,母亲睡着后,保姆偷偷拉着她说:“小苋姐,你是个好人,阿姨也是个善良的,但是这活我是实在干不下去了。小菲姐动不动就扣我工资,变着法子的扣,上个月我到手工资才六千七!” “这个月更离谱,才刚过去一周,就没了九十。”保姆两眼泪花花,告诉马齿苋说,她想辞职。 “我是没想到张菲还能干出这种事,她不觉得丢脸,我还觉得过意不去。” 马齿苋立刻把张菲扣保姆的钱给转账回去。 保姆看到钱到位了,决定之前生过的气就这么算了,便拉过马齿苋,继续透露马齿苋不在的时候,张菲是怎么对待她的母亲的。 “我真的是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的无耻。要不是保姆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呢,原来我每个周末给我母亲带的补品,吃的穿的,张菲在我走后都会带回娘家,给她的父母。” “她就是看准了我母亲不会把这件事跟我说,保姆也是拿钱办事,也不会说,她是没算准她干的那些事,保姆都看不下去。说真的,那一刻我真的火都大了,立刻去找她理论。” “我心疼我妈,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看人脸色生活,吃的用的被抢了都不敢吭声。那天我本来是订了晚上回去的机票,但为了这件事,我咽不下这一口气,就在客厅一直坐着,想要等她回来,找她理论。” “但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总是这么吵,挺没意思,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我先把这口气咽下去了。她看到我还在,挺意外地,问我怎么还不走。” “我懒得跟她说话,到我母亲房间跟她道别之后,我去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等他们上班后,我买了一个监控摄像头过去,就放在我母亲的房间。” “摄像头的监控范围是可转动的,但我平时固定在一个桌子上,我给我母亲买的补品礼物都放在这个桌子上,谁来拿走,我一清二楚。” “我跟我母亲说,这个摄像头是可以转动和语音的,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摁什么按钮,把它转过来对着自己,跟我说话,也可以微信跟我说,我都可以看见,如果没看见就是当时在忙,晚上会回看一遍监控。我母亲知道我的意思,没拒绝这个监控。” 【不当面揭穿是对的,毕竟你妈是跟她在一起生活,不是跟你一起生活,留个心眼表面和气准没错】 【装监控,学到了。还不能装在客厅,不然说你不经过她的同意侵犯她的肖像隐私啥的,装在自己妈妈房间,还可以说是经过妈妈同意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把她闹得不愉快,指不定她在我走后要怎么虐待我母亲,现在都当面拿走她的东西,不给她好脸色看了,那要是让她知道,张菲背地里跟花花说她奶奶坏话,她该有多伤心。” “我回去的时候,我母亲还跟我说,最近好久不见到花花来了,以前都是跟她一起睡的,自从她生病后,花花就开始独自一个人睡觉,白天上学,晚上回来做功课,自个儿玩,就算我母亲叫她进来,花花也待不了多久,就想走。” “我明白这是小孩子坐不住的心性,但以前她就算念叨着玩,也是粘在奶奶身边玩的,但是现在变了,结合保姆跟我说的,一切有迹可循。”马齿苋失望至极道。 后来有一天,监控果然派上了用场。 又是某个周末,马齿苋提着大袋小袋回家,待了一个白天,像往常一样,当晚住在家附近的酒店,然后第二天周日继续陪母亲,下午才离开这个小县城。 结果她前脚刚走,还没上高铁,张菲就打开了母亲房间的门,也不说话。 趁着保姆在打扫房间,张菲提起这些昂贵的补品,就往门外走,说:“我把这些拿出去存放,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柜子的放柜子,放在这里潮湿,会发霉。” 保姆暗地里是打扫房间,实则拿着手机拍摄,一直拍到张菲提着这大袋小袋,出了家门。 【?狗屁的放这里潮湿,这是在嘲讽老人吗】 【哎,这种儿媳妇现实中还不少,你就说气不气】 “我收到保姆发来的视频后,简直已经没气可发了。”马齿苋轻轻摇头,无奈道,“就觉得气在前段时间都生完了,我的心脏无力了,气不起来了。” “于是我把这个视频,还有监控视频,截了一段发给我兄长,希望我兄长好好管管他这个老婆,至少也要让她收敛一点吧。” “结果她知道监控是我装的,保姆拍视频是我指使的,她老公还对她发了好一顿火,她转头来找我,问我是什么意思,那个语气 哟,真的是理直气壮。” 马齿苋在外打拼多年,什么奇葩没见过?却也知道跟这种一根筋转不过弯儿来的人,硬碰硬是没用的,这种人的脑子在中央处理器运转、发热的时候,是根本没有散热功能的,因此不能跟她硬碰硬。 “你不要再拿我妈的东西,你需要什么,你爸妈需要什么,我以后每回再回去,都会带一点,所以你不要再当着我妈的面,拿走我给她买的东西,这样可以吗?” 马齿苋独自在外打拼多年,吃过不少亏,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心直口快的马齿苋了,知道做事情得婉转,否则只会吃更多的亏。 生而为人,有很多逼不得已,如果花一点钱能解决问题,马齿苋不在乎浪费那么一点钱。 没错,在马齿苋眼里给张菲一家买东西就是浪费,就当是破财挡灾了。 不料张菲却不顺着她递过去的台阶下,说:“那你把你妈接走啊。” 【好家伙,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你?】 【这算盘打得响啊,山城的我都听到了】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考虑过。”马齿苋说完这么一堆话,于外人而言是一个故事,于她而言却是人生,情绪上都开始疲惫。 “但是我母亲今年才六十好几,”为了不暴露家人的行踪,马齿苋都对真实信息做了打码处理,“让她现在去养老院,还为时过早。我呢,又确实是带不了她。” “一是,我现在住在一线大城市,距离那小地方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快三个的高铁,别看三个小时很短,开车都要六七百公里,让她离开住了六十多年的地方,看不到小孙女,看不见熟悉的亲朋戚友,跟我搬到新的城市去,要重新适应,她会愿意吗?” “二是,如果她跟我走了,就算是以一个由头,说是跟我来大城市住一两个月,看病也好,由我来照顾都好,但你们知道张菲的为人,如果我母亲这一次真跟我走了,那她以后还能回得去那个家吗?” “三是,刚才也说到了,我这屋子是租的。我虽然有能力买房子,但是没想过在一线城市买房子,这边的房子动不动就十几二十万一个平方,就算买也只能买很小的,根本不划算,就算买来当房东,租出去都不划算。” 马齿苋只打算把钱存起来,等到以后退休了,要么选个宜居的小城市买房,要么开一个小养老院,和母亲一起生活。 “而且建立在以上种种基础上,我工作很忙,经常加班,也照顾不了我妈,还是得请保姆。” “四是,我心里始终过不去的坎,房子直接给了兄长,我什么都没有,这件事我算是毫无怨言,但是凭什么,这个女人竟然把本来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的我母亲给赶走?这合理吗?” 【这件事确实好难,哎,主要是老人家的心中,一般都是不愿意离开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的,六十年,相当于是扎根了,让她动土是极其不容易的】 【就是以前的种种怨念,现在堆积在一起,不得不爆发了】 【找你哥啊,你哥为啥总是隐形??你家是只围绕你、你妈和你嫂子吗??】 “我找了。我不甘心,没点这个头,所以找我兄长谈了,我兄长让我放宽心,既然房子给他了,他就承担起照顾母亲的重任了。但这件事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了的,而且他为了这个家,是属于全年无休的状态,一周七天都在工作。” “那我这边没有得到完美的解决方案,想跟张菲讲理,但发现到最后,人家根本没想要跟你讲道理,很无力。” “而且她很会搬动人马,中秋亲朋戚友到家里聚了聚,本来团圆夜,大家都很高兴,结果七大姑八大姨死命地拉着你说——” “你现在在大城市有着落了,赚的多了,怎么不把你妈接过去享清福啊?” “你嫂子你哥最近感情不好,吵架了,你嫂子那个脸色黑的哟,连小孙女都可怜巴巴的一张脸。” …… “我这个人,从小就脾气暴,心直口快,别人越说我,我就越反骨,所以当场直接给她们全怼回去。” 最后是张菲没再提过让她把母亲接过去,保姆也不再跟她诉苦说这个女主人克扣她的工资。 感觉是兄长把这件事情解决掉了,事情似乎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马齿苋终于可以喘口气,清闲地悠哉悠哉,过上一段好日子。 但是命运就是总跟人过不去,总喜欢在人觉得幸福的时候,给人当头一棒,告诉你安稳都是假的。 “两个月前,我母亲被确诊出了乳腺癌。” 【卧槽?你妈好命苦】 【这个病有极大可能是由于心情不好引起的!小姐姐你得注意了】 【辛苦大半辈子,经历丈夫早亡,好不容易拉扯大两个孩子,退休了还要遭儿媳妇脸色看,得这个病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 “好在是早期,切除了还能有十年好活。”马齿苋说,“治疗费是我出大头,本来我想全出的,但我兄长不同意,他说不能开这个口子,要不然张菲得寸进尺。” “说实话,这一刻我心里很受安慰,他终于看清楚这个女人了。” “你们也别说我兄长是睁眼瞎,张菲在他跟前,和在我们面前,是不一样的,所以——”马齿苋没再说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在跟我男朋友商量婚后事宜。母亲生病,我又回到从前那样两头跑的状态,身体累,心也累,我男朋友得知我有一个生病的母亲,也没说什么。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感激他的。” 毕竟这换成一般人,早就跑了。现在这个社会,没有人喜欢共患难,马齿苋也理解大众的选择,所以男朋友能在知道这一点的基础上,还做到不离不弃,周末放假也不休息,陪着她两头跑,做到这份上,马齿苋不可能不动容。 【听上去这个男朋友不错啊,好像靠得住的样子?】 【说句不好听的,当今社会,能找到这样的男人或女人,都是祖上烧高香了】 【人之常情罢了,倒也不必吹的这么过】 【还好你哥看清了那个女人,离婚可以安排上吗?】 “做完手术一段时间后,我母亲各方面指数都不错,被允许出院,出院后也是一天比一天容光焕发,我本来以为事情要迎来好的转机,也是时候把我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我母亲是很乐意看到我结婚的,尤其在我哥结婚后,她就开始唠叨这件事情,但我在经历被家人赶出家门这件事后,觉得还是钱重要,所以在这之前我无心恋爱结婚,一心搞钱。” “直到今年,我终于想安定下来,把这件事给决定下来的时候,我母亲老年痴呆了,得了那个什么阿尔茨海默症。” “本来我们这个家庭就岌岌可危,哥嫂婚姻都要破裂了,这个确诊通知书简直一下子点燃了导.火.索,张菲一下子就不乐意,坚持要把我母亲送走,给了我们三个选择,一要么送养老院去,二要么让我带走,三是要么他走。” “我兄长本来就很伤心,听到这样的话,勃然大怒,直接应了张菲的离婚就离婚。张菲可没真的想离婚,一下子就泄了气,只支支吾吾地说她可不伺候老人,又换了一个更加婉转的方式。” “请保姆要七千,两方各自出三千五,还不如送养老院,张菲说当地就有一个不错的养老院,总价才四千,一人出两千,还算是缓缓他们的生活。” 马齿苋去看了张菲口中的养老院,“还行,一个房间两个老人,可以作伴,说得过去,不如家里舒适,但是胜在有医疗保证。” 一个月四千,整个费用是包含了床位、护理、餐饮、空调暖气、医疗保证金、以及其他费用。 但是不包含初入住的一次性缴纳的保障金,这个费用是三万。 “虽然这笔钱会在老人退住的时候返还给我们,但很显然这个时候,我哥嫂是拿不出来这笔钱的,所以只能我来交。” 衡量再三,马齿苋决定还是让大家都好过一些,大家都不容易,因为这件事,马齿苋工作懈怠数次,领导都开始对她有意见了,尽管男友这方没有怨言,但人不能得寸进尺,考虑了四面八方,还要她自己也很累,便想着快点结束这件事。 “所以这个三万押金我来交,然后每个月,我跟我兄长各支付两千给养老院。” “好不容易,大家都商量妥帖了,结果最后是我母亲不愿意离开那个房子,嘴里念叨着我父亲的名字,我估计她是明白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知道她一旦离开这个房子,就再也回不来了,悲伤过度,一离开就呕吐、痉挛。” “没有办法,只好大家都各自退一步,还是回到请个保姆照顾我母亲衣食住行的选项。” “这回我特意警告了张菲,让她别再试图克扣保姆工资,不是谁都愿意照顾一个阿尔茨海默症病人,如果赶走这一个,下一个找不到了,就得辛苦辛苦你和我哥了。” 张菲当然不会被她唬到,却也知道这件事的利弊,更何况她最近正与丈夫闹不愉快,也不想再次被吼离婚,也就没再跟马齿苋呛声。 但是保姆在工作一个月后,还是不想干了,这活确实是很辛苦,尤其母亲生病之后行为幼稚,任马齿苋怎么涨工资也没用。 张菲逮着这个机会又开始发牢骚,“说我这个做女儿的,当起甩手掌柜来真是轻松,让她一个外来的儿媳妇照顾老人。我当然不会甘拜下风,就刺回她,那你现在住在谁的屋子里?” “就这么闹吧,兄长也要考虑女儿不能从小没有了母亲。张菲虽然总爱在我们跟前作,但是对兄长、女儿都挺好的,凡事都先考虑着他们。这毕竟不是我的家庭,也只能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哎,生活就是这样,不可能事事都如意,辛苦了!】 【那以后多避着她,少跟她来往得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可事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上个周末吧,跟往常一样回去看我母亲,结果发现家里有个陌生人。据我兄长说,这位是风水师,特地请到家中看风水。” 兄长认为这房屋风水不好,母亲近几年是病的太频繁,一病接着一病,之前还送走了他们的父亲,他的工作这么多年没有起色,他的老婆从前那么温柔可爱,嫁进来后也变了样子,很怀疑是风水的问题。 “我是个很迷信的人,”马齿苋直截了当道,“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有这点毛病,我跟着我领导见过很多事,有些事轮不到我不信,所以非但不觉得我哥有毛病,还是很支持他的,反正就算不信这个,也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背锅。” “而且,万一换风水真的有用呢?刚好我男朋友也相信这个,于是我们几个就跟在风水先生身后,看着他像模像样的解说这个屋子的格局——因为我们那一片都是这样的格局,所以这里就不详细说怎么改了。” “等到把整个屋子大换样后,我心血来潮地跟我对象一合计,就想选个吉日良辰,包括领证的,举行婚礼的,这两个日子,就像问风水先生有没有命理师介绍,结果这位风水先生说,他就会算命。” “过程就不提了,结果是:我跟我男友八字不合,不宜步入婚姻殿堂——这个刚才说过了。” 马齿苋和对象都懵了,没想到还能得出这么个答案。 “但刚才也说过了,我是个对这方面很相信的人,相信我八字好,相信我命中有贵人,以上也确实都应验。所以我跟我男朋友提分手了。” “其实他也是个信这方面的,但他竟然挽留了我,这是我没想到的,这一点让我很愧疚,所以我俩现在还在一起,但是感情不如之前好了。” “这一系列的种种,让我深深感觉到我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于是当昨天逃避现实,选择吃瓜娱乐自己的马齿苋,在这个直播间看到冯地遥算到第七卦,那个还没过门的儿媳妇和婆婆八字不合,当即让马齿苋醍醐灌顶。 今天被抽中这个资格,可能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终于要给他们家一个答案。 “所以我想算一算,张菲到底是不是跟我母亲八字不合?” 【?原来兜了一个大弯,你是要算你妈跟嫂子??】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算你跟你对象呢】 【那来都来了,不如算一算哥嫂啊】 【哥哪有妈重要?】 …… 冯地遥虽然早已想到了,但弹幕轻松欢快地说起这些的时候,还是会被逗乐。 “可以,那你发一张你的全家福给我,有吗?” “有。”马齿苋欲言又止一阵,“……给你发两张吧。” 一张是有她的全家福,一张是没有她,但新增两个成员的全家福。 马齿苋发送到她的私信,说:“好了。” “嗯。” 冯地遥对着两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说:“没有不合,都挺好的。” “真的?”马齿苋惊讶,“我跟张菲也没有八字不合吗?” “你们相处不来,这叫三观不合,不叫八字不合。” 冯地遥此话一出,惹起了整个直播间的爆笑,一时间满屏幕的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也说的很有道理啊哈哈哈】 马齿苋也是被噎了一下,半响也无奈笑了,说:“那就是没有任何问题是吗?” “还是有的。”冯地遥亦忍俊不禁了一阵,说,“你这个嫂子,确实有那么一点的针对你,她虽有坏心眼,但不是彻头彻尾的大坏人,我建议你们开诚布公地坐下来言和,签个和平条约。” “怎么说?”马齿苋微一挑眉。 “这个风水师就是你嫂子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你结不成婚,好让你有时间照顾你的母亲。” “……” 【??还叫没有坏心眼?这得叫歹毒了吧】 【无语了,问卜人差点错过一段好姻缘,这个男人是真的靠得住,赶紧回去道个歉,和好吧】 马齿苋也是心一惊,连忙问:“我可以把我男朋友照片发给你,你再解答一下吗?我们的八字到底有没有不合。” “可以。”冯地遥没什么所谓。 一卦1234元,虽然她与平台五五开分账,她只分到六百一十七元,但是客户给出的就是1234元,出来做生意,虽然冯地遥接的都是有缘人,但也要让有缘人感到物超所值。 于是马齿苋立刻把对象的照片发给冯地遥。 结果显而易见,是张菲特意交代的,让风水师说他们的八字不合。 “这个贱人。”马齿苋没忍住骂了一句。 那看来是不可能言好了。 冯地遥耸了耸肩,说:“还有什么可以为你解答吗,有缘人。” 马齿苋摇了摇头,眼神一变,成了感激。 “今天谢谢你。” 说着,马齿苋立刻送出几个鸽子之城。 冯地遥领了她的好意,却也是不想让她再送。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下次见。” 话音刚落,直播画面一黑。 下一秒,直播间画面一变。 【当前直播已结束】 【推荐看看其他精彩直播:……】 第40章 第十四次算卦(1) 下播后, 冯地遥尝试了一番网购。 她很少在网上购物,因此折腾了一番,也没买到心仪的物品, 最终决定给古宅来一个大扫除。 这一下倒是让她找出来不少好东西, 只是工作量巨大, 直播都耽搁了两天。 第三天下午, 就在冯地遥打算开播的时候,沈郁仪却打来的电话。 俩人就最近的事情聊了会儿天,然后沈郁仪才切入正题。 “你看热搜了没?”沈郁仪问 “什么热搜?” 那几年所有人都让她不要看热搜,她也就养成了不看这玩意儿的习惯, 偶尔都觉得自己快跟社会潮流脱节。 “没什么。”沈郁仪说, “就是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屁事。” “你这么说都要引起我的兴趣了。”冯地遥笑笑说, 又问, “骂我的吗?” “对。” 沈郁仪想着迟早也是要让她知道的,就算现在藏着掖着不说, 待会儿冯地遥一进直播间就能看到。 “什么事儿?” “还记得柳娜尔吗?”沈郁仪问。 柳娜尔? 这是一个熟悉却又距离自己很久远的名字。 不过很快, 经沈郁仪一番介绍,她想起来了。 柳娜尔是个女艺人,今年二十八岁,比冯地遥要大一点,当时却是同公司先后出道的。 冯地遥跟她没什么交集, 因为她们形象不同,资源不存在重合,冯地遥挑大梁当女主的时候, 柳娜尔还是小白花, 在演网剧偶像剧。 但后来她被雪藏的时候, 是柳娜尔接手了她后续的一部分资源。 像时尚资源这些当然不可能说让就让, 俩人形象不同,品牌方也有自己的品牌理念要考量,因此柳娜尔只拿到一个时尚代言,但是在影视剧这方面,柳娜尔跟同公司的另一个小花各自瓜分掉一半。 都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遭天谴,但是强捧也能出奇迹。 柳娜尔虽然演什么砸什么,口碑不好,但去年还真让她在一干女明星里杀出重围来,出了一部女性群像的爆剧,而柳娜尔在里面饰演讨人喜爱的女二。 听沈郁仪给她一番介绍后,冯地遥不是很明白。 “这不是挺好,怎么了?” “是挺好。”沈郁仪说,“但人家见你现在火了,又开始在通稿带你节奏啊。” “?” “今天中午,开始有她的粉丝跑到你直播间骂你,现在水军和营销号都下场了,都在带节奏,”沈郁仪有点担心,“你今天不要直播了吧?” “没必要。”冯地遥感到好笑,“我去看看情况。” 登录了进直播间会有提醒,冯地遥干脆退出登录进去,如沈郁仪所说,现场一片骂战,不但有粉丝在质问她,水军在带节奏,更有卖片的在发链接,一片混乱,有一些等待冯地遥开播的、不明就里的群众在跟这些人对战,但更多的人都会本能地想要逃离乌烟瘴气,因此还是带节奏的人居多。 冯地遥又登小号上微博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的微博评论区宛若是一个咒语现场,通篇不知所云,说这些粉丝的评论是中文吧,又不全是,有些是拼音字母,有些是表情Emoji,可说不是中文吧,用中文一字一表情读过去,却也是通顺的。 只是冯地遥看起这些,深感比小时候看易经还要难,易经虽然一个字涵盖巨大信息量,可好歹没有那么花里胡哨,让人看得眼花目眩。 堪比古文的象形文字了,果然文化潮流是个圈,地球不愧是个圆,连这种文字都能流行回来。 冯地遥围观了好一会儿评论区,发现围攻她的言论,几乎都是一个方向,以及带的图,几乎一模一样,是她七年前在一个红毯,记者采访的问题。 记者问她:如今影后大满贯,成了公司一姐,有想法提拔一下同公司的柳娜尔吗? 冯地遥则回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话。 “她有演技的话。” 同一个公司的,当着采访说不认识就太虚伪了,有机会也太场面话,于是她说了一句真心话,却也不是讽刺的意思,因为她跟柳娜尔也没认识到需要看对方作品的程度。 这个采访在当年并没有掀起水花,那时的柳娜尔糊的很,加上冯地遥一时风头无两,所以无人关心。 没想到多年后,这个采访居然被人翻出来,还成了她暗讽柳娜尔没演技的人品通稿。 “你也没说错话啊,说的不是实话吗?”沈郁仪快无语了,“她那个烂演技,怎么提拔?” “就因为这个?” 冯地遥是没想到,这也能骂起来。 “后援会教唆大粉头,粉头随便带一带节奏,这群粉丝就开始护主嘛,柳娜尔近几年演的戏、搭的演员是拍一部压一部,要么就下架一部,要么都是烂戏,现在看着你又火了,估计沉不住气了,想踩你上位呢。”沈郁仪说。 尽管如此,冯地遥不想让这种意外耽搁了自己的安排。 挂了电话后,冯地遥就去开直播了。 但是任由直播间弹幕继续带节奏,乱成一团,影响直播观感肯定是不行的,她需要转移注意力。 于是她转笔一算,对着麦说:“今天穿海蓝色晚礼服走红毯的女明星,以及她的经纪人团队要注意了,五分钟后,她会在红毯上因低血糖而摔跤。” 其实这位摔跤的女明星也是一位小花,但不是柳娜尔,不过这俩人形象上相同,因此是竞争对手,叫做张柯斯。 有句老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冯地遥知道自己最近的话题度很高,柳娜尔是想来分一杯羹炒热度,才买通稿下水军和放营销号咬他,但这招式属实下三滥,冯地遥不介意把热度送给柳娜尔的竞争对手张柯斯。 果不其然,她话一出,直播间的弹幕停滞一瞬,紧接着纷纷打起问号。 但搞事的弹幕显然少了很多,大概是急匆匆地去验证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几分钟后,众人纷纷惊呆了。 【卧槽,竟然是真的!??】 【天啊,真的摔跤了,而且是脸着地,看着我都觉得疼】 【太瘦了,都瘦的要皮包骨了,难怪会低血糖,工作室也太不上心了】 虽然冯地遥除了这句话以外,什么都没说,但关注她有两天的一些聪明人咂摸了下嘴巴,就能猜出她的别有用心来,直接发了一条付费醒目留言。 空谷有来人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0¥):【张柯斯这一摔,快要摔上热搜了,@柳娜尔团队这是你们想要的效果吗?哈哈哈哈】 空谷有来人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0¥):【@柳娜尔 有些热度是你把握不住的,不要什么饼都想吞,听说当初冯地遥被雪藏后你接手了她一部分资源,尝过甜头了,现在又想来了是吗?】 既然可以坐上小花的位置,那张柯斯的团队也不是盖的,领会到冯地遥的意思后,马上就发起了铺天盖地的通稿,能蹭就蹭。 一转眼,张柯斯的热搜就从趋势开始往上爬,一直爬上热搜第一。 在直播间这边的水军也慢慢地撤了,营销号也惯会见风使舵,一笔钱一码事,不再发关于她和柳娜尔的拉踩通稿,而是开始强夸她的神预言人设。 冯地遥见目的达到了,这下估计能把柳娜尔气得不轻,便也不再理会这些事情。 “开播。”她说。 【好耶,抽我抽我!!】 【今日的幸运到底有没有我哭哭】 “望月砂。”冯地遥看着屏幕读出了这个ID,发出邀请连线。 几秒钟后,对方接受了视频连线。 左边画面里出现一个年轻女性的样子,打扮时髦,看上去才二十出头,镜头一打开,就活泼热情地打招呼。 “大家好啊,你们直接叫我望月。”她声音轻快,尾音俏皮。 直播间的人问她几岁,望月砂一脸‘我就知道’,回答:“别看我长得显小,其实我今年已经二十三,大学毕业了都!” “你想算什么?”冯地遥问。 “不知道大师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说法。” “嗯?” “吸渣体质。”望月砂说,“我好像就有这个,每一任男朋友都渣的不行,所以来问问大师,有没有这种说法,我就是比较吸引渣男。” “命里带烂桃花?”冯地遥想了下,反问。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望月砂连连点头。 “是的,你有。”冯地遥看了她好一会儿,说,“你身弱,杀旺,且性格温和,胆小。” “被你看出来了。”望月砂摸了摸嘴巴,有点不好意思,“我私底下确实比较胆小,性格温和文静,还有一点社恐,隔着网线才感觉好一点。” 冯地遥点点头,觉得这一卦结束的有点快,这1234元花的不太值,便问望月砂:“你还有什么需要解惑吗?” “有倒是有……”望月砂犹豫了一下,“但是我已经算了一卦了好像。” “没关系,你说吧。”冯地遥说。 “真的?那我说了。”望月砂惊喜,于是又提了一卦,“刚才不是说了我遇到好几任都是渣男吗?所以我拒绝现充恋爱,开始了网恋,想让大师帮忙算一算,这个男生是我的正缘吗?” 【?小姑娘玩什么不好,跟人玩网恋】 【网恋??打游戏骗钱那种吗】 【得,还不如渣男,渣男至少见得到摸得着】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望月砂看到弹幕一水儿的对网恋有不好的看法,便说,“如果你们遇到的是我遇到的这种渣男,你们就不会说出这种话。” “以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觉得网恋算什么恋爱,都不知道真假。”望月砂说完,高深莫测道,“但是现在,有个人说话,不会骗你财骗你色就行了,还挑屁?” 第41章 第十四次算卦(2) 弹幕有些人被她说服, 直接倒戈。 【说的也有道理,谈恋爱主要不就是想要个人发散分享欲吗?又能陪着聊天又不会耽误我赚钱,高, 这招实在是高】 但也有站在反面的: 【你怎么知道对方跟你线上网恋的同时, 线下没有女朋友?说不定你是被小三, 他现实中还有个见得到摸得着的】 两方吵得激烈不可开交。 “那也总比渣男好吧。”望月砂说, “我说俩个让你们见识一下好了。” 第一段发生在望月砂大学的迎新晚会上。 “当时我在迎新晚会上有一段表演,是跳民族舞,跳的过程中,底下观众欢呼声很高, 都在鼓掌捧场吹口哨什么的, 也算跳的挺好吧, 那之后我收到很多男生的表白。” 望月砂回忆起那个晚上, 略显惆怅道:“但其实我在那个晚上就跟渣男一号双双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了, 我当场接受他的表白, 结束我十八年母胎solo,送出我人生的初吻。” “结果,一个月,就一个月,”望月砂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同系的一个女生把他撬走了,有朋友跟我说看到他带着一个女生出入酒店我还不信,直到朋友把他拍的照片拍我脸上。” 望月砂此刻能说会道的模样, 丝毫不像是一个社恐, 她放飞自我地说着:“但是我难过呀, 这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段恋爱, 不舍呀,我在宿舍哭了一周,他也没来找我,恨呀,就咽不下这口气,更多的还是喜欢他,然后我就去找他。” “结果你猜怎么着?”望月砂眉尾一挑,“这个傻逼说,你接受三个人在一起吗?” 她话音刚落,迎来了整个直播间的大规模吐槽。 【?把自己当皇帝呢还想三人行】 【我笑死了,什么玩意儿,那要是这种渣,确实还是网恋好,至少可以瞒着我,少恶心我,可以当作世界上没有这种玩意儿】 “是吧,我也以为第一个很离谱了,结果第二个更离谱。” 望月砂早已从失恋中出来,因此丝毫不悲伤,反而当成一段过去的笑料来说。 “第一个好歹还会问你,同不同意三个人在一起,第二个根本不经过你同意,就脚踏两条船。” 也是因为第二个渣男,望月砂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第一个那都不叫事儿,人家虽然先斩后奏了但是还挺有礼貌,第二个是丝毫没有人性。 “第二个渣是我在大二认识的,当时暑假我申请出去实习,在公司一带的咖啡厅认识的,他比我要大八岁,听上去我们年龄差很多,但其实他才二十八,还在年轻人的行列里,建立在颜值和性格三观等的基础上,有车有房有事业,是个可以交往并步入婚姻殿堂的不二人选。” “他追求了我有两个月后,我们正式在一起,但一开始我其实只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跟他交往,因为他说喜欢我,而我当时又没有喜欢的人,他询问我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我心想如果我喜欢的人都能给我一个机会,那该有多好。” “但事实来说就是不可能的嘛,”望月砂叹气道,“那既然我盼望的盼不来,我就想着是不是我不够幸运,应该攒一下人品,于是我就答应他了。” “这一尝试就试了两年多,我二十岁跟他在一起,直到今年年初二十二岁,我们才分手,我上个月才过二十三。” “你们肯定猜不到我们是怎么分手的,他又是有多么的渣。” 她这么一说,于是弹幕都在猜。 【勾引你的朋友?】 【看.片发现男主是男朋友?】 …… 各种五花八门的猜测一时间都冒了出来。 “比这些要致命一点。”望月砂摇摇头说,“在我们在一起的这两年多里,他对我是无微不至,我们恋爱一年后,开始同居,他带我见了他父母,他的父母对我很满意,我们还没结婚,甚至还没有商量结婚,他就已经把他的工资卡给了我。” “你们说,这样的人,谁会平白无故的觉得他是个渣男呢?”望月砂到如今都没想明白这件事。 【工资卡都给你了??那这渣的成本很高啊】 【确实很难想象得到,你们在一起两年,你都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 “没有。”望月砂缓缓摇头,“我最后之所以得知他是个渣,还是因为别人告诉我的——”说到这里,望月砂话音一顿,如鲠在喉说,“可能我就是智商不高吧,我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我恋爱这方面我做不了什么侦探,男朋友出轨这件事几乎全身外人告诉我的。” “但是这次,他可不是出轨这么简单。” 那天望月砂和往常一样,六点下班,她刚走出大厦,就收到一封邮件。 邮件名是乱七八糟的域名,分不出是谁,望月砂还以为只是一封垃圾邮件。 但是强迫症使然,望月砂还是习惯把未读的邮件点一点,点成已读。 然而就是这么一点,她看到了男朋友跟其他女人的床照。 望月砂惊呆了,就这么站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下,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就连同事打招呼问她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她都没注意到,只感觉脑子里一片都是嗡嗡的声响在回荡。 狗男女盖着一张被子,胳膊贴着胳膊,渣男在熟睡着,打了半边脸的码,但是他化成灰,望月砂都认得他。女人则拉了被子挡住鼻子以下,只露出一双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邮件里,还有一行地址。 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又是怎么说服自己镇定下来,重拾好心情,联系自己的朋友陪同自己,顺着邮件里的地址找过去的。 “我朋友领着快要昏厥过去的我,顺着那个地址摸过去后,我朋友敲门,我站在门的旁边,以防万一渣男顺着猫眼看出来,不给我开门。” 不过来开门的是照片里的女人,她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开了门后看到两个女生,然后精准锁定了望月砂,面容平静,让她们进去。 【嗯??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对劲的感觉??这个小三这么从容的吗?】 【估计也是被三的,然后想大家坐下来摊牌吧?】 “不是。”望月砂再次否了弹幕的猜测,“我进去后,渣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着赤膊,就跟平时在我们的家一样舒适自在,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 渣男听到声响,回头问谁来了,结果一看是望月砂,愣了一下。望月砂则心想,你也有今天。 “但是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望月砂冷笑了一声。 “他们是夫妻,我才是那个小三。” 【弹幕:……???】 【什么鬼,那工资卡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合起来玩你??】 “过程吵得很激烈,就不阐述了。”望月砂说,“总结就是他们已经结婚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渣男家里人是做生意的,很想要个孙子,但是渣男和他原配又不想分开,然后才想出来的这一招,想借我生个孩子。” “事实证明被骗过的人,确实还是更容易上当。这是他原配的原话。他的原配跟我是同一个学校的,但是是比我大几岁的学姐,我被第一个渣男骗的时候,她在学校读研,估计有所耳闻。” “所以每个月到账三万的工资卡,也是为了早点取得我的信任,我在公司早就干不下去了,他说那就别干了,他养得起我,这句话也是意味深长的。”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一步一步地让我去盲目的相信,他是爱我的,他愿意一辈子养我,就算我真的不去工作了也可以,我只需要安心做个娇妻就行,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未婚先孕估计也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月份大点儿没法打掉孩子,大家再坐下来摊牌的时候,我已经是个被他说服成了有孩子没工作的‘家庭主妇’,如果我想在这个城市里养活自己和孩子,那孩子就只能给他们,我拿着钱离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的走向在她准备辞职之前就戛然而止了。 【你好傻……怎么会冒出宁愿生孩子在家带孩子而不愿意去工作这样的想法的?】 【还好没辞职,还好没怀孕,谢天谢地,养育一个孩子不是开玩笑的,那比工作难多了】 【所以他原配咋喊停了??良心发现?】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也悔改了后怕了。”望月砂苦笑道,“照他原配的话说就是良心发现,估计是计划差不多要进行到怀孕这一步了,因为渣男在那之前一直在旁敲侧击的劝我辞职,因为我确实工作的很不开心,我的工作需要经常出差应酬,经常喝酒,所以一直想辞职,也是正中他下怀。” “然后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原配不愿意了,估计是幡然醒悟了吧,觉得自己做的都是什么糟心事儿啊。” 【锁死,他俩真是一堆奇葩,现在离婚了吗?】 【也太惨了小姐姐,难怪被逼得只敢网恋了】 “没离,他俩感情还挺好的。” 望月砂理解不来,要是这渣男是她老公,两年跟一个女人同床共枕,连工资卡都交给另一个女人,期间为这个女人无微不至,洗手做羹汤,她想想都得发疯,不知道那个原配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包容这样一个男人。 “算了,这些事都过去了。”望月砂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我现在也有我的亲爱的了,现在这个男生我们也交往有两个月了,三观很合得来,所以我想来算一算,我们的缘分,有没有机会延续到线下?” 如果没有,那望月砂以后就不做这种梦了,也算是掐断她的遐想,专心网恋好了。 第42章 第十四次算卦(3) “有他的照片吗?”冯地遥耐心地听完, 问。 “有的有的。”望月砂忙不迭道,“稍等下。” 没过一会儿,望月砂就把照片发到冯地遥的私信。 冯地遥看着这张照片, 皱起了眉。 “这是他的照片?”冯地遥抬起头, 看向望月砂, “你确定你没有发错吗?” “为什么这么说?”望月砂愣了一下, 再三低下头确认了一下这张照片,“就是这张照片,没有错啊。” “你被骗了。”冯地遥说。 “什么?” “你被骗了。”冯地遥再次笃定道。 【??什么鬼,又被骗了?】 【绝了, 真的应了原配的那句话, 曾经被骗过的人, 还是更容易被骗】 【猜到了, 网恋就没有几个是不被骗的】 望月砂怔忡一瞬间,很快反应过来, 似乎还是没听明白, “此话怎讲?” “这张照片是他给你的吗?”冯地遥问。 “不是。”望月砂回答说,“是我们在视频的时候,我偷偷截图下来的。” “视频的时候截的?那你应该知道,现在就算是视频也是可以美颜的吧,这已经是易容的程度了, 相信我,这不是他。”冯地遥说。 【你们竟然还视频过吗,我还以为你们是柏拉图式恋爱呢, 没想到还是要视频, 那这样看着喜欢的人, 很难不会产生欲望吧?如果产生了欲望, 那下一步岂不就是千里送?那不还是会占你便宜吗?】 【以前我不知道做人为什么要谈恋爱,现在我懂了,人一旦寂寞孤单的时候,就是会想要玩一玩感情,这位小姐姐纯属是吃饱了没事做】 “这不是他?”望月砂显然不太相信,“那你稍等一下,我还有其他的,是他发给我的照片。” “好。”冯地遥说。 又过了一会儿,望月砂再次发过来几张照片。 冯地遥通通都看完了,然后有些无奈,说:“这是一个明星啊……” “?”望月砂惊呆了,看着她,才再次认真地意识到,“我又被骗了?” “可能你不认识,这位男明星现阶段还不是很红,还没有当过主角,所以用他的照片来假装自己,确实很难被认出来。”冯地遥说。 其实冯地遥也不认识这位男明星,只是看出来的,但她这一番话,还是掀起了直播间的巨大波澜,观众们纷纷都在猜是谁。 【如果是这样认不出来的话,很正常,之前我网恋的时候,还被人拿网红的照片忽悠过一次,最后还是这位网红突然间爆红了,我才发现我被骗了】 【小姐姐好惨啊,重蹈覆辙,梅开三度】 “可是,我们视频的时候,他的长相和这些照片相差的也没有多大啊。”望月砂还想挣扎一下。 “也许是使用了黑科技。”冯地遥说,“首先你给的截图,我看不出这张脸背后的命理,可一般来说,就算是整容过后的脸,也能看出整容过后的命理。其次是这些照片的这位先生,现实中确实是一个明星,虽然现阶段还在跑龙套,但他以后的发展很不错。” “那为什么就不能是这位明星呢?”望月砂迫切地反问。 明星会网恋吗? 倒是没曾听说过。冯地遥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望月砂也确实是被她反问到了,一时没有话可说。 再其次是……“明星本人目前还是单身。”冯地遥说,“所以不是。” 【要不问问?你要是相信主播,就问问这男的为啥给你假照】 【其实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就这么一直被骗下去,反正你现阶段的需求也只是聊天而已】 “问不了。”望月砂有点欲哭无泪,说,“我三天前突然联系不上他,想起他说他觉得有人在跟踪他的话,很担心,然后找到之前他给过我的地址——之前我们有互送过礼物,互送衣服零食之类的——然后赶来了,现在就在他居住的城市的酒店里。” “……”冯地遥一时不知道该所什么。 弹幕也是一阵六个点的无语。 【所以果然还是千里送了对吗】 【一个男的被跟踪?这话你也信?莫不是骗你来这城市的吧?】 “他骗我来,但他人又不在,这不是白骗吗?”望月砂不明白,“而且我有什么好让他骗的,论有钱,他比我有钱,平时我俩打游戏,他就给我送过不少皮肤,要是骗色,以他有钱的程度,我觉得不至于。” “你报警了吗?”冯地遥问。 “啊?要报警吗?”望月砂一脸空白。 冯地遥:“……” 【感受到主播的无语了哈哈哈】 【我的天,就你这天真的程度,这些人不骗你骗谁?】 “你不要一个人就去他家。”冯地遥只好说,“就算去,也要报警了,让警察去。” “你放心,放心,我还没去。”望月砂一脸窘态道,“我也是觉得稍有不妥,这不是还在这里坐着吗?” 望月砂十分纠结,她虽然很担心,担心到请假来了这座城市,但是临门一脚却犹豫了,怕突然上门就会打破先前的平衡。 她还没有从之前的渣男经历中走出来,并不想把现在这段美好的网恋改成现充。 可如果明知道对方有危险,却在联系不到对方后,迅速放弃不联系,不寻找,只干等着人上线,那这还叫谈恋爱吗? 于是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矛盾中,不想回去,也不能上门,亦不敢报警,只好自我麻木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更害怕的一点是,这个人其实是想分手,所以故意不回复她的消息。 “你为什么不报警?要自己亲自来?”冯地遥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不会都选择报警吗? “我是觉得如果他只是单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那我报警,岂不是很丢脸?而且还耽误警情。” “你纯靠在猜啊?”冯地遥彻底愣住了。 “这不是想思虑周全吗……”望月砂弱弱道。 【竟然是个恋爱脑……我早该看出来的】 【就像有些人不适合结婚生子一样,有些人也不适合谈恋爱,望周知】 “通灵吧。”冯地遥言简意赅道,“要吗?” “要,要的,”望月砂忙不迭点头,“怎么做?” “不需要什么,稍等一下。”冯地遥起身离开座位片刻。 过了一会儿,冯地遥戴着手套,拿着三样东西回来。 “第一组,1927年的账本。”说着,她拿起一本漆布面精装的本子,放在镜头前,放下,“第二组,1960年的手工粉饼。”黑色外盒与现如今相差不大,“第三组,1980年的钢笔。” “选一组吧。”冯地遥将第三组放下说。 “好。”望月砂说。 须臾,她选了第一组。 “行。”冯地遥收起三组东西,离开座位。 然而此举却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来。 重新出现在镜头前的冯地遥,虽面不改色,却说:“他不是你的正缘,你俩最好分手,否则他会害了你。” 望月砂一怔,表情有些绝望,但还是想死个明白。 “怎么说?”望月砂悲凉地问,“这次这位又是个怎样的渣?” 【笑死我了,这姐真的是在情场这件事上倒了八辈子血霉】 【网恋害人的方式有啥?网贷?……no!!】 “屏幕前不可说。”冯地遥缓缓道,想到什么,‘啊’了一声,“我纠正一下我刚才说的话。不是会害了你,是会害死你,所以你最好离他远远的。” 冯地遥这话一出,整个直播间都愣住了,大约是没有想到这么严重。 “那你可以私信跟我说吗?”望月砂苦苦哀求道。 “可以。”冯地遥说,“但是要等。” “等到什么时候?”望月砂连忙追问。 冯地遥看了一眼时间,说:“晚上八点左右,我会私信你的。” “好,好。”望月砂说,“那我等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达成了共识,却没有了下文,严重地引起了直播间的不满。 【???我们呢,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吗】 【啊啊啊我裤子都脱了你叫我穿回去】 “不用着急,你们也迟早会知道的。”冯地遥说。 然而,冯地遥上一次说过类似的话,还是在昨天,关于戴雅宁事件。 于是直播间纷纷开始猜测,这次会上热搜吗? “会。”冯地遥说,“等着瞧。” “这么大件事儿吗?”望月砂感到很震惊。 “是的,你今天最好不要出门。”冯地遥对她说,没有等她回话,冯地遥紧接着又说,“今天就这样吧,事发突然。” 观众们等了她两天,却只算了一卦,都感到很不满,但也没有办法,只能问她明天几点来。 “下午。”冯地遥说。 下播后大约两个小时后,冯地遥接到了警方的电话,那方先报上名来,姓吴。 “吴警官,情况怎么样?”冯地遥问。 通灵的时候,冯地遥对看到的东西感到惊讶,通灵结束后,她立刻报了警。 虽然城市不同区号不一样,但万幸的是,警察还是相信了她,出警到她口中的地址。 原来望月砂的这位网恋男朋友,是故意玩失踪的,目的是引来望月砂到他所在的城市,他深知望月砂的性格很容易上当受骗,加上之前就布下的骗局和陷阱,让望月砂以为自己遇到了危险。 一旦望月砂来到徐州,来到他之前发给望月砂的地址,一旦望月砂进入那个小区,就会被早已埋伏在小区里的人,在早已布置好的监控死角把望月砂给迷晕带走。 “犯人已落网,这是一个贩卖器官的团伙。”话筒那边的人回答,声音语气带着些许严肃,“真是太感谢你了,冯小姐,请问有时间做个笔录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冯地遥想说她离徐州有一千多公里,总不能专程过去做个笔录又回来。 “我们会去找你的。”吴警官说,“就这两天,到山州后,我们会再次用这个号码联系您。” 第43章 不速之客 当天晚上, 冯地遥信守承诺地把这件事情告知望月砂。 冯地遥特地删减去了一些不能说的内容,譬如如果这次望月砂没有犹豫,而是横冲直撞就找到了网恋对象的家, 那么此刻的望月砂估计已经死翘翘, 下场要么是被割腰子, 要么是等待有钱人寻找‘货源’。 文字的结尾, 冯地遥叮嘱她尽快离开徐州,不要在附近逗留,有必要时报警,不要纯靠自己在猜。 得知真相的望月砂连连发来几个大哭的表情, 并表示自己今后再也不要谈恋爱了。 冯地遥不明白她为何那么执着于恋爱, 但各人有各人的爱好, 她没有再回复望月砂。 翌日下午, 冯地遥正打算要开播时,楼下门铃声响了。 可她和吴警官约定的时间是明天。 冯地遥诧异地下楼, 临到门前, 她瞥了眼置物柜上的匕首,才打开门铃显示屏。 一看,竟是况玩延。 他戴了一顶帽子,帽檐很长,低下头时遮了上半边脸, 约莫是等得有点久了,才抬起头,又摁了下门铃。 那天事发突然, 没能仔细看, 今日就这么站在眼前, 方才发现他比十七八岁的时候, 骨架子又扩了一点,似乎彻底长开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跨度,使得他的朝气减弱,愈发地沉稳。 冯地遥点下语音按钮。 “谁?”她说。 况玩延抬眼看着眼前黑色的机器传出一道冷淡的声音来,才缓缓道:“冯小姐?我是况玩延,几天前和你的车出过事故的那位。” “哦,是你。”冯地遥环胸,不打算开门,又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那天就是来找你的。”况玩延说,想到什么,他略略顶了下左脸,略显不爽,“结果出了点儿意外。” 想想也是意外,否则怎么会到树上去。 “你来找我作甚?”冯地遥一动不动,依然没有开门的意思。 “我祖父与冯老奶奶是旧相识。”况玩延忽然说。 这意思不是来找她的? “我曾祖母已经走了,叙旧的话,慎重。”冯地遥说。 “不是。” 况玩延忽然抬手撑着墙壁,他面前就是门铃显示屏的摄像头,这么一看,倒像是在壁咚自己。 冯地遥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又说:“五十年前,我祖父离家出走,走投无路时遇上冯老太太,受过恩惠,发誓这辈子要为冯老太太尽忠竭力,死而后已。” 冯地遥这才发现他嘴唇有些苍白,想来是今天刚从医院出来,发梢发鬓都在流虚汗。 况玩延倒也沉得住气,从一开始也没有让她开门的意思,秉着一副把话带到后,你们如何定夺,都与他无关。 尽管不太舒服,但他依然口齿清晰,垂着眼睑不疾不徐道:“后五十年内,我祖父走上致富之路后,多次向冯老太太转款,超过九位数,以出绵薄之力来修缮这座古宅。” 此话一出,冯地遥相当惊讶。她根本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茬。 难怪曾祖母明明肩膀上担着古宅的巨额修缮费用,却可以中年朝九晚五的上班,晚年带她走遍天南地北。 “尽忠竭力,死而后已。这八个字的意思是,只要有一方离开这个世界,那么这个口头之约就结束了。”说着,况玩延消失在屏幕前,他转了个身,背靠墙壁,声音更加贴近显示屏了。 “直到八年前,冯老太太去世前找到我的祖父,言明不放心她的小曾孙女独自一个人生活在世上,想要将这口头之约改成护你周全。我祖父答应了,承诺只要况家一日不没落,就定护你周全一辈子。” 原来如此。 冯地遥顿时心里百感交集,一时没有话说。 “我祖父这一辈子都在履行他对冯老太太的承诺。”说着,况玩延没精打采地低下头,他的帽檐出现在显示屏里,“一个月前,他确诊了癌症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全身,医生判断就算治疗,也只能活三到六个月,所以他找到我回国,让我来继续这个承诺。我答应了。” “……”冯地遥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眼前巨大的一扇门。 “冯小姐,我家家风严谨,从小教导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同样不会轻易对人下承诺,一旦说出,必须做到。”况玩延顿了一下,又补充:“但也讲礼貌。冯小姐,你是否需要我的保护?” “如果我说不呢?”冯地遥渐渐地放下了防备,却还是有些纠结,两手绕到身后,手指纠缠着。 “那么我以后就不来了。”况玩延说,“今天耽误你一点时间。” 冯地遥沉默了许久,又问:“你想如何保护我?”没等况玩延说话,她又说:“你的话,可以。雇人,不行。” “可以,我来。”况玩延的帽檐朝下轻点了下,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冯地遥诧异他的爽快,又想起来他还在读书。 “我记得你这几年在国外读书,本科读的金融。” “现阶段在直博。”况玩延知道她想说什么,“已经申请退学了。” 他就读的那一所大学的专业,只能本科选直博,没有开设只读硕士这个选项,不过往往读了硕士的,最好也会走到博士,不如连读了。 如此有一个弊端,就是他现在退学相当于三年直博都白读了。 “你一个大学生当保镖。”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冯地遥没说出后半句话。但他显然也听懂了,说:“学无止境,换一个地方也是一样的。” 无非是没有那张证书,对于平凡人来说有可能是向上攀爬的证书,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其实只是一个锦上添花的面子,说出去是好听一些,但没有也无伤大雅。 “冯小姐,我记得你。”他忽然说。 “前几天才见过。”冯地遥以为他是在说这个。 “不是。”况玩延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发了重音,字正腔圆,“我说八年前,我见过你。” “……” 冯地遥抿着唇看门前的大地毯,一时没说话。 况玩延口中的八年前,这她当然忘不了。 八年前,电影还没上映,但她和作品屡屡被各大电影节提名,她在国内也靠着几个电影的预告片开始小有名气,与大导一起走完红毯后,主办方还举办了一个晚宴,她就是在这个晚宴舞会的场地初见况玩延。 当时他才十七八岁,临近高中毕业,要赶的舞会是同学的生日派对,就在电影节晚宴场地的下一层。 和没有舞伴结伴的她不一样,况玩延牵着女伴进入电梯,彼时她就站在电梯中间靠墙,两人互不相识,也没有对视,因着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冯地遥有些心不在焉地,也没去注意这个停在右前方的人。 这一天似乎场地都租出去了,生意红红火火,电梯里挤满了人,期间况玩延接了个同伴找不到地方的电话,电梯上上停停,不断进人又出人,他结束通话后,重新牵起女伴的手。 结果到了他们出去的那一层,前面的人慢吞吞地一个接一个走出电梯,轮到况玩延紧随其后,方才走出两步,他才慢慢一愣,看着女伴与同行的人有说有笑地离开轿厢,而他牵着的手是…… 况玩延这才意识到自己牵错了人,回头循着方向看去,错牵的那人似笑非笑地看他,况玩延不尴不尬地松开了手,电梯门关上,这时候也出不去了,他干脆退回到角落。 电梯里人还是多,他拿出手机打字,接着放到冯地遥面前,让她看。 “不好意思。不要在意,我只会在你生命中出现这几分钟。”——手机上是这么显示的,也许是为了打消尴尬。 等到电梯再上一层,双门打开,人渐渐清空,冯地遥才慢条斯理地回:“你最好是。” 这个乌龙,让她这一天绷紧的神经得到短暂的缓解。 虽然这个少年说,他只会在自己的生命当中出现几分钟,但是心血来潮的冯地遥还是看见了,他们之间不仅是只有一面之缘的缘分,虽然中间会有很长一段空白期,但日后该来了,还是会来的。 一门之隔,此时两人最近的距离,是一米。 “说好的不用在意,只会在我的生命中出现几分钟呢?”冯地遥饶有兴趣地问。 况玩延显然也想起来年少的话,沉默了半晌,说:“你现在可以在意了。” “行。”冯地遥缓缓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件事,“你回去吧,病好了再来。替我问候你祖父。” 况玩延也不扭捏,说出告别的话后,便起步离开门前。 门铃显示屏关闭,冯地遥打开了门口的全方位监控。 画面中,况玩延刚走出没多远,便有个人上来想搀扶他,况玩延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但大约还没过需要静养的时间,他走得并不快,背部也有那么一点驼,走到车子边上,他摘了帽子,最后往古宅的方向看了一眼,帽子一抬,朝着空气示意自己走了,才坐上车子。 第44章 工作之余 第二天吴警官来, 全程惊讶地做完了笔录,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不那么妖魔化,冯地遥特地找鸽站官方调来了直播录屏中, 望月砂的那一段。 吴警官沉默地看完了全程, 对她中间离开座位的这一段产生了疑问。 冯地遥说离开的这十几分钟里, 主要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占卜,通过问卜人选择的一件物品,进行通灵,她可以在这些物品上看到与很多与问卜人相关的景象, 看似很玄乎, 但实际上也有规律。第二件事就是报警。 她向吴警官详细描述了, 她看到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在走进小区后, 就被一群无脸的人带走上了面包车,随后出现了许多血腥的画面。 吴警官之所以跨市跨区都相信她, 也是因为这几年疫情之下, 大家都不容易,因此也有很多人选择了走极端。 像这样的警情案件,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就不少,他们是觉得宁可错过一个,也不能漏掉一个。 往后几天的直播都很中规中矩, 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恋爱暴富,但这个世界上不幸运的人还是占大多数, 出现在她直播间里被匹配上的有缘人, 几乎都遭遇过命运的不公, 在茫茫人海中想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以及存活下来的豁口。 就如同曾祖母所说的那样,既是有缘人,遇上了,能帮就帮。 可这有缘人底下,垫着一千多块钱。 而以往直播行业还没有兴起的时候,曾祖母带着她走遍大江南北,偶尔会在街上摆摊,在寺庙里给一些小师傅传授经验,偶尔也会到有钱人家里、公司看看风水,但基本只收后者的卦钱,而在街上摆摊遇到的客人,则会被曾祖母分为穷人、普通人、富人三个价钱。 最便宜的时候才十块钱一卦。 反观她现在一卦收四位数的价钱。 虽然放在现实生活中,这四位数看起来很多,但用起来却很快。一千多块能干什么?以往房租的十分之一,可以给车加三次满油,一个月的伙食费? 可不能否认,这一千多,可以是某些人的救命钱。 冯地遥曾经计算过一笔,一天算几卦,日赚几千,才可以赚够一个亿,以来把这辈子都要用的修缮费迅速攒下来,答案是约等于一万四千多天。 人有多少个一万四千多天?大约有两个,也就是说她最少一天算六卦,全年无休干到六七十岁。 那么曾祖母是怎么做到的? 冯地遥现在才有了答案。 她从小虽然知道古宅维护需要很大一笔修缮费用,但是她也以为,既然有这么大一栋房子,家底大约也经得起挥霍,所以以她那时浅显的认知来说,一卦十元,只是因为曾祖母很善良,遇到人能帮就帮,曾祖母在以身体力行给她上课。 后来得知这座古宅空有外壳的时候,冯地遥也不是没有惊讶和揣摩过,但她从来没有算过曾祖母,也不敢,所以从来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个人在帮忙扶持着。 几天后,况玩延又来了。 这次他精神气好了很多,依然戴着一顶帽檐很长的棒球帽,走近了才发现他额际缠着绷带,大约头发都剃掉了,现在只长出板寸来。 门还关着,俩人从显示屏对话。 “我就不进去了。”他站在门外说,“冯小姐,你记一下我的号码。” 说着,况玩延把一张纸放在摄像头前。 冯地遥拿来手机记下,拨打出去后又挂断。 “对了,那天撞到你的车。”况玩延存完她的号码,又说,“不好意思,你将赔偿费用的数字发给我就行。” “不用。”冯地遥说,“我撞到你还没有赔偿医药费。” 她也是后来才想起来,她投保了玻璃单独破碎险,也就是说就算车辆事故后没有其他损伤,保险公司也会赔偿。 那天没有给路面造成交通堵塞,因此也没有叫来交警处理,他们完全可以私了,不用赔偿。 只是这车子修好了拉回来后,还停在饭店老板那里,没有时间去取。 “那个就算了。”况玩延似乎不愿再提车祸这件事,话锋一转,“对了,冯小姐,我看你这屋子外设了许多监控,可以把权限分享一个给我吗?” 这个没问题。 但是…… “你现在住在哪里?” 古宅方圆几公里都没有一户人家,顺着古宅门前这条路出去是一条国道,倒是有几户人家,但大部分是开饭店和小旅馆的,因为国道附近有几个近几年火起来的旅游景点,网红打卡地。 况玩延如果想保护她,那么就不能住在国道边上的小旅馆。 “车里。” 况玩延侧开半边身体。 冯地遥看到空地上停了一辆七座车。 她开始有点犹豫,要不要在古宅里给他准备个房间。 况玩延已经站了回来,将车子的身影挡在身后,窗外大好艳阳,他也挡掉了阳光。 “方知有死了。”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直接打断了冯地遥的思绪,她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她冷盯着显示屏。 他个子太高了,离显示屏近了一些,稍微低下头,便只入镜了帽檐和下半边脸。 屏幕里,他扭头看了一眼右边,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颚。 半晌,他回过头来,从自己身上翻找什么,找出一张卡片,放在镜头前。 那是一张名片,冯地遥定睛一看。 上面写着殡仪馆。 大名倒不是况玩延的大名,是一个陌生名字。 “殡葬一条龙,规模大,至臻、温馨、尊贵套餐,只需一万九千八。”况玩延收回名片,“前日开始吊唁,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下葬。”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冯地遥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 她早就知道方知有会死,那天在咖啡厅,就已经看出他三天内必有血光之灾,不是死于非命,也没有人能救他,这就是他的命数,死于哮喘外加晕倒的头部撞击,凉了一晚上才被人发现已经死在家中。 “不要误会。只是因为他去找你了。”况玩延似乎知道她声音冷淡下来是为了什么,却依然没什么情绪变化,“但我也没什么能跟你说的。你要想知道什么,看着我就知道了。我不介意你看我。” 这一点确实。 但冯地遥没这么做。 人总会成长的,小时候的她刚学会这个技能,确实热衷于算人,逢人就算。 后来对人性这东西太过失望,吃一堑长一智,便不再轻易算陌生人,只看身边人。 再后来是发觉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善良的,总有人会为了某一样东西而背叛欺瞒某一个人,或许这些人没有这样对待过她,但他们总有一天会这样对待某一个人。 这就好比是她亲眼看到了,骗子没有骗她,但骗子去骗了别人一样,内心复杂,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可这个人也不是完全的好人。 那么在明知道这个人不是好人的时候,又该怎么其乐融融的相处呢?她虽然不担心这个人会背刺自己,但这个人总有一天会害了别人,于是到那一天,在众人眼中,她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他们是好朋友,那么她又会是什么好货色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以防被连坐,她就更应该去审视要长久相处的朋友才行,可是时间一长,人就会厌倦这样总是算来算去的生活。 她可以为了钱,对客人尽心负责,但到了自己,就不想再过这样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了。 况且她唯一的好朋友沈郁仪也曾表达过,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被剧透,听到耳边的冯地遥,虽然觉得她说晚了,冯地遥早就把她看得透透的,但因此也会在这方面谨慎一些,怕自己说漏嘴,引得好友不开心。 况玩延的回答在她这里还算过得去,确实她只要看一眼这个人,就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但冯地遥不太愿意,多年前在电梯里她就看过一眼,一眼就让她对这个人好感了七八年,她觉得这个人是极好的,也如他所说,况家家风严谨,他们家的后代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冯地遥决定赌一把。 下午直播结束后,她给况玩延打了电话。 食物没有了,她需要进城囤货,顺便把停在饭店门口的车开回来。 “好,十分钟。”话筒那边说,伴随着车子碾压尘土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你去哪里了?”冯地遥忍不住问。 十分钟?万一真遇到危险,十分钟黄花菜都凉了。 “踩点。”他说,“你放心吧,我留了人的。” 况玩延虽然可以出院了,但他脑震荡后遗症还没过,偶尔昏沉,焦虑不安,心情不佳,需要静养,于是安排了几个人先轮番踩点。 “会不会太大了。”冯地遥忽然想到这附近一带的辽阔,如果往后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很难吧?” “冯小姐,你在这屋子里是最安全的。”况玩延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这是文物。” 说的也是。损坏文物三年以下。 冯地遥不再寻思搬出去的事情,要搬,至少也得等到资金周转起来再般。 第45章 新的订单 住在古宅始终交通不便, 平日一进一出油费就要花掉不少,且偌大一个古宅要是做起家务来,光靠她一个人, 没有一周做不完, 因此冯地遥不是没想过搬到城中去住。 但况玩延说得也对, 虽然原始森林静的危险, 但文物安全。 十分钟化了个简单的妆,冯地遥拿起包下楼,况玩延已经等在门口,倚在车门边, 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 说了一句便挂了通话。 俩人四目相对后, 倒也没说什么,没有‘下来了’, 或是昵称之类的寒暄, 况玩延绕到另一边,给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谢谢。”冯地遥上了车。 “不客气。” 况玩延上了车,摁亮手机开始导航,“去哪里?” 冯地遥报了商场的地址。 “好。” 导航完了,况玩延连了车载音乐, 便专心开车。 从古宅到城里的这一段路,俩人都没说话,冯地遥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还是熟悉的路段, 但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放松经过这段路。 到了商场, 冯地遥轻车熟路地从地下停车场上到负一, 况玩延则亦步亦趋跟在她右后方,什么话都没说。 自助收银机结账的时候。 “你真的是自愿的?”冯地遥忍不住问。 “嗯?”况玩延原本在给物品装袋,闻言瞥她一眼,“当然,不然呢?” “但是你看起来不情不愿的样子。”冯地遥付完钱,提议在市中心下馆子,总是吃冷冻食品还是会腻的,而她的厨艺显然还没到可以搞花样满足自己的程度。 况玩延倒是对此没异议,推着购物车往地下停车场走。 俩人继续方才的话题。 他说:“没有不愿意,你可能有点误会,我不太爱说话。” 他还真是有问必答。冯地遥心想。 俩人一起去吃了烤鱼,况玩延还没好完全,胃口也不怎么好,吃得比她还少,为了掩饰自己的状态,况玩延选择说话,挑的话题是他从小是在祖父身边长大,祖父经常说起一个故事,听到况玩延耳朵长茧,都快倒背如流,这段关于祖父是如何遇到冯老太太这位大贵人的故事,还说如果不是冯老太太,他估计早死在七十年代。 最后是况玩延付的饭钱,冯地遥原本想AA,但况玩延却说,他是可以报销的,反正这钱也是从别人口袋来的,最后也会到别人的口袋去,让她不用在意。 歪理。却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但曾祖母从小教导她,做事要礼尚往来。 于是她提起让况玩延搬进古宅来住。 总是让他睡在车里也不是件事,现在倒是还好,等到八九月到秋天,山州的昼夜温差会拉大,且要进入雨季,而且室外多蛇。 “那到时候再说吧。”况玩延说。 晚上回去后,冯地遥继续直播,这天一直播到零点。 翌日下午,准备再次开播,却听到门铃声。 她下到一楼,心想的是这门铃应该不是况玩延摁的,有事他会直接发信息和通话。 走近显示屏摁亮一看,果然不是。 门口站着几个人,白领西装革履,站在最前面的听到提示声,朝监控打了个招呼。 “冯小姐,你好,我姓应,我叫应耀,这是我的名片。”应耀拿出名片抵在监控下,继续道,“我们是市里派来谈合作的。” 名片上清楚地写着应耀的秘书职位和联系方式。 “况玩延呢?”冯地遥没有立即开门,只问了这么一句。 “这里。”应耀立即让开位置。 旁边的死角走出来一个人,大概是从刚才开始就杵在那儿了,只露出半截身体两秒看了眼摄像头,让人看到自己就在这儿,便又缩了回去。 于是冯地遥开了门。 这双开门是木头做的,冯地遥不知道是什么木,但相当气派,打造的时候大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家族会没落,落到没有几个佣人一起开门的那一天。 推门的重量,从声音上就能听出来很厚重,却也显得开门的人有些许狼狈。 况玩延倒是没想到,立即过来替她的位置,让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着。 冯地遥领了他的情,站在门口。 况玩延的力气大,开门的力度显得比她从容多了,也好看多了。 应耀立马将名片递过来,开门见山道:“冯小姐,很高兴与你见面。” 冯地遥接过来,却也没有请他们进门的意思,只说:“招呼不到,屋内灰尘太大,就不请各位进屋吃灰了,请移步院落。” “这么大的建筑,还是文物,搞起清洁来确实是要费心了。”应耀接话道,“冯小姐需要介绍吗,我认识一家家政公司,做事谨慎利落勤快,还从未出错过,这么多年来我只信这一家家政,都是在跟他们家合作。” 求人合作办事的第一要领,先看对方需要什么。应耀确实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哦?”冯地遥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莞尔笑笑,却没再接下文。 这个笑容看似是给了他面子,但对内容没意思,应耀也不好再就着这件事说下去。 一行人移步到古宅的右侧,况玩延原本站在她的右后方,见大约是到地方了,于是快步上前,推开小院落的矮门。 “况三少与冯小姐是朋友?” 这位从首都来的阔少,应耀不可能不认识,在来之前就有收到风声,刚才见到人了更是旁敲侧击地询问,可惜人阔少说话有礼貌的很,但别的对他是爱答不理,应耀心中有几个猜测,都没办法直问出来。 冯地遥先一步进院落,闻言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说:“应先生这合作的前摇有点长啊。” 这故意回避问题,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这位冯小姐脸上是在笑着,眼型亦是笑意,却笑不到眼底,普通演员也就罢了,影后还能明着跟他笑不到眼底么?应耀当即明白,这是不耐心,再试探恐怕要被送客了。 应耀立即笑脸相迎,诉说起他们的来意。 原来是山州一位富豪想把当地一个水库开发成度假村,审批走了三年一直没批下来,这段时间见到一位命理师频频上热搜,于是计上心来,想请冯地遥出山看看风水。 这风水要是好了,上面的高兴,也乐意批,这风水不好,这位富豪大老板就当是及时止损了。 应耀就是当地厅级那边派来出面的,算是给足了面子,跟在应耀身后的那几位,则是富豪钟老板的儿子钟辰和两三个保镖。 钟辰年纪与况玩延相仿,俩人似乎也认识,从一开始就盯着况玩延,一脸玩味,当下一番自我介绍后,说:“冯小姐,家父说,您只管看,看了后无论这事儿成不成,都没所谓,生意不成仁义在,就当交个朋友,听闻冯小姐最近在为这座古宅的修缮费苦恼,家父立刻向文化保护单位打了款,毕竟是文物嘛,保护文物,人人有责。” 这一番话说的好,几乎把人架在这儿了,可要说他没有诚意吧,却又显得挺有的。 这要是拒绝了,就该显得不识趣了。 见冯地遥应下来了,应耀和钟辰俩人悬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松了一口气。 应耀说:“那冯小姐看个时间?看哪日方便,我们再过来接你一同去水库。” “不用了。”冯地遥说,“你们把地址给他就行,我选好时间会跟他说,他转告你们。” 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况玩延。 应耀、钟辰双双看向他。 后者依然一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略点了下头。 钟辰再次一副不得了的样子,好不容易抿唇憋住了,严肃道:“好的,我们静候况少的佳音。” 况玩延看着他,眯了下左眼,又没说话,像是懒得跟他计较。 “你们认识?”冯地遥饶有兴趣地问。 “大学同学。”钟辰立即说,像是封印解除了一般,“玩延好人啊,别看他名字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都是伪装,我大学不止一次上他车,都被带飞,高空毕业。” 小组作业被带飞高空毕业,这话唬小学生可以。 冯地遥说:“看来钟少爷也是个学霸。” “看来你们也很熟嘛,连学校都知道了。”钟辰笑道,“那么今天就这样吧,不耽误二位的时间,我们下次见。” 送走这一行人,俩人往回走,冯地遥忽然想起况玩延祖父的病况,便问候了一番。 “你可以回去陪伴走最后一程。”冯地遥两手背负身后,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反正你最近也不宜操劳,脑震荡还是得好好静养的。” “你不了解老头,他这人要强,不愿意以体弱的一面见人,自确诊晚期又放弃化疗,保守治疗之后,老头就开始环游中国了。”况玩延看着头顶巨木参天,周遭幽幽地散发着绿光,“但是钟辰那番话倒是提醒了我。” “什么?”冯地遥诧异地看他,“提醒了你什么?” “你想赚钱吗?”况玩延扭头看她,“像钟辰他家这样的,首都多的是,你不需要靠这份人情让他们短暂地帮你供这宅子,且有一就有二,省得以后下不来台。” 短短的一句话,几乎全身内容提要。 像钟辰家这样的,首都多的是,他可以给她介绍更多的,前提是她得跟他回首都。 这份人情飘渺而短暂,说不定迟早要遭反噬。 有一就有二,有第一个钟家,就会有第二个钟家,生意场上,没有好人。 冯地遥慢慢地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她对此不解。 虽然没去分析这个人,但从他的行为举止,和刻意疏离,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对自己没意思,所以况玩延是个孝子吗?他非但没有从况老爷子那里继承家产,反而继承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这承诺还不知要履行多久。 “你就当是我想尽快恢复自由身,前提是你得赚足了钱,请一打保镖,这样就不需要我了。”况玩延难得开了个玩笑。 第46章 第十五次算卦(1) 况玩延的话不无道理。 她不由地想到之前计算的那一笔, 如果只是直播算卦,受众永远都是网民,乐观的话是可以全年无休干到六七十岁, 可稍有差池就是创业未半。 成功细中取, 富贵险中求。 冯地遥答应了。 与钟辰几人约好的时间是三天后, 一个艳阳高照却起风的下午。 水库的山头距离古宅是一南一北两个方位, 俩人在国道旁边的饭店随便吃了点儿填填肚子,便进市里与钟辰几人会合。 况玩延开车几乎与他本人一般的姿态,四平八稳,开出去没多久, 冯地遥便昏昏欲睡, 午后的阳光片进来, 照耀在她的脸上。 山州水库坐落于山州北, 这一带群峦叠嶂,通往水库的路山路十八弯。 等到目的地, 已是下午三点。 在山上来回转悠, 又是三小时。 日落西山时,钟辰在山顶露台准备了晚餐,于是一行人便赏着日落,聊起风水的事情。 像这样跟厅级有联系,又动辄长达几年的工程, 基本背后都会有风水师的存在,等到风水师点头了,给出指点, 手下的人才会在基础上开始设计方案。 度假村的事情尘埃落定, 俩人回到古宅已经是深夜。 况玩延一如既往地睡在古宅外面, 只不过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辆房车, 倒也很舒坦。 但没过多久,他就搬进了古宅里,住到冯地遥房间的隔壁。 因为钟辰家度假村的批准落下来后,没过多久就传遍了这个圈子,更是有人拍到那天出行的照片放到网上,引发了小范围的热议。 照片中,虽给其他人都打了码,但她、况玩延、钟辰三人并没有打码,标题更是明晃晃的影后与两个富二代富三代出行游玩。 看了几张两位公子哥的正面照片后,众人直呼羡慕,纷纷买股,开始深扒钟辰和况玩延的信息。 同一时间,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想要联系冯地遥,只为求一卦,看风水。更有狗仔和代拍在古宅附近蹲点,想蹲一手新鲜出炉的咨询。 冯地遥下楼的时候,况玩延就站在窗边,撩开窗帘的缝隙看着窗外,似乎在打电话,闻声回过头,心情似乎不错,眼睛黑而亮,“早,冯小姐。” “你可以直接叫我地遥。”她说着,又做了个手势,大意是做早餐,要不要多做他一份。 “我吃过了。”况玩延回答,“多做了一份三明治,你看看合不合胃口。”话毕,他来到沙发旁坐下,继续通话。 既然有现成的早餐,冯地遥也不想开火另外做,便坐下来吃这份培根洋葱三明治。 处在同一个空间,他又不避开,冯地遥自然而然地就听到了他的话。 从他三言两语中,冯地遥得知话筒那方是况老先生,也就是况玩延的祖父。 大约聊了有二十分钟,通话才结束,冯地遥泡了一杯咖啡,准备上楼直播。 况玩延在一楼叫住了她,说:“附近人越来越杂,所以我叫了一点人过来候着,可以吗?” 他说话真的很有意思。冯地遥不止一次这么想。 明明可以说陌生人越来越来多,但他偏偏要说杂,这意思就是不明成分的人越来越多。 “你放心,只是候着,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况玩延又说,“一旦产生纠纷,都由我来解决,就算闹到网上,我家负责公关。” 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冯地遥也不好回绝,确实最近这片森林里多了许多陌生人,他们扛着大炮摄像机对准这这座古宅,天天住在野外搭帐篷,冯地遥都怕他们睡梦中被蟒吞了。 回到楼上,冯地遥开启了直播。 这段时间她的粉丝量已经破了百万,每天都有人在直播间一边聊天,一边等她开播。 也有些大老板在现实中找不到,转而在直播间发付费醒目留言,一次性发五千一万,一连发好几条,只求她看看私信,加上联系方式。 这些冯地遥都一概无视。 她一开直播,原本在安静聊天一条接一条的弹幕屏,瞬间滑动的飞快,显卡一时间跟不上,弹幕一片一片的覆盖,好半会儿才恢复流畅。 【来了来了!!啊啊老婆,你今天来的好早】 【(跪地祈求)让我跟主播加强连结,抽我抽我】 冯地遥开了个抽奖,还是十分钟倒计时,顺带把最近的困扰说了,考虑到原始森林的危险,不得不劝她们。 “听我一句劝,粉丝或是粉丝找的代拍,最好现在就叫停,乖乖回去。” “还有记者狗仔,何必呢?我行得正坐得正,不怕你拍,但就怕你死在这一带。” “原始森林真的很危险,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而且哪怕是最近的医院,派救护车一个来回,起码也要一个半小时。” “如果你被蛇咬了,绝对撑不到救护车来,更别说大到蟒,小到毒蜘蛛,迷路了可能还会遇上沼泽。” “还是把自己的命当命看吧。” 【?好恐怖,你都回归素人了不拍戏了,怎么还有狗仔蹲点?也太没有职业素质了吧】 【卧槽,都找到你家蹲点了,那不叫粉丝,那叫私生,就算死了也是她们自找的】 …… 冯地遥只能把话说到这了,至于古宅外面的人听不听,不是她该管的。 十分钟一到,中奖名单弹跳出来。 “江边一碗水,在吗?”冯地遥边说,边点击中奖人的资料页面,发出邀请。 一如既往地看不到中奖人的弹幕,纯靠眼尖的人说在,而后一大批想提醒她的人也发了‘他说在’的弹幕,最后谁也不知道江边一碗水有没有发这一条弹幕。 不过好在发出邀请不久后,江边一碗水就同意了邀请,开始了视频连麦。 屏幕一分为二,左边先是出现了黑屏,一两秒的加载后,左边的画面忽然出现了许多的人,还都纷纷往屏幕前靠,吓了直播间的人一跳。 没等弹幕问号军崛起,左边屏幕里的人先说话。 “哎,连上了连上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小平头模样,看上去还未成年,皮肤黝黑,给人的感觉质朴。 他稍微退后站,冯地遥才看到他身后一群人的面孔,他们也不嫌挤着,就挨在一起坐着,以及他们所处的环境。 光线并不明亮,大约是空间太大,却又只有一道白炽灯支撑着光亮,照顾不到所有地方,因此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你们是谁要算命?”冯地遥按流程问。 “我们。”“他,她。”异口同声,左边的声音此起彼伏。 “停。”冯地遥说,“那就让他们来说,其他人最好不要出声,否则我听不清。” “好。”“好。”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回答。 左边窄小的屏幕,几乎框下了十几个人,最开始的平头小男孩坐在最前面的小板凳,紧接着是一对男女牵着手坐在前面的塑料小椅子,看似是一对夫妻,后面的无关人等有老人小孩,有的坐在最后的沙发,有的是坐在沙发扶手,地上,他们不约而同地直勾勾地盯着冯地遥。 【怎么那么多人?看的我发毛】 【这皮肤状态,看样子应该是干农活的,跟我爷奶那一辈的皮肤好像】 “那么你们想算什么?”冯地遥问。 好在这回没有争先恐后的回答了,但也坏在他们只是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 “嗯?”冯地遥看着前面的这一对夫妻,说,“你们不说,我又怎么算呢?” 分明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听到他们耳边,倒掀起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波澜。 坐在左边的男人连忙反应过来,说:“大师,你要救救我们,一定要救救我们,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男人说话是带有地方乡音的,一旦他语速加快,许多字就会接连吞音,且变音,听上去就有些含糊。 冯地遥从小跟着曾祖母走遍大江南北,听过许多乡音,现在听起来倒不是很吃力,但直播间则发起了一堆问号,【叽里咕噜的说了什么鸟语,没听懂】 “你不要急,”冯地遥说,让他平复心情,“慢慢说,究竟怎么了,我又要怎么称呼你?” “我姓江,我叫江逵。”男人连忙说,“这是我爱人,她叫谭小丽。这是我老丈人我岳母,我父母,这是我小姨子,小叔子,我……” 冯地遥耐心地听他把十几号人都介绍了个遍。 “好,我叫冯地遥。”冯地遥说,“你们想算什么呢?” “大师,我们可能是被晦气东西缠上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谭小丽激动道,“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我真的不想再失去我的孩子们了!” 【失去我的孩子们??啊?死了还是失踪了还是离家出走了?这事儿不应该找警察吗】 【年纪看上去不小了,估计有三十五以上了,那可能是熊孩子离家出走或者被人贩子逮了?】 “哎呀我来说吧。”离屏幕最近的小平头忍不住了,见大伯和大娘二人迟迟没把要紧事说出口,“是这样的大师姐姐,我大伯和我大娘今年三十多了,结婚有八年了,先前有过几个孩子,但是都不知道为什么先后流产或夭折了。” 小平头的普通话比他的大伯和大伯母要好很多,口齿清晰,迅速地就将他们的困扰说了出来。 再看后面一对夫妻,他们有口难言,脸上是说不出的苦衷。而在他们周围的一群人,则纷纷都是哀伤的神色。 第47章 第十五次算卦(2) 【乐子人表示好少见到这种场景啊, 感觉这里坐着好几个家庭,但是是一个大家子,在为同一件事悲伤】 【不是人贩子的事儿, 不找警察是对的, 但也该找医院啊……来找算命的有什么用?】 小平头虽然说话口齿清晰, 但无奈是个小辈, 知道的信息并不多,刚才就已经说完了。他之所以能坐在最前排,可能是长辈们需要有个会电子高科技的小年轻,才找来小平头。 “不知道为什么先后流产和夭折?”冯地遥重复了一遍小平头的话, 问, “没有问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问过了问过了, ”谭小丽着急起来的乡音要更重一些, “我第一胎是在村里诊所生的,是个男孩, 出来就在箱子里没了呼吸!问医生是楞个说得, 说是什么宫内,呃缺氧窒息。” 时间太过久远,一些次要信息,谭小丽几乎已经忘记,但是没有忘记是个男孩, 出来还是好好的,结果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你说在我肚子里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每天都在踢我, 好端端地生出来, 是怎么就窒息了嘛!” 冯地遥算是明白了, 来找她算命的, 大多数人都把她当成是医生一样的人物,求她为他们解答疑难杂症,建立在这个前提上,他们习惯性地会把自己观察到的问题一并说出来。 “但是我那时候还年轻。”谭小丽低下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家人们都劝我还有机会,还能再生。我就卯足了劲儿,第二年终于怀上了。” 【?感觉是受孕体质,但是这么快就要第二胎,不伤身体吗】 【好无语,有一种这位孕妈妈搞不清楚生孩子可能会面临的状况,但是盲目的想生孩子的既视感】 江逵见到妻子哽哽咽咽,哭眼抹泪的样子,动容地握起她的手,要给她无形的勇气一般,“对不起大家,我爱人是觉得自责,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宝宝才这样,大家体谅一下。” 江逵继续说:“我们原本以为第一个没有了,只是缘分不到,宝宝不愿意来,但是没想到啊,第二个竟然直接就在肚子里没了。” 如果说第一次没了孩子,众人还稀里糊涂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没有那么悲伤,但到了第二次,他们有了第一次堆积起来的担忧,以及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心,对这第二胎的到来,简直是如获至宝的心情。 然而命运弄人,生活再度给他们重重一击。 谭小丽回忆起这段沉痛的经历,眼眶湿热,说:“我一开始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几乎是拉到虚脱,然后就开始发烧,持续地发烧,但又因为怀了宝宝,不能随便吃药,医生给我开了两种药,保胎的,回去绝对卧床。” “我发誓我吃了药就什么都没做,听了医生的话躺着,可是第二天醒来,床上都是血,裤子上都是血,我吓了一大跳,叫来我男人,然后发现有个东西掉出来了,白色地带网的。”谭小丽悲恸道,“后来再去医院,就没有了,孕囊也没有了……” 【跟我流产的经历好像,我也是这样,一直发低烧,醒来都是血,然后就没了,我现在都能想起来当时有多无助,都快抑郁了,还好我家人给与了我很大的支持】 【掉出来的东西可能是孕囊,唉……】 “出了这件事后,我们就都有些灰心了,第一个来了,结果没有呼吸就走了,第二个干脆是来都不来了。”无论过去多久,再想起还是耿耿于怀,江逵满脸疲惫,抹了一把脸道,“一开始我们什么都怀疑过,觉得是我的身体问题,我爱人的身体问题,我们夫妻俩的生活问题。” “结果体检是我跟我爱人的身体都没有问题,那就是生活问题了,所以我们坐下来,上网搜,看城里人是怎么备孕的。” “其实一连失去两个,我们都觉得可能是没有这个缘分了,但是又不甘心。” “我和我爱人都是在大家庭里长大的,我们各自都有很多兄弟姐妹,都很喜欢孩子,所以很希望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也希望我们的孩子们有兄弟姐妹。” “所以我们就下定决心,为了第三个孩子的到来,我们决定做出改变,让他知道我们是欢迎他的。” “对,对。”谭小丽连忙点头附和,“我们去拜神了,求祖宗保佑我们。大逵彻底戒烟了,我也不赌麻将了,听医生说,心情不好也不利于怀孕,需要放松心情,我就还学起了画画,大逵下地干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画画。” 【阿叔阿姨感情不错啊,阿叔干活的时候阿姨就算在旁边画画也要陪着】 【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工作的医院昨天才被遗弃了一个健康的宝宝,哭死】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我们都不抱任何希望了,把兄长姊妹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宠呗,还能咋的?”谭小丽凄恻道,“结果再次命运弄人,二十八岁这年,我又有了。我们当时别提多高兴了,就差告诉全村子这个好消息。” “但是想到前两胎就这么没了,尤其第一胎还是我苦苦怀胎九个月出生的,结果出来就一命呜呼了。我们怕这次又是这样,重复之前的经历,所以不敢说,还特意放低了自己的期望,毕竟老话说,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可是,可是……”说着,谭小丽哀恸地抱着头,说:“她可能是看到了我们没有多欢迎她,所以她不高兴了,就不来了。我就说这个行不通!我们就该告诉所有人,我们是欢迎他的到来的!” 江逵心疼谭小丽,见她这样,实在是不忍心,便接过话茬来,告诉众人,第三个没有发现胎心胎芽,医生建议等自然流产。 但是一年后,他们再次迎来了喜讯,第四个宝宝。 这一年江逵三十五,谭小丽三十一。 他们决定最后再尝试一次,如果这次也没法坚持到出生,或者是出生后存活不下来,被所谓地大自然淘汰,那他们就不再勉强了,夫妻俩都决定要去做绝育手术了。 但是幸运也会偶尔的降临,这次不但没有流产,还出生了,活到了现在。 虽然如此,可夫妻俩都没有为此高兴的神色。 “怎么了?”冯地遥看着她。 江逵说:“我们的第四个宝宝,是个女孩儿,我们给她取了个小名叫看看,是希望她能够健健康康的出生,亲自看看这个世界。” “看看出生之后我们都非常的疼她,不止我和小丽,我们全家人都视她如宝,给她送来好多小衣服,床,都是亲手做的,她特别可爱,看到谁都会笑,谁抱她都愿意,我们全村的人几乎都抱过她。” “说实话,这半年来,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了,父母双全,妻女健康,没有什么比的上这份天伦之乐。”江逵神色哀伤道,突然来了个转折,“但是,突然有一天,看看不这样了,谁抱她都不笑了,平时看到外面的景色都会被吸引移不开眼睛,但是突然就对新鲜的事物没有兴趣了。” “紧接着,我们又开始发现,她喝奶的吸吮能力变差了,经常呛奶。平时躺着玩玩具的时候,经常手脚一起动,那之后也不爱动了,总是静悄悄地。前后这么一个明显的对比,我们不可能察觉不到,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慌了,但是我们这儿落后,找医生问了,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一直到上个月,看看半岁了,突然间发起烧来。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做父母,但是我们也知道,小宝宝发烧是在所难免的。我们没有特别慌张,结果一周过去,反复的烧,反复的好,先是看过村里的诊所,然后是镇上的医生,最后都说无能为力,让我们赶紧送去城里的医院去做检查。” “没办法,我们只能拜托城里的亲戚开车回来,连夜去城里的大医院,抽了血降温做检查,最后医生告诉我们,小宝宝脑萎缩了,也就是因为脑萎缩,才有之前的情况,对周围的事物没有兴趣,反应差,不爱运动,将来还有可能出现智力及语言发育落后……”江逵皱着眉,抹了一把脸,疲惫道,“医生说小脑畸形有几个情况,比如孕妇怀孕期间感染传染给胎儿。” “但是小丽怀孕期间,我们为了让她身心愉快,几乎没出过门,家里的农活都分摊给其他人了,我就在家安心陪小丽,整整九个月,小丽别说生病发烧了,连吐都只吐过三四次,其余时候都保持了身心愉快。” “直到九个月后生产,整个过程都没出什么差错。虽然生产过程不顺利,但是也没有医生说的可能早产出生窒息和呼吸困难导致脑萎缩,出生后在保温箱观察了两天就正常出院了。” “回家后就更没事了,我家看看甚至连黄疸都没有得,每天都很活泼,醒了笑,喝了奶,晒晒太阳又睡觉,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怎么可能突然就脑萎缩了呢?”江逵说起这件事就生气,怒容满面地痛斥着苍天不公。 谭小丽自从得知好不容易出生的宝宝脑萎缩后,就天天以泪洗脸,怀疑是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被这么报复,她哭着说:“要是我犯了错,就来报复我啊,为什么要报复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们,都是妈妈的错……” 谭小丽一哭,她身后坐着的长辈们都不无动容,坐在谭小丽旁边的小孩见到一直对他们好的大娘这么难过,于是抱着她,安慰她。 “大师,求求你告诉我们,”江逵说,“究竟是为什么?我们就是想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这很难吗?我们都这么努力了,看看现在还小,还什么都不知道,等她长大了,她该怎么办?” “我们可以宠她一辈子,养她在身边,可我们不能剥夺她去上学,去交朋友的权力,万一她被欺负了怎么办?万一大家瞧不起她怎么办?” 【救……听得我要哭了,本来妈妈是希望小宝宝来看看这个世界的,结果宝宝以后可能会被同学嘲笑是弱智,长大了可能被同事瞧不起,还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小地方,妈妈该有多心痛啊】 【麻了,我已经共情了,我没小脑萎缩都被校园霸凌,职场霸凌,可想而知看看即将会面临什么了】 我与青山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虽然儿童脑萎缩是不能治好的,但是可以通过药物和物理治疗来缓解病情,来提高以后的生活质量,所以建议大哥大姐及时带看看去大医院。】 我与青山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然后就是给看看一个好的饮食环境,比如可以多吃新鲜的水果,积极地参加锻炼。饮食应该要低盐,低糖,低脂肪。】 “江先生,所以这一卦,你是想算为什么你们的孩子频频夭折或者生病,以及看看为什么会脑萎缩?”冯地遥总结了一下刚才江逵说的话。 “对,对。”江逵连忙回答。 “其实这两个问题,不用来找我,去医院做个检查就有答案了。”冯地遥说。 “什么检查?”江逵问,又面露难色说,“唉,我们去大医院,晕头转向,那里好多门,做个检查要上下跑好几层楼,医生说的话大部分都听不懂,坐下来没说个几分钟就让我们走,我们给看看做了什么核磁什么的,就是检查脑子的,最后开了一些药,下来就花了几千块……” 冯地遥懂了,不再说医院相关的事情。 “我问几个关于看看的问题,可以吗?”冯地遥想了下,问。 她没有见到看看本人,还不算很确定是不是想象中的病症。 “可以可以,你问吧。”江逵连忙说。 冯地遥打开手机,结合种种信息,搜索了一下这个病,而后问:“刚才说到看看行为淡漠,吮吸困难,除此以外,看看是不是偶尔会抽搐?” “对。”江逵迅速点头,“也比之前爱睡觉了。” “之前皮肤比较干燥,最近出现了皮疹,颜色深、厚,皮沟加深,皮嵴隆起,有皲裂?” “对,我们之前一直给她涂宝宝油,但是都没用。最近患上了湿疹性皮疹……” “毛发色淡?” “对,你……”江逵惊讶地看她,想不到她连这个都能算出来。 八九不离十了。 冯地遥放下手机,说:“不知道江逵先生和谭小丽小姐是否听闻过一个病叫做苯丙酮尿症。” “苯丙酮?”江逵一怔,满脸迷茫,“哪几个字?” 那就是不知道的意思了。 冯地遥把‘苯丙酮尿症’打在屏幕上,标注了拼音,又说:“这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的氨基酸代谢疾病。” “听不懂啊。”江逵正在拿纸笔记这几个字,闻言苦笑道,“大师,你说话也跟医生一样,听不懂。” “医生也告诉过你这个吗?”冯地遥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但是他们说话基本都这样,很高大上,很新,我没读过什么书,理解不来这么高端的造句。”江逵说。 “哦。”冯地遥没再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她话锋一转,说:“这个病高发于近亲结婚的后代中。” 江逵写字慢,还在记着屏幕上的字,眯着的眼睛,笔迹一顿。 “你说什么?”他愣了一下。 小平头见大伯写字困难,走到手机旁,摁了下手机,截图。 冯地遥却没再看他,视线一转,落在这对夫妻身后的两位老人身上,他们头发花白,尽管光线昏暗,但依然可以看见他们脸上手上的老人斑。 在听到刚才的话后,两位老人亦是相当震惊,如同平地惊雷。 不仅是他们,屏幕前的观众一座皆惊。 谭小丽也不哭了,看着手机屏幕右边的冯地遥,双眼诧愕,一半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一半是被这句话惊讶到的。 “我们,我们有血缘关系?”谭小丽愕然问,紧张地吞了下口沫,“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江逵同样骇然,“我们是正常交往结婚的,中间相见相识相爱这个过程,一个没漏,在这之前我们不认识啊。” “怎么回事儿?”他说着,回头看向自己的父母,“爸,妈,真的吗?” 再看谭小丽的父母,也是处于大吃一惊的状态。 “胡闹!”两老齐声道。 江爸气得脸都红了,脸上皱纹在抖,直瞪冯地遥,“你个小娃娃,这事是可以开玩笑的吗?” 江妈的表情也由震惊变成了愤怒,怒容满面道:“小姑娘,你可要为你自己说的话负责哦,不要仗着你是名人,是公众人物就血口喷人,胡乱说话,你这样,咱们家是会被其他人说闲话的,我们是可以告你的,知道不?” 两老看着长老人斑,说话却中气十足,这老人斑大概也是常年日晒雨淋造成的,实际上才六七十岁,戴了假牙后,虽然乡音很浓,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的。 考虑到两老的年纪,不宜大喜大怒。 冯地遥看向江逵,问:“我还说吗?” 江逵面露犹豫,谭小丽却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紧紧握了握,随后看向冯地遥,“说,必须说,死也要死个明白。” 江逵没办法,只好向冯地遥点点头,说:“大师,你说吧,我们一切后果自负。” “好。”冯地遥缓缓点头,平静地说,“江先生,你在家排行老大,但你底下有五个弟妹,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只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江逵认真地回答问题,又指着小平头,“这是我小弟的小孩。” “不,你还有一个妹妹,排行第二。”冯地遥说。 【???】 【……TD,我已经说累了】 【有情人终成兄妹吗?】 经过刚才冯地遥说到的血缘关系,江逵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直到冯地遥说出了妹妹两个字,他彻底大脑宕机。 同样的,谭小丽脑子里嗡嗡地响。 “到底是不是还有一个?”谭小丽的父母也坐不住了,连忙问亲家,见江逵的父母迟迟没说话,愤怒道,“生过几个孩子,这事儿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你这话说的,”江老头不爱听人说自己,翻了个白眼,“小丽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谭小丽父母被噎住,俩人对视一眼。 谭小丽的父母要比江逵的父母年轻一些,今年才刚六十,精神气也比江逵的父母要好许多。 谭母一咬牙,说:“小丽确实不是我们亲生的,是我们领养的孩子,但我们视为己出!现在轮到你家了吧,你家是不是还有个老二,是个姑娘?” 江母见事情瞒不住了,才唉呀一声,捶了老伴一巴掌,脸色焦急道:“这事儿说了就说了吧,也没什么好瞒的。” “要说你说。”江老头愤怒地别开脸去。 “我家是还有个老二,是个女儿,不是佩佩。”江母承认道,“在大逵两岁那年出生的,叫兰兰。” “看是个女儿,你把她扔了?”谭母急忙问,“还是你们把她送人了,然后那人把她扔了?” “没有没有。”江母连忙否认,翻了个白眼,怪嗔道,“这么没人性的事儿,我们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那是怎么了?哎呀,你快说。”谭母是个急性子,忍不住了。 江母原本还支支吾吾地,听到她催促,唉呀一声,眼一闭,一咬牙,直说了:“兰兰是个苦孩子,她只活到两岁,当时我跟她爸要下地干活,由她奶奶照料,结果那天收田回来,发现兰兰误吃了放了老鼠药的包子,我们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停止呼吸了。”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晕了过去,后来是她奶奶怕我伤心过度出什么意外,就做主把孩子连夜下葬了。” “下葬?”谭母想起了点儿什么,“咱们这儿的习俗,夭折的孩子不能下葬,该不会是她奶奶骗了你吧?” “没有下葬。”江父终于转过身来,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刚才才那么强硬,“没有下葬,亲家说的对,咱们这儿的习俗,夭折的孩子不能下葬,咱妈把孩子丢到其他村子的山头里了,想着让动物吃掉,也算是天葬了。” “人渣!”谭父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说,“原来是你家!”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谭父看着谭小丽说,“我接你妈从娘家回来,在一个山脚下听到山上又哭泣的声音,就上去一看,发现你面色青紫,赶紧送医院抢救回来的!” “唉哟,我可怜的孩子。”谭母还记得那个晚上,眼睛红了,赶紧抱住谭小丽,“我们还想着到底是哪个做父母的这么心狠,原来兜兜转转,竟然把你嫁给了这家人。” 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江家人此举引起了群愤。 【无语了,也不送医院看看,见到没呼吸了就扔掉,还好被好心人捡到了,如果没人发现,那女婴就是活生生的被狼啥的吃掉了!人渣!】 【这能判刑的吧?】 【傻逼,还好没有酿成大祸!】 …… 眼看着弹幕骂的越来越起劲,江逵看不下去了,赶紧让小平头结束连线。 而后,有人突然发现:【这家人是不是还没给卦金?】 【……被白嫖了??】 冯地遥也有些无奈,却没说什么,准备揭过这一茬,开启下一卦。 结果下一秒,一个礼物提示弹了出来。 【kwy投喂了一架银河飞船!】 冯地遥移动着鼠标的手一怔。 kwy?这昵称…… 不要太显眼。 第48章 第十六次算卦(1) 冯地遥猜测, 况玩延看她的直播是为了打发时间。 因为况玩延搬进来时,行李简洁,只带了衣服和手机平板, 直接从房车取下来的, 没见他带有书或游戏机。 但是冯地遥觉得挺羞耻的, 面对万千陌生观众的谩骂和爱慕, 她都可以不起一丝情绪波澜,但是在熟人面前不行。 虽然就认识的人而言,她知道沈郁仪会看她的直播,过去那些所谓的娱乐圈同行也有窥屏的, 但是私底下悄悄地看, 和明面上给她送礼物, 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大概也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被看, 所以在弹幕提起上一卦没有付卦金的时候,况玩延随手送了个礼物。 “你别看我。”冯地遥低声说了一句。 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句, 使得直播间打起了问号。 【说谁??】 也有眼尖的人联想起别的事件。 【这个ID…kwy?是跟你一起上了热搜的kwy?】 【谁?也是明星吗?】 kwy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0¥):【好吧。】 “……” 惜字如金让人心神领会就可以了, 可以不用表现出来。 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没在看了,冯地遥开启了新一轮的抽奖,而后拿来手机,打开一楼的监控。 先前两人讲好了,况玩延在屋内的活动空间只有他自己的卧室, 以及一层的公共区域,不包括一层上锁的房间。 于是当监控一打开,冯地遥就看见他人站在沙发旁边, 手里捧着一个正在充电的平板。 可能是无聊极了, 监控拉近一点看, 屏幕显示的竟然是菜谱。 和一个陌生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这件事让冯地遥感觉挺微妙的。 尤其这人是个男人,肩阔腿长,长得好看,还不喜欢她,这让她感觉即养眼,还有安全感,感觉很不错。 关掉监控,冯地遥继续直播。 “世事两茫茫,在吗?”她边说着,边点开中奖人的资料页面,发出邀请。 不过片刻,对方便点下了同意,直播界面一分为二,不过左边显示的是系统自带的语音连麦背景图,随着左边说话声音大小而显示音量高低变化。 “你好,你们好,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世事两茫茫。”是一位女性的声音,音色温柔,一听就是有阅历的声音。 “你好。”冯地遥说着,鼠标将对方的麦音量调高了一点。 经过上一卦被白嫖,弹幕从世事两茫茫成功连麦后,便一直在催促付卦金。 “哦,好。”世事两茫茫也是被提醒了,才想起这件事。 “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世事两茫茫讪讪道。 这是世事两茫茫有生以来,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和平时的公共平台发言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更有一种她脱光了衣服站在高台上瑟瑟发抖,被台下万千人围观一样,如果她说话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拿着放大镜放大再放大。 冯地遥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有那么些许地颤抖,便说:“没关系,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你放松地说你想算什么就好了。” “好,谢谢你。”世事两茫茫说,“我是来算工作的,我在职场上遇到了很多问题,快撑不住了,所以想来算一卦,我到底要不要辞职。” 啊,这个可比看八字姻缘难多了。冯地遥心想。 姻缘可以从两个人的八字结合来看二人是不是匹配的,是否互相旺对方,还是一方克一方,但也只是两个人的八字,顶多再加一个六亲的关系图,比如前段时间的媳妇婆婆八字不合。 算到姻缘八字不合,顶多是换一个,姑且还算赚了,毕竟总好过到最后两看两失望,把这日子过得撕破了脸,还一拍两散,人财两空,最惨还落到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早分早省事。 可工作,是饭碗,谁敢轻易把饭碗丢了? 丢了全家都得等着吃西北风。 就连弹幕也在劝世事两茫茫。 【工资多少啊?要是多的话就忍忍吧,最近不好找工作的】 【姐,我985出来现在在送快递,我弟211在拧螺丝钉,所以你能忍还是忍忍吧】 离职宣传片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姐,我是从事金融的,你信我,近几年大部分企业都在阵痛,不招人反而都在踢人,堪称经济稳定器的房地产都进入了寒冬,可想而知事态的严峻,我们业界的都觉得全球经济在未来的三到五年内都不可能好转,你要么再忍忍?】 【sc(付费留言)说得对,除非你只是从骑手换成保姆,或者你是被人挖走,不然都别轻易辞职】 卦都还没开始算,弹幕都在以过来人的经验奉劝世事两茫茫。 冯地遥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大家都在叫苦,可她心里苦的是如何挣到一个亿,要将祖传的文物传承下去;而他人心里苦着的,只是如何吃上一口热乎的饭,就好比宏观与微观不能混为一谈。 弹幕众人的敦劝,世事两茫茫都看在眼里,感觉心暖暖地,说:“感谢大家为我着想了,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也很难抉择,这样吧,我说一下我的情况,然后大师和各位朋友,根据经验,帮我解答一下疑惑,好吗?” 此话一出,直播间的大部分观众就不太乐意了。 当今社会谁还敢替人做主做决定?万一摊上事了怎么办? 就算只是给出建议,但倘若最后这人听从了建议,结果导致悲剧,那他们这些一开始存好心的,反过来被说是害了人,又该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这会儿人多,就算出建议也是大伙一起出的,因此觉得不该多管闲事的一部分人在沉默过后,就被另一波觉得没什么所谓的人给潜移默化的改变,也觉得没什么所谓了。 主要是这个度被拿捏住了,虽然从原则上来说,这事儿不好替人做决定,但还是要取决于程度,于是众人决定先存好心,听听有多严重。 倘若严重到众人觉得不该多管闲事,那就当作听个乐子。反之则帮助了人,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那你说来听听,反正最后还有我老婆兜着,她开无敌帮你】 【?这是我老婆,你这样说话她待会下播了要哄我一晚上】 …… 世事两茫茫看着弹幕,知道大家是有好意的,但是不多,更多的是处于一种不在乎、看戏的态度。 但没办法,她要不是对未来感到迷茫,也不会花一千多块来算命。 “我今年四十了。”世事两茫茫说。 她的声音就如同她的昵称,世事让她感到迷茫,茫茫的世事令她愁绪难断。 “有一个女儿,”世事两茫茫继续说,“她叫小茉莉,今天十岁了,她爸五年前车祸去世了。” “车祸的根本原因是他疲劳驾驶,因为我们全家只有他会开车。次要原因是我母亲去世,我们开车自驾跨省回我老家吊唁,结果回来的路上下雨,他又疲劳,导致发生了连环追尾车祸,他见躲不过去了,就转了方向盘,最后他当场死了,我跟我女儿被抢救了回来。” “前面几辆车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判决书下来了,我家全责,两百万。” 【啊这,,还敢想着辞职?这要是我恐怕得一天打三份工了】 【别辞,我说那些被你家害死的,又做错了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世事两茫茫看到了弹幕,说,“所以我醒来后就把房子卖了还债。” “当时房子急着出售,最终一百五十万成交,我就各自都还了一部分,剩下的五十万,实在是拿不出了,只能恳请宽限一段时间。”世事两茫茫叹了一口气,“一开始他们都不愿意,怕我俩母女跑了,但是我们又能跑得到哪里去呢?” “这五年,我就跟在座各位朋友说的差不多,一天打三份工都不为过,还要交房租,水电,供女儿上学,学杂费也不少,好就好在要是女儿每一顿都在学校食堂吃免费的午餐,那就每天都有两块的补贴,一个月下来就有六十左右,作为她的零花钱,可以自由支配,买新衣服文具,吃想吃的零食。” 最苦的时候,就是这么苦过来的。 有什么办法呢,她想。当初就是觉得手头富裕,觉得可以过上好日子了,买了房和车,还有闲钱,听说带孩子的人生会充满意外,就想着生个孩子改变一下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平凡人生。 哪能想到女儿五岁这年,命运给他们一家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从此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何止是一眼能看到头,这简直是两眼一抹黑,命运给她的人生熄灯了。 母亲和丈夫先后去世,她曾经也不是没想过去死,可又不忍心留下五岁的女儿。 一天打三份工,累到虚脱的时候,她也想过把女儿托付给人,亲戚也好,领养家庭也好,总好过跟着她吃苦。 “有时候我都替她感觉委屈,明明前五年都吃好的过好的,结果有天一直宠爱自己的爸爸没了,生活水平还要直线下降,从带院子的一楼房子换成九楼的没电梯没暖气的房子,以前那些漂亮的小裙子因为长身高不能再穿了,换成十块一件的小T恤,小短裤。” “后来长大一点上小学,没有零花钱,路过kfc、M记都不敢多看一眼,一年就两个发圈来回换着用,后来直接把头发剪了,洗发露发圈的钱都省下来了。在学校上一百七十天左右的学,算下来就是半年,努力攒了半年的补贴有三百六,到头来也只够买一件耐穿的羽绒服来过冬。” “这些都可以姑且不提吧,苦就苦在,我没时间去接她上下学,给她办了校车,但是下车后还是得自己走一段路,她就得一个人走,偶尔就会发生被债主找到恐吓的事情,周末放假,也是一个人在家,也可能被另一个债主摁门铃拍门……” 可世事两茫茫也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可能有亲戚愿意让她的女儿寄人篱下,而找领养家庭也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她的小茉莉,否则对领养家庭也不友好。 就是这么矛盾地,活到了第五年,终于把那场车祸的债务都还清的时候,她抱着女儿大哭一场。 不过虽然大笔的钱都还清了,可她还欠着一些亲朋戚友的小外债,比如以小茉莉学费的名义借的,毕竟她不可能借钱还债,债滚债,这样没有人会借钱给她。 【恭喜,可喜可贺,无论怎么说,你熬出头了,只要大债还完了,还怕欠亲朋戚友的这些小钱还不清吗?五年还五十万,已经够牛了】 【这还是有房子可卖的欠债生活,要是没有房子纯欠两百多万,以我的经济实力估计要不吃不喝二十年才能还清,二十年……那我宁愿一死了之,这钱谁爱还谁还,反正我还不起】 夏天无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我三年前生意失败,房子车子都被执行了,农村家庭父母也帮不上忙,还好妻女不离不弃,咱现在摆摊养家也是一条出路,加油吧,为生活奋斗的人都值得我们鼓励】 小叶朴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0¥):【只能说各自有各自的难处吧,我爸有个朋友前段时间得了癌症,但是瞒着不说,开始跟周围的朋友同事借钱,理由是想给儿子买婚房,首付差十一万,他一年工资十五万,还得起,也承诺次年还清,再加三万利息,有些人是贪这三万利息,有些人是把他当朋友,就借了。】 小叶朴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0¥):【结果半年不到他就去世了,死的时候已经欠下三百多万的巨债,但是他身无分文也没有遗产继承人,更没有任何诊疗记录,朋友同事就都慌了,找到他老婆,才发现他们半年前就离婚了,前妻不能成为‘共同还债人’。但是钱都去了哪里,大家应该可想而知了。】 小叶朴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0¥):【所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也别说你为了还钱有多难,借给你钱的人也不容易,有的家庭为这十一万离了婚,有的家庭是想拿到后面三万利息再给自己儿子买婚房,结果钱没了婚事也搅黄了,也有的家庭没了这十一万块周转,家里老人生病没钱治然后去了……这些家庭又上哪里说理去呢?他们是活该被骗的?】 世事两茫茫也看到了这几条SC醒目留言,忏愧说道:“这场车祸的赔偿我是还清了,但是人命……要不是为了我女儿,我真的活不到今天,等我女儿长大了,你们想要索命,就尽管来索,我毫无怨言。” 冯地遥原本咬着指骨听得入神,直到世事两茫茫后半句话一出,她才无声地倒吸一口气,这就有点过了。 她忙坐起来,一脸正色说:“这种事就不用在这里谈了。而且你的女儿未必想看到她的母亲在公开场合说这种话。” 如今网络科技发达,加上近日冯地遥的知名度飙升,那些营销号和所谓的小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热度,于是冯地遥在直播的时候,时刻会有人录屏,这些人会把精彩内容分开或做个合集,传到全网各大视频平台,取一些奇怪的标题夺人眼目,吸引人进来观看视频。 虽然世事两茫茫的女儿才十岁,但现在十岁会上网的小孩很多,也许她的女儿看不到,但同年龄段的同学,未必会看不到,认不出这位就是‘小茉莉’的母亲。 【主播是对的,还是尽量少在网上说这些话吧,小心被孩子看到了,该有多伤心】 【我已经快忘了这位阿姨想算什么了】 “说正题吧。”冯地遥想了下,才想起来世事两茫茫最开始是要算什么,“刚才你说想换工作?” 世事两茫茫刚放开了一些,讲完这五年来的惨痛经历,但刚才那句话,好像直播间的主人不爱听,让她不要再说了,这使得世事两茫茫有那么一点尴尬,又畏畏缩缩起来,溜湫地说:“啊对。” “出车祸之前我是在国企干的,应届生校招进去,在那里干了有……”世事两茫茫想了下,“十二年吧。但是国企嘛,大家都知道,胜在稳定,那一个月才三千多的工资,不适合要还债的人,所以我只能辞了,跳槽去了外企。” “哦对了,补充一下,这是我第一次跳槽。” 【?还不是第一次换工作啊,可惜了,那可是国企唉,再想进去就难了】 【当时辞了国企可以理解,现在四十岁了外企也不要吗?阿姨你想干什么阿姨】 “可能是我工作过的地方很糟糕吧,虽然说是国企和外企,听上去很高大上,但是工作环境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世事两茫茫说,“我之前在国企工作的时候,除了工资格外的低以外,感触最深地就是性别歧视,就,你会觉得在那里工作,处处都是恶意。” 世事两茫茫一顿,补充道:“仅代表我工作过的国企而言啊。”紧接着又继续说,“我能感觉到,在他们眼里,女性不行四个字是写在脸上的,招女性只是为了点缀,感觉他们招我,只是我比别的花瓶耐摔一点。” “我那个男性上司,就经常区别对待,即使他都承认了,我的技术就是比组里的高级男都强,但还是要让我背差绩效——理由就是这些男的是要养家的。”说到这里,世事两茫茫翻了个白眼,“好像谁不用养家一样。” “说实话,我以前是不在乎性别歧视的,当初面试的时候,面试官直接当面问我:作为一个女性,你要怎么证明,你的技术比别的男的强。我都可以做到毫无波澜,因为到时候比绩效也就知道了。” “但是谁能想到进去了,是这样的呢?可能是从来没有被这么区别对待过吧,进了这里,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男宝的世界。” 【卧槽……本明年应届生(女)幻灭了】 【我工作过的金融国企也是这般,不仅性别歧视,还爹味很重,当着怀孕女同事的面抽烟,禁烟牌子形同虚设。】 【丑也不知道遮,挺神奇的】 弹幕里大多数人都是同感,但也有少部分不赞同,说起自己待的国企环境挺好的,最后总结:【可能你们那小地方?素质低?】 世事两茫茫说出这些,并不是想说服或让众人跟自己站到同一阵线,她只是在说自己的经历。 “可能有些人觉得我在说国企的坏话,是要捧外企的臭脚,但不是,”世事两茫茫说,“真不是。外企虽然没那么性别歧视,但是该有的奇葩一样不少。” “我跳槽后,去的这家外企,当时还有一个新同事,跟我同一天入职,但是比我年轻很多,看上去是刚大学毕业。因为第一天嘛,要做自我介绍,我年长,所以我先来说,就是一段很正常的自我介绍。” “结果到了她,她说她是某某领导的外甥女,是这个领导让她来体验生活的。”世事两茫茫说,“后续就是她的工作经常分摊给同事,但是其他人在那儿工作的比较久,就有点抱团,那可想而知最后工作都集中在谁这里了吧?” “说实话,那个工作环境还算是比较轻松的,要是我没有背债,我愿意熬到这位大小姐体验完生活走了,到时候会轻松一点,但是很可惜我还要还债,不可能拿着五千的工资,本来六点收工,硬要加班到□□点,那我第二份工就进行不下去了。” “我在这家外企干了两个多月,期间跟我上司就这件事沟通,最终沟通不下去,以我辞职而告终。” 【你好大胆,竟然说辞职就辞职了,要是我至少得犹豫个半年,还要找好下家才敢……】 【这是真的无解,上司不愿意出面,不敢得罪领导,得罪大小姐可能被开除,得罪同事也可能被穿小鞋,到时候被同事阴了被开除就更难了,还不如早走早省事】 “放心,我肯定是找好下家了,才那么硬气去辞职的。”世事两茫茫说,“但是第二家也有奇葩。” 第49章 第十六次算卦(2) “第二家跳槽的公司, 就是我现在这家,我也没傻到背债还到处窜,到处跳槽。”世事两茫茫说, “现在这家是我大学同学引荐的, 因为在前公司干的那两个月, 属实是浪费时间, 把我晚上打工时间给挤掉了,但是大外企不能随便离职,就能等到有人来接手,人事部才让你离开。” “所以我其实是在前公司待了两个月提出离职, 又等了半个月, 把工作都交接好了, 才离开的, 总共是待了三个月。三个月时间,五千的工资还要挤掉第二份夜班三千的工资, 那我肯定是周转不panpan开了, 这边要债,那边要房租,女儿还要开学,四面八方要钱。” “要是还不上钱,他们就拿捏着我的死穴, 就是我的女儿,隔三岔五就来拦我女儿,虽然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就是拍照发给我, 告诉我女儿在他手上, 或者他们在跟踪我女儿……但我真的很怕他们急了就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四面八方要钱, 逼得世事两茫茫也只能去四处借钱,近几年大家也不容易,工资也是一降再降,这边只能借来两百,那边也借不出四百。 “也有的上次借过了,当初是承诺肯定会还的,结果还没还上。第一个我是厚着脸皮借了,那眼神不好看,说的话也不好听。到了第二个我是怎么也没办法死了脸的再去借了。”世事两茫茫说,“那我只能扩大范围了,找到我以前的同学。” “我这同学我都十几年不联系了,一联系上就找人借钱,怪不好意思的。”世事两茫茫窘态道,“但还好人家干到高层的人,还是有点眼力见的,我一开口虽然没提借钱两个字,但她就知道我的处境,问了我前公司的一些情况。” “我都如实说了,然后我的这个同学就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说:你别在那儿干了,到我这里来吧。”世事两茫茫心里感激道,“我现在干的这个岗位,不是一开始的那个。当时技术部不招人——大家也知道这几年都在踢人不招人。所以我相当于是跨行去了干文职。” “刚进来工资底薪是四千,往上就还是凭绩效拿钱,但还好这里没有特别严重的性别歧视,不会绩效乱加,也不会谁不加班就背C,大家一到六点就打卡下班,也有的会加班到□□点给领导看。” 但这份工好歹是把债主们都安抚下来了,没再来找过小茉莉,让一直在为金钱奔波的世事两茫茫喘一口气。 这份工早九晚六,有午休,有餐费和交通费。世事两茫茫就掐着时间重新找了第二份夜班,七点到晚上一点,通常下班了就累极,看看女儿洗个澡也没时间干别的,倒头就睡。 到了周末双休,就去干兼职。 如果放在年轻刚毕业那会儿,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人到中年了,竟然干起了玩偶发传单的活。 【听上去不是挺好的吗?工作自由,福利也不错,而且小城市四千底薪,已经很好了】 【最重要的是,还有你同学这个贵人相助】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世事两茫茫苦笑道,“但我同学三年前就跳槽了,她想去国外读书考研,跟一些国外公司接洽之后,双方一拍即合,她就走了。临走之前我们吃了饭,她请的,最后告别的时候,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一种任重而道远的感觉,我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懂了,她估计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 “我是她介绍进来的,在公司里不是秘密,她走了之后,我就被调到她死对头的部门,然后就开始遭殃了。但是她们做事又不是明着跟你对着干的那种。就是纯恶心人,偏爱下班最后十分钟前,给你一个案子,让你出稿子。也不管急不急,反正是马上就要。” “有天我女儿发烧了,我就比平时晚到几分钟,但实际上我是没有迟到的,那天大概是五十九分打了卡,然后在电梯里碰到她了。她就轻飘飘地叫我的名字,说:今天迟到了哦。” “就算迟到了也是按规定罚钱,轮得到她来调侃吗?我本来就跟她们关系不好,更何况她职位比我低,我都懒得理她,但是电梯里还有别人,不搭理她就好像是我理亏似的,我就说:我没迟到,你多关心你自己吧。” “一般按正常人来说,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下文了?”世事两茫茫说,“但是她不,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行政处的人跟我说的,那天中午前她非要去行政处看我打卡的监控,看到我确实是踩点五十九分打的卡,她才作罢。” 【……好恐怖,感觉这人是在盯着你犯错一样】 【绝了,感觉你要是真不幸迟到了一分钟,她都得耀武扬威地把监控拍你桌前,说你就是迟到了】 “是吧,她干的恶心人的事情不止这么一两件,”世事两茫茫也这么觉得,叹了口气,“还好最后把她熬走了,她走的那天也很奇葩。” “起因是她怀孕了,可能是前车之鉴太多了,怕闹出什么事儿,我们公司对孕妇的态度挺友好的,按规定是九十八天产假,但公司部门内会优先让她挑轻松的工作来干,那段时间她自己的工作做完了,就在我们跟前晃,嗑瓜子吃零食看剧聊天,就这还要在下班最后十分钟才跟我交接工作。” “我说我下班了,明天来做。她就捧着肚子娇滴滴说不行的,明早就要leader就要拿来开会,万一说错了,那就完了。” “那没办法,我这边第二份工作也不能耽误,只能把工作带回家,当天上完夜班回来,还要通宵赶数据。那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回到公司,把数据打印出来放她桌子上。结果后来才知道,鬼的leader要拿来开会,那就是一份普通报表的数据,她只要这周五做完就行。” 【救,我听得火都要大了】 【怀孕了还这样恶心人,什么胎教,可怜了这宝宝】 “好不容易后来她去休产假了,三个多月,当然这三个月清静是不可能清静的,部门里还有其他牛鬼蛇神,但少她一个,等于少两个这么个程度上下吧。” “有她在的时候,觉得其他人虽然都是一丘之貉,但没她这么恶心。她不在的时候,感觉其他人跟她比起来段位太低了,反正总的来说就是日子好过了。” “不过根据守恒定律,我的日子好过了,那她的日子估计是不好过。——我心里是这么想的。结果没过多久,就听到公司八卦说她怀着孕呢,都快生了还离家出走,暂住在朋友家里——她也有这么一天,被公司里闲出屁的人说八卦。” “然后就轮到我的好日子到头了,她回来复职了,那天部门还给她搞了个什么欢迎回归,大家合伙出钱请她吃饭下馆子,我跟她们关系不好,就没去,后来是听说她们喝醉了,抱头痛哭了。” 【笑死,我好像在听树洞讲八卦】 【居家工作两年,好久没遇见傻逼的同事们了】 “但是这只是开始,”世事两茫茫说,“就这么互相折磨了又大半年,这人居然提出了离职,后来hr来了解情况,据说是因为跟丈夫离婚了,没地方住,又要带孩子,最终决定回老家。” “那个hr就不忍心,觉得她刚没了丈夫,还要带孩子,这会儿要是再失去工作,那岂不是完蛋了。然后hr找到她组长,本来那天她leader也得在,但是她leader出差了,然后找到我,商量一下怎么把她留下来。” “我虽然巴不得她走,但是也知道养孩子不易,就三个人一合计,决定还是尽量给她一点帮助。”世事两茫茫都觉得自己那一刻是圣母在世,忘了对面是怎样一个大怨种,“我们当时觉得,对当时的她来说,最大的帮助大概就是能让她继续工作,又可以照顾孩子。” “结果电话一打通,我们把我们的意思说了,说公司想给你帮助云云,类似的意思,结果她相当的冲,说你们能帮个屁,是可以帮我不离婚,还是要帮我带孩子。” “我跟hr还有组长都是女性,比较理解她刚分娩后的脾气,刚离婚一个人带孩子,确实不容易,然后我们又继续说,公司愿意让她在家远程工作,这样既可以有稳定收入,又可以照顾孩子,一举两得。只需要每个月回公司一趟,把工作内容备份一下就行。” 【卧槽,慕了,要是我公司也能这么人性化,我tmd至于现在还不敢结婚生孩子吗?】 【?求公司地址,我立刻打包去应聘】 “是吧?”世事两茫茫看到弹幕,亦有感而发,“正常人遇到这样的公司,估计得感动死了。但是这位同事不但不领情,一开始说她没有电脑。我说这个简单,你打个借条给公司,可以让她把她在公司用的那台台式电脑搬到住处去。如果不方便,我们还可以邮寄过去。” “她说可以,但是她说住处没有网,需要公司出钱安装网线。”世事两茫茫都要说笑了,“说实话我当时听到这些话,很不意外,这就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但是招她进来的hr不知道,她的组长平时也针对我,多少知道一点这位同事的为人,然后她俩都一脸尴尬。” “我说这个不行,电脑可以借给你,网线你得自己想办法。” 【这姐们,把我逗乐了】 【大姐你这心态也太稳了,这都能应对如流】 “她见网线是没办法报销了,然后就提起别的。”世事两茫茫继续说,“提到了午餐费怎么算。刚才说过了,我们公司是有午餐费的,就是每个人有几块钱的补贴,但是只能在公司食堂里吃才能领这个补贴,交通费也是报销的,还有餐后水果。我说你都在家工作了,这些当然就不用算了。” “她说这怎么可以,让她自费拉网线工作就算了,还要扣她的餐费……结果她还没说完,组长就忍不下去了,说:那你明天来公司办离职吧,你的离职申请已经被批准了。” 【哈哈哈哈大快人心】 【笑死我了这个姐们,报应啊】 “然后她沉默了两秒钟,就退而求其次,说那她每个月回公司备份,这些费用不用报销了。”世事两茫茫想起来也乐了,“结果组长又说,不用了,今天的谈话都录音了,你明天记得去财务那里结工资,工作交接也不必,反正你也没做什么工作。然后就挂断电话了。” “后来她打了几个电话回来,我们都没接。hr默默地点起了烟,说当时招她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怎么三四年不见,就这样了。我说她一直这样,只是她装给你看不是这样而已。” “然后她就彻底离职了,后来就没再听到她的消息了,这件事就发生在半年前吧。”世事两茫茫叹了一口气,“讲道理,这个部门简直就是卧龙凤雏,我在这里工作五年,她们的奇葩事我还能讲一箩筐,我感觉这部门就是在养蛊。” “后来新来了一个同事,比较年轻,看上去生活水平很好,看她朋友圈就是经常旅游,追星,包包香奈儿,化妆品sk2,炫耀自己让外卖小哥在楼下等了多久为荣,觉得自己就是上帝,应该被服务,但是她欠着好几万的外债呢,就是不还。” “还有一个,坐我旁边的,我们公司每天下午都有水果提供,基本上我放着,然后出去一会儿再回来,我那份就没了。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是谁干的,直到有天我回来捉了个现行,她说只是想帮我洗一洗,呵呵,谁信。” “再后来有一次,我在水果上面洒泻药,然后她在公司厕所蹲了一下午,都快虚脱了。我同学死对头知道后,就把我叫到她办公室批评,问我为什么要这么恶毒,还下泻药,我特意很大声地说,我最近厕所不如意,水果和泻药是我要吃的,谁知道她偷我东西啊?她偷我东西你不骂她,反过来骂我?” “最后她们都很尴尬,这死对头不得已最后批了这同事两小时病假让她早退,然后她这个月全勤也没了。” 【全勤没了,大快人心哈哈哈哈,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竟然可以跟这群牛鬼蛇神共处三年,牛逼】 “问题是她们是什么人,不关我事,平时那些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世事两茫茫说,“但是祸害到我,我就真的忍不了了。” “我之所以想要离职,就是因为……值得一提的是,我把我同学死对头也熬走了,这个死对头也想步我同学的路,出国留学去,顺便在海外工作,就在一个月前吧,她的工作交接完毕,走了,来了个关系户,什么也不懂,还爱占便宜,骚扰女下属,我就是其中一个。” “我现在就是很后悔,觉得新来的还不如这个死对头,被骂骂翻白眼,逮着机会扣工资,偶尔加班怎么了?好过被揩油。” “这一个月里,不少人想要辞职了,但没辞,可能觉得被摸几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碗饭还能吃下去。也有的从了他,有一次在茶水间就撞见他们卿卿我我了,我反正是觉得挺恶心的。” “主要是,我觉得这部门……真的很邪门,进来的人好像就只有我是正常人。”世事两茫茫大叹绝了,“我之前能忍下来,主要是看在工资高,背着债的份上。现在大债还清了,还有小债,按道理我还得咬牙坚持一年,至少把钱彻底还清了,然后开始背房贷……” 说到这里,世事两茫茫沉默了两秒钟,才缓缓道:“可能人生就是这样吧,苦才是主基调。我女儿还小,没办法。但是遇到这样的经理,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忍下去了。所以我想来算一卦,如果我离职了,我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吗?或者我适合做什么工作,能赚到更多的钱?” 【那要么房子的事情稍稍后?不急于这一时,房价估计还要跌】 【母爱真的太伟大了,我要是你,估计我早在五年前那一刻就崩溃了,根本撑不到今天。祝好!】 【听完觉得……还是离职吧,一辈子很短,这几年你太苦了,何不现在开始享受呢?】 “这个需要看面相。”冯地遥提醒她,“你私信我一张照片就好。” 如果只是想算适合做什么工作,冯地遥快占就能帮她占出来,但世事两茫茫想要算的是,未来找到的工作,是否能比现在这一份更好,这就只能面相算命了。 “好的好的。”世事两茫茫连忙说,“我现在给你拍一张。” 她不爱拍照,相册里几乎都是跟工作有关的相片,只能现场拍一张。 也不在乎拍的美或丑了,她拍完就发给了冯地遥。 “好了,发给你了。”世事两茫茫说。 “好的,稍等。”冯地遥拿来手机,打开私信。 私信页面一堆红点,不乏一些骚扰的、或是示爱的,在屏幕前窥屏,得知她这个时候会看私信,于是掐着这个节点疯狂的给她发私信,只是为了能让她看到。 冯地遥点开世事两茫茫发来的私信,将图片放大。 世事两茫茫的长相如她的声音一般,让人看着就觉得这是一个温婉的女人。 拍出来的照片光线昏暗,但冯地遥还是捕捉到了,世事两茫茫的背后,还有一个男人。 世事两茫茫坐在餐桌的区域,后边是沙发,这个男人就坐在沙发上,手打横举着手机,估计在打游戏。 两人都戴着耳机。 “你最近恋爱了?”冯地遥头也没抬,只是看着手机说。 “嗯?”世事两茫茫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冯地遥会提起这件事,毕竟这不在算卦的内容里,不过她还是回答了,“对,”她有点尴尬,大概是怕大家觉得丈夫才走了五年,她这么快就找下一个了,“是邻居老太太介绍的。” 世事两茫茫回头看了一眼男人,见他戴着耳机在打游戏,于是回过头来,继续说:“我忙起来的时候,只能拜托邻居帮忙,周末让我女儿蹭一顿饭,那天老太太说给我介绍个男人,对方未婚,丁克。我想着我已婚,有女,这辈子不可能再生了,找个丁克的刚刚好,就同意了。” “见了面觉得不错,就开始交往,到今天……”世事两茫茫想了想,“有一个多月了。” “哦。”冯地遥缓缓点点头,说,“他名字挺少见的,你要不要在网上搜一下他的名字?” “啊?”世事两茫茫打了个怔愣。 虽然不明白冯地遥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了。 世事两茫茫拿来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了男朋友的名字。 确实如冯地遥所说,她男朋友的名字很少见,少见到就算浏览器搜索,也只能搜出来三条信息。 第一条就是中国庭审公开网公布的,今年年初她这个男朋友作为被告,被一个显然是女生的名字告上了民事法庭。 “这是真的?”世事两茫茫吓了一跳,“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可以直截了当地问他。”冯地遥仍然头也不抬,风轻云淡地说,“不过他大概率不会跟你说,这个女生是他的前女友,两人不是和平分手,他被告上民事法庭,是因为他的前女友主张他欠钱不还。” “多少?”世事两茫茫已经稳住心态,有点好奇,“不少吧?否则不会被告上法庭这么严重。” “四万。”冯地遥说。 世事两茫茫沉默了几秒钟,说:“谢谢你,我会分手的。” “嗯。”冯地遥将照片拉回到原来的大小,才开始看世事两茫茫的面相。 【笑死我了,我还以为会吵起来,没想到这么平静,这么快就做好了决定,不愧是经历过这么多奇葩磨练出来的心态】 【后面那男的还不知道自己被分手了哈哈哈】 【我也去搜索了我男朋友的名字,可惜我男朋友的名字好大众(叹气),根本搜不出来他有没有犯事】 …… “就待遇来说,你下一份工作,跟你现在这份工作差不多。”冯地遥看完了,放下手机,退出私信,平静地说。 “这是好事。”世事两茫茫惊讶道,“还有性骚扰吗?” 这对于世事两茫茫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毕竟她已经这个年纪了,再找工作绝对是要比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要难。 “有,但是你还可以再换工作。”冯地遥说,“你也可以做出改变。我可以告诉你,你需要注意的事情,你可以避开它,那我刚才看到的未来,就未必一定会发生,但是因为做出了改变,所以你也可能走向福利待遇没有现在好的工作。” 世事两茫茫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听一听冯地遥给出的建议。 “你确定?”冯地遥再让她考虑一下。 “确定。”世事两茫茫坚定地说。 “好。”冯地遥说,“你适合在大的环境工作,适合在大池子里存活,如果你面临小厂和大厂,那就一定要进大厂,在你力所能及可以驾驭的范围内,往人多的地方去,那里机遇多,砸中你的概率,会比那些适合在小池子里存活的人概率大。” 【……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救命,那我可能是那一批适合在小池子里存活的人,否则我怎么工作十年了,也没有遇到一个机遇??】 “你也可以改行,不做现在的文职,或者以前的技术,”冯地遥特意往大了词汇说,以免世事两茫茫的个人隐私暴露被扒,“因为你的起点比别人高,可以从事的职业有很多,这个起点是你的个人起点,不是别人决定你的起点,比如你校招就进了国企,不是指这个,是因为你本来就起点高,所以你被校招进了国企。” “你的起点高到,无论把你放到哪个领域,你都可以做的来,有点触类旁通的意思。你也完全可以站在一个高点,对自己的职业生涯进行判断,收集信息布局。”冯地遥说,“因为你想做出改变,那我就不跟你说你近期的未来是怎么样的了。” “总的来说就是,你的职位和你居住的地方,要起码有一个是不接地气,那你的未来大概率就会走的很顺了,”冯地遥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肯定偶尔还是会有不顺的,就是一些小事情。” 第50章 第十七次算卦(1) 简单来说, 世事两茫茫非池中之物。 她早年间一心向学,考上了全国名列前茅的大学,又在校招时就进了稳定闻名的国企, 这一待就是十二年。 如母校老师的建议, 国企好啊, 适合女孩子, 稳定,但实际上国企并不欢迎女孩子,至少在她入职的这十几年来,是不欢迎的。适合‘男孩’还差不多, 连上司都替他们养家着想。 于是在国企待的这十二年, 平稳但是没有上升空间的生活, 磨灭掉了世事两茫茫的雄心, 早已忘了她学生时代是如何勇往直前的。 这几年她为了女儿,一步一咬牙的, 与这个世界, 这个社会抗争,同时那颗早年间在平稳生活逐渐麻木的雄心,也因这五年的隐忍和打磨而渐渐苏醒。 冯地遥的话,让她醍醐灌顶。 虽然现在回想过去这十几年,显得有点‘马后炮’的‘对上了’, 但她的悲剧,确实是从搬家开始的。 因为孩子也长大了,三四岁的年纪了, 她需要更大更自由的空间, 用以学习, 他们需要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比如这个家需要有一个房间放钢琴,又或是用以专心画画……丈夫提议将小洋楼的公寓卖掉,换一个更大的,带院落的房子,他们可以在院子里种花种田。 想象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装修好房子后,小茉莉四岁半,入住第一个月,世事两茫茫就收到了年迈的母亲摔了一跤的噩耗,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如同生活朝她打了一套组合拳,打得她措手不及。 再仔细想来,生活是从她换工作,又换到没有电梯的九楼住处后才开始好转的,虽然这期间抛不开她的努力。 最初换到这个公司的时候,该吃苦还是要吃苦,虽然她身边犯小人,但因为绩效好看,职位上是一路高升,上头才不管各部门小打小闹,他们都看在眼里,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工作不会辜负她的努力,因此她才能在五年内兼顾生活大大小小麻烦的情况下,还能清五十万的债务。 “如果你……”冯地遥还在说着卦象给出的建议,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抽泣声。 喉咙失了声,冯地遥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世事两茫茫哭了。 是高兴的,喜极而泣,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 弹幕都在发恭喜她,脱离苦海。 【苦尽甘来啊!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能从绝望中走出来的,都是能人,这碗鸡汤我先干了,大家随意!】 …… 世事两茫茫也觉得自己失态了,迅速收拾好心情,听冯地遥说完,便下了麦。 算了两卦,时间渐渐来到下午两点。 她已经有点饿了,十点钟的时候只吃了一个三明治顶顶肚子。 见弹幕还对上一卦意犹未尽,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便短暂地结束了直播,准备下楼吃午饭。 结果迎面遇上况玩延,以及他手里的海鲜意大利面。 两人一上一下,同时脚步一顿。 “收工了?”况玩延看着她。 “中场休息。”冯地遥也看着他。 “哦。”况玩延抬了抬手里装盘的意大利面,“吃吗?” 除了意大利面,还有各种丰富的配菜,这是上次出去一起采购的海产冻货,冻虾和八爪鱼,以及各种海鲜丸子。 买来的时候只觉得腥,可做出来却一看就很有食欲。 “吃。”她当机立断道,“谢谢你。”又飞快地说。 “不客气。”况玩延端着盘子转身,“下楼来吃吧。” “你人真好。”冯地遥不得不感叹这么一句,虽然明知道他没有女朋友,但她还是说了一句,“你女朋友真幸福。” 冯地遥算是信了,人无聊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比如找个男人来玩一玩。感情。 虽然她从理智上出发是没这个意思的,但感觉来了就会挡不住。 尤其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大前提。 在电梯轿厢那一眼,冯地遥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正缘,所谓的命中注定。 没有明文规定,正缘相遇了,就必须要在一起的。 简单来说,就是还不到时候,他们还有各自的未来要独当一面。 ……也不是不能提前,但这就得需要一方努力了,谁努力?只能她努力。冯地遥心里琢磨着,有点纠结。 “没女朋友。”况玩延头也不抬地说,“有的话就不会答应来这里了。” 确实,虽然这只是一份工作,但怎么说也是在一个屋檐下跟另一个女人朝夕相处,没有哪个女朋友能受得了的。 “那就不好意思了,耽误你,”冯地遥想了下,“少说可能一年。” “不用太在乎,前二十几年都不来,又怎么可能偏偏在这一年来。” 两人走到餐桌前,况玩延将她那一份意面放到主位。 他的也全然未动,放在次位。 “说不定呢。”冯地遥说。 “无所谓,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他说。 也对。冯地遥抿了下唇,落座后,她想到什么,冷切一声,得意而兀傲地看他:“我就说的准。” 况玩延想到她近乎无敌的身份,有些无奈,略一颔首,说:“好的。” 饭后,考虑到自己无聊做出来的事情,又想起况玩延无聊到做饭,冯地遥便委婉地提示他,可以看电影看书,或是网上工作。 她则喝了一杯咖啡,便回到楼上,小憩一小时,醒来才继续直播。 她前后离开一个半小时,直播间依然很热闹。 冯地遥开了抽奖,继续下一卦。 十分钟后。 “躁扰不宁?在吗?”冯地遥移动鼠标点击中奖人的资料页面。 女,十九岁,ip:山州。 嗯?老乡? 冯地遥边想着,边发出了连麦邀请。 几乎是下一秒,对方就同意了连麦,并选择了视频连麦。 直播间一分为二,左边的屏幕,由漆黑转亮,大约是因为环境光亮,有一两秒的曝光亮眼,而后才恢复正常。 这时直播间的观众才看到,原来左边的屏幕里有三个人出镜。 三个人看上去年纪相仿,满脸的胶原蛋白,青春靓丽,十分养眼。 左边屏幕的背景,看上去像是在大学宿舍,后面无论是床栏杆,上床下柜的阶梯,还是落地不锈钢晾衣架,几乎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不知道的人该以为这是仓库了。 【卧槽,本直男第一次看到女生宿舍,女生宿舍是这样的吗?】 【可能是美院或者设计院的?反正本女大学生就没有这么多衣服穿】 【这是什么大户人家!】 “你先来。”坐在中间的双马尾女生,推了推坐在最左边上的短发女生。 在参与抽奖之前,她们就已经商量好,这流程要怎么进展。 “好。”短发女孩被她一提醒,看向屏幕,说,“我叫可可。” “我叫莱莱。”中间的双马尾女生说。 “我叫可乐。”坐在屏幕右边的黑衣女生说。 为了方便屏幕前的各位认清人,也是礼貌使然,三人先后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可可看似短发文静,莱莱看似双马尾活泼,黑衣的可乐则显得有些冷淡,但三人的感情似乎不错,她们是齐齐坐在宿舍中央的,在中间摆了一张桌子,三人齐齐坐,挨得很近。 【来了,开盘,我赌是来算学业的,输了一封情书】 【我赌恋爱,十封情书!】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赌暴富,一个鸽子之城!】 【学业恋爱暴富,老三样了,还有没有别的?】 这些弹幕,屏幕前的三人基本都看到了,中间的莱莱哈哈笑了笑,她显然也是三人中最为开朗的一个,说:“你们都猜错了,众所周知搞艺术的姬是大多数,我们内部消化了,所以恋爱不需要,学业还可以,不担心,暴富不现实,不痴心妄想。所以……” “其实我们是来找东西的。”莱莱说。 “是的,”可可打了个响指,轻轻点头附和,“不过还真有弹幕猜对了,我们是设计院的,不过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后面的衣服大部分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有一些称得上是孤品,有一些只能说是废品。” “得了,不说私事了。” 两人一唱一和,莱莱一拍手,说:“咱们宿舍最近经常不见东西,这事情说起来很邪门啊,所以来算一卦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然是姬崽!我就说我刚才雷达狂响】 【不会又是室友偷的吧?】 莱莱说着话,旁边的可乐晃了晃手机。 下一秒,直播间新跳出来一个礼物提示。 【躁扰不宁投喂了一架银河飞船!】 【原来这是酷姐的号,关注了关注了】 “我可以打包票,不是室友偷的。”莱莱后仰着上半身,双手展开横在椅背上,特别无奈地说,“不然我们怎么说这事儿邪门呢?因为我们宿舍每个人都被偷过,而且你们敢信,被偷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去找宿管,宿管都懒得管,让我们重新买就是了。” “要不是觉得太变态了,忍不下去了,”可可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死定了。”莱莱说。 俩人就跟一个逗哏一个捧哏似的,你一言我一语。 “偷的什么?”冯地遥问。 “内衣物。”莱莱说。 第51章 第十七次算卦(2) “也不怕大家看笑话啊, ”莱莱说,“这件事就是大写的无语。” 她话一出,弹幕纷纷打起了问号。 【?什么玩意儿】 【原来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以前只听说过同宿舍会偷用洗面奶沐浴露啥的】 【都搞到上网来算命的地步了, 估计被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发完问号后, 便有些人想破案:【你们男女合宿吗?楼下几层是男的楼上是女的?有没有可能是男的半夜溜上来偷的?】 【?你们这么说话也很搞笑了, 不是说她们学院姬崽多吗?怎么就是男的偷了?只要是变态, 女的也好这一口啊】 …… “不是男女混宿。”可可缓缓摇头,早有准备地拿出学校大地图,在屏幕前展开。 地图太大,一下子遮掉三人的脸。 既然她们已经上镜, 也不怕被人知道是哪个学校的, 虽然她们还是很小心地把左上角的学校名字给涂黑。 “这是我们宿舍的位置。”莱莱从底下钻出来, 指着她们早已用马克笔圈出来的位置, 在地图的右上角。 “我们学校分成四个园,每个园都有至少一个食堂, 几栋教学楼, 一些杂七杂八的什么室,然后还有至少一个宿舍楼,我们这个园因为是一些女生喜欢的专业较多,所以这个宿舍楼,就是这一片大范围, 群栋,直接就是女生宿舍。”莱莱说。 “同专业的男生在这边这个园的宿舍楼,”可可补充道, 指着隔壁的区域, “这个宿舍楼就都是男生。另外两个园才是男女混宿, 就是弹幕说的, 楼下几层是男生,楼上几层是女生。” “说回到我们宿舍。”莱莱把地图摆到桌面上,转着笔道,“所以我们这一圈,都是女生。” “第一次被偷是我发现的。”可乐忽然开口说,她举了下手,又放下。 另外两人看着她。 可乐说:“我发现我新买来的蕾丝内衣不见了,当时刚洗了,晾在阳台上。” “什么时候的事情?”冯地遥问,“还记得时间吗?” “不记得了。”可乐轻轻地摇头,回想了下,也只记得大概的时间,“个把月前吧。” “我们可乐可受欢迎了,很多人追她。”莱莱一把搂住她,一脸正色道。 可乐没理会她,却也没推开,直面镜头说:“因为是刚买的,洗干净了,我还以为是她们收错了穿了,因为那就是一套蕾丝内衣,没什么特别的,认错也很正常,就觉得穿了就穿了,再买一套就是了。” “对,我们宿舍几个都喜欢穿蕾丝。”可可说,耸了耸肩,“比较舒服,有时候甚至不穿,就这样去上课,也没有人在意你,因为大家都穿得花里胡哨的,根本不在意你的内在。” “所以一开始根本没有把这当回事。”莱莱说。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一场灾难》】 【不愧是设计院的,穿衣喜好大胆,说话也好大胆,我感觉我要是内衣物失踪,我是不会拿到网上说的,我胆小,哭哭】 …… “主要是看生活环境吧。”莱莱看着弹幕说,“有保守的人,就会有开放的人。我们院平时上课到时候,不穿胸罩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习以为常的,而且穿不穿,外人都看不到,一般人不会随便提起看不到的事情。” “然后是我,”可可说,“我是习惯在前一天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上下午都有课就各一套,晚上出去玩就准备三套。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衣服有很多,基本也是混合着穿的,那为了避免谁想第二天穿某件衣服,那就得提前说好,免得第二天找不到。” “就是这样。”莱莱指了下旁边床架挂着的几套衣服,“明天我们上午有课,下午没有,打算去游乐园玩,所以穿得比较休闲。” “那反正晚上出去玩的话,就会穿得凉快一点。”可可委婉地说,“就会穿内衣啥的防走光。对,内衣对我们来说就是防走光的东西。我会把它们跟衣服直接挂在一起。” “结果,第二天就不见了。”莱莱摊手说。 “对,”可可点头,说,“衣服我是前一天傍晚准备的,因为有些还要提前洗,烘干。” “我们宿舍楼有专门的洗衣房,所以很方便。”莱莱补充道。 “我就把衣服挂在那里,”可可继续说,“晚上到睡觉这段时间,就没仔细去翻看,因为是个人都不会想到,你把内衣挂在屋子里都能被人偷,对吧?” “结果第二天起来要穿的时候,就不见了。”莱莱再次强调。 “是的。”可可严肃地点头,“因为有了乐乐前车之鉴,我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然我也会以为是同宿舍其他人拿的,就会想着算了,也不是没有备用的——所以我就问她们,有没有动我准备第二天穿的衣服。” “而且就只有内衣不见了,其他都好好的。你们说奇怪不奇怪?”莱莱说。 【羡慕啊,还有烘干机,这什么好学校!】 【那这就真的很奇怪了,东西在屋子里好端端地不见了……让我想起之前那两个留学生,你们之中会不会也是有个有病的,自己也不知道啊?】 “我记得这天是我们约好一起出去逛街,”可可看着莱莱,回想了下才确定,“对,因为周末,约好去逛街,找新的灵感。” “然后最后我们没去。”莱莱附和道,“出了这件事,我们几个都觉得很奇怪,但是一开始不认为是有外人偷了,认为是同宿舍的拿了,但是我们的内衣物不是共用的,这玩意儿又不是比基尼,于是我们几个人当天做了一次大扫除,誓要把不见的这三套内衣找出来。” “结果没找到。”可可着实是想不通,缓缓摇头道,“就是从这第二次开始,我们才意识到,有人偷了我们的东西,而且还是内衣物,不是衣服。” “要是偷衣服还合理一点,”莱莱说,“因为我们是做设计的嘛,最近快期末了,偷衣服等于偷灵感,偷设计,偷答案。” “但是确实内衣物这种东西吧,不见了,你也不好问。”可可皱着一张脸,略显烦躁地说,“因为我们穿的内衣,又不是什么高档名牌货,你说是名牌货,一套好几千,可能还会想要找回来,但是我们都穿的百来块的啊,这报警,警察都会觉得你有病的感觉。” “所以我们去找宿管阿姨的时候,阿姨也差不多是这样看我们的。”莱莱一脸完美公式的微笑道,“然后还灵魂发问:你这内衣,什么牌子?香奈儿?Dior?——香奈儿是没有内衣系列的。但我们被刺痛了。” “所以这一次也是这么作罢了。”可可一脸没办法,无奈道。 【好无语啊,偷东西的人是不是就是看准了,你们肯定找不回来,所以才这么猖狂啊?】 【绝了,我就想问偷来有什么用呢??穿吗?穿别人的二手内衣不膈应吗?一件内衣才多少钱啊?】 【夜市小内裤二十块钱四条,花纹任你选】 “但是也有可能不是拿来穿的。”可可也只是猜测。 “来到第三次,这回是我。但是我是隔了一段时间,打开抽屉的时候,才发现我少了几件,”莱莱一顿,补充说,“我们穿衣都有讲究,内衣会特意搭同色衣服,穿白色外衣就不可能穿黑色内衣,不然很明显。所以我是在穿白色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我少了几件白色内衣。” “我们平时很少买白色内衣,因为我们的设计大多数都是花里胡哨的,所以不太需要买白色,还不耐脏。”莱莱说,“但是那天我打开抽屉,发现我仅有的白色内衣,全部消失了,你说这做的这么显眼,谁能发现不了啊?” “……”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好笑,可可憋不住了,扑哧一声。 直播间的观众也被逗乐了。 “士可杀不可辱,”莱莱说,“没办法,我们又找了宿管。我们从宿管两只大眼睛里,看到了极大的无语。估计这还是她从业这行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丢内衣物还想要找回的。” “然后她就再度灵魂发问了,说:小姑娘,这是内衣物,不是发夹,不是发圈,这些被偷了要是能找回来,还能用,但是内衣物找回来,你还想穿吗?不会吧,那你为什么还要找回来呢?” “我说,”可可感到深深地无奈,“甭管我们还穿不穿,现在问题是有人偷东西了呀,难道不捉吗?——找回来穿是不可能再穿的了,膈应,但问题是,总得把人逮住吧?给点教训吧?不然我们还要丢多少次啊?” “补充一下,”莱莱说,“整个宿舍楼,只有我们宿舍被偷了,最关键的是重要物品都在,电脑平板都在,偏偏只有内衣不见了,这不是就是只冲着我们的内衣来吗?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士可杀不可辱。”可可说,“这程度,已经算是在挑衅我们了。” 第52章 第十七次算卦(3) “而且最过分的, 还不是这些。”可可说,“我们宿舍有个人,有一次经期来了, 穿的棉内裤, 没有防备, 底裤上有血迹了, 就很难洗干净,她就不打算再要了,就扔垃圾桶里,打算第二天拿出去扔掉。” “结果, 你猜怎么着, ”莱莱持续了两秒钟微笑脸, 紧接着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再看垃圾桶,这条底裤都不见了。” “……” 【???好家伙, 直到刚才我都不觉得这件事邪门, 但是带血的内裤??……现在不确定了,再看看】 【不会是被拿去做什么仪式了吧……比如就跟扎小人,下蛊差不多的?】 “想过,你还别说,我们宿舍夜谈的时候, 什么猜测都有过,”可可看着弹幕说,“但是这谁说得准?毕竟, 现在不是还没找到罪魁祸首嘛, 一切都有可能。” “因为这件事太过邪门了, ”莱莱说, “这几次三番之后,宿管都觉得奇怪,但是这确实很难找。你说贴寻物公告吧,怎么说?说某宿舍六人内衣物失踪,分别长什么什么模样,看到的人请速速归还?” “这是不可能的嘛。”莱莱摊开手,皱着眉,一脸奇怪,“但是你要说报警嘛,让警察来找,这件事……就很怪啊,是不是?就有点大材小用?太劳师动众?反正总体来说就是不太妥当,失物配不上这么大阵仗的感觉。” “就有点像刚才弹幕说的,”可可说,“这个人是看准了我们会觉得羞耻,不敢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那我们就偏偏要把这件事情曝光!”莱莱斩钉截铁道。 “后续就是,”可可接上她的话茬,“因为不想搞到报警的地步,宿管辅导员也都觉得没必要报警,主要传出去也不好听,但是她们也没什么好办法,男生是禁止到女生宿舍的,监控也看不到女生宿舍,我们问了其他宿舍,最近有没有不见什么东西,她们都说没有,那没办法了,只能求助于魔法和玄学了,看能不能破案。” “我们已经在这直播间蹲一周了,今天终于轮到我们了。”莱莱激动地说。 【那你还真是找对人了】 【只能说,活久见。只要活得够久,什么奇葩事件都能见到,无语了】 冯地遥明白了,问:“你们宿舍有几个人?” “六个。”莱莱回答。 “那怎么只有你们三个?” “有个下午出去了,下午没课,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可可说,“有个要做兼职,她是模特。有个在图书馆,她快要面临挂科。” “让我们替她允悲。”莱莱一脸怜惜。 【?救大命,感觉被背刺了,本即将面临挂科的我,只是想要看下直播缓解一下压抑的心情而已】 【+1,我发誓看完这一卦就去学习】 “那替你们也允悲。”莱莱看着弹幕说。 大概是觉得虽然是贴身衣物丢了,但又不是贵重物品,亦没有危害到性命,因此她们都很放松,面对这件事也相当乐观,最差的结果顶多也就是内衣物一丢再丢,不可能再严重了。 “不过有她们没她们也差不多啦,她们不信这个的。”可可说,“半个月前我们提过那么一嘴,被她们说不要做这样的无用功,还不如把这心思放到学习上。后面我们就没提过了。” “哦。”冯地遥了解了,轻轻一颔首,又问,“这几天还有丢失东西吗?” “有。”可可立马点头。 “时间还记得吗?”冯地遥又问。 “记得。”可可从旁边拿来一个小白板,放在镜头前,“我们把比较确定的丢失日子记下来了,一共三件,刚好就是在场的我们仨,各丢失了一件。” 【好家伙,还做了丢失笔记?】 【哈哈哈哈这功课做的严谨】 可可:“也没有多严谨,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宿舍别的没有,衣服最多,能察觉到什么东西哪天不见了,难到登天。这三样还是最近半个月发生的,因为当时就想到说求助玄学,因此知道流程,才记下日子来的,其他的都不确定了。” “好的稍等。” 冯地遥决定还是就梅花易数和六爻等先后起卦,先算物品的方位,而后算还能不能找到。 一般来说,找东西的过程是漫长和无聊的,且就算最后找到了,也没有什么惊喜,因为大家都知道结局,所以有些观众会等待不去,就会先换台到其他直播间,过个十几分钟再回来。 但大概是这一次的问卜太过不同寻常,直播间的观众几乎万众瞩目,十分期待地那个偷内衣物的变态露出水面,因此直播间的热度居高不下,完全没有下降的趋势。 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屏幕的右边。 冯地遥最近买了梅花易数的牌卡,类似于塔罗牌样式的,但她始终用不惯,最终还是觉得电脑起卦更方便,直接输入数字即可。 可一连算了三卦,她有些面色凝重。 不止是她,一些玄学爱好者也觉得蹊跷。 小透明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好奇怪,我算到的是确实是被人偷走了,但是是空亡。空亡的意思就是大概率找不回来了】 霜打了桑叶发了一条付费留言(100¥):【我也算了,前面两件显示是上方,但是离得很远,空亡。第三件是在中空的地方,可能是背包,可能是盒子,但是也是空亡,啊这,这回估计是真的找不回来了】 “是包裹。”冯地遥看完付费醒目留言后,平静地说,“快递,在被运送的路上。前面两件已经停止运送,现在处于高海拔地区。” 【所以这意思确实就是被偷了,但是寄出去的意思了吧?排除掉灵异事件了吧?】 【哦豁,职业生涯滑铁卢了哈哈哈哈】 “也不是一定找不回来。”冯地遥指尖抵着太阳穴说。 这句话,让本来失望的三个人,忽然振作起来。 “真的?”莱莱目光一亮。 “真的。”冯地遥说,“不过需要做好觉悟,前提条件是要请三天假来回,加上万来块钱的机票费,或者半个月的路程坐火车。” “……” 左边俩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 “你不会是指望人寄回来给你吧。” “那倒没有。”莱莱捂着脸苦笑道,“所以就还是找不回来的意思了。” 得知东西找不回来,她们全然没了一开始被抽中奖的兴奋,取而代之地是失望。 冯地遥理解她们的心情,就是一开始觉得不抱希望,但是得知有个新世界大门,就抱着希望敲一敲,把希望寄放在玄学上,又经过这么多天的神秘洗礼,觉得别人的东西都能找回来,她们的肯定也能,可到头来,希望还是落了空。 “所以,这三件确实是找不回来了,其他的也是。”冯地遥说。 “好吧,那今天打扰了……”莱莱低落地说。 “但是,你们更想做的,不是想要把贼捉到么?” “嗯?”等等。莱莱陡然振奋地抬起头,“能把人捉到吗?” “也不是不可能。”冯地遥说,“你们的班级合照,有吗?” 谈话的间隙,冯地遥仔细看了这三人的面相,确定不是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后,便只能扩大范围。 “有,等一下。”莱莱说。 因为事先没想到还需要班级照片,所以她们根本没准备,毕竟之前看直播的时候,其他人都是说个丢失物品的时间就能找到了。 莱莱足足翻了几分钟,才把班级照片找到,发到她的私信。 “我们班有三十多人,可能要麻烦你一段时间了。”可可有点难为情。 “没事。”冯地遥轻声道,打开照片,却皱了皱眉,“太糊了,看不清。” “那怎么办?”她们都傻眼了,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冯地遥叹了口气,放下手机,问:“最近有谁来过你们宿舍,还记得吗?”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之前没注意,后来我们宿舍频繁丢内衣物的事情传出去后,就没有人敢来我们宿舍玩了。”可可说。 毕竟万一丢了什么,稍有不慎帽子就扣到自己脑袋上了,所以根本没有人再来她们宿舍玩,就算平时想开黑,也是去其他宿舍的。 冯地遥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点不近人情,可可以为是她不高兴了,便弱弱地说:“是不是找不到了……” “要是找不到就算了。”莱莱也觉得很失落,但是总不能让人一等再等,把班级里每个人的照片都一一找出来,再发给她,这样也太耽误时间了。 冯地遥却轻摇摇头,说:“我通灵吧。” 简单地四个字,再次让对面三个女孩重振希望,眼睛都亮了起来。 “稍等。”她浅浅笑了下。 直播间的观众都很熟悉这个流程了,跃跃欲试地等她抱着三样参照物回来。 不料这回她并没有离开座位,而是直接手一伸,从画面范围外,拿来三张飞机票。 第53章 第十七次算卦(4) 这三张飞机票有点年头了, 最早的是上世纪八十年的民用航空客票,票款合计四十一元,像是收据一样。 后面两张分别是九十年代和千禧年的, 目的地也各有不同, 主要是做一个参照物的作用。 莱莱她们觉得新奇, 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飞机票, 便选了第一组。 第一组是飞往高海拔地区的飞机票。 冯地遥将其余两张机票收好,离开镜头前片刻,过了半晌才回来。 大约是看到了很多东西,短时间内还没办法理解, 因此她脸色显得有些许凝重, 手上还拿着一个笔记本。 “一间逼仄的房间里, 光线不太好, 没有开灯,但是能看清楚屋子里的东西, 可能是月光照射进来, 也有可能是近黄昏,但是没有看到斜阳余辉,可能是晚上。”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四面墙上长满了眼睛,这些眼睛不同频率的眨着, 不像是一个人,或者一个物品同时操作,但是这些眼睛都在看着屋子里的东西。” “你们有人在宿舍里拍过视频吗?” 她的话太过于抽象, 莱莱原本还在尝试在理解, 闻言被问的一怔, 蓦然点头, “我们偶尔会整活,当代大学生嘛,懂得都懂。” 那就说得通了。 【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屋子里的东西?这不就是在说现在吗?现在在直播?就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个房间】 【不明真相的话,光听着这段有点吓人啊我说,什么叫墙上长满了眼睛……】 【笑死,我感觉可以套很多东西,毕竟现在大数据时代,不是说现在很多app在后台监听吗?】 …… 一番话引起了弹幕的热议,冯地遥没有去理会,只是继续说:“最近有人穿得很严实,把自己从头到尾都包裹的,严丝合缝?不露出一点缝隙,然后还戴着墨镜,回来的时候……”好吧,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她戛然而止,划上句号,“最近有人去考证,是吧,驾驶证。” “是的。”可可不明觉厉地点点头。 “见血了,来例假。”冯地遥拿着笔,在笔记本的一些关键词边上打了个叉。 “对对,我昨天来了。”莱莱点点头。 “平时有人喜欢躲在柜子里?”冯地遥转着笔说。 “有一个,今天不在,出去约会了。她喜欢待在狭小密闭的空间。”莱莱说。 冯地遥置之不理,突然皱起眉,说:“你们在宿舍是洗完澡才出来穿衣服的么?” “对。”莱莱点头说,“因为我们宿舍的厕所和浴室是一起的,空间不大,洗澡就很容易把东西都弄湿了,所以我们都是把浴巾放在门口,洗完澡就包浴巾,然后出来才穿睡衣。”说完,而后莱莱茫然地问,“怎么了?” “可我看到没穿衣服的时候,周围也是有眼睛的。”冯地遥说。 “卧槽?”莱莱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呜呜呜别吓我】 【???有鬼吗】 对此,冯地遥说了句:“不是,没那么玄乎。” 【哈哈哈你现在干的这事也没靠谱正常到哪里去好吧】 【没穿衣服的时候也是长满了眼睛吗?还是只是室友在看着她啊?】 “都是眼睛。”冯地遥强调了一遍,决定不再像过去一样,将看到的画面都说出来,那样太浪费时间,而且有些信息看似没用,但从全方面来看,指不定有点用处。 她边转笔,边看着刚才记在笔记本上的内容关键词,尝试着加深印象和画面。 莱莱几人见她不再说话,秉着礼貌的态度,便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播间一时间便没有了声音。 过了好半天,冯地遥才抬起头来,却仍然一声不吭,拿过自己的手机来。 没有人知道她对着手机在敲打着什么,只有冯地遥自己知道,她打开了浏览器,往搜索栏输入了一个地址。 这个网站的搭建服务器并不怎么好,但也有可能是国外服务器,总之冯地遥花了一点时间,才将页面加载出来。 还没等她往下滑,便看到页面的标题:《偷窥女大学生露出》 再往下滑,出现了几张照片,冯地遥看了几眼,又抬眼看电脑屏幕,照片中的女生,俨然就是可可、莱莱和可乐几人。 照片的拍摄角度有几个,有俯视的,大概是在门上方的高度,有平视的,冯地遥不了解她们宿舍的布局,不太确定这个拍摄角度是在哪里,也有仰视的,大概是在地上。 有些是特意剪裁出来的单人照,有些是整个宿舍都出镜,但一般是只有一个人裸着,其余几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书,玩电脑。 但她没有认真看这个页面出现了几个人,截图后便发给了躁扰不宁的私信,连同地址一起,而后提醒她们看私信。 最初几个女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满脸对未知的茫然,连忙说好。 可乐拿来自己的手机,打开私信,可可莱莱凑过来。 不到几秒钟,直播间众人眼睁睁看着她们的表情,几乎是瞬息万变,从茫然变成了怔愣、紧接着震惊、呆滞、愤怒…… 【什么什么?什么好东西?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 【恰独食??到底在看什么,这么大反应】 可乐直接把手机拍桌子上,愤然离场,大概是控制情绪去了。 “我、他、娘、的。”莱莱爆了一句粗口,“这是谁干的?” 可可抢过手机来,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但还是想确认一番,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然而多看了几秒,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陈藩雨不在。”可可露出古怪的神色,怪异地看着莱莱和可乐,说,“咱们五个都有,只有她不在,这合理吗?” “我看看?”莱莱一怔,抢过手机来,界面拖到顶上,从上至下认真地注视着页面的内容。 “真的没有。”莱莱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我看看。”画面传来可乐的声音,一只手出了镜,抢过手机,大概是连她也不相信。 莱莱几乎是任她抢,没有丝毫的挣扎,她现在已经快怀疑人生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画外音传来一声国骂,说:“是她干的吧?我们的照片都有,就她没有,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就如同是在演什么烧脑悬疑剧一般,弹幕看的也快国骂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说清楚,怎么突然就骂起来了】 【什么照片?我靠,不会是□□吧?】 【我好像大致懂了,结合上下文,可能是女生们在宿舍被拍了,然后宿舍五个人都有,就一个叫做chenfanyu的女生没有,对吧?】 【我好像也听懂了,要帮忙举报吗?直播间人多力量大】 小叶朴发了一条付费留言(300¥):【先保存好证据,报警。网友举报不一定能卡掉,但是报警一定有用】 冯地遥也想说这件事最好先报警,可是事情还没完。 她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而后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你们宿舍里,还有一个人在。” 几乎是瞬间,莱莱和可可睁大眼睛,捂着嘴巴四处张望,可乐一脸蒙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后被莱莱招来到身边,让她看屏幕上的字。 可乐无声地骂了句我靠。 “谁?”她做了个口型,无声道,“陈藩雨吗?” 她们宿舍里,喜欢在衣柜里待着,喜欢狭小密闭空间的那个人,就是陈藩雨。 不知道。冯地遥摇摇头。 她不知道谁是陈藩雨,虽然刚才看过班级照片,但是照片太糊了,她没有看下去,自然不知道住在这个宿舍里的其余三个人都长了什么样子。 “在哪个柜子?”可乐又无声地问。 冯地遥却摇了摇头,继续在屏幕上敲字。 “拿好防身武器,然后去叫宿管和保安。不要贸然打开柜子,不要打草惊蛇。” “好。”三人就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先后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美工刀等,悄无声息地离开宿舍。 可乐去叫人,留下莱莱和可可在宿舍门口守着。 她们把门关上了,但是临出门前,莱莱把直播的手机架在了自己桌上,这个角度可以把整个宿舍的画面录进来,这下无论哪个柜子门开了,都可以拍下来。 左边镜头没了人,画面都跟静止下来了一般,有那么几分诡异的感觉。 【卧槽,太吓人了】 【有点刺激】 【提醒大家:可以呼吸】 突然间,手机的正对面,也就是进门左手边,第二张床位的柜子,发出一声巨响,好似里面有个人在动弹,发出了碰撞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柜门也动了一下,脆脆的一声响。 众人摒住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勾勾地看着画面里的柜门,生怕错过了什么。 在门外等候的俩人,看着手机里的画面,也相当的紧张。 可接下来就没有动静了。 大约是在柜子里藏匿的这个人,警惕性不低,刚才她们在宿舍里直播的过程,隔着这么薄的柜门,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此刻却突然没有了声音,是个人都能察觉出来不对劲。 第54章 第十七次算卦(5) 十分钟后, 宿管带着保安来了。 宿管近来被这个宿舍找了不下十来趟,已经到达一见她们宿舍的姑娘就很不耐烦的程度,此刻更是认为她们小题大做。 觉得很是荒唐, 宿管说:“你听听这像话吗?还直播?主播?我说的话你们不听, 网上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吧?” “还柜子里有个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宿舍那个小陈, 一有什么不如意事,不就老爱躲在衣柜里哭,这是什么秘密吗?” “你们都是大学生了啊,怎么那么容易被骗啊, 还算出来?都什么年代了, 还信这种东西, 这话你跟你爹妈说, 信不信他连你爹妈都想抽你?” …… 时间紧迫,可乐只跟宿管说了, 她们宿舍柜子里有人, 让宿管赶紧叫上保安叔叔一起上来。 叫宿管来有几个好处,一是保障了她们的安全,因为她们也不确定柜子里的人是不是陈藩雨。 毕竟下午陈藩雨出门的时候,还跟她们几个打了招呼,表明今晚不回来了。 她们是亲眼看到陈藩雨离开了宿舍的, 没道理陈藩雨会去而复返,出现在柜子里。 二是她们需要宿管和保安这样的第三方人士、学校的人员来给她们证明,万一柜子里的人不是陈藩雨, 多个人多把手, 免得受伤, 还能证明她们的清白, 不是她们带人回来,她们也跟柜子里的人素不相识,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偷她们内衣物的变态。 然而宿管没她们想的那么多,从一楼碎碎念到三楼,宿管都在苦口婆心地劝诫着,说:“得亏你们还没走出社会,这要是出了社会还是这么容易被坑蒙拐骗,迟早被骗的内裤都不剩。” 既然宿管已经认定是她们在无理取闹,可乐也懒得跟她多说,只好嗯嗯啊啊的应着。 然而上到三楼,在门外等候的那俩人没有遭遇刚才的‘老人言’洗礼,还对宿管和保安保有希望,见到人来了立马前来求助。 “阿姨阿姨,就在里边。”莱莱小声而焦急地说,“刚才还动了。” “大惊小怪,莫怕,又不是老鼠,怕什么。”宿管怪嗔道,“开门吧。” “开门。”莱莱回头叫着可可。 “啊?”可可怔愣地看她,被这两个字说得措手不及,“我们刚才出来,带钥匙了吗?” “……”莱莱看着她,一拍脑门,回头理亏地跟宿管说,“阿姨你带钥匙了吗?” 直播的手机摆放在宿舍里,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她们的说话声音不大,传不到直播间里。 因此画面安静地让观众们感觉有几分焦灼,耐不住了。 【柜门不动了,宿管阿姨什么时候来?我们要这样待多久?】 【快点儿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 又过了两分钟,柜门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轻到只有紧盯着屏幕的人才注意到,门外的人自然是注意不到。 【卧槽动了,动了,出来了】 【?哪里动了】 【好像没有,啊啊到底是谁躲在里面不出来啊?是之前说的那个室友吗,可是不是说三个人都出去了吗】 【我也听到声音了,门板还轻微动了一下,是要出来了吗?】 …… 也许是知道自己暴露了,衣柜里的人坐不住了,下一秒,万众瞩目之下,衣柜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角度。 然而很可惜,打开的衣柜门是靠近门的这一边,镜头画面里仍然看不见藏在衣柜里的人是谁,甚至看不到这个人的一丁半点。 但这人却可以看到阳台的方向,可以计划逃跑路线。 【掐人中。人都要跑了,她们是出去逛街了吗?】 【救命,别告诉我可以从阳台跑路】 【看的我好着急,怎么还没有人来!!快来人啊】 气氛陷入了焦灼。 就在衣柜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脚的时候,左边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动静,那人似乎吓了一跳,立马从衣柜窜出来。 紧接着,画面里出现一个长发披肩、穿着长裙的人直往阳台奔去。 【来了来了!出来了】 【卧槽还真的有人,tmd吓得我宿舍六人赶紧打开了我们宿舍的衣柜】 冯地遥原本也要等的发困,此刻聚精会神地坐起来。 几个人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可可最先闯进镜头里,连忙回头叫保安:“在那里!!叔,快!” 不用她说,保安已经冲了上去,宿管紧随其后。 莱莱抄起袖子,拿着水果刀就追了上去。 可乐则淡定地拿下手机,对着阳台的方向,保安大叔身手不凡,一下便拿下了还在阳台犹豫怎么逃跑的人,反手交叉摁着趴在阳台上,莱莱在一边拿着刀威胁那人不要随便乱动。 可可回来拿绳子,经过可乐说了一句:“不是陈藩雨,报警。” “好。”可乐应了一声,接过她递来的手机。 【卧槽,好菜】 【好菜。哈哈哈哈,这身手也能出来做贼吗,做贼的不先对附近踩点踩点吗】 【不是室友?这人是怎么出现在她们宿舍柜子里的?】 “他不需要踩点。”冯地遥却好整以暇地说,“他都直接从大门进出,看看他身上的裙子。” 冯地遥这一句话,直接令观众们陷入了沉思。 【?这句话的意思……这是男的?】 【那就说得通了,男扮女装进来的呗,宿管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记住好几栋楼的女学生啊,还一个屋子起码住六个】 “进来!”保安大叔把人绑住后,直接提着人进来,放到椅子上坐着。 可乐报完警后,不露声色地走过来,手机对准了这个人。 这个人骨架小,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个子不高,身材纤细,长发披肩及腰,妥妥地女生外形形象。 然而近距离看,破绽百出,这个头发材质,一看就是假发。 虽然戴假发的女生也不少,加上他特意在清秀的五官上化了妆,长长的细眉,娇艳的腮红和粉嫩的嘴唇,就算脸型是粗犷地,棱角分明,也可以心机地用长发挡上一挡。 总之如果不仔细看,远远地看着人,要说他是个女生,也会有人认同。 【竟然真是男的,无语了我一开始还以为又是室友干的,错怪室友了,对不起】 机械飞升发了一条付费留言(500¥)【确实本直男觉得:如果不跟我说这是个男的,我也会下意识以为这只是个化妆技术稍微差点乃至糟糕的女生,毕竟现在也没几个男的会为了进女舍而化妆,有这个化妆技术,上网拍小视频做主播不香吗?】 【?先别急着跟室友道歉啊,你以为他是为什么躲在室友的衣柜?你以为室友会不知道这件事吗】 弹幕这一番言论下来,令人细思极恐,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讨论。 莱莱几人则太生气了,等不到警察来了,一把刀插在桌子上,指着被捆绑起来的男人,开始盘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里的动机,以及网上的照片是不是他传出去的。 “什么照片?”那人被她们问的一怔,“我没传过什么照片,不关我事啊,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可别冤枉我啊……” 他的表情太过于无辜和茫然,叫莱莱几人都快要相信了。 “他装傻骗你们的。”冯地遥慢条斯理道,“他叫李荣。” “我靠。”莱莱一把揪起李荣的领子,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还真是给点颜色就染大红,不自量力,李荣是吧,侵犯隐私,侵犯肖像,等着吃牢饭吧你!” 被打了两巴掌的李荣,脸上立马通红,出现两个巴掌印。 宿管原本想上前阻止一下,免得待会警察来了不好说,但想了想,还是停下来了。 李荣还有点懵逼,不明白她们怎么突然间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余光看到一个女生举着手机对着自己,下意识地别开脸,躲避镜头。 “躲什么啊。”莱莱看到他就来气,直接给他头上来了个暴扣,“敢做不敢当啊?操,说,你跟陈藩雨什么关系?”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李荣看着一边,声音硬绷绷地。 “你不知道?”莱莱看着他,“你能不知道?”再次气不过,说着作势就要动手打人。 就算冯地遥知道一切,可没有实质的证据、口供,警察来了还是捉不了人,给不了他应有的惩罚,说不定最严重也就是关个十四天,莱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甩了他一巴掌。 “不说你就等着警察来,”莱莱拿了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拿过来刚才可可从衣柜里搜寻出来的手机,在手上拨弄,“这是你是手机对吧,没电了,我们也不开,等会警察来了,就知道开机以后里面有什么了。” 她话没说完,李荣就脸色一变,偏过头来看着莱莱,顿时求饶道:“哎哟姑奶奶,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你们的照片为什么上传到网上,不是我干的。” “你别跟我说啊,跟我说有什么用,去跟警察说,”莱莱看他这副吃硬不吃软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鬼,“说,你跟陈藩雨什么关系?” “什么陈藩雨?”李荣苦兮兮地一张脸看她,“我不认识什么叫陈藩雨的。” “还装是吧。”莱莱缓缓点头,“那你说说,你躲这衣柜干嘛?” “我就是随便挑的衣柜。”李荣说,“就喜欢待在女生的衣柜里。” “陈藩雨没发现你?”莱莱看着他。 “都说了我不认识什么叫陈藩雨的。”李荣不耐烦地说,“你们不在宿舍的时候,每个人的衣柜我都去过,今天只是没来得及出来而已。” “可以,继续嘴硬。”莱莱都想给竖个大拇指,但想了想还是给他来了个大嘴巴子。 【抽,给我狠狠地抽,tmd,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人好欺负】 【《虽然人类的性.癖是自由的,但……》】 “谁最近穿了丝袜?”冯地遥看着李荣的脸,忽然出声。 “我。”可乐的声音从屏幕外传出来,她立马会意,“在他身上吗?” “不在。”冯地遥说,“已经远离你们宿舍了。” “哦。”那这意思是也找不回来了。可乐很淡定,没接话。 “这个可以找回来。”冯地遥却说。 “怎么找?”可乐一怔。 “你们忙你们的,我后续私信你。” 冯地遥说着,关掉了直播。 下楼前,冯地遥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 下楼时,况玩延正站在一楼,手举着平板,从冯地遥的方向看过去,能看到平板上显示的是古宅外面的监控。 听到声音,况玩延抬眼,往楼上看了一眼。 又问了一句:“下班了吗?” “还没。”冯地遥下巴抬了抬,盯着平板,“看到什么了吗?” “走了一批人,来了一批人。”况玩延说,“后来的这批,没有带摄像机,可能是想谈合作。” “嗯。”冯地遥缓缓点头,“不管他们,我们要出门。” “去哪里?”况玩延几乎每天出了房间就是外出的穿着,冯地遥一说话,他就可以有所行动。 “去夜市。”冯地遥眨了眨眼睛,“出外景。顺便吃饭去。” “好。”况玩延没有多问,直接听从她的安排。 出了古宅,果然外面停了几辆车,有况玩延的人,也有不认识的人。 是谁的人很好区分,况玩延的人几乎都待在原地不动,等待发号施令,不认识的一见她出来,便一拥而上。 如同况玩延看出来的,这群人的到来,只因是有求助于她,来寻求合作的。钟家靠她谈下的‘避暑山庄’度假村,不知道眼红了多少人,如今都想靠她来画大饼。 况玩延使了个眼神,身旁的人伺机而动,上前来阻拦。 这群人有的也只是打工的,当然不想如此善罢甘休,争先恐后地上前自报家门。 “不好意思大家,真不凑巧,紧急外出,有要事请择日联系。”况玩延说着,虚拥着冯地遥从侧边走。 冯地遥被况玩延挡在身侧,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贴身保镖。 好不容易上了车,车外的一群人还不死心,拍打着车门,有些则也上了车,看似是要跟车。 “真疯狂。”冯地遥系着安全带,不知该说什么。 几年前影后大满贯的时候都没有跟车的,没想到退圈后却出现了。 好在况玩延车技了得,大概在国外没少飙车,短时间内甩掉后面几辆车,拐回到高速路口,已经有一辆车在空地上等着两人,况玩延跟那人换了车,而后那人开着车慢悠悠地走了,况玩延则打开副驾驶门,诚邀她上车。 “你好像很熟练。”冯地遥看完这一番操作,不得不评价。 “上岗前培训过,职业操守罢了。”况玩延笑笑说。 …… 晚上七点多,俩人进了城,到达最近的夜市。 况玩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尾随在她身边,看她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最后停在一个大排档旁边。 “就吃这家。”冯地遥看了一眼四周,而后确定地对他说。 况玩延自然不可能有异议,替她拉开椅子,冯地遥坐下来,拿出手机,又算了一卦。 第55章 第十七次算卦(6) 一个城市最热闹、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莫过于当地的夜市。 俩人落座的位置并不起眼,背对着人行道。况玩延拿来菜单,装模作样地翻看了几秒钟, 实则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冯地遥突然举起手机来, 从她的左侧, 一直平移到右侧, 过程不到十秒钟,就结束了这个举动。 在外人看来,冯地遥像是在拍视频,但实际上她只是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 一群男男女女围成一桌坐着, 年纪看上去不大, 都在大学生到三十岁的区间, 地上脚边有许多空酒瓶子,桌上摆着许多动过筷子的菜肴, 一行人就定格在这说笑的瞬间, 与不久前直播画面的分为大相径庭。 冯地遥把这张照片发给了躁扰不宁的账号私信。 没等她打完字,询问照片里有没有她们的熟人,其中是不是有陈藩雨的时候,对方大概是早就在等着她,不过两秒钟, 对方就发来几个感叹号。 【大神你也太牛了,那个就是陈藩雨,正对着, 高马尾的女生】 【大神你也在山州吗?!!还是陈藩雨不在山州?】 【是找到丝袜了吗?我们可以过去吗?】 一连发来了三条信息, 说话语气不像是可乐, 估计是对面是莱莱。 冯地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问了她那边情况怎么样。 很快,那边来了回复。 【我们刚到派出所不久,要分批做笔录,辅导员宿管和可可先,我和可乐还没有】 【我们这边估计是要一点时间了,怎么办?】 【已经确认跟陈藩雨有关系了是吗?】 这次冯地遥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直截了当地给对方回答了一个:对。 卦象显示,可乐的丝袜目前还装在陈藩雨的背包里。 之前直播的时候,搜到李荣的手机,是处于关机状态的。 李荣估计也没能找到时间和机会通知陈藩雨一行人,否则拍下来的照片不会是此刻这样其乐融融。 冯地遥想了想,回复她一行字。 【告诉你的辅导员,她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这个词,很抽象,怎么理解都可以。冯地遥不知道莱莱此刻是怎么理解这个词汇的,但那边回复了【好!!】,而后就没了声息,大概是照她的话去做,转达给辅导员了。 冯地遥没有见过她们几人的辅导员,也不知道该辅导员的长相,但是从陈藩雨的长相可以看到,这位辅导员行动能力强。 十几分钟后,陈藩雨将会在此地,被她的辅导员和几位民警捉到、押回派出所。 虽然最终这一桌还是跑了几位,陈藩雨的男朋友也见情况不对,敏锐地跑了。 但不要紧,迟早会捉到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完全不急不躁的冯地遥,在‘看’完这场闹剧后,虽然句号还没有画上,但她已经不太关心了,这件事,这一卦,在她这里已经结束了。 于是她拿来菜牌,看起了今天的晚餐,大排档锅气重,她决定吃到大快朵颐再回去。 过了一会儿,躁扰不宁一连发来两条私信:【小娅姐确实是说明白了,但她只让我们留下安心做笔录,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说,也什么也没做……她真的明白吗?】 六个点的省略号,充斥着担心和好奇,怕稍有差错,缺少了关键证据,那罪魁祸首就逃之夭夭了,没有人比她们更想要罪魁祸首绳之于法。 【相信你们的辅导员】冯地遥只能这么说。 明白这两个字,是基于冯地遥看到了什么,结合该辅导员的行为而说出来的话,所以辅导员一定会‘明白’,不明白的,是莱莱几个人。 【好qwq,但是看照片他们那一桌好像快要吃完了,待会我们做完笔录,再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冯地遥回复:【放心,来得及】 能理解莱莱她们的迫切,但这种场合,学生最好还是不要来。冯地遥回复完这五个字,便招来服务员点菜。 这回莱莱总算是安静了些许,没再给她发来私信。 再发来私信就是感谢。 那天上菜没过多久,夜市就来了一群警察,也如冯地遥看到的大差不离,陈藩雨被原地捉获,她的男朋友趁乱脱离了控制。 警察来的快,去的也快,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夜市恢复原来的喧嚣,这个插曲也成了周围几桌人的茶余饭后。 原来是这位名叫陈藩雨的女大学生,由于各种原因借了几十万的网贷却还不上,走投无路又不敢跟父母说,绝望之际,一个陌生男子打来电话,告诉她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迅速还清债务。 那就是利用她大学生的身份,在宿舍安装摄像头,他们可以用这些视频放到外网上售卖,可以大赚一笔,还可以卖给一些平台,不少平台收这些视频。 这个陌生男子就是后来陈藩雨的男朋友,陈昱,但在那时,他们还只是陌生人,彼此都不认识。 陈藩雨答应了,第一个月,陈昱就给了她五千,并告诉她钱是根据播放量产生的,这次是因为视频中出现了裸露镜头,如果出现更多,那么下个月赚到的,就不止是五千,可以是一万,两万,甚至月入五万。 陈藩雨当然想赚更多,于是她在浴室的隐蔽处也安装了摄像头,至于在宿舍里,她只好以身作则,养成了每次洗澡都把衣服放在床位,只带一条浴巾出入浴室,穿衣脱衣都在宿舍里,而陈昱则会配合她,把有关于她的视频素材给删除掉。 室友们被她带的,很快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同宿舍,同系的同学,只知道陈藩雨突然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就连陈藩雨自己都从来没想过,陈昱为什么知道她会欠债,又是大学生。 而后,为了更好的控制陈藩雨,陈昱靠着蛊惑人心的话术,把陈藩雨迷得晕头转向,很快就坠入爱河。 也许有那么一刻,陈藩雨应该能察觉到,她的生活里充斥着被算计,但是陈昱于她而言,是把她拉出绝境,还让她过上好吃好穿生活的人,就算察觉到了,她也不敢细想下去,不敢想有朝一日,又要重回当初欠债几十万的绝望之际。 有一天,陈昱过生日,带她认识了他的朋友们。 也就是在这一次生日派对上,陈藩雨认识了李荣等人。 一开始提出偷内衣物的人,就是李荣。 李荣假惺惺地靠近她,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有那么多偷女生内衣物的变态,但是现在却销声匿迹了? 陈藩雨当然不知道,这是她的知识盲区。 李荣说:因为互联网时代的崛起。 这群人不用再冒着巨大的风险,偷偷摸摸干这种事,只需要有一个平台,变态是买家,随便谁是卖家,只要这件商品能够满足大家需求即可。 陈藩雨没听懂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一番话——从前那些变态偷的内衣物都是洗干净,晾起来的,那这和买新的,没穿过的有什么区别? 李荣却说:变态之所以是变态,就是因为他们不走寻常路,他们喜欢的不是女性内衣物,否则他们买新的就行了。不,他们喜欢的,是用过的,脏脏的,上面还有女性气息的。 这是一条致富之路。李荣说。他靠着这条路,赚的盆满钵满。 陈藩雨还是没听懂,他为什么来找自己的用意。 李荣只好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那个二手平台,并搜索关键词。 陈藩雨虽然对身边的事物不敏锐,但她注意到了这个平台和陈昱说的那个平台,都是国外服务器搭建的。 李荣告诉她,这个二手平台上,几乎都是卖这些东西的,有些人设置的商品价格,就算高到离谱都有人买。 普遍就是用过的东西,可能比原价还要贵,但前提是得有照片证明,这东西就是本人或宝贝图片上的人用过的,图片上的人越美越帅,那价格就越高。 陈藩雨明白了,李荣这是打起了她宿舍几人的主意。 但她并不怎么赞同李荣的提议,毕竟偷拍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偷窃内衣物是实物,迟早会被发现,这风险太大了。 然而李荣却说,这比卖视频赚的多多了。 后来陈藩雨再问陈昱,陈昱也说是的,虽然无论是偷窃还是偷拍,重点都在一个偷字上,但视频毕竟是看不见摸不着,肯定没有实物昂贵。 加上李荣有喜欢躲进幽闭空间的癖好,他主动申请偷东西的事情他来做,只要陈藩雨给他打掩护就行。 陈藩雨一听这钱赚的也算轻松,便点头答应了。 李荣一开始来的不算很频繁,回回来都穿女装,选在宿舍里没有人的时候,低着头抱着课本就轻易进入了女宿舍大门。 偶尔李荣会在宿舍里过夜,然后等到第二天几人去上课,李荣就会挑两件东西带走,他会专挑在监控视频里出现过的,回去上传‘宝贝’的时候,就直接截取监控录像的片段,还可以卖一个‘裸露’的噱头。 李荣基本上是两周来一次的频率,只是众人发现内衣物失踪的时间是错开的,导致以为经常遭贼光临。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 第56章 凶宅(1) 那之后的几天, 冯地遥都没再直播,因为古宅每年的维护时间到了。这段时间,冯地遥基本都在和古建人周旋, 要对这座七百多年的古宅进行修补加固。 冯地遥也因此得重新找住处, 看房的同时, 接了几单天南地北的看风水, 狠狠赚了一笔,便立马给文化保护单位打钱,将古宅维护时间提上日程。 这一天,还是在外出差的一天。 她刚逛完一座市中心别墅, 所谓的‘凶宅’, 便收到了应耀的来电。 走开两步到空地上, 冯地遥接起了电话。 自从上次看完水库, 时隔一个多月,那设计方案才敲定下来, 下一步就是动工, 钟辰请她算了个良辰吉日 ,在下周三。 那么算起来,应耀这个号码,也在她通讯录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接起电话后,惯例来了一段成年人的寒暄, 冯地遥也不着急,不远处在大太阳底下聊天的几人,也不是很着急, 有说有笑。 一两分钟后, 应耀才切入正题, 却又是很长一段定语加形容等的长句。 总结来说就是:市长夫人热爱做慈善, 平日就经常关心基层人民,发起福利院、关爱老人等爱心活动,每当地震、水灾,市长夫人就会打头阵发起赈灾。 这是正题的第一段。 冯地遥很耐心地嗯了一声,没接话。 应耀又开始正题的第二段。 总结说来:市长夫人偶尔也会给穷困山区读不起书的孩子们建设小学和图书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不在家,都在外为了世界而奔波。 “是个好人。”冯地遥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白云,示意他可以说正事了。 应耀笑了笑,说:“市长夫人这回想盖的地方小学,地点比较特殊,直白点说就是穷乡僻壤,用爬山上学这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那里的雪声想上学,就得从这一座山翻到另一座山,虽然山矮不陡峭,但路途遥远,孩子们三四点钟就得起床上学。” 按理来说这样的学校该建一个宿舍,让另一座山的孩子们在上学期间住在学校里。 应耀说:“但是这学校落地起码有七十年了,这七十年里都没有建宿舍,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个年代送孩子去上学,等于剥削了家里的劳动力不说,除了学杂费,还要另支付一笔住宿费,伙食费,那肯定遭到了家家户户的反对。 其次是这所学校就建立在山上,前身是一个小寺庙空出来的地方,本来就是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把学校落址在山上,地方不大却也够用,毕竟学生也不多,再建一个宿舍,就得开辟一块空地,上下搬运水泥,建成后还要考虑生活用品,物资,还得建一个厨房,还要上下搬运食材…… 应耀继续说:“那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提了,市长夫人是觉得,既然都那么旧了,还不如重新选址盖个新的、方便孩子们的学校。这不,冯小姐这段时间名声大震,市长夫人又很在乎每一次学校选址,所以这次想请来冯小姐一起前去为山区孩子们选一座充满希望的小学,不知冯小姐是否愿意?赏这一份薄面。” 很少人做慈善盖学校,还会考虑用风水来选址,这冯地遥倒是头一次见。 可以倒是可以,市长夫人的薄面,还是要给的。冯地遥应下了。 应耀当机立断就问起了方便的时间。 冯地遥回头看了眼等候在凶宅门口的人,说:“明天?” 应耀说:“没问题,冯小姐买机票记得要□□,此程是可以报销的,我这边立马安排舒适的住处。” 冯地遥嗯了一声说:“备两个房间。” 应耀哈哈笑了下:“这个自然。” 结束通话,冯地遥回到凶宅门口,看着众人,说:“继续吧?” 这座所谓的凶宅,被指疑似闹鬼,就这两年内,已有四人相继在此地不同原因死去。 第一位租客是个明星,死因系割腕自杀,更深一层的间接导致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位是一个高中生,但不是该房子的租客。 租客是一个三口之家,入住三个月后,女主人为了迎合女儿的爱好,在家中举办了一场万圣节cosplay派对,被邀请来的都是女儿贵族学校的同学们。 其中一位同学cos平平无奇的高中生,结果派对举行到一半,该同学脚下一滑,摔了个人仰马翻,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事的,偏偏他背部有书包,间接导致后脑勺先着地,在场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也可能是没有人有急救知识,最后导致该同学还没等到救护车来,就去世了。 第三位和第四位是死在一块儿的,分别是已婚男子和他的情人,据说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这对男女还拥抱在一起,死因不明,到目前还在调查当中。 有消息传是原配派人暗杀,也有认为是殉情,但由于证据不足,警方还没有给出确切的死因,所以究竟是怎么死的,不得而知。 两年内一连死四个人,就算不是闹鬼,也已经上升到邪门的程度。 别墅的主人乔兆雄彻底坐不住了,托了不少关系,指定要找冯地遥来一探究竟。 最初冯地遥是不想来的,毕竟祖上的老本行是命理,祖宗们世世代代都在算,夜观天象,为皇家办事,提防天灾,预测人祸,直白了说,术业有专攻,驱魔或驱鬼类的法事,冯地遥不会做,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且她本人虽然将信将疑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存在,毕竟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鬼是不存在的,但她是不信闹鬼这种都市传说的,否则这世界要乱翻天了。 因此如果这位乔先生、乔老板找她出面解决问题,她自问自己并不能帮任何人解决问题,就算她可以以小见大,知微见著,可以清晰地看到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以及看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未来甚至都不能用预测、只能用预知这两个字。 但就在她一再拒绝的时候,乔兆雄说:“只要你来,找出问题所在,一次三百万,解决问题,追加五百万。” 那就只能有话好好说了。 没办法,对方给的太多了。 但是三百万在一些地方足够买一套房了,怎么会有人能花三百万,就为了请人来看风水,获得一些虚无缥缈的看法。 然而一见面,到了这别墅洋房面前,都不用人说,冯地遥已明了。 这是一座花园洋房,历史悠久,从二十几年前大批国有花园洋房就只租不售,私人洋房也基本向国有看齐,因此这租金在租赁市场里非常火爆。 就眼前这一座面积有七百五十平、朝向如此好的洋房,月租起码三十万上下,就算拨个三百万出来,也就只是十个月的租金,总好过一直解决不了‘凶宅’问题,租不出去。 而在找来冯地遥之前,乔兆雄就已经找过不少风水师、道士,一些相关人士来做法事,时间最早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乔兆雄继承家中老人的遗产,分到这一座花园洋房,第一件要事就是找人打扫房屋,从里到外的,从看得见到看不见的,全方位的…… 一开始死了一个人,乔兆雄是不痛不痒的,只要没死的太埋汰就行,都不用过个两年,人们就不记得这里曾经死了个人。 加上毕竟老式洋房嘛,历史悠久,死的人多了去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没死过人?大惊小怪。 于是在撤除警戒线后,乔兆雄只联系了当地社区来打扫卫生,将租客的东西搬出,任死者家人处置也好,给警方也好,总之房子又成为了一个空壳,而后迎来下一个租客。 虽然这次是死了人,但其实对租金并不影响,该每月支付三十万,就还是三十万,不包括管理费等等,唯一受影响的是,这种花园洋房因为月租太贵,而不好出租。 他以往出租的租客,长租要么是明星、要么是一些有钱老板养的小情人,至于短租的,短到一天两天的那种,就是当长租租不出去的时候,会出租给网红拍视频,或是纨绔子弟开多人派对。 短租是更贵的,一天两万,但也没可能每天都有网红和纨绔子弟。 乔兆雄的妻女都在国外生活,他也在国外工作,国内的财产也只有这一座花园洋房,平时都交由亲戚和中介管理。 于是在网上挂了五个月后,终于又迎来了下一个租客。 这次是三口之家,一家人两条狗三只猫,其乐融融生活了三个月都没有问题,乔兆雄也就放心了。 然而没过多久,就又出事了。 上一个姑且可以说是意外,但如果是这种事梅开二度就显得不那么礼貌了。 收到中介打来的电话,乔兆雄可以说是头都大了,赶紧回国来处理相关事宜。 虽然大家都知道,高中生死因系后脑勺重击,不治身亡,但因着有前车之鉴,五个月前这里才发生了一起明星上吊自杀,新闻弄得人尽皆知,五个月后又出了一条命案,这落在旁人眼里,死因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前后者素不相识,死前交际圈没有重叠,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在了这幢花园洋房里,那是不是这座花园洋房有蹊跷呢? 越是有这种言论出现,乔兆雄就越抓狂,期间还有不少有钱人向他表达出,可以低价购买这座花园洋房的所有权。 乔兆雄怎么可能答应,这可是祖辈留下的摇钱树,可以坐地吸金,他一方面是不信这个邪,一方面则疯了一样的从四面八方找来风水师,道士来给花园洋房进行法事,然后继续放在网上出租。 这次在网上挂名的时间,比以往都稍长一些,可以看出还是受到一些影响的,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吸引人眼球的作死网红来拍视频。 就这么在网上挂了快一年,终于有人打给中介提出长租。 乔兆雄知道命案带来的乌云终于是要散去了,很高兴。 然而好运不长久,没过多久,中介夺命连环一样给他打电话,洋房竟然又发生了命案,是邻居闻到了臭味报的警,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这次不再是一名死者,而是两名! 第57章 凶宅(2) 乔兆雄一听, 头再次大了,他几乎都能看到这幢花园洋房在最近三五年内没有人住的景象。 恰逢这段时间冯地遥名声大震,而在许多普通人眼中, 会看风水和算命, 基本都是神婆和道士, 都是一家人, 所以如果冯地遥会算命,会看风水,那她就一定会做法事。 于是乔兆雄就托各种关系,又送礼, 又吃饭, 才拿到了冯地遥的住址, 又多次上门谈条件, 最终谈到了三百万一次,请这位鼎鼎有名的大师出山。 乔兆雄的亲友都怀疑这是炒作出来的名声, 劝他别把希望寄放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尤其这个陌生人曾经还是混迹于娱乐圈的演员,戏子。 娱乐圈什么都有,骗子也最多,就连给自己塑造real人设的,也都是塑造出来的, 假的,谁又知道这回是‘神婆 ’,是不是塑造出来的人设? 但乔兆雄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些风水师命理师, 他几乎都找遍了, 这个风水师说这地方不宜种树, 房子本来就老,古树阴气重,乔兆雄只好让人把树移了,那可是百年老树,乔兆雄快心疼死了,结果问题还是没解决,到了下一个风水师,却说庭院里最好种上一棵树,这他又上哪处说理去? 而且事到如今,他还需要一个权威人士为他证明,这幢花园洋房绝对没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是死者的问题。 思来想去,冯地遥是最适合的,三百万就当买她一句没问题。 冯地遥当然也知道个中缘由和其中利弊,但反正该是怎么,还是由她来说,所以这三百万也是相当于白送。 俩人都有点‘黑吃黑’的意思在,也都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冯地遥只想收钱办事,因此她一定会说实话,所以到底有没有问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一行人再次回到屋檐下,冯地遥举着手机,边往屋里走,边起卦,也不说话,没有人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也没人想要打搅她。 这群人一开始还乐此不疲的,在背后默默跟着她,想长一长见识,直到她在这七百五十平的花园洋房来回逛了几圈,逛一圈就少俩人,逛一圈就少俩人,逛到最后,也只有况玩延和心系此事的乔兆雄始终跟在她身后。 冯地遥一转身,乔兆雄就紧张地问:“怎么样?大师,能看出来哪里出问题了吗?” “你这问题很大啊。”冯地遥慢条斯理地应着他,从太阳底下回到屋檐下。 “真的假的啊,”乔兆雄吓一跳,又苦笑道,“冯小姐,您就别捉弄我了,我这颗心脏啊,真的经不起打击了,再来一条人命就真的完蛋了。” “乔先生,瞧你这话说的,你会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吗?”冯地遥抬眼看着这幢花园洋房,笑道,“不会吧,你也没想过要拿这房子开玩笑啊。” “是,是,冯小姐所言极是。”乔兆雄摸了下鼻子。 摸鼻子的动作对说话者来说表示欺骗,或是情绪紧张,冯地遥看出他的不服气,便说:“不用紧张,乔先生,你这八百万,我肯定拿到手了。” 说着,在场的两位男士都朝她看过来。 把冯地遥看乐了,笑道:“怎么,不信?” 况玩延没忍住问:“这是‘看’到的?” 乔兆雄看了眼况玩延,又看回冯地遥,冯地遥几乎能从他们俩个人的眼神中,看到了赞许和不可置信。 “乔先生这是什么眼神,是没有打算支付那五百万吗?”冯地遥仍旧保持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上去优雅而有威慑力,不觉得亲切,却也感觉不到疏离,挑不出差错。 “没有没有,当然不是。”乔兆雄一下子就慌了,没想到被冯地遥看了出来。 他本想着的是拿三百万买冯地遥一句没问题而已,在这之前想都没想过冯地遥可以帮他解决掉这个问题,看来这八百万是不得不给了,乔兆雄不情不愿地心想。 “可不要赖账哦,我都在看着,不要试图去欺骗一个命理师。”冯地遥经过他时,轻言轻语地警告他,“乔先生,你也不想再死人吧?这么美丽的花园洋房,不该是‘凶宅’,也不该是用尸骨血肉堆起来的。” 只这么一句话,乔兆雄便一个暴汗地明白过来,就只支付三百万这件事,乔兆雄不止跟妻子朋友说过,冯地遥大约是看到了他想赖账的事情。 但同时她也看到了未来,乔兆雄一定会支付八百万的画面。 思之及此,乔兆雄不由地尴尬起来。 “这是自然的,自然的,原谅我,冯小姐,我乔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得罪了。”乔兆雄跟在她身后,就差点头哈腰。 进了门,他立刻叫来自己的亲戚,扬言要先把三百万先转账给冯地遥,再继续接下来的‘解题’环节。 反正支付八百万这个动作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必要为了一时爽的拖欠而得罪了这么厉害的人。 冯地遥要是能解决问题那是最好的,解决不了,乔兆雄只能苦哈哈地心想,就当是原来的三百万买一句没问题,换成八百万买一句没问题了。 “乔先生,我知道你虽是不信任我,却也不是在针对我一个人。只是同行让你感到失望了,所以你才好似对我有看法。”冯地遥检查了一遍转账信息后,见乔兆雄不再跟她玩花样,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之前的那点儿小不悦,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对自己检查转账信息的动作丝毫不藏着掖着,明摆着就是让乔兆雄明白,本来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交易,只要钱到位,她冯地遥是揽什么活就干什么事,收什么价位的钱就绝对把事情办妥了,可要是乔兆雄还跟她玩赖的,再耍小动作,就甭怪她不仁不义了。 乔兆雄也听得出来她是在递台阶,也马上顺着台阶下了,强颜欢笑道:“不愧是冯小姐,什么都能看得出来,难怪能在这么短时间就在这一行崭露头角,混的风生水起,人人都说起你的大名,之前是我乔某心胸狭窄了,可我真真的被骗了好几次,花了好几次的冤枉钱,再有信任也消耗殆尽了,冯小姐,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小人过,可千万要帮帮我啊。” 否则这八百万就白花了。乔兆雄继续说:“这栋花园洋房,是我老乔家祖上留下来的,也是为了让祖祖辈辈的后代们可以衣食无忧,冯小姐,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苦衷,这房子可千万不能折在我手里啊,否则我就成了我老乔家的千古罪人了得。” 你这房子有千年吗就千古了?冯地遥看了眼天花板,说:“乔先生自己有什么仇家,还能想得起来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乔兆雄蓦然大脑宕机了几秒钟。 他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冯小姐的意思是……” 冯地遥食指竖到对比,无声地比了个‘嘘’,而后平静地说:“乔先生,你这别墅在风水上没有问题,至少有些风水师没有骗你,甚至这屋子朝向很好,门前那颗古树,移了也就移了罢,确实积攒阴气了,想移种回来也不碍事,可以种到后院去。” 一个屋头下,几米开外的几个人,就像是往他们三人的方向行注目礼似地。 乔兆雄立刻会意,忙不迭点头回应:“真的没有问题吗?我这屋子,没有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乔先生,你放心好了,前三起命案只是一个意外。”冯地遥一脸正色道,“我敢打包票,绝对没有下一起了。” “那我就放心了。”乔兆雄松了一口气,拍拍心口道,“冯小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回去立马把尾款打给你。” “嗯。”冯地遥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便开始一番寒暄告辞的话。 几分钟后,离开别墅,冯地遥上了况玩延的车。 “回酒店拿行李,去机场。”冯地遥系上安全带,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 “好。” 待到车子驶离花园洋房,上路半个小时后,一直托着下巴颏看窗外的冯地遥才彷佛回过神似的,摁亮手机,打开乔兆雄的微信,发了一句:晚上九点机场见。 没过多久,对面便发来一个‘好的,我一定准时到’。以及一张来自银行转账五百万的截图。 冯地遥没回,她继续托腮看窗外缓慢倒退的风景,旁边一辆车上,是一家三口和一条萨摩耶大狗,萨摩耶趴在窗户上,与冯地遥四目相对,伸出了舌头,隔着两扇窗户,冯地遥都能感受到萨摩耶的喘气。 她默默敛回视线,看向挡风玻璃前方,下午五点多钟,这条路竟然这么堵,导航一直播报前方两百米右转,然而他们已经在这条道上待了十分钟有余,还是前方两百米右转。 无聊之余,冯地遥便想算一卦,想知道这塞车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原本她还想让况玩延说个数字起卦,但开口的瞬间,她看到一个女人。 女人身形瘦小,背部佝偻,岁数年长,大概是不想多走几步路到前方的红绿灯斑马线,看这条道上车都停着不动,便直接从马路中间穿过。 于是也不必问了,冯地遥直接用长年女子巽,以及女人从车南边经过,为离,当下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一分,也就是酉时,而后得卦为家人卦,再六爻变,成了济卦…… 冯地遥忽然开口:“这车要塞到六点十分以后,信不信?” 况玩延蓦地看她一眼,似有点惊讶,问:“这也能看出来吗?” “不用看。”冯地遥摇了摇头说,“是算出来的。” 第58章 变天 事实如冯地遥所料, 这条路段堵塞拥挤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六点十一分才顺畅无阻。 六点半,俩人到了酒店, 拿上行李后直奔机场,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堪堪八点才拿到登机牌, 完成托运。 时间过得很快,在机场敷衍了事的吃了个晚餐,就已经到了九点钟,乔兆雄人也来了。 冯地遥也不跟他绕弯子, 直截了当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乔兆雄, 关于有人看上了他这套价值一个多亿的花园洋房, 却一直没得手, 而他的亲戚又是怎么串通外人,里应外合, 将这座美丽的花园洋房变成所谓的凶宅。 乔兆雄听完很生气, 这两年里确实是有很多人想从他这里购买这座花园洋房,尤其是第一次闹出人命之后,这样的意向越来越多,而他的亲戚也三番四次的劝他,这样闹出人命的房子与其留在手里晦气, 还不如趁现在有价无市,好卖出一个好价格。 用亲戚的话说,反正他全家在国外居住, 有了绿卡, 国内留着这套房也没用, 卖出两个亿这辈子都花不完了。 乔兆雄当时是骂他糊涂, 那些想从他手里转手这座花园洋房的,都不嫌闹出人命晦气,他又怎么可能看不清时势?事实就是要不了一年,就没人会介意这里曾出过人命,照样有人愿意住。 “没想到啊,原来是打着这种算盘。”乔兆雄缓缓摇头,失望极了,“个白眼狼。” 其实乔兆雄在来机场之前,就已经想过是谁要陷害他,思来想去,不认识的想不到,认识的,也就眼前那一个了。 乔兆雄携妻女常年居住国外,国内的花园洋房便找了中介来代理出租相关事宜。但无论怎么说,中介到底只是个陌生人,用起来肯定不如熟人安心,因此乔兆雄才找来这个亲戚,没想到最后陌生人没害他,反而是熟人朝他下了毒手。 他也不怀疑冯地遥这番话的真实性,更没傻乎乎地说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干的”这种傻话,毕竟玄学之所以被称之为玄学,迷信,就是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冯地遥看了眼时间,感到时间上的紧迫,便没再多给乔兆雄一点时间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说:“乔先生,但愿这么说你会好受一点,不过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因为和你亲戚达成合作的那位老先生,时日无多,不会再有余力打你屋子的主意。” 与乔兆雄一别后,俩人也没在机场逗留多久,晚上十点登上了飞往山州的航班。 翌日下午,俩人在机场与应耀见了一面。 应耀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一起前往,但是给俩人准备了一个助手小张,两方简短地做了一遍交接工作,此行目的地是山州接壤的一座山,名叫福山,此去水陆空三路齐上。 望着粼粼水波的湖面,这种感觉太好了,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随着曾祖母四处游荡的美好日子,只是如今身旁的人换了一个。 一路上走走停停,三天后,一行人在福山和市长夫人碰面。 市长夫人名叫严婉,与市长年纪相仿,今年五十出头,人如其名长相温婉,妆发一丝不苟,气质严肃,说话语气却又很亲切。 冯地遥也是这才知道,严婉这次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地,请来风水师为当地这所希望小学选址,是因为严婉想报答母校老师的恩情,而这位老师就是从这座大山的学校出来的。 严婉十分看重这件事,见到冯地遥便双手握住冯地遥的手,亲切地问候了一番,说:“我看过你的直播,很神奇,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冯地遥比较厌恶他人近距离的触碰,尽管严婉的年纪已经快能当她的母亲了,只是出于前辈看晚辈的喜爱。于是她只好教严婉一个简单寻物的小妙招,转移严婉的注意力视线,不露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 这个方法很简单,也是冯地遥平时用的小数术。 第一就是确定物品丢失的日子,如果实在想不起来丢失的日子,也可以从寻物的那天算起。第二就是观察丢失物品的月份,按农历来算是大是小。 然后俩人加了个微信,冯地遥给严婉发了两张图。 第一张图显然是拍了一本破旧的文书,上面的黄底黑字已有些年份,主要对准的是一个圆,准确来说是一个铜币的形状,一个圆,园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圆洞,园的边上写着‘天地春星人時風利明’九个字。 冯地遥教她,先确定丢失物品丢到农历初几,而后确定月份是大月还是小月,如果是大月就从天向明数,小月的话从天向地数,数到某一个字,就可以看第二张图的口诀。 第二张图是打在电脑上的字的截图,每一行字倒是都很清晰,以及口诀下面还有很长的一段注释,关于每个字的解释。 譬如天这个字,口诀是:天字寻物需要知,寻物不见心下疑,此物不需到处找,卦上分明在直西。 简单中译中,就是说往直西的方向去找,就可以找到。 又譬如時这个字的口诀是:时字失物也枉然,找遍四方我不还,贼人得之偷了去,要想相见难上难。 中译中:被偷了,很难再找到。 …… 严婉感觉很新奇,一路上都在惊叹,她自己试了几次,找平时丢的耳环和胸针,但由于出差在外也不好找,便打电话回去给子女,竟然找到了!这使得严婉看冯地遥的眼神,是越看越不明觉厉。 当晚一行人就住在当地的一个小民宿里。 说是民宿,其实就是自家盖的水泥墙房,外表都是红砖头,还没有刷漆,严婉问了屋子里几个老人家,都说是觉得红砖头喜庆,时髦,也就没有刷外墙。 其中一位老太说:“甭担心,这楼啊,很踏实,你看我们自己都在这里住的,我们的子女每年过年也会回来住,不会坑你们的,我们还能拿自己的命坑你们吗?” 甭说冯地遥一眼就看出真假,就连严婉都能看出来她们躲躲闪闪的目光是在说谎。 平时出门在外,带着几个人,严婉是拿主意的那个人,可今天她不由地多看了冯地遥一眼,是想看冯地遥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冯地遥朝她摇了摇头,不是没看出,是没问题。 开了几个房间,一行人往楼上走,老太身子骨硬朗,随她们走了一圈,得到反馈大体满意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然后冯地遥才告诉众人,几个老人家之所以对此支支吾吾,心虚的表现,是因为这屋子原本确实是要进行刷漆的,但是刷漆的前一天,也就三四个月前吧,家里的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丁,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来,头着地去世了,办完丧事后,这外墙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毕竟是敞开门做生意,怕来客觉得晦气,赶走了生意,因此大家都没说出实情。 “原来如此。”严婉倒也不忌讳这种意外死亡,加上冯地遥也没说什么,因此这一晚上大家就在这里住下了。 农村建房有高度限制,满打满算建了四层楼高,但一层楼也就两个房间,老太太们都稀罕这个从城市里来的,身份尊贵的市长夫人,想让她住在顶楼。 虽然严婉不忌讳死亡,但是忌讳‘四’这个谐音字,便主动提出了住在三楼,她和她的女保镖一间,两个助手一间,住在三楼,冯地遥倒没有这种忌讳,看着助手小张瑟瑟发抖,这里原本就死过人,如果再让他一个人住四楼,恐怕会崩溃,于是就和况玩延一人一间占了四楼,让小张住二楼。 一行七个人各自放好行李,休息了一会儿,严婉的助手上来四楼,发现俩个房间没关门,冯地遥和况玩延在说话,助手原本想听听俩人在说什么,不料下一秒就没了声音,况玩延从楼梯边上的房间走出来。 “有事吗?”他问。 “没有没有。”助手猛地摇头,他是文职,身形消瘦,可禁不起被揍一顿。 “怎么了?”没有听到回应,但突然出现奇怪的对答,冯地遥出来看了一眼。 “夫人带话,想问候二位什么时候用餐?”助手问。 冯地遥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钟,便说:“我们想要休息一个小时。” 最后一段路走的山路,原本是安排走水路的,但小张从天气预报出发,这几天雨季来临,走水路恐怕不那么安全。尽管走山路也不安全,但山路的安全指数要比水路高一些,只是需要绕一段远路。 这一路长途跋涉,冯地遥已经有些累了,就算要工作,也不必要紧着这一小时。 “应该的应该的。”助手连忙哈腰道,“那我转告夫人,五点半钟在一楼见面,可以吗?” “谢谢。”冯地遥轻一颔首,没了下文,这几秒钟的安静,潜意思就是对方可以下去了,助手立马会意,告辞后就下了楼。 当天晚上,一行人受村长招待,在村长家吃的晚饭。 饭桌上,严婉提起了恩师杨□□,没想到村长一家也认识,村长放下碗筷走到一面墙前,墙上挂了一整排的大相框,大相框里排列了许多小照片,村长看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激奋地说:“是不是这位?杨老师!” 几个人围上去看,村长指的这张照片,拍摄背景还是村长家,平房门口的地堂榕树下,照片中有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在笑。 冯地遥不认识其他人,只认得站在最边上的村长,看得出来这是他小时候拍下来的照片。 “啊呀,真的是!”严婉惊呼道,扭头招呼冯地遥,“地遥,来,这就是我的老师,我差点认不出来啊,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她问村长。 村长说:“好几十年前的照片喽,□□姐是我们这旮旯第一个大学生,录取通知书一下来,城里的领导都来了,还来了好多记者,要知道那个时候别说我们这了,就连城里都没几个大学生,咱们校长高兴的嘞,执意要摆几桌请全乡人吃饭,那是我们这有史以来最轰动的一次宴席,四面八方的老乡都来祝贺。” 这段回忆,光是听上去就足够让人热血沸腾,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她们的到来,也使得村长追忆起这段美好的往事。 “□□姐是我们福山的骄傲,也是我们的榜样,每年开学啊,老校长都会和孩子们说起□□姐,□□姐的励志故事已经在我们这口口相传,活在每个人的心中了。” “□□姐这么多年来啊,一直帮衬着老家,前些年退休了还回来过一次,想回到学校看看,我们学校在山上嘛,大家腿脚都不利索喽,上下山一趟实在是够呛……” 村长口中的老校长,严婉脑海里对得上号,那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当年杨□□还建在,但大病一场后,身体素质是每况愈下,人处在病弱的时候,就总会惦记心爱的人,对家乡的思念是愈发强烈,想她少年离乡在外打拼多年,结过婚最终离婚收场,又膝下无子,难免觉得有些孤单,便想回乡。 当时是严婉在照顾杨□□,闻言虽然不赞成,却也没阻止,陪着杨□□回到福山。 一路上,杨□□都在跟她描述福山的美好,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环境是落后了一些,可人们性格淳朴,不像大城市里的人,大多都斤斤计较。 回到福山,杨□□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老校长,然而怎么敲门也没有回应,找来附近的邻居来问,也说不应该,老校长年事已高,生活不能自理,又一生献给了教育事业,无妻无子,晚年都是住在附近的学生、邻居在照顾,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要照顾,因此也只能规定时间来送一日三餐,打扫卫生等。早上邻居端饭过来的时候,人是醒着的,还很有精神。 其实说到这里,大家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答案,邻居马上开了门,让大家进屋,屋里静悄悄的,人躺在床上,没了呼吸。 后来转念一想,大概邻居口中的早上很有精神,是回光返照吧。 当天几个人聊到很晚,十一点多才回到民宿。 严婉让众人好好休息,明日午餐再聚,饭后就要开始工作了。 冯地遥洗过澡后,几乎是沾床就睡。 虽然这福山是与山州接壤,同是在一个省的最边上,但福山和古宅的距离可谓是一南一北,直径距离差了几百公里,更别说福山交通不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这山路坐一趟车进来,尾巴骨都颠酥脆了。 这一晚上睡得很好,翌日,冯地遥起了个大早,叫醒况玩延,俩人在乡村小路上转悠了几圈。 太阳已经出来了,早晨还有点冷,俩人一路上说了会儿悄悄话。 这段时间俩人朝夕相处的,关系愈发融洽,也越来越有默契,严婉清醒了带人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刚巧看到这俩人坐在外面的木椅子,手里一人一杯豆浆,你一言我一语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山里昼夜温差大,清晨温度低,冯地遥腿上搭了一件西装外套,明眼人也能看出这是谁的。 严婉和自己的女保镖对视一眼,俩人都心照不宣,严婉乐呵呵地看向一旁的老奶奶,也要了一杯温热的豆浆。 过了一会儿俩人进屋来,冯地遥见到她也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她下来了,打了个招呼,便说起得太早,先补觉。况玩延跟在她身后,什么都没说,俩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直到中午时分,一行人才齐聚一楼,简单地吃了一顿,而后村长也来了。 村长也带了几个人,一番介绍后才知道这些都是隔壁几个村子的村支书干部。 为首的是县长,也就是先前和严婉做前期接洽工作的人。 严婉的意思是既然都要重新建一所希望小学了,出发点是造福当地的孩子们,而不是一个小小的村子,那既然是扩大到一个镇子去,选址首要的当然就是考虑交通问题,至少要让这个问题变得不是问题。 解决掉这个最大问题,其他的就是次要问题了,因此这段时间他们开了大大小小的会,准备了几个方案,就等着冯地遥来过目。 但是之前在座几位都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上面的只吩咐了选址考察,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据说是要等一个人来,却又没有具体的时间,他们都以为盼了十几二十年的事情又要再次泡汤,又不甘心,四处打听,倒是听来一个不怎么可信的消息,据说是还没有落实这个人要不要来。 这个小道消息他们一直都是将信将疑的,一方面是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另一方面是办一个希望小学,出钱的那个都到位了,还要等什么人来?这一听就不可信。 然而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今天终于是等到了。 虽然昨天就已经收到风,这号人姓甚名谁,是何方神圣,于是他们的态度就从不可信变成了不可迷信,各个神态各异,就差没把嗤之以鼻挂在脸上。 这一切都让冯地遥看在眼底,还要看他们强颜欢笑地跟自己问好,心里一阵好笑。 又是一番寒暄后,一行人终于行动起来。 提前准备了地址让她选,总比让她逛完这一个镇再选址要强,且这工作效率要高出不少。 临近午后,温度越高,紫外线和太阳光愈发猛烈,一行人不时的说话,逮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向严婉介绍着周边的特色。 冯地遥则一贯地不怎么说话,不知不觉间,冯地遥脱离出了大部队,走在最后头,况玩延走在她身边撑着遮阳伞,她则戴着一副墨镜四处张望。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出俩个字:“完了。” 她的声音近乎于呢喃,声量过低,况玩延一愣,看了她一眼,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且墨镜的设计巧妙,从侧边看过去,也不太能看到她的眼睛。 “什么?” “完了。”冯地遥重复一遍。 话虽是这么说,她却不露声色,步伐也没有乱,保持着刚才惬意心情的神态。 “看到什么了吗?”况玩延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伞是和民宿借的,不大,要想俩人都罩着,难免是擦肩的距离,说话的音量也只有俩人能听见。 “最近天气不大好。”冯地遥说。 “不能说?”况玩延立马意会到了她的潜意思。 冯地遥则不禁感叹,跟聪明人对话就是有意思。 “嗯。”她回答。 其实‘最近天气不大好’这几个字,已经属于是把话撩明白在这儿了,听不明白也不能怪她了。 “怎么办?”冯地遥的语气显得有些许懊恼。 大概是后悔接下这一单,现在是走也不是,说出来也不是,不走就更不是了,不走的话,人得栽在这儿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况玩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区区一个普通人,在他眼里,冯地遥已经站在神的位置,该位列仙班,是他遥不可及的高度了。 因着内容不能泄露,况玩延不能多问,冯地遥也不想多说,因此俩人一路无话,到了第一个地址,是山脚下的一片一层小平房,四周没有围墙,光秃秃的,却很是热闹的样子,有孩童们响亮清脆朗朗上口的读书声,周边则是一片广阔的田野。 村长说:“这山上有一个废弃很久不用的水库,再往上就是老学校旧址了。” “站在这里还能听得到水声啊。”严婉说着,又看向不远处的平房,问,“现在孩子们都在这里头上课吗?” 如果不是听到了学生们的朗读声,谁也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学校。 “对。”村长点点头,略显尴尬,“老学校不能去了,近几年雨水多,雨天路滑,大家年纪也大了,新来的老师也会嫌山上不方便,我们一合计,就把山脚下原本是用来储存下田的仓库给整修扩大,当一个临时学校来使。” “那现在又为什么想用这里当正式学校?”严婉问。语气显然是对这个选址不太满意。 此话一出,那几个村支书面面相觑,心想麻烦了,第一个就不满意。 村长立即作出解释,围绕着交通方便,无论是学生们回家,还是支教老师来上课,搬运物资都很方便,其次是家长们都在附近下田,送饭方便,也能起到一定监督作用等等。 “那学校开始施工后,学生们得搬到哪里上课去?”严婉问出第二个问题。 见他们的对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冯地遥也不想参与,便走到一旁。 “喝水吧?”况玩延将保温杯扭开了递给她。 “谢谢。”冯地遥心不在焉地接过来。 水是温的,她喝了几口还给况玩延,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能为这份工作做到什么程度?” “死。”他想也不想便说。 “你还真的想过啊?”冯地遥诧异地看他,紧接着又说,“但其实为我工作,危险系数也没有那么大啦,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那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况玩延不解道。 冯地遥没回答,反问:“你想知道你能活到多久吗?” “不是很想。”他回答。 和况玩延对话最舒服的一点就是,他很少会迟疑地给出回答,自己不想说的话,他也会很有眼力见的不再追问,这也是冯地遥喜欢和他相处的一点。 “说完全不想是假的,”他解释道,“但如果让我知道了,无论是明天就死去,还是可以活到九十九,都难免会让我感到失望,对未来的期待感减少一点点,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知道,在这方面保持无知,换取新鲜感,所以不是很想。” “很好。”冯地遥点头认可他的话,“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又不无遗憾,“可惜有些事情不能重来。” 这表示她已经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况玩延决定还是不要僭越,安全回答问题:“就像,不学数理化,生活处处是魔法。同理。” 冯地遥笑了下,还想说什么,前方的严婉叫了她一声,问她这地方怎么样? “不怎么样。”冯地遥摇摇头,“建议连夜搬走。” 严婉刚想要说那就看下一个,闻言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冯地遥,“这话的意思是?” “借一步说话。”冯地遥站在原地不动,等她来。 严婉侧身跟几位村支书和县长点头示意,而后来到冯地遥身边,脸上笑容得体,问她:“这地是有什么蹊跷吗?” 严婉大约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能当众说出来。 “严夫人,女士,”冯地遥看着天,末了才低头平视她,“要变天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冯小姐,这玩笑可不兴开。”严婉脸上的笑意都僵了。 从严婉忌讳‘四’的谐音开始,冯地遥就知道,严婉是一个怕死之人,她没有太认真的去看过严婉,看出严婉是一片诚心办希望小学就足够了,这代表她这一趟没有白来,就算是怕死,这也只是关于这个人的一个信息而已。 “没有跟你开玩笑。”冯地遥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心里计算了一番,才开口继续说,“亥时降雨,为时半月,届时这上面的水库会塌,这一片庄稼都不可幸免。”就更别说山脚下了,决堤一旦冲破,这间临时学校估计是首当其冲被淹没。 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为希望小学选址已称得上是无关要紧的事情了。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冯地遥收起手机,回头和况玩延对视一眼,又说,“但我希望你走之前可以作出应对,比如让这些管事的,通知山上的村民,山脚下的学生们尽快撤离。” 严婉对这个社会作出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没有人能够忽视的,这样做实事的人,死了很可惜。 严婉迅速冷静下来,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问:“冯小姐,能否再把话说明白一点?我会死在这里吗?” 冯地遥这才多看了她两眼,说:“不会。” 严婉说:“那我留下来,尽我一番绵薄之力。” 第59章 终章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 严婉立即转身回到那群村支书身边,她脸色严肃,联想到她对话的人的身份, 众人还以为是这地儿不干净, 没成想她却说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降雨?”其中一位村支书纳闷道, “可是我昨天看了天气预报, 接下来一周虽然不说都是晴天,但顶多就是暴雨。” “对啊,”其他人附和道,“这样是不是太……”一言难尽地看向严婉身后不远处的冯地遥, 没有把话说的难听, 脸色却很难看。 冯地遥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快跟古代那时候蛊惑皇帝吃仙丹的‘妖孽’没什么区别了, 她别开脸, 什么都没说。 “不要再说了,我不拿人命跟你们开玩笑。”严婉一脸正色道, “现在必须通知所有人撤离, 全体转移到镇上,出了问题来找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村支书们面面相觑,只能照办。 左右几个村子上下,少说都有上千人, 一次性全体转移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有些人根本不愿意走,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降雨能一夜之间能把整个村子都淹掉, 如此荒谬的言论。 严婉也只能看着干着急, 让平日里跟村民们朝夕相处的村干部们赶紧想想办法, 劝说他们。 虽然村干部们也不相信这件事, 但是碍于说话的是严婉,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更何况严婉给画的饼还没有吃下来,学校没有盖起来,村干部们也只能照做。 分批送走了近一半人,还剩下一半,这些人要么是顽固腿脚不便的老年人,要么是强壮男子,还在坚持收田。 “这可怎么办才好。”严婉站在学校屋檐下,忧心忡忡地看着田里的人,又看着山上水库的位置,“冯小姐,这水库是真没办法补救吗?” “时间太短了,来不及,这个村子也没有这个能力。”冯地遥摇头说,“更何况还有山洪爆发,这边喇叭形河口太多了。” 虽然严婉已经尽力向外界请求救援,但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天下太平,丝毫没有要发生灾难的迹象,光是一张嘴在说,很难申请到紧急援救。 “下雨了。”况玩延从外走进来,他穿着黑衣,身上有明显的雨点子。 “严姐,我得走了。”冯地遥看着天色渐渐变暗,扭头对严婉说,“水库一旦挡不住,这里首当其冲。” 严婉唉声叹气,说:“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这些人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人各有志,他们的志是死,谁也救不了。”冯地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走进雨中。 况玩延连忙跟上,在她身后撑开雨伞。 走出校门口时,迎面走来两个村干部,大概是对剩下的村民们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所以来给严婉汇报,那俩人看着她都有些尴尬,正要擦肩而过,却被冯地遥叫住。 “徐阜先生。”冯地遥叫住其中一个的名字。 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姓徐,她也不好叫徐先生,否则俩位不知道冯地遥叫的是谁,只好连名带姓的叫。 徐阜愣住,转过身看她,诧异道:“冯小姐是叫我吗?” “是的。”冯地遥点头,说,“你家最近不见了一笔钱,两千块。” 徐阜吃惊地看她,加上她语气笃定,震惊地问:“对对对,是这个月的事情,那是我家卖水果收回来的钱。” 冯地遥嗯了一声,说:“在你媳妇的弟弟手里。” 徐阜问:“你是说,是我小舅弟偷了?” “偷不偷的我不知道。”冯地遥说,“但在他手里,我刚才见过他,头发带点黄色。” “就是他!”徐阜没好气道,“上回去镇子上,他图新鲜染了一撮黄色。我去找他!” 徐阜走了,他身边那位没走。 冯地遥看了他一眼,叫徐越。 “徐越先生?”她问。 徐越也很震惊,他记得自己根本没和冯地遥接触过,也没有人在冯地遥面前叫过自己的名字。 “辛苦了。”见他没有话说,冯地遥决定先行一步。 “冯小姐。”徐越忽然叫住她。 “怎么了,徐先生。”冯地遥停下步伐,转身看他。 “哎,是这样,这件事,是真的吗?”徐越看了一眼天上,又指了水库的方向,大概是觉得这个词不吉利,不想说出口。 冯地遥看着他,想了想,说:“徐先生,说实在话,你们所有人全都走了,肯定会带走贵重物品,最后留下这些平房,空房子,一亩三分地……我能从这些东西里拿走什么呢?”她抿了下唇,“连夜搬空你们的水果吗?可是我说了,九点钟,就会天降暴雨,这个水库也会因为水位升高出大问题,如果没发生以上情况,你们很快也会发现我是个骗子。” “我没有那个意思。”徐越尴尬地说。 这时严婉走过来,大概是听完了徐阜的情况汇报,面容严肃道:“我们也走吧。他们见我们留在这里,就会认为事情没有那么严峻。让他们留下做后续工作就行了。” 严婉是该说的说过了,也试图召集众人开大会说服,但剩下的这群汉子是怎么也说不听,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也不可能闷棍子敲晕了带走。 冯地遥也是这么想的,留下是死路一条,她们还得趁着天黑之前出山,否则天黑了山路不好开车。 “六点,最迟六点,你们就得走,”冯地遥对徐阜和徐越说,“此番不听的,都是命里有劫,谁也救不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钟,下午晴转多云,刚才还是毛毛细雨,现在却是下起了小雨。 一行人上了车,况玩延还是开车的那个,照着原路怎么来的,就怎么开出去。 实际上她们也走不了多远,如果是提前半个多小时出山,指不定能出山到县城的镇子上,不过因为另一座山也即将爆发山洪,县城里多少也会受到影响,但更大的影响是因暴雨天漏电伤亡,而不是遭洪水淹没。 雨越下越大,天色彻底黑下来了,最终几人只能停在离县城最近的一座山,也就是即将爆发山洪的那座山的山脚下不远。 半山腰上也有不少房子,大多都是两层楼的,因为暴雨天,家家户户紧紧关着门。 “十分钟。”冯地遥看着时间说。 三个字,让严婉心一惊,赶忙带着人敲门,好不容易敲开了其中一户人家,说明来意,想要借宿。 那户人家并不情愿,但看着黑夜暴雨天,还是不情不愿的放人进来了。 冯地遥在外面观察了一下地形,让随行的两辆车停在屋子斜后方,免得被洪水冲走。冲走是小问题,砸到人就是大事情了。 严婉敲开的这户人家姓陈,屋主人叫陈胜益,他们的屋子恰巧是一条道路的拐弯处,斜对面的下方也有屋子,后面的上方也有屋子,洪水从山上下来,上方的屋子是首当其冲被洪水冲击,但会影响到洪水的流势,从而减少了对她们所在的这户房子的影响。 冯地遥迅速朝停好车走过来的况玩延说明了情况,况玩延听完,二话不说便奔到了上面的房子,拍打铁门,说明情况。 冯地遥则转身进了身后的人家,严婉还在说场面话,打感情牌,冯地遥却等不了了,告诉他们不久后就会爆发山洪,上面的屋子会塌。 陈胜益一听,脸色慌了,马上出了门。 屋里的几个妇人小孩也很慌,被陈胜益一嗓子吼着不许出来,于是只能扒在门边干巴巴地看着。 那扇门开的是不疾不徐,陈胜益刚出去,门才打开,于是陈胜益也不过去了,直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大吼,说山洪又要爆发了,让开门的汉子赶紧带着妻女老娘下来。 又?冯地遥捕捉到这个字眼,但是情况紧急,没说话。 况玩延一听事情搞定,原本想回来,看到还有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只好一把进去背起老人,往陈胜益的屋子跑。 “五分钟。”冯地遥又看了一眼时间,“快一点。” 陈胜益听完,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却还是信了,又吼了一嗓子:“老三!钱不要了,麻溜的给老子滚过来!” 大雨倾盆,他的声音大半是淹没在黑夜中。 况玩延进了屋,赶紧把老人放下,然而陈胜益口中的老三还是没出现,陈胜益快骂娘了。 “还有俩个小的。”陈胜益请求地看了况玩延一眼。 多的不必说,俩人又冒着倾盆大雨往上方的屋子奔去。 门边几乎挤满了人,似乎有什么声音从右边的远方传来。 “一分钟。”冯地遥继续看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夜幕中有人冲了出来,是陈胜益,怀里抱着一个小孩,他的后头跟着况玩延,同样抱着一个小孩,在后面是一对男女,俩人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 他们的身后,洪水猛兽就要朝他们席卷而来。 俩个小孩两三岁的大小,大雨倾盆使得他们湿漉漉的,走近了才发现他们都在嚎啕大哭,也不知道在哭什么,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快快快,门关上!关上门!”陈胜益大声喊。 几乎是门关上的瞬间,外面便爆发出轰隆水声,如雷贯耳,争先恐后一般下高坡,水撞着水,撞击着石头,最后波涛汹涌齐心协力一般撞向这些石头水泥房屋。 门关上后,尽管房子外面很是喧嚣,世间万物都被水浪拍打出声响,但房子里头却是相当压抑,没有人说话,严婉在助手的搀扶下,坐到木头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她曾几何时能离死亡这么近? 过了好半天,那股子后怕才渐渐压下去,陈胜益招呼满屋子人。 “上二楼坐着吧各位,”陈胜益说,“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这暴雨和山洪,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止的,总不能一宿不睡觉就在这儿等雨停吧?” 话是这么说,但在座各位都知道,今晚绝对是个不眠夜。 一行人移步上二楼。 见本地人虽然害怕,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严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里经常发生山洪吗?” 陈胜益背着母亲,走在最上面,说:“隔三岔五吧。”单位是年,“老三那房子是我们老屋,当年自建的时候我们都还小,我老爹老母也太年轻,本意是盖在路两边,出入方便,不被挡着,而且位置高,要是下暴雨啊,山洪水浸啊,好歹淹不到人,哪成想盖起来的第三年,山洪下来了,这屋子活像靶子一样,百发百中。” 他话说完,他背上的老人嘟嘟囔囔一句话,但由于口齿不清,众人听的不是很清楚。 走在他们身后的老三替母亲说:“她说:那没办法,房子盖都盖好了,零几年盖的,好几万块,不少钱呢,哪还有第二笔钱盖新的?” 所有人转移到二楼,几个男人便马不停蹄地又下一楼转移物资。 他们位处山脚下,但整个地势还是在高处,洪水的走势由于各方面阻挡顺着道路往下坡冲,一楼不可避免的进了水,却不多。 十来分钟,一行人把物资转移到二楼,陈胜益还搬了一个闲置的小冰箱上来,看得出来当地村民应对突如其来的天灾是习以为常了。 食物还是有很多的,但一屋二十来个人,也支撑不了多久。 下雨了温度骤降,冯地遥感觉有点冷,见她摩擦着手臂,似想摩擦皮肤产生热量,况玩延提醒她,他把行李拿上来了。 严婉则在一旁看着陈胜益几人清点食物,便小声问冯地遥,这场灾难将持续多久? “你拿一件外套给我。”冯地遥和况玩延说着,心中继续默算,“这座山的话,暴雨天持续一周,山洪爆发会持续几个小时,到天亮前洪流减弱,明日傍晚会彻底结束。” 结果听上去,似乎不是很糟糕。严婉松了一口气。身边几个西装革履的亦然。 况玩延给她拿了一件秋冬的防风外套,忽然有个人大喊糟了。 众人看他,他说:“我的行李没拿上来,还在车里。” 刚才每家每户敲门,就跟兵荒马乱逃命似的,有几个倒是还记得带上自己是私人物品、随身背包,但有几个带行李箱的,就完全忘记了行李箱的存在。 “都这个时候了,还什么行李不行李的。”同行的人说。 “你的包拿上了,贵重物品都在,当然不在乎。”忘行李的人说,“别忘了这门是我敲开的。” 氛围压抑的时候,人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严婉很头疼,可还是要站出来将各方压抑的怒火消下去,鼓舞士气,说:“别说了,不见了什么都记上,等雨过天晴,一个一个跟小张报销。”小张是严婉带来的助理之一,“谁有多余的衣服,借一借没拿行李的人,不要感冒着凉了,这两天势必会难过一些,都给我撑住。” 冯地遥穿上衣服,温度暖和回来了一些,一天没吃东西,胃里空空的并不舒服,但困意更甚,眼见当下也没什么能做的,她心中有数,不像其他人心中恐惧,提心吊胆的,除了干等待,就只能干等待。 但冯地遥也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看她脸色度时势,一旦她脸色稍变,这群人就会比她还要恐慌紧张,所以她什么都别做,才是正确的。 正当冯地遥侧过身体,想悄悄眯一会儿,陈胜益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一次性纸杯,作势要递给冯地遥。 “来,喝口热茶,”陈胜益说,“招呼不周,小姐,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冯。”冯地遥坐起来,接过水,“两点水,右边马的冯。” “哎冯小姐你好,幸会幸会,”陈胜益说,“我姓陈,陈胜益,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老娘和老弟,弟媳,两个侄子现在都不能安稳的搁这儿坐着了。” “对对。”老三跟在兄长后头,连声道谢。 “不客气。”冯地遥举起杯子示意,“算起来还是得我们这群人谢谢你们这一大家子才对,大晚上的愿意给我们开门,相信我们,还让我们到屋子里头来避难,陈大哥,大嫂,要不是你们,我们现在估计都已经被洪流冲走了,哪来的能安稳坐在这里呢?” 冯地遥这一大段话,几乎在每一个‘我’字后都加了一个‘们’,尽管听上去没说他们的好话,但却是把他们都当成了自己人。 陈胜益原本只对冯地遥刮目相看,听完她一席话,连带着对其他人也客气了起来,招呼大家喝水。 没有人知道灾难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到自个儿头上,陈胜益现在想想都后怕,毕竟老母亲腿脚不便,一旦山洪爆发,身体强壮的成年人都自顾不暇,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又怎么可能躲过去呢?更何况还有一对走路都踉踉跄跄的龙凤胎小孩。冯地遥那一句话等于是救了他们全家。 尤其是在后半夜,亲眼看到不远处的房屋坍塌的瞬间,这句话的威力,恐怕是永世难忘了,这一屋子的人,将会把这一天铭记一辈子。 一行人站在二楼天台的楼梯墙后,看着洪流横冲直撞,纷纷陷入了沉默。 陈胜益背过身去抹眼泪。 今夜无人入睡。 黑夜无边无际,没有光,没有明亮的方向,每个人心中都相当的沉重,一种劫后余生却开心不起来的氛围浓重地展开,萦绕着每个人。 临到天亮,天光熹微,陈胜益的媳妇儿给大伙煮了面条,每个人都吃上点热乎的汤面,但完全不顶饱。 冯地遥饿过了头,倒是没有什么胃口,避免低血糖,才勉强吃了几口,剩下的越吃越想吐,却又说不出口吃不下了,为难地看了况玩延一眼,喝了几口汤水,而后在对方默许的情况下,将剩下的面条倒到对方碗里。 二楼有三个房间,女人分批住两间,男人则分别住在剩下的那间和二楼的客厅。 冯地遥进了房间便歇下了,外套都没脱,几乎是沾床就睡。 这一觉再起来,依然天昏地暗。 她是被况玩延叫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对方说:“陈婶煮了粥,吃点吗?不吃就凉了。” “哦。”她坐起来一看,屋里已经没人了,但门口的方向传来打牌的声音,有人在说三带一和飞机。 冯地遥捂了下脑袋,感觉有点晕,看着瓷碗里的粥,不知道具体加了什么东西,似乎有虾米,有切丁的青菜,玉米,瘦肉,可以说是十分丰富了,明明看着很美味,却仍然没什么食欲。 “不舒服?”况玩延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把碗放到一旁,伸了下手,快到她脸庞,又停下了,问,“可以吗?” 冯地遥自己先摸了一下额头,感觉不出来什么,便放下了手撑在腿边,身体前倾。 “你摸吧。”她说。 “有点热。”况玩延感受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不是很烫。”说着,又摸了一下她的手臂,“把粥吃了吧,我去问陈大哥有没有温度计和药。” 好在陈胜益思虑周全,还真的把医药箱拿上来了。 听闻大恩人生病了,也很挂心,跟在况玩延身后走进来,手里还拿着被子和热水壶等。 冯地遥哭笑不得,说:“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盼盼 “要得要得,得好好休息。”陈胜益忙不迭说,把东西放下后,“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尽管跟我说!” 况玩延晃了一下温度计,看了一眼,可以使用,便递给冯地遥:“夹着。”而后又去翻医药箱,看看能吃什么药,以及使用效期过了没有。 最后果然是发低烧,三十八度。 不是高烧就万幸了。冯地遥松了一口气,开始低头吃粥,垫垫肚子,准备吃药。 吃到一半,她有点意兴阑珊,说:“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泄露了天机,这是天给我的一点小惩罚?” 况玩延坐在一旁,举着手机等信号,这里信号太差了,他想联系人都无门。 闻言回答:“对比一下泄露天机,这惩罚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下第一滴雨的时候,谁又知道接下来是洪水呢?”冯地遥看着粥说。 况玩延顿了下,放下手,看着她没说话。 都说人生病了,心理防线也会变得脆弱,特别依赖身边的人。 冯地遥从前不这么认为,但现在她觉得是的。 须臾,冯地遥又说:“做这一行是不能泄露天机的,也不能从宏观意义上的改写未来,很多人都应该死在昨天,但他们活到了今天。” “他们会感谢你。”况玩延说。 冯地遥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昨天,我一边说,一边后悔,想了很多事情,想我曾祖母告诉我,我的外婆,也就是她的女儿,就是太善良,见到谁都想救,几十年后才会酿成的悲剧,她就这么告诉别人,这要怎么应验呢?难道又要从这个人的生平说起吗,没用的,他们只会骂她是疯子,根本不给她证明的机会,最后她活生生把自己逼疯了。” “然后又想起曾祖母告诫我,我的妈妈,死于一场空难,但是很巧的是,曾祖母曾经阻止过一场空难,她情愿这‘报应’落在她身上……我妈妈不会算命的,曾祖母看到了外婆的悲剧,想到自己还年轻,于是便把传承寄托到了我身上。” “从小,曾祖母就对我说,绝对不要插手神灵的事情,我们只是做算数和翻译的,能力范围内救一两个人,神灵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就是在生死簿上修改一行字,眨眨眼的事情,可如果你试图把它们的生死簿撕掉一两页纸,是个人都会生气,更何况是神呢。” 神也许不会生气,但是该惩罚的,还是得惩罚。 大约是生病使然,她看起来比平日要虚弱一些,加之违背了一直以来遵守的理念,就算现在想开了,想着局面再也无法挽回,还不如朝前看的宽慰自己,却也难免会懊恼,因为凡事开了个口子,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大约也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觉得自己大约会走上被天谴的道路。 况玩延站起来,走到床边,在她跟前单膝跪下来,却没有立刻说话。 冯地遥把碗放到一旁,想弯下腰来,想换来一个安慰的拥抱。 她没有任何亲人了,如今最信任的,除了知己好友,就是这个人。 冯地遥说:“洪水要结束了。” “我会保护好你的。”他忽然开口。 冯地遥愣了一下,想松开怀抱来看他,却被更深的抱住了,一只手绕到她背后,摁着她的肩膀,耳边有一道声音响起:“也许这件事违背了你的理念,但没有违背你的善良。你放心,你只管做你心之所向的事情,我就站在你身后,如果事情一定走到最差的那一步,那我就是给你垫背的,黄泉路上还可以一起走。” 冯地遥被他逗笑了一阵,心情终于敞亮了一些,况玩延也松开了怀抱,尽管外面仍然暴雨如注,雨水像下灌一样,劈里啪啦,但俩人脸上的表情都状似雨过天晴一般。 屋里有些闷,冯地遥端着碗走到天台的楼梯口,没出去,呼吸了两口泥腥的空气,就坐在屋檐下继续吃粥。 况玩延站在屋檐下,端详外面的状况。 如冯地遥所说,洪水要结束了,水势不再像白天那般波涛汹涌,犹如黄河长江滚滚流,现在更像是潺潺小溪似的,咕噜噜往下流。 但是暴雨天还没有结束。 傍晚时分,洪涝彻底告一段落,地面泥泞黄土一片,暴雨仍在继续,冲刷着这片土地。 “我们的车都被冲走了。”况玩延在她身边坐下来。 楼梯很窄,俩人坐在一排,中间都没有了空隙。 “没事,没砸到人。”冯地遥说,这鬼天气,也不会有人想不开出来晃悠,“不过肯定报废了。” “你想什么时候走?”况玩延又问。 发生过洪涝,路况都不成样子了,短时间内车是肯定进不来的。但如果冯地遥想离开,等天晴后,他可以联系到直升机。 “不着急,严婉会安排物资补给的。”冯地遥想了下,又说,“我接下来会有一份较稳定性的工作。” 话题一瞬间跳跃太大,况玩延没听明白。 “嗯?”他问,“什么?” “意思是这样的经历,往后还有很多。”